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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然的发展”与“社会的效率”

(一)供给目的的“自然”我们在上章刚才指明,如想规定一个固定的目的,把他视为终极的目的,使其他目的都屈伏于这个终极的目的,这样办法是徒劳而无功的。我们在上章又曾经指示,所谓普通的目的,不过是前望的观察点,由此观察现有的环境,度量将来可能的结果,所以我们可有任何数目的目的,这些目的都能彼此融洽,不至互相冲突。在事实上,已有许多教育的目的,在不同的时期里面,被人叙述出来;这些已经叙述的教育目的,在他们各个本处的情形里面,都有很大的价值。为什么呢?因为目的的叙述,不过是表示在某一特别时期里面,有特别注重的事物罢了。我们寻常并不要注重本来无须注重的事物,——这就是说,凡是已能顺利进行不必再加注重的事物,我们便不要注重。我们所要叙述的目的,乃根据当时所处情境的缺点与需要;此外的事物,只要是正确的,或差不多是正确的,我们就加以容纳,不必有显明的目的的叙述。我们所定的目的,是根据我们所要成就的改革。所以每个时代在他计划里面所注重的事物,都是他在实际上所缺乏的事物。譬如有一时威权大占优势,他所唤起的反动,便是要有个人的自由;有一时个人的活动缺乏组织,他所唤起的反动,便是要有社会的制裁,作为教育的目的。

这样看来,实际的与含蓄的实施,同了有意识的或叙述的目的,彼此互保均衡。在从前不同的各时期里面,有许多目的,已经被人用过,例如完全的生活,更善的文字学习法,以实物代文字的方法,社会的效率,个人的陶冶,服务社会,人格的完全发展,百科全书的知识,训练,审美的冥想,实利,尚有其他等等。下面的讨论,是要研究近来有势力的三种目的。其他目的,有的已于上几章里面讨论过;有的将于后面研究知识与学科价值的时候再讨论。我们现在先讨论第一种目的,就是以“顺着自然的发展”为目的(这是根据卢梭的叙述),主张“自然”是与“社会”相反的;随后要研究的一种目的,是“社会的效率”;主张这个目的的人,常以为“社会”是与“自然”相反的。现在把“顺着自然的发展”的教育目的,讨论如左。

(1)教育改造家嫌恶学校方法的因袭与矫作,喜用“自然”来做标准,他们以为“自然”能供给儿童发展的法则与目的;我们所要做的事,是要跟随“自然”的途径。这个观念的积极价值,是在他极能使人注意,如果教育的目的不顾受教育的人的天赋才能,这种目的是错误的。这个观念的缺点,往往把自然的发展视为标准的发展,与身体的发展混淆。这样一来,主张这个观念的人,不注重积极的运用智慧来预料将来,筹划进行;却以为我们只要置身事外,任“自然”去实行教育的事业叙述这个主义的真理与错误,都莫过于卢梭,我们现在就把他所说的话来讨论。

卢梭说:“我们所受的教育,是由三个根源得来,——就是“自然”,“人”,与“物”。我们器官与能力的“自发的发展”(spontaneous development)构成“自然”的教育。教我们如何应用这种发展,这就构成由“人”给予我们的教育。由周围的实物,获得个人的经验,这就构成由“物”给予我们的教育。必须这三种教育和谐并进,趋向同一的目的,然后一个人才能向着他的真正目标走。……如果我们问这个同一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答语是:这个目的就是“自然”的目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三种教育合作并进,必要达到他们的完备的状态,那能完全超越我们主宰的一种教育必能指导我们决定其他两种教育。”卢梭发表这个意见之后,以为“自然”的界说,是指与生俱来的能力与倾向,他说:“因为这种能力与倾向,在因强制习惯与受他人意见的势力,所发生的变化以前,已经存在。”

卢梭的话,很有详慎研究的价值。他的话包含教育上所曾说过的基本真理,而同时又杂有奇异的偏见。他前几句话,没有人能说得比他更好。教育的发展有三个要素:“第一是我们身体器官的固有构造与这些器官的功用;第二是因受别人的教训,知道应用这些器官的活动;第三是我们的身体器官与环境有直接的相互作用。卢梭所说的话,当然顾到了这个范围。卢梭还有两个建议,也一样的有理由:第一,必须这三个教育的要素能和谐,能合作,然后一个人才有适当的发展;第二,一个人的身体器官的固有活动,既是原来固有的,要看这三个要素能否和谐,须把这种固有的活动做根据。

但是不必多读卢梭所说的几句话,只须参看卢梭的其他叙述,便可见得他并不以为这三个要素必须有某种程度的合作,才能使得其中任何一个要素都有教育的效力,他却把这三个要素视为各个分离的,各自独立的作用。他尤其相信我们固有的器官与能力能有独立的,“自发的”发展(“自发的”spontaneous是卢梭自己说的)。他想,无论如何应用这些固有的器官与能力,这种“自发的”发展仍得进行无碍。他以为我们就要注重这种各自分离的发展,不应注重由社会接触得来的教育。殊不知顺着固有的活动去运用这种活动,以示别于强迫这种活动,误用这种活动,这是一件事;以为这种活动不恃应用就有一种标准的发展,以为这种发展能供给一切“恃应用而学习”的标准,这是另一件事:这两事的差异,就大不相同了。请再举从前说过的一个例来说明:学习语言的历程,是“适当的教育发展”的一个好例。我们学习语言的出发点,是从发音器官,听官等等的固有的活动开始。但是如果以为这种种活动能自己独立的发展,只要纵任他们自己发展,就能演进一种完备的语言,这便是笑话了。就卢梭原理的意义讲,他的意思简直是说,成人应该听从儿童乱闹的声音,复习儿童乱闹的声音,不但视为发展清晰语言的开始(其实是如此),却以为能供给语言的自身,——作为一切语言教授的标准。

我们可把上面的要点总括起来说:卢梭有一个主张是很对的,他这个主张并引起教育上很须要的改造;这个主张是,我们器官的构造与活动供给一种情况,使我们以此为根据,教人如何去应用这些器官。但是他有一点却是大错,他以为这些器官的构造与活动不但是发展的情况,并是他们发展的目的。在事实上,这种固有活动的发展,是由我们适当的应用,正与杂乱无章,反复无常的使用相反。社会环境的责任,就是要使我们固有的能力,用得最为适当,由此指导这种能力向前发展,这是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的话。我们的器官,诚然有趋向某种活动的强烈倾向;这种倾向是很强烈的,我们不能与他违抗,要与他违抗也不过是使他邪曲。阻他生长,叫他败坏;就这个意义讲,我们把本能的活动,称为“自发的”活动,用譬喻的说法未尝不可。但是如果以为这种活动是“自发的”常态发展,便是荒谬的说法了。人的自然的或固有的能力,虽能供给一切教育开始的与限制教育的势力;但是不能供给教育的目的。我们虽须自“未经学习的”能力出发,开始学习,如不从此开始,便无学习的可能;但是所谓学习,并非“未经学习的”能力“自发的”奔放,就能办到。卢梭所以有与此相反的意见,必是因为他把“上帝”与“自然”融合起来,视为彼此是相同的;由他看起来,人所有的原来的能力是完全善的,直接由一个聪明良善的“创造主”那里来的。“上帝”创造人类固有的器官与能力,人是要把这种器官与能力措诸实用。这样一来,器官与能力的发展,当然能供给标准,人类的应用,是要服从这个标准做去。如果人敢尝试自作主张,决定“上帝”所指定的用法,这种人便是侵犯神圣的计划。社会的组织这样侵犯“自然”,侵犯“上帝”的工作,是许多个人所以成为腐败的主要根源。卢梭所以极力主张人的一切自然趋向都有他们固有的善,是反对当时把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视为“全是罪孽”的观念。平心而论,卢梭的这种主张,确有很大的势力,使我们对于儿童利益的态度,为之一变。但是人类原始冲动的自身,不是善的,也不是恶的,或善或恶,全视我们怎样应用他们。如果我们忽略,抑制,强迫某种本能,同时牺牲其他的本能,这种办法,是许多可免的恶果的原因,这诚然是无疑的。但是我们要设备一种环境,藉以组织这些本能,不应该纵任他们自己“自发的发展”。

以上是批评卢梭主张的缺点。现在请再回转来研究卢梭主张所含的真理要素。我们觉得他把“自然的发展”作为教育的目的,使他能够明白指出种种方法,用来改良许多实际流行的弊端,并且使他能够指示许多良好的特别目的。现在我们把他分别研究如下。(1)把“自然的发展”作为教育的目的,能使人特别注重儿童的身体器官与健康的需要。“自然的发展”的教育目的,对父母与教师说:把健康做一种目的;如不顾到儿童身体的强壮,不能使他获得自然的发展,——这虽是一件很显明的事实,但是我们在实施教育的时候,如对于这个事实有相当的注意,差不多能自动的改革许多教育的办法。“自然”虽是一个譬喻的名词,虽是一个含糊的东西;但是有一点,“自然”确能指示我们,这就是:我们要有教育的效率,有不可少的种种情况;非到我们已经懂得这些情况是什么,懂得怎样使得我们的办法合于这些情况,那末我们的教育目的就是最高尚的,最合于理想的,也是一无成效,——也不过是空谈的,感情的,毫无实在的功效。

(2)把“自然的发展”作为教育的目的,能使我们重视儿童身体的活动。卢梭说过:“儿童是时常动的;叫儿童过静坐的生活,是有害于儿童的。”他又有一句话说:“‘自然’的用意,是要先使身体强健,然后才使用脑子。”卢梭这句话还没有把事实说得对。如果卢梭能说:“自然”的“用意”(即用卢梭所说诗的口气),是要使用身体的筋肉,由此使脑子发达,那末卢梭便说出一个积极的事实了。换句话说,随着“自然”的教育目的,就具体说,就是要重视儿童在探讨,处置材料,游戏,与竞技里面,运用他的身体器官所得的益处。

(3)把“自然的发展”作为教育的目的,能使我们重视儿童的个性,我们如研究各个儿童的固有能力,没有人不惊奇儿童的能力是人人差异的。这种差异,不但是关于强弱的程度,即在这些能力的性质与组织方面,也人人差异。卢梭曾经说过:“每个儿童生而就有特异的性情。……我们往往不加区别,强迫趣向不同的儿童,从事相同的练习;这种教育破坏个人的特别趣向,留下死板板的一致状态。后来我们虚耗了努力,徒然糟蹋儿童的真正天才,我们用来代替的,暂时的,幻妄的光耀既渐归乌有,而被我们所摧残的儿童的固有能力,也不能恢复了。”

讲到最后一层,把“自然的发展”作教育的目的,能使我们注意儿童的嗜好与兴趣的根源,发达,与衰落。儿童能力的萌芽与焕发,是无常序的;没有并行的向前发展。俗语有句话说,我们必须乘铁烧红的时候打;我们对于儿童的能力,也应当乘他萌芽焕发的时候利导他。尤可宝贵的是儿童能力的最初萌发。我们利导儿童初期自然趋向的途径,能固定儿童的基本习惯,能确定后来能力的趋向;这种影响之大,常出我们想象之外。我们对于儿童初期的教育,须注重自然生长的原理,不可急于授与实用的艺术;这种注重,自然生长的原理差不多开始于福禄培与裴司塔罗机(随卢梭之后)。按神经发达之无常序,与无常序之重要,曾经一个神经系统学者指出。他说:“神经系统正在继续发达的时候,身体与精神两方面都有偏向的状态,因为神经系统的发展向来不是普通的,有的时候特别偏重一点,有的时候又特别偏重另一点。……如果教育方法对于这种天赋能力的大差异,能承认不同等的自然发展有动力的价值,并能利用这种价值,宁可有参差不齐的状态,不愿用削除的手段,使他们整齐划一,那种方法最能利用身体上的自然发展,那种方法便最有功效。”

在寻常禁止的状况之下,我们要观察儿童的自然趋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儿童在自发的语言与行为里面,最能显出他们自然的趋向,——所谓自发的语言行为,是儿童不在做“成人所规定的工作”的时候,不觉得是受别人观察的时候,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我们不能说,因为这些趋向是自然的,他们就都是好的;但是我们可以说,这些趋向既然存在,必有效力,我们必须加以注意。我们必须有相宜的环境,使得其中好的趋向能够继续发展,主宰其他趋向所行的方向,由此使得不好的趋向渐因不用而消灭。儿童有许多趋向,初发现的时候,虽烦扰他的父母,往往只是不久即逝的;有的时候父母对于这些趋向过分注意,反使儿童的注意,也集中于这些趋向。总之成人往往把他们自己的习惯与欲望作为儿童的标准,遇见儿童的冲动有与他们歧异的地方,都以为是应该排除的恶习。随着“自然”的观念,大部分所极力反抗的矫作性质,就是因为要强迫儿童直接合于成人的标准。

我们最后还有一件事要注意,就是“跟从自然观念”的最初历史合并了两个要素;这两个要素本来彼此是没有关联的。卢梭以前的教育改造家,因欲极力使人明白教育的重要,主张教育有无限的能力。他们以为各国人民的差异,各阶级的差异,同国人民的差异,都是由于训练与实习的差异。他们以为各人原有的心,理性,或了解的能力,在实用方面,彼此都是一样的。这种主张各人的心原来都是一样的,就是说各人原来都是平等的,原来都有达到同一程度的可能性。顺着“自然”的教育主义,就反对这个见解。这个主义对于“心”与“心的能力”的见解,不如此的抽象。他不主张我们有区别,记忆,与概括等等的抽象能力;乃主张我们有特别的本能,冲动,与生理的能力,这种种能力是人人差异的。(卢梭曾经指出,就是同窝生产的狗,也个个差异,人也是如此。)关于这个方面,因近代生物学,生理学,与心理学的进步,“顺着自然”的教育主义愈益增加他的势力。这种主义在实际就是说:直接教育的改造势力虽大,而人的天性,或“未经学习的”的能力,实供给这种教育的根基与最重要的凭藉。

在别一方面,“跟从自然”的主义,也是当时一种政治的武断主张。他的意思,是要反抗当时的社会制度,风俗,与理想卢梭说:无论何物,只要是从“创造主”的手里来的,都是好的。这句话的意义,须与这句话的结尾一部分对比。才能明白:就是“无论何物,经过‘人’的手,都是要腐败的。”卢梭又说:“自然的人有绝对的价值;他好像是一个数目的单位,是一个完全的整数,除他自己与他的伴侣外,没有别的关系。文明的人不过是一个相对的单位,他好像是一个分数的分子,这个分子的价值大小,须视他的分母的价值大小,须视他与整个社会的关系。所谓好的政治制度,就是使人不自然的制度。”卢梭就是因为觉得组织的社会生活有这样矫作的与贻害的性质,所以他主张“自然”不但能供给开始生长的最初能力,并且供给生长的计划与目标。平心而论,恶制度与恶风俗常自动的给人一种错误的教育;这种错误的教育,就是最谨慎办理的学校教育,都难把他推翻:这固然是一件很真确的事实。但是我们不可因此就使教育与环境隔离;我们须设备一种环境,在这种环境里面,儿童的固有能力,能获更善的应用。

(二)把“社会的效率”作为教育的目的 我们在上面所讨论的教育观念,主张“自然”能供给真正的教育目的,以为社会所供给的教育都是不良的。这种观念当然容易激起反动。反动方面的主张,以为教育的责任正是要供给“自然”所不能使人获得的事物。这事物是什么呢?就是使个人惯于受社会的制裁,使个人的自然能力受社会的管理。主张“社会效率”的观念,他的价值就在他反抗主张“自然发展”观念走错的地方;后来有人用“社会效率”的观念,抹煞“自然发展”观念里面所含的真理,那就用错了。我们须留意社会生活的事业与成功,才能寻得能力发展(这就是说有效率)的意义,这诚然是一件事实。主张“社会效率”的观念,他的错误是在主张我们须使自然能力受制于社会的宰御,不是要利用自然能力去获得效率。倘若我们承认“社会效率”的获得,不是由于禁止人的自然能力,乃使积极的利用人的自然能力,使他用这种能力去做含有社会意义的事情,这样一来,这个观念便能适当了。现在请把“社会效率”的观念,分析研究如左。

(1)“社会的效率”含义广泛,如把他用作特别的目的,他含有两种意义,第一是使人明白人人都须有相当的工业才能。我们要生活,不能没有维持生活的东西;这种东西怎样应用,怎样消耗,这种应用消耗的种种途径,对于人的彼此关系,有重大的影响。一个人如不能自己顾自己与家庭的生计,这种人就是社会的寄生虫。他便失却一种最有教育功用的人生经验。如果这个人没有受过相当的训练,不知适当的应用工业的产物,这种人有了财富,也许有很大的危险:他也许因此自坏心术,损害别人。这种基本的要点,教育计划都不应该忽略的。但是有许多人却藉口于更高的更属精神方面的理想,在高等教育的编制上,不但忽略这种要点,并且蔑视这种要点,视为无关于教育的事情。现在既由“寡头政治”改到民本主义的社会,我们所施的教育,须使人在经济方面能自立,使人知道利用经济的富源,勿以此为炫耀奢侈之具,这是自然的趋势。

但是我们如果过于拘泥这个目的,往往要满足现有的经济状况与标准,以为这是最后的现象,无改良的必要,这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依民本主义的标准,我们要使青年养成相当的能力,可以藉此选择他们自己的事业,进行他们自己的事业。倘若我们预使青年受狭隘的职业训练,这种职业并非根据各人能力选择的,不过是根据于父母的贫富或社会的身分选择的,那末就要违背这个原理了。在事实上,我们现有的工业,因为新发明的发达,他的变迁是很快的,是要突然发生的。新的工业勃然兴发起来,旧的工业就随时革新。所以我们的教育,如要训练儿童获得狭隘的专门职业的效率,就要与自己的宗旨矛盾。这个职业后来变了方法,受过这种训练的人,就要居于落伍的地位,难于重新适应,远不如当初未受这样特别训练的人了。我们尤其要注意的,是现在社会的工业组织,与其他已经成立的社会一样,都充满不平等的状况。进步的教育目的,就是要想法改正不公平的特别权利与不公平的独抱向隅的现状,不应该反使这种不公平的状况得以永续存在。无论在什么地方,如所谓社会的制裁,是要使个人的活动屈伏于阶级的威权,便有一种危险:就是工业教育便都迁就现状,不想改良。这样一来,各人因经济机会的差异,决定各人将来的职业,无自由选择之余地。有了这种情形,我们不知不觉中重蹈柏拉图计划的缺憾,而且还没有柏拉图那样开明的选择方法。

(2)上面所说的是“社会的效率”所含的第一意义。他的第二意义是注重公民的效率,或良好的公民资格。我们把“在工业上须有相当的才能”与“良好的公民资格”分开讲,这自然是随意的办法,没有什么绝对的理由。但是“良好的公民资格”一个名词,可以用来指示比较“职业能力”还要含糊的几个资格。这几个资格所包括的范围很广,从使得一个人成为格外合意的伴侣的若干特性,到政治方面的公民资格。所谓政治方面的公民资格,是指一个人有判断人与计划的能力,不但参与对于法律的服从,并且参与法律之创立。把“公民的效率”作为教育的目的,至少也有一个优点,就是能使我们免去一种错误的观念,不至相信有所谓普通的空空洞洞能力的训练。他使我们注意这个事实:我们的能力,必与做某种事情有关系:我们最须做的事情,是一个人与别人有关系的事情。

讲到这个地方,我们又要防备一种误解,不要把“社会效率”的意义,解得过于狭隘。虽然人人知道社会的进步须靠科学的发现,如把“社会效率”的意义,解得过于狭隘,有的时候便要排除科学的发现。为什么呢?因为这样一来,研究科学的人,便要被人视为徒作理论空想的人,以为这种人完全缺乏“社会的效率”。但是我们要切记,所谓“社会的效率”,他的终极的意义,不过是说有参与授受经验的能力。他把凡使一人经验更于别人有价值的一切事物,与凡使一个人更能参加别人有“价值的经验”的一切事物都包括在内。例如创造艺术与欣赏艺术的能力,娱乐的能力,有价值的利用闲暇时间的能力,都是公民效率的要素,比习俗以为公民效率上所不可少的别的要素,重要得多。

就最广的意义讲,“社会的效率”就是“心”的社会化,要使各人的经验更能彼此交易;要打破社会阶级的畛域,不再使一人对于别人的利益漠不关心。如所谓“社会的效率”仅限于外面动作所尽的职务,我们便埋没了这个效率的主要成分(因为是这个效率的唯一担保品)。这个主要成分就是有识见的“同情心”“好意”。所谓“同情心”,如真是一个良好的特性,就不仅是一种感情;他是一种培养出来的想象力,使我们能想到人类共同所有的事物;他并是一种反抗的态度,反抗那使人类无谓的划分畛域的事物。有的时候所谓“对于别人有慈善的关心”,也许不过是一种假面具。其实不过要擅自决定别人的利益应该是什么,并非要使得别人能够自由,由此寻出他们自己所欲的利益。倘若我们不承认生活能给与各人许多种类的利益,因人而异,并非一律,又不信鼓励各人能替自己作聪明的选择,于社会方面甚有实利,那末所谓“社会的效率”,或即所谓“服务社会”,都是呆板固定的事情。

(三)把“文化修养”作为教育的目的 把“社会的效率”作为教育的目的,是否与“文化”(culture)的宗旨相合,现在我们要研究一番。所谓“文化”,虽含义广泛,但至少可以表示他是培植出来,已经成熟的东西;他的意义是与“未经人工”“粗率状态”相反。所谓“文化”也含有属人的性质;他要培植个人,使他能够欣赏观念与艺术的价值,能有广大的人生兴趣。如把“效率”的意义解得狭隘,以为不过是关于狭隘范围的动作,不是指活动的精神与意义,那末所谓“文化”,便与“效率”相反了。如果我们能注意一个人的特性(倘若一个人没有特异于他人的个性,便不能称个人),无论我们称为“文化”,或称为“个性的完全发展”。所得的结果,就是“社会效率”的真义。与个性相反的东西就是平庸性,普通性。我们只要能使个人所有特性发展,就可获得特异于平庸的人格;有了特异于平庸的人格,对于服务社会必有更大的贡献;这种人的贡献,能超越仅属物质货品的数量的供给。在一个社会里面,倘非组织这个社会的分子各有他的特异于人的个性,这种社会有什么供人服务的价值呢?

所以有人反对个性对于社会效率有很大的价值,这个现象是封建制度的社会所遗下的产物。在这种社会里面,上下阶级的区分很严。在这种社会里面,上等阶级的人应有时间与机会去发展他们自己,成为人类的生活;下等阶级的人便理应专造货品,供给别人的需要。如现在号称民本主义的社会,仍把物质产品的数量度量“社会的效率”,那便是承受贵族社会蔑视群众的恶习,把他传递下去。但是如果民本主义确含有道德的与理想的意义,那末依民本主义,一方面个个人对于社会都须有所贡献,以报答所受于社会的利益;一方面各人也须获得机会去发展他们的特别能力。如在教育方面,把这两个目的划分,便是民本主义的致命伤;效率本是好的东西,如用狭隘的意义来解释,便丧失效率的真价值了。

把效率作为目的,有一点与其他教育的目的一样,就是也须把自己包括在经验的历程里面。如果我们把实体的外面的产物做标准,用来度量效率,不把有价值的经验做标准,用来度量效率,这个目的便要变成注重物质的主义。殊不知我们发展有效率的人格,虽可得货品的结果,但是这种结果,严格说起来,不过是教育的副产物:这种副产物虽是不能免的,重要的,但总不过是副产物。如于教育历程以外,立一种外铄的目的,这就是替一种伪观念张目,把“文化”视为纯属“在内的”(inner)东西。而主张我们须使“在内的”人格完备,这个观念必是阶级区分的朕兆。其实此处所谓“在内的”东西,就是与别人没有关联的东西,——这种东西,仅为某阶级所专有,不能由各人自由的,圆满的,互相传达。所谓“精神的文化”所以常是没有价值的东西,腐败的东西,正是因为这种东西常被人视为一个人在内可有的东西,——这样一来,仅是某阶级的人所专有的,不是人人可共有的。殊不知一个人成为什么人,全视他与别人联合的生活里面是什么人,全视他与别人有怎样自由的交际授受。有了这种正确的观念,“效率”与“文化”都不至误解:不至以为“效率”不过是限于制造产物供给别人;也不至以为“文化”不过是上等阶级所专有的文雅与修饰的作用。

无论何人,凡是不知他所造成的对别人有价值的事物,只是自身可贵经验历程中所产出的副产物,那末无论他的职务是农夫,医士,教师,或学生,他都已失了他的职务。这样看来,这两方面本是一件事,为什么还有人想我们须自择下面两件事:牺牲自己去做有益别人的事呢?还是牺牲别人以求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呢?(这种自己的目的,无论是保存自己的灵魂,或是养成一种在内的精神生活与人格)在实际方面所得的结果是:因为这两方面都不能永久的独自进行,我们乃想出折中的办法,把这两方面更迭做去。一个人轮流尝试这两方面的一面。最可悲的事是:世界有许多自认精神的与宗教的思想,并不反对这种人生二元论,反而注重两个理想,一个是要牺牲自己,一个是要使精神的自我完备。这个二元论已是根深蒂固,不易拔除;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现在的教育,应该做的一件特殊事情,是要使得“社会的效率”与“个人的修养”乃是一个意义,不是彼此相抗的。

撮要 所谓“普通的”或“概括的”目的,不过是用来研究教育上特别问题的观察点。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如要测验任何大目的的叙述有何价值,要看他能否灵敏的,前后一致的,与其他目的所暗示的进行程序相通。我们在上面曾经应用这种测验法,研究三个普通的目的:(1)顺着“自然”的发展;(2)社会的效率;(3)文化修养,个人精神的增富。在每一个上面,我们都看出:这些目的如仅偏于一部分的意义,彼此都要冲突的。主张自然发展的目的,如偏于一部分的意义,便要把所谓“自发的发展”里面原始的能力,作为发展的目的。由这个观察点看去,凡使这种能力有用于别人的训练,皆是变态的强制行为;凡用审慎的教育去大变这种能力的训练,乃是徒趋腐败的作用。但是我们如承认所谓自然的能力,是指须用教育,使人加以应用,才能发展的固有能力,这种冲突便消灭了。讲到把“社会的效率”做教育的目的,或把“文化修养”做教育的目的,也是相类的。如以为所谓“社会的效率”,是指对于别人能尽外面的职务,这种目的必与“增富经济意义”的目的相反;如以为“文化”是指心的在内的修养,这也是要与“社会化的习惯”相反。但是如把“社会的效率”作为一种教育的宗旨,他的意义是指能力的培养,这种能力能使人更自由的,更圆满的,参加共同参与的活动。这种参与虽能增加文化的作用,但是要这种参与,非先有文化修养不可。为什么呢?因为一个人非有了学问,——非先获得更广大的观察点,用来洞瞩向所不知的事物,他就没有参与别人交际的能力。讲到“文化”的界说,以下面所说的最好:“文化”是使人能时时刻刻扩充他对于事物所知的意义范围,能使他对于事物所知的意义格外准确。 F+MaZ/kE1JMPHLaLlZBA5hInGkdMhqXRnSwAr0yXMxdRjK2bN06SZjg5CRmOi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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