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恩把贞丽父亲卜斯德的亲笔信给她看,说他和丁从事某项营业失败,想筹款重振旗鼓;又有一信说明各出十万元做某项营业云云。两信并未指明什么营业,而丁却硬说是偷做违法的贩酒买卖,并说她父亲骗了他十万元。贞丽寻思一下,觉此事疑窦百出,诘问他道:“我父亲决不会骗人的。假使他果照你所诬蔑而骗了你的钱,被你发现之后,何以没有钱还你呢?”
丁恩:“你的思考力不坏,居然想得出这样好的意思来,但是你所说的话仍难不倒我。你父亲在我发现之后所以没有钱还我,是因为他在骗我之后也受了别人的骗,这是从事贩酒买卖者的惯技,原无足奇的。”他说到这里,竟觉得洋洋得意,把手指一弹,笑着说道:“说来真是好笑!你的父亲起先骗我说他被人骗了,不料后来他在骗我之后真是被人骗去,弄得他进退维谷。我被人弄掉了十万块钱,当然不肯马马虎虎的过去,所以非加以严密的考查不可,这种种黑幕都是经我考查之后才显露出来的。”
贞丽究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郎,听得丁恩说得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口气沈毅坚决,真是像煞有介事,竟也弄得有点糊里糊涂,当初心里所含的疑团竟受着很厉害的攻击,使她精神上感到异常的悲痛,幸亏她究竟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刹那转念之间,又很敏捷的转出一个新念头来,再诘问他道:“照我父亲信里的意思,他还想重振旗鼓来干;假使他真是被人骗得一钱不名,他还有这样的念头吗?”
丁恩:“讲到你的父亲,他确是要这样干的。他实在是不善于经营金钱的事情。你自己应该也看得出,他明明在他信里承认营业失败了,但同时却表示仍旧愿意再拚它一下,存着侥幸的意思。他的一生简直把卜氏的产业弄光了,就是因为他不善于经营金钱的事情。你不看见吗?他后来手里已经弄到异常的拮据,还是要硬撑场面,不肯紧缩,虽有他的亲信的医生和顾问的律师劝他留意,他并无丝毫的觉悟。”
丁恩如此牵强附会的话,并非毫无事实的根据,弄得贞丽哀念老父之惨淡维持,艰苦备尝,几要呜咽悲硬的哭了起来,但她却又烛见丁恩的奸险,不愿在他面前示弱,不得不强自抑制自己的感情,勉作镇定的样子,只听丁恩这样接着说下去:“可是有一点我却很深信的。后来被我发现之后,他却有意思要设法把钱还我。他不幸此事尚未结束就逝世了;倘若他仍在世,我相信他一定要设法筹还的。还有一点我也很深信的,就是倘若他不是受经济迫得实在厉害,弄得他真到了走头无路的地步,他也决不至于欺骗一个生平的好友。患难是品性的试金石,这句话一点不错。但是贞丽,你连这样千真万确的债务都拒绝承认,比你父亲之欺诈更进一步了,这真使我觉得更为诧异的事情!”
“他绝对不会欺诈!无论你如何说法,我知道我的父亲永远没有欺骗过你。但是倘若你一定要咬着他一口,一定要我替他归还这一笔款子,你尽管要就是了。”她说到这里,声泪俱下,立起来想走,两手握紧,全身尽自发抖。
作亏心事情的人究竟难于气壮到底;此时丁恩被贞丽这样声色俱厉的怒斥几句,好像冷水浇背,暴雷当前,刹那间竟不能不移其视线他转,不敢对她逼视。但是顷刻间他的心又壮了起来,对她说:“债是不要你还……不过要你把离开此地的念头打消……让我们在几个星期之后静悄悄的结婚,然后再溜到地中海去度我们的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