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恩对贞丽说他并不要她替她父亲归还十万元,只须她肯嫁他,便肯保全她父亲身后的名誉。贞丽被他吓得起跳,这样喊道:“嫁给你!我宁愿死而不愿嫁给你!”
丁恩的那个面孔本是已经堆着笑容,被她这样冷若冰霜的怒斥了几句,那个面孔立刻板了起来,顿时变色,很不自然的问道:“那末怎么办才好呢?难道你情愿替你的父亲归还这笔债吗?”
贞丽毅然的回答道:“我情愿把钱付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和态度都表示她异常的坚决,一点儿不迟疑,在丁恩听了,好像一只恶狗被人把一个石块掷得很准的负痛似的。但是顷刻间他的奸滑念头又转了过来,俯着他的头,斜着眼睛偷探她的面色,然后笑了出来——一种很忍心的揶揄的笑。他接着这样说道:“好!不过我要知道你到底从什么地方可以得到那十万块钱。”他讲完这句话之后,揶揄的笑立刻消灭,现出毫不掩饰的侮慢的态度,接下去说道:“除非你另去嫁一个富人,由他给你这一笔款子。”他说到这里,急急忙忙的申说道:“不过就是你能另嫁一个富人而居然得到这笔款子,还是不行,因为这笔款子的归还是要藉此保全你父亲身后的名誉,所以只有你自己付出来的我肯领收,此外无论什么人代付的我都不要。”
在丁恩的原意本是要使贞丽对此哀的美敦书而恐惧,由恐惧而屈伏,但是他望望贞丽,只见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只肯还他的钱,绝对不肯迁就他求婚的要求,并且听她毫无疑义的驳斥他道:“你专会把小人之腹猜度别人的意思,我要老老实实的告诉你,我决不嫁给什么另一富人,除了我所心爱的那个人之外,无论什么人我都不嫁的。”
丁恩悻悻然:“嫁你所心爱的那个人吗?我倒要劝你不要嫁得太快!你要明白,欲在艺术家的工作室里发十万元的财,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总而言之,你如要一定固执你自己的偏见,只有自寻失败的机会!你也许以为可以向你父亲的几位老友中商借这笔款子,但是你要知道求人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就是给你借到了,你也是终须归还的,请问你从那里去赚得这笔巨款去归还他们?倘若你一定要嫁给一个一贫如洗的艺术家,我敢说连这笔款子的影子你都看不见!”
贞丽仍是丝毫不动的对他宣言道:“我决意去筹得这笔款子来归还你。你不要轻觑我,尽管等到我绝对筹不到这笔款子的时候,你再提出苛刻的条件不迟!”
丁恩:“你能筹到什么款子!我看你还是定下一个结婚的日子罢。你若不听我的要求,我便要破坏你父亲的名誉。”
贞丽是个孝女,她看她父亲的名誉比她自己的幸福还重,虽明知她的父亲决不至骗人,可是已有亲笔的信落在丁恩的手里,虽不能作为欺骗的确证,但听他牵强附会的去败坏父亲身后的令名,于心良觉不忍,因此她这样的对他说道:“你无论如何,须给我一年的时期,如我在一年内能设法筹得十万元来还你,便没有问题;如一年之后仍不能筹还这笔债务,到那时候你再提出你的条件。不过有一点你却要明白的,就是我始终不信我的父亲生平有什么欺骗的行为。他也许有过失,但我深信他决不至存心欺友。如今我所以情愿担任归还这笔债务,乃是不愿你牵强附会去败坏他身后的名誉。”
丁恩虽觉一年的期限太长,但比绝对无望总好得多,而且知道这是贞丽最后的让步,所以也就表示赞同,并且恭维她道:“我其先就深信你一定重视你父亲的名誉,如今果如我所预料。不过你切勿忘记,倘若你将来不肯践约,我那时仍是不肯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