獐之为物,多生各亭场滨海丛芦中,冬月芦苇刈尽,猎人每群得之。邑去海远,此物不入市,十数年来无由复尝此味矣。道光乙未蜡月杪,阜宁人挟六獐至,予市其四,称之得八十斤。割其二分赠亲朋,家人享其一,留其一于次年新正二日,延诗人、酒客十余人饱啖之。翌日作诗赠我者只康瑞伯一人。因念似此良会,惜懋斋、文子久归道山,良友溘逝,高唱不闻,顿令骚坛寂寂。书此以当一喟。
〔《退庵笔记》卷十一〕
道光乙未,有獐一头,不知从何来。闯至城内东虹桥左近,人入家觅食。初以为犬也,及知其为獐,群哗焉。獐惊窜,舆夫数人击杀之,分其肉。好事者出钱市其肉之余者,竞啖之。獐生海滨草荡中,不特城市无有,即附城村堡亦不产此。野兽入城非经见事,然是年邑亦卒无大异。
〔《退庵笔记》卷十五〕
道光乙未四五月间,大旱,河皆见底,苗槁欲死,鱼虾竭绝。市中间市巨鼋,每枚动八九斤,食者多病。徐次卿告予,是年五月,兴化县有村名孙家舍,初,土人遥见汊港中有巨物蠢蠢蠕动,骇不敢近。越日渔师大集,迫视之,赫然大鼋也。水浅陷泥淖中,昂首蹒跚,若甚困者,殆不能去。众大惊,谋所以毙之。竞用石块雨击,鼋立毙,遂脔割以售。有市得一前爪者,秤之得十一斤,计鼋身重三石有奇云。其壳大如席,药肆出钱四千尚不肯售。余顷托次卿谋购,倘得之,亦山斋之顽玩也。或曰,鼋乃江海物,兴化虽泽国,湖荡中安得产此?或曰,此殆向者湖水暴决,江潮泛滥,从上流冲遁飘瞥而至者,水盛则藏,水涸则见。物失其所,见杀固宜,然当脔割时,惜无好事者市而放之江海间,亦兹鼋之不幸也。
〔《退庵笔记》卷十〕
己亥六月,余董修西门城垣,日乘小车至工所。一日见有巨鸟五,不知从何来。其大如鹅,修颈巨颅,喙长尺许,背毛褐色。昼则游泳城濠水田间,唼鱼以食,盖水鸟也。间鼓翼群飞,两翅格磔声甚厉。夜则宿城内三官殿前古银杏树上。渐与人狎,不甚避。土人掩取其一,烹而食之,其味羶,多筋而少肉,不堪食。未几大雨旬日,上下乡禾豆俱伤,岁以大歉。或曰,此鸟不知何名,滨海草荡中多有之,不入城市,至则必有大水。昔海鸟爰居止于鲁东门外,臧文仲使国人祭之,柳下惠以为非。然是年鲁亦无他异,祭者是欤,抑非之者是欤?至若六鷁退飞、鸜鹆来巢,鲁史必书。圣人于一羽族之微,苟易其常必书于册,所以察物情之变而见灾沴之来,非无渐也。
〔《退庵笔记》卷十四〕
泰州初无子规鸟,乾隆四十八年癸卯始闻之。予以己亥至泰,尚未有也。忆初闻时,以夜彻旦,邑人传以为异。后每岁至孟夏则闻之,乃知其为时鸟。土人不知其名,但肖其声为“麦乾草枯”,当即“不如归去”四字,各以方音相肖也。或又云“刮”、“锅”双声,因呼为刮锅鸟。
〔《东咏轩笔记》卷中〕
桃花鵽,形与鹌鹑近似,尾较短而嘴则长,春初始有,故以桃花鵽名。筵席间用此,厨人必献其特长之嘴,以明无伪。
〔《吴陵野纪》卷七〕
野鸭以产城河为佳,猎人击以枪,中则取其联鬻于市,名城河野鸭。煮食之,风味绝美,他处产者逊之,故《康熙府志》谓野鸭出泰州者佳。
〔《吴陵野纪》卷七〕
鸡为养生上品,味鲜美可口。三、四月间,卖小鸡者相望于道,农家多畜之。而以樊汊所产为著,体极高,樊汊大鸡之名殆驰闻于全邑。从前白米、曲塘一带,亦有大鸡名九斤黄,或称叉冠鸡,名亦著。
〔《吴陵野纪》卷七〕
鸡卵、鸭卵为食品上选,产数素丰。近以运出之数日多,价值十数倍于前,普通人家已不轻食。乡农卖鸡卵一枚换取豆腐、香油,即可为一家佐膳之资。
〔《泰县风俗谈》卷九〕
虾为鲜品,出产夙多。自商人争以鲜虾运申,乃倍增其值,虽为土产,每不易得食。清水渠中产虾而小,其壳色白,名白米虾。
〔《吴陵野纪》卷七〕
银鱼或称王瓜鱼,〔为王脍鱼之讹。〕亦称面鱼。肉多而无骨,味亦甚美,惟南门宝带桥下、北门外天滋河及姜堰上河龙王庙前产之。盖此鱼恒产于三合水中,否则不生也。或谓银鱼小而鲜,王瓜鱼肥大而味不甚美,实二物,误。
〔《吴陵野纪》卷七〕
鳝鱼
鳝鱼俗称鲿鱼,产东乡及北下河。夏季鱼摊小贩,熟而剔其骨,名为划鲿鱼,人取其洁也,故食之者多。体特肥大者,则刀斫之为段,名为马鞍桥。面馆中油炸之以佐酒,厥名脆鱼,味亦甚美。
〔《吴陵野纪》卷七〕
海陵红
泰产稻田多属下乡,上乡才什二三,下乡居什七八。俗呼下乡为小湖广,甚言产稻之多也。《汉书》:“吴有海陵之仓,仓为吴王濞所建。”枚乘《谏濞书》云:“转粟西向,不如海陵之仓。”左思《吴都赋》云:“丽见海陵之仓,则红粟流衍。”水乡宜稻,自古然矣。唐徐敬业《讨武曌檄》称“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亦举海陵多粟,为夸大之辞。而《隋书》亦称:“海陵产桃花米。”考州志《物产》,谷类有马尾赤、紫红芒、深水红、秋红糯之类。古称红粟,殆指此欤?抑如今之上官粮者,例用脱粟,俗名糙子,其色红。自汉唐以来,所以输惟正之供而充仓庾者,即用此欤?陆放翁诗云“香粳炊熟泰州红”,此必南宋时语,但未识放翁何所本耳。〔又,晋束晳《玄居释》云:“能约其躬,则儋石之蓄以丰;苟肆其欲,则海陵之积不足。”梁庾肩吾《谢湘东王赉米启》云:“盈仓接宇,宁异海陵。”皆见于载籍者。〕
〔《退庵笔记》卷八〕
香子米
范石湖《劳畲耕》诗有“红莲胜雕胡,香子馥秋兰”句,自注云:“红莲色微赤,香子亦名九里香,斗米入数合,作饭芳香满案。”考泰稻类有早红莲,亦籼属,早收而微红,石湖所称红莲,殆指此。邑东乡富室,好栽香子糯米,曰香子米,供享客馈遗之用。以香子少许入他米,煮饭即芳馨扑鼻,若纯用香子,气味反减。相传此稻植田中,邻禾感其气为之不茂,种者辄以畸零田艺此,恐妨他禾,亦不得多也。
寒菜
深秋有白梗菜,视寻常青菜肥大,汁多而嫩,出下河垎岸,俗称寒菜。以盐渍之,可为御冬之用。别有粉梗菜,不如白梗之高,亦寒菜之一种也,为园田产品。
〔《吴陵野纪》卷七〕
萝卜
南乡产萝卜,有红、白、紫三种。红萝卜有圆而大者,有颀而长者。颀而长之红萝卜,汁多而嫩,其叶五英,亦称五英萝卜。白萝卜色白而脆,食之可祛喉疾,以落杨花时产生,故称杨花萝卜。若在冬时产生者,则称蜜渍萝卜,以其味甘也。紫萝卜体愈小者质愈坚,而味亦愈甘,其色褐而紫。亦有称麻萝卜者,至春多空心,而卖者犹必曰“包劈”。
〔《吴陵野纪》卷七〕
泥瓜酥瓜
邑属香瓜有二种,一泥瓜,其烂也如泥;一酥瓜,其脆也如酥。夏时人初苦热,而“泥瓜”、“酥瓜”之声,即盈于耳际。年老者齿牙摇落,恒喜食泥瓜,少年人则以食酥瓜为多。瓜脐凹入者恒甘美。洪钰侯《竹枝词》有泥酥瓜之咏,见余所著《泰县风俗谈》,兹不复述。
〔《吴陵野纪》卷七〕
城河老菱
城河老菱,夙擅盛名,而自他处所贩来者,往往冒称其名,以取较昂之值。顾同是城河菱也,而东门城河所产味尤隽妙,愈于他河。
〔《吴陵野纪》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