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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教育即生长

(一)生长的条件 社会指导青年的活动确是青年的将来,也因此确定社会自己的将来。某时的青年,到了后来,就是组成那个时代社会的分子,所以那个时代社会的性质,多半靠着从前给与儿童活动的指导。这种向着一个后来结果,逐渐往前发展的运动,就是生长的意义。

生长的第一条件,是未长成的状态。我们说一个人仅能发展他所未发展的地方,这似乎是不过一件无待辨明的真理。但是我们须要明白,“未长成的状态”这个名词里面的“未”字,却有一种积极的意思,并不是仅仅虚无或缺乏的意思。我们寻常所用的“器量”(capacity)与“潜力”(potentiality)这两个名词,都有两层意义。一个意义是消极的;一个意义是积极的。器量也许仅指容纳性,好像指一个夸脱(quart容量名)容量一样。潜力的意义,我们也许以为仅指休止的或安静的状态,——受了外面势力才生变异的能力。但是器量的意思,也指能力;潜力的意思,也指势力。我们说,未长成的状态,就是有生长的可能性。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现在绝无能力,到了后来才有的;却是表示现在就有的积极的能力,——向前发展的能力。

我们往往把未长成的状态,当作缺乏;把生长当作一种用来补满未长成的人与已长成的人中间空隙的东西。我们所以有这种趋向,是因为我们仅就比较上看儿童时代,不就内性上看儿童时代。我们所以仅把儿童时代当作缺乏,这是因为我们把成人做固定的标准,用来量度儿童时代。这样做法,使我们专去注意儿童所没有的,与他非至成人时代所不能有的事物。虽为某种作用起见,这个比较的观察点也很正当;但是我们若把他当作一定不移的道理,我们是否武断,倒是一个问题。假使儿童自己能够清晰的,忠实的,表示他们的意见,他们所说的话,必不与此相同。有很确实的成人凭据,使我们相信:在某种道德的与理智的方面,成人要变成小孩子才好。

上面所说的那种武断,主张未长成状态的可能性仅有消极的性质,因此使人把静止的目的,用来作为理想与标准。我们只要回想到这一层,就可明白这个武断流弊之大了。他们把生长的实现,视为完成的生长:这就无异于说“不生长”,不再生长了。我们如要知道这种武断毫无价值,只要看成人碰着有人诬他,说他没有再行生长的可能,他就要怨恨。只要他觉得自己永无生长的可能,他就要悲伤起来,把这事视为失望的明证,并不拿已经成就的往事,当作能力的适当表现。为什么儿童与成人的标准,这样不平等呢?

我们如不在比较上着想,而在绝对上着想,便见得“未长成的状态”实指积极的能力,——向前生长的能力。我们不必从儿童里面抽出积极的活动,如同有些教育主义要这样做。凡是有了生活,就已经有了奋勉的,感奋的,活动。生长乃是这种活动自己做的事,并不是由外面加到这种活动的事。“未长成状态的可能性”的积极的,建设的方面,能使我们了解“未长成的状态”的两个主要特性。这两个特性就是“倚赖”与“受型性”(plasticity)。我们把“倚赖”说作积极的东西,听起来似乎可笑。把“倚赖”说作能力,更觉得可笑。但是“倚赖”里面若只含“无能为”的性质,发展就永不会发生。仅属无能为的人,永远要人提携他。但所谓“倚赖”,却有“能力的生长”跟在后面,并非逐渐退化至于寄生的状态。这个事实,足以暗示倚赖已经是建设的东西。专恃受人庇荫,不能促进生长;因为他人的庇荫,不过好像于“无能为”的周围,筑一层围墙罢了。讲到物质界方面,儿童诚然是无能为的。当他生产出来的时候,并在生产后长时间内,在身体上实在缺少努力前进的能力,缺少自顾生计的能力。如果他此时必须自己顾自己,简直不能延命至一小时之久。在这一方面,儿童几乎是完全无用的。他的身体是很软弱的,不能用他所有的体力,去应付物质的环境。

(1)但是这种完全无能为的性质,却暗示具有某种赔偿损失的能力。下等的小动物,从小时候起,就有相对的能力,用来对付物质界。他对于物质界,能作过得去的适应。依这件事实所暗示,可见这种动物的生活,与他们相近的动物生活,彼此并无密切的关系,好像他们因为缺少社会的能力,不得不有相当的体力,藉以自卫。至于人类婴儿,虽然缺少体力,所以还能生活下去,正是因为人类婴儿有社会的能力。我们有时谈起儿童,想到儿童,好像他们不过在形体上偶然出现于社会的环境罢了。好像儿童只是受人扶养的人,所有社会性的势力完全操于扶养的成人之手,如说儿童自己本来有非常的能力,足以唤起别人对于他加以合作精神的注意,便有人想,这不过把成人非常注意儿童需要的话,反过来说罢了。但是依观察所表示,儿童生成就有最上等的社交能力;儿童具有柔性的,易于感动的能力,对于成人的态度与作为,都能作同情的感应。成人就不能把一切这种能力,都保持勿失。因为儿童对于具体的事物不注意(由于没有能力主宰),他们对于成人作为的兴趣与注意的强度就格外增加。儿童的本来机构与冲动,都使“社会性的反应能力”格外容易发现。有人说:儿童在未成丁以前,都是自私的,但知顾着自己的。这句话就算是确实的,也与我们上面所说的话没有矛盾;这事不过指明儿童的“社会性的反应能力”是用来增加他们自己的利益,并不是指明儿童没有这种“社会性的反应能力”。况且就事实讲,这句话并不是确实的。常人引来辩护所谓“儿童纯粹利己主义”的种种事实,适足以表示儿童趋向他们的鹄的的热烈与敏捷。如自成人看起来,构成这种鹄的的种种目的,似乎是偏于狭隘的,偏于自私的,这不过是因为成人已经熟悉了这些结果(由于他们幼时曾经做过相似的垄断),于是这些结果当然不能再生出他们的兴趣来。其余成人归咎儿童的“天性的利己主义”(native egoism),大部分都不过是与成人的利己主义相反罢了。成人专心于他们自己的事务,因此对于儿童的事务没有兴趣。自这种成人看起来,儿童对于自己的事务,当然似乎是无理性的垄断。

从社会的观察点看去,倚赖乃指能力,并不是无能力。倚赖乃包含相互的倚赖。个人愈独立,愈易减少他对于社会的同情,这是一件常有的危险。使得个人愈能自恃,也许因此使他不觉得他与别人是彼此有关系的,以致生出一种幻想,以为他真能独自一人在世活动,——这是一种无名的痴狂,世界上有一大部分本可补救的困苦,都是这种癫狂的贻害。

(2)未长成的动物,为生长而有的特别的适应能力,构成他的“受型性”。这个受型性,不是与油灰或蜡的受型性一样;他并不是因受外面压力就变形式的一种能力。他与柔韧的弹性相近。这种弹性作用,有人藉以吸取他们周围的优点,同时却能保持他们自己的趣向。但是所谓受型性,仍比这件事还要深一层。他是从经验中学习的能力;这种能力能从经验里面保持“可以用来对付后来困难情境的事物”。这就是说,受型性是一种能力,能用从前经验的结果,作为基础,藉以改变自己的动作。受型性就是养成倾向的能力。倘若没有这种能力,就不能求得习惯。

高等的小动物(尤以人类的小孩为甚),必要学习如何利用他们本能的反应。人类一于产生之后,就有比别的动物更多本能的趋向。但是下等动物的本能,于产生后不多时,就能弄得完备,以应适当的动作。至于人类婴儿的本能,依他原来的状态,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效用的。原来的特别的适应能力,虽能获得立刻的效率,但是如同一张火车票一样,只可用在一条路上。人类婴儿要应用他的眼耳手腿,最初必须试验,使眼耳手腿的活动,能作种种的合并,由此养成运用自如的种种主宰能力。至于别的动物就不然。例如一只雏鸡,只要于孵生后几点钟以内,就能准确的啄食物。这就是说,这只雏鸡只要试过几次,使眼睛看物的活动,与身体及头啄食的活动,联络起来,就能使得这种作用完全。一个婴儿要生后六个月,才略能比准与他的视觉相应的活动去接触物件,才能看出他是否能够接触一个看见的物件,才晓得怎样实行这种接触的动作。最后的结果,雏鸡反受原来能力比较的完备所限制;婴儿则有多数“实验的反动”所赋与的利益,并跟着这种反动俱来的经验所赋与的利益。这种反动,最初虽互相阻碍,以致暂时不利,但不过是暂时的事情。一个人学习一种动作的时候,不能呆照现成的动作,须依情况的变换,改变这种动作的要素,使种种要素能够构成种种的合并。人类继续的进步所以可能,就在学习一种动作的时候,能够发生应付别的情境的方法。人类所以能继续进步,更恃他们具有学习的习惯。人类会学怎样学习。

“倚赖”与“饶有变化的主宰能力”,这两件事在人类生活上是很重要的。这个原理,已经有人把他总括在“延长婴儿时代的重要”一种学说里面。婴儿时代的延长,就群内成人与小孩两方面看去,都是很重要的。倚赖他人和从事学习的小孩,就是一种刺戟物,使成人要负教养的责任,要生慈爱的感情。儿童须要成人常常继续的照顾,这或者就是把暂时同居变为永久夫妇的主要原因。儿童有这种的需要,当然是一种主要的势力,养成慈爱的与同情的照顾别人的习惯;养成对于别人福利有积极的兴趣,是联合的生活里面很重要的元素。这是道德方面的发展。至于理智方面,这种发展的意思,就是因此能够引进许多唤人注意的新事物,因此能够唤起深谋远虑与对付将来的方法。这样看来,这里面有一种相互的影响。社会生活日益复杂,愈需要更长久的婴儿时代,藉以求得所需要的能力;这种“倚赖”的延长,就是“受型性”的延长,或就是更要取得饶有变化的,新奇的,主宰的能力。因为这个缘故,这种延长,又是促进社会进步的一种力量。

(二)习惯是生长的表现 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受型性”是一种能力,能保持并且提用过去经验里面“能够改变后来活动的种种要素”。这就是说,“受型性”是获得习惯和一定倾向的能力。我们现在要研究习惯的种种特点。习惯是一种实行的技能,或是做事的效率。所谓习惯,就是一种能力,能利用自然的环境,达到自己的目的习惯对于环境的主动的宰御。从宰御我们动作的器官得来的。我们往往注重宰御身体,忽略对于环境的宰御。譬如我们想起步行,谈话,弹钢丝琴,雕工,外科医生,与建筑桥梁的工人等等的技能,好像他们的技能都不过是有机体方面的流利,敏捷,准确。他们的技能,自然是有机体方面的流利,敏捷,准确。但是流利,敏捷,准确等等特性,能有多少价值,全视他们能使人经济的,有效的,主宰所遇的环境。例如能够走路,就是能够运用自然界的某种特殊环境,——至于其他习惯,也是如此。

常有人界说教育的意义,以为教育就是要使人获得“能够使他自己适应于环境的”种种习惯。这个界说,表出“生长”的一个重要方面。但是有一点很重要:我们不可误会这个界说里面所谓适应,这种适应从主动的意义看来,是说主宰所凭藉的事物,以谋结果之达到。倘若我们想起习惯,只视为在“有机体”上构成的变化,不知这种变化是含有造成环境里面“后来变化”的能力,就要误会“适应”是对于环境的顺从,好像一块蜡对于他的印章一样。于是我们以为环境是固定的东西,他就能对于我们“有机体上所发生的变化”依着他的固定性供给目的与标准;以为所谓适应,是要使得我们适合于外面固定的环境。如把习惯视为“惯了的作用”那末习惯诚然是比较的被动的东西。譬如我们对于我们的周围惯了——对于我们的衣服,我们的鞋子与手套;常度的气候,日常交接的人等等惯了,都含有被动的性质。我们对于环境的顺从,在有机体上构成的变化,不含改良环境的能力,就是这种种“惯了作用”的特性。我们不应把这种适应(这种适应可以称为苟安,以别于主动的适应)归入我们“主动的利用环境”的习惯。除了这件事以外,所谓“惯了的作用”,还有两个特性,值得注意。第一个特点是:我们先须应用事物,然后才惯。

试研究我们怎样惯于一个生疏的城市。我们初次进城的时候,眼看许多五花八门的东西,遇着过多的刺戟作用;我们对于这种刺戟,也做了过多的不适当的反应。渐渐的我们就选择其中有关系的刺戟,把一切别的刺戟降低下去,不再加以留意。经过这一番或取或舍的反应之后,我们可以说,我们不再对于这种种刺戟作反应了。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更为真确,就是我们对于这种种刺戟,已经构成一种坚持的反应,——或称为“适应的平衡”(equilibrium of adjustment)。这就是说,这个持久的适应给了我们一种背景,在这种根据上使我们后来遇着有特别机会的时候,再作特别的适应。这就是“惯了作用”的第二特性。我们对于所处的环境,并不想要立刻改换他的全部分;其中有许多事物,我们都暂时容纳,不加更换。在这种背景上面,我们的活动,仅注意这个环境里面的某事,仅先改换应要改换的地方。这样看来,“惯了的作用”乃是我们适应于环境;这种环境,当我们初次遇着的时候,并不想要完全把他改换,不过把他作为根据,遇有特别机会的时候,再作特别的反应。

其实所谓适应,虽是把我们的活动适应于环境,也是要使环境适应于我们自己的活动。譬如有一个野蛮的种族,在一个沙漠平原上经营生活。这个种族虽也使他自己适应;但是他的适应,却不外一味容纳与容忍现有的状况。所见的东西本来怎样,就任他仍旧怎样,不想加以改良。他的适应,含有最多成分的被动屈伏,至少成分的主动的主宰环境与利用环境的能力。如有一群文明的人民加入这个情境,情形就要大不相同了。这群人民虽也要使得他们能够适应;但是他们却要利用灌溉;搜寻可在此地兴盛的植物动物由审慎的选择使已在生长的改良。这样一来,便要把这个荒芜的地方,变成好像玫瑰花怒放之福地了。那个野蛮的种族,不过是囿于苟安这群文明的人民,便有改造环境的习惯。

但是关于习惯,如只讲到他有执行的与肌肉运动的能力,他的要义还没有讲完。习惯虽指动作上的流利,经济,与效率的增加,也指“理智的与感情的倾向”的养成。无论什么习惯,都表示一种意志的趋向,——即能主动的选择种种情况以应重复操练的需要。习惯并不像米可伯一样,静候有刺戟发生,才忙碌起来。(按米可伯Micawber是Dickens所著“David Copper-field”一书中的人物,是一个专待有偶然机会发生的人。)习惯却能主动的搜寻机会,藉谋完满的活动。若是习惯的表现过受阻止,这种趋向就要显露不自在的状态与强烈的思恋。习惯不但表示感情的倾向,也表示理智的倾向。凡事成了习惯,我们对于所用的材料与设备,都因此熟悉;对于所做的事,也有明确的了解,如果思想,观察,与回想的态度转成了技能与欲望,加入了习惯,这种习惯就能使人成为工程师,建筑师,医生,或商人。大概有些粗工所以缺少理智的要素,正是因为他所含的习惯不是高等的。我们高等的习惯,判断与推理的习惯,正如用器具绘图或实验有习惯一样。

但是这种说法,还是没有说得好。眼与手的习惯之所以重要是由于包含在这些习惯里面的“心的习惯”,习惯所含的理智的要素,最能使得这个习惯饶有变化,运用自如,因此使得这个习惯与继续生长发生关系。我们常说“固定的习惯”。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是说我们所有的种种能力已经是我稳固的富源只要用着他们的时候,随时可以运用。但是也有人把这句话里面所说的习惯,解作故辙,呆板的旧方法,失了新鲜的性质,失了虚心与创作的态度。习惯的固定性,也许有人以为是说我们不能自由的拘束事物,事物对于我们反有固定的拘束作用。这种误解,能够说明寻常对于习惯观念所有的两个见解。第一见解:有人把习惯与机械的外面的种种动作,认为同样的东西,不知我们也有属心的与道德的态度。第二见解:有人往往把坏的意义加入习惯,把习惯与“恶习”混为一谈。如把人所已选择事业的才干兴味称为习惯,便有很多人要觉得奇怪;他们自然而然的要把吸烟,饮酒,与应用亵渎的语言文字等事,想作习惯的代表意义。由这种人看起来,习惯好像是对于他有拘束力的东西;以为就是我们有判断力,判定这种习惯确是不正当的,也不容易排除他。

各种习惯与智慧断绝关系至若何程度,这种习惯变成呆板的动作方法,或变成以我们为奴隶的动作方法,也至若何程度。呆板循旧的习惯,就是没有思想的习惯。所谓“恶习”,就是因无理性而反抗“有意识的考虑与决断”的习惯。我们已经说过,我们所以要求得习惯,是由于我们天性原有的“受型性”,是由于我们有改换反应的能力,非寻得适当有效的动作方法,不肯罢休。呆板循旧的习惯,不为我们所制反而能制我们的习惯,就是灭绝“受型性”的习惯。我们的“有机体”的“受型性”(即生理方面的“受型性”),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逐渐衰败,这是无疑的趋势。儿童时代好动的与临机应变的动作,儿童时代对于新的刺戟与发展的爱好,都太容易渐成顽固的态度,反对变更,自足于已往的成功。如要抵抗这种趋势,须有一种环境,使在养成习惯的时候,尽量应用智慧。“有机体”的衰老,自然也有影响于有关思想的生理结构。但是这个事实,适足指示我们,须要尽量的利用智慧。倘若我们要用没有远见的方法,凭藉机械的呆板方法与重复的演习,由此获得表面的效率,获得没有思想的技能,那就是我们自暴自弃,自阻其生长了。

(三)这观念在教育上的关系 本章一直讲到这个地方,很少说到教育方面。我们以上忙于研究生长的条件与义蕴。但是如果上面的结论是不错的,其中已经含有明确的教育结果。我们说教育即是发展。这句话对不对,全看这里面所说的发展,是指什么意义。我们的结论是:生活即是发展;发展,生长,即是生活。如把这个意思,用教育上的话来说,就是:(1)教育的历程,除了这个历程自身之外,没有别的目的,他就是他自己的目的;(2)教育的历程即是继续不断的重新组织、重新构造,重新形成的历程。现在请再分别讨论如左。

(1)我们若就比较方面解释生长的意义(即就儿童与成人生活的特性,解释生长的意义),那末发展的意义,便是指导那些能力到特别途径上去:这就是说,养成各种习惯,这种种习惯含有执行的技能,明确的兴趣,以及所观察的,与所思想的一定的对象。但是这个比较的见解,并不是终点。儿童也有他的特别的能力;如果忽略这个事实,便是残贼儿童生长所倚赖的器官。在成人方面,成人也用他的能力,改造他的环境,由此构成各种新的刺戟,各种新的刺戟又指导他所有的种种能力,使这种种能力继续不断的发展;如果忽略这个事实,也是阻滞的发展,被动的适应。换言之,常态的儿童与常态的成人,彼此都是向前生长。他们不同的地方,不是生长与无生长的不同,乃是各有他们适宜于不同的情况的不同样的生长。关于专门应付特别科学问题与经济问题的能力发展,我们可以说,儿童应该向成人方面生长。关于同情的好奇心,天真烂漫的反应能力,与虚心,我们可以说,成人应该像儿童一样生长,这两句话,都是一样真确的。

我们在本章已经批评过的有三个观念。第一:有人以为“未长成的状态”就是缺乏的性质。第二:讲到环境,有人以为我们仅能对于固定的环境,作被动的适应。第三:讲到习惯,有人以为习惯的性质是呆板的。这三个观念都是与生长的伪观念相联的,——都以为生长是朝着一种固定目标的运动。他们把生长看作向着结果进行的东西,不把生长当作结果看待。在教育方面,也有三件事与这三个错误观念相应:第一,不顾儿童本能的,或“与生俱来的”种种能力;第二,不发展应付新奇情境的创作力;第三,借重操练及其他办法不恤损害儿童的感觉力,以取得不能自主的技能。这三件事都是把成人的环境,作为儿童的标准。这三件事都是要把儿童扶养到这种标准。

现在有许多人,不是轻视自然的本能,便是把他视为捣乱的东西,——视为应受压制的可憎的特性,或无论如何,总要使他顺从外面的标准。他们因为把“顺从”作为目的,所以青年的个性,都被扫除,或视为顽皮捣乱的根源。他们又把“顺从”与“一致”视为一件事;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使青年对于新奇的事物不生兴趣,反抗进步,怕“未定”与“未知”的事情,不肯加研究的工夫。这样一来,生长的目的是在乎生长历程以外了;于是教师不得不用外铄的势力,引诱青年,使他朝着这个目的进行。无论何时,如有教育受人诋为机械的方法,我们便可决然相信:这就是由于凭藉外铄的压力,要想用来达到外铄的目的。

(2)其实除了更进的生长,没有别的东西与生长是相关的;所以除了更多教育以外,也没有别的东西是能统率教育的。我们有一句常语说:一个人离开学校之后,教育不应该从此停止。这句常语的要点是:学校教育的作用,是在乎养成能使生长继续进行的能力,由此使得教育也能继续进行,不至离开学校就至停止。我们要使人能从生活中学习,并把生活的条件造成一种境界使人人一面生活,一面学习:这就是学校教育的最好的产物。

我们既不把成人的事业,作为比较的一定标准,用来解释“未长成状态”的定义,便不得不抛弃从前的见解,以为未长成的状态不过是说缺乏所需的特性。我们既然抛弃了这个观念,便也不得不除去一种习惯,把教育看作一种方法,去将知识灌入专待装满的,属心的,道德的,窟窿里面去。因为所谓生长即是生活,所以一个人在一时代的生活,与他在别一时代的生活,都是同样真确的,同样积极的;这两时代生活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充实,都是一样的重要。因为这个缘故,所谓教育,就是一种事业不问年岁大小对于生长,或生活的适宜环境都供给担保的条件。我们对于未长成的状态,往往觉得不耐烦,最好能够愈快过去愈好。由这种教育教成的成人,回顾儿童时代与青年时代,也觉得无穷懊悔,把这种时代视为失却机会,虚耗能力的景况。除非我们认清生活自有他自己固有的特性,教育的职务就是要发展这种特性,那末上面所说的不应有的情形,永远不能排除。

我们既然深知生活即是生长,便不应把儿童时代看做理想生活;这种事情就实际影响看来,无非是懒散的放浪。我们不可把生活与表面动作及表面兴趣,混为一事。我们虽不易断定,儿童所为仅属表面的戏弄,是否预示正在萌芽而未经训练的能力;但是我们切不可把儿童表显于外的种种动作自身,视为终点。这种表显,不过预示可能的生长,我们应该把这种表显化成发展,化成前进他的能力,不可为着外形本身任他或教他流连。我们如对于表面的现象,作过分的注意(即如用叱责或鼓励的方法),也许反使这种现象固定,因此阻滞正当的发展。父母与教师所当注意的要事,乃是儿童的冲动向着什么方向进行,不是要注意什么是已往的冲动。我们要重视儿童的未长成的状态,关于这件事的真正原理,莫如恩默省(Emerson)说得好:“你们要敬重儿童。不要过于摆起父母的架子。不要侵犯儿童的静境。但是我听见有人回答这个建议,喧嚷说道:你真要丢开公私训练的缰绳吗?你要放任儿童去干合于他自己情感与怪想的狂事,把这种无政府的行为称为敬重儿童天性吗?我回答他说道:请你敬重儿童,敬重他到底;但是你也要敬重你自己。……关于儿童的训练,有两个要点要注意:保存儿童的天真,除了天真以外,别的都要抛开;保存儿童的天真,但你却要阻止他的骚动,愚弄,与卤莽的游戏;保存儿童的天真,同时还要依着儿童天性所指的各种方向,辅以相当的知识。”恩默省并接着表明只是对于儿童时代的敬重,而不替教师开方便之门,他说上面的方法“立刻对于教师的时间与思想下了一个严重的要求;要实行这个方法,须时间,须运用,须有真知灼见,须实事求是,须凭藉上帝的一切大教训与辅助。只一想到这个方法的运用,已含了品格与渊深学识了。”

撮要 向前生长的能力,全恃“需要他人的辅助”,与自己所有的“受型性”。这两种情形,以在儿童时代与青年时代为最甚。所谓“受型性”,或“从经验中学习的能力”,就是习惯养成的意思。习惯使我们能宰御环境;使我有能力利用环境,以应人类的需要。习惯有两种形式:一是“惯了作用”或是“有机体”的活动与环境构成一种普通的永续的平衡作用;一是一种主动的能力,使得自己活动重新适应,藉以应付新的环境。前一种习惯供给我们生长的背景;后一种习惯使我们继续生长。主动的习惯,是指能够运用思想,能够发明,能够创造,使自己能力因此能够应用于新的目的。这种主动的习惯,与阻滞生长的呆板习惯相反。因为生长是生活的特征,所以教育即是生长,除他自身之外,并没有别的目的。我们如要量度学校教育的价值,要看他能否创造继续不断的生长欲望,能否供给方法,使这种欲望得以实现。学校教育的价值怎样,要看他能将这件事办到什么程度。 I+/HbHZq7g/6e/UMgfwGjzDmSNAy1YxjJnMpntzsz+7/sTUItjvBCmx2Qx4ZHY7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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