序

盈天地，遍古今，以书名以画名者，难更仆数也。若夫言书学者，则许氏慎之说文尚矣。后此若张怀瓘书断、羊欣笔阵图、梁武帝书评、卫恒四体书、王僧虔书赋，类能探微抉窈，震古烁今。而孙过庭书谱，尤集其大成者也。言画学者，始于南齐谢赫之画品，继之者唐名画录、名画记、宋沈存中笔谈、陈后山从谈、馀若画监、画史、画评，亦其最著者也。世降人嬗，作者如林，或拘墟以疏漏，或驰骛以标榜，直等诸自郐之无讥矣。〔承咸〕性质檮昧，获从先生长者之后，侧闻绪论于丹青渲染之事，差已历有年所。日者道出九逵，延伫故肆，检其箧中，间得书一册，曰论书论画，卷末复名缀以丛谈，署曰九龙山人辑，盖明王舍人孟端所作也。循玩稠叠，遂出资以购之，携归而校雠之。则其中蟫残鼠劫者十之三，帝虎鲁鱼、别风淮雨者又十之二。余维山人以峻品清才为胜代文苑弁冕，迹其却贡使之求，麾估客之请，不抑于黔公之索，其夙所树立卓然有可表见，夫岂靳胜豪素、以玩世垂名者哉！且古名流之论书与画者伙矣，类皆各表其造诣，成一家之言。彼道君宣和之谱駸盛矣，然第标作者之姓氏，矜上方之藏弆，至于渊源流品，规矩法度，概未遑也。山人是编，独汇粹而疏瀹之，不诚上下千古、推排一世者哉！因不揣鄙陋，补阙略订讹舛，间有阑入近代，则皆咸所傅也。丹黄侵寻，十易寒暑，因校书之难，复念山人著书之匪易。夫向秀注庄，既没而郭象窃之，竟贻后世之口实。是编不记成书之岁月，或本有之而今失之，皆未可知。惜其既未采入艺文，更见遗于邑乘，岂昔之征文考献者或失之欤，抑造物者故閟其奥而不肯示人欤？而乃于四百馀年之后出诸残编断简之中，不可谓非山人之幸也。而谫劣如咸者，且得附骥尾以传之，不可谓非咸之幸也，其又敢蹈郭象之前辙哉！梓人断手，用序其颠末如此。

嘉庆十有八年岁次癸酉八月朔日，小阮氏嵇承咸序于层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