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邬烈佛被贞丽教训了几句，他只好嬉皮笑脸的说是说笑话。

贞丽：“你不要再说这样的笑话了，你要知道这里是做生意的事务所，不是说笑话的地方。”

邬烈佛：“哦！原来你到这里来找我是为着做生意来的！”

贞丽：“当然！不是来和你商量做生意的事情，还有别的什么事情？照你想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邬烈佛又开玩笑的说道：“我知道你无意要我回答这个问句。你不要忘记我们都是在做生意的事务所里，除了商量做生意外，不应谈到别的什么事情。”他这句话当然是用来抵贞丽刚才说的一句勿忘处身事务所的话，在贞丽当然也觉得，所以笑着回答他道：“说得好！你这几句话倒也说得针锋相对。”

邬烈佛：“我们现在真不讲笑话了，让我们讲正经话吧，你真的要我帮什么忙吗？倘若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极愿效力，到底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可以让我知道吗？”

贞丽到此也就不再迂回，直率的问他道：“你知道怎样可以发财，对吗？”

邬烈佛：“有的时候我诚然有此能力。但是你真要想发财吗？真想发财？”

贞丽点点头，她虽默无一语，但看她的一对奕奕有神的眼睛，却像无限的话说了出来。她正满腔充盈着希望，希望邬烈佛能指示她一条发财的途径，不料他却说出这样令人听了嗒然若丧的话：“在交易所里想靠做生意发财却是一件很费心血的冒险的事，况且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只要嫁了你所爱的那个人，就是没有钱也是快乐的。”

停了好一会儿，贞丽才回答道：“我一定要得到一笔款子，用来归还我父亲所留下而未还的一笔债务。”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但在低微的声音中却带着悲哽的音调，使她的听者觉得她的诚意和苦衷，虽然尚未深悉她的明确的需要，但至少已略能感觉她所需要之迫切，所以他不由自主的很体贴似的说道：“我很愿意帮你的忙，只要是我的力量做得到的事情，我一定肯尽力的去做。”其实他们俩此时都感觉有一种不知其所以然的魔力使他们的声音变了常态，使他们好像都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呢？在贞丽方面，因为她想她所认得的朋友里面，只有邬烈佛有帮她发财的力量，她必须靠他帮忙发一笔财，才有归偿父债而获得快乐的可能，所以邬烈佛的一臂之助是她最大而唯一的希望，当这样重要开头苦乐枢机的当儿，听到邬烈佛悲观的话，怪不得她要悲感交集，形于音容谈吐之间。在邬烈佛原是嬉皮笑脸，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事情，但听到贞丽悲哽的呼吁，却也不由自禁的激动情绪，很正经诚恳的表示愿意尽力协助。

贞丽于力自抑制自己悲哀情绪之中正想开口向邬烈佛说一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话未出口，已倏然间神志昏迷，身往地上一仆，少顷但觉神志略已清醒，邬烈佛的女书记伊文思很慌忙的把绒巾替她揩面，邬烈佛自己则连忙跪在她的身旁摩擦她的手，但闻贞丽轻微断续的说道：“我真对不住你们。”她此时面色及嘴唇仍是像白纸一样，还勉强转作笑容微微的说道：“我很感谢你们的厚意。”邬烈佛也觉得悲上心来，连忙安慰她道：“贞丽，请你力自安慰吧，我就要用我自己的汽车送你回家。”

此时贞丽已完全恢复了她的知觉，从地上挣扎着要想坐起来，邬烈佛和他的女书记赶紧帮同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