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丁恩见力阻贞丽离开而无效，竟诬贞丽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曾邀他合伙做过犯法贩酒的勾当（按美国是禁酒的国家），并说还有欺骗的事情，意欲藉此为要挟，希望贞丽因顾到乃父身后令名而软化。贞丽气得全身发抖，立起身来打算就走，从她颤动的樱唇上宣言道：“我不能再听你胡说下去！”

丁恩装着很郑重的样子：“这样看来，我先以为你对于你已逝世的父亲一定是很忠心的，真是猜错了。我起先以为你是肯替你的父亲爱护他身后的名誉。你如果有意爱护他身后的名誉，这件事并不难，只要你肯答应做我的夫人就够了。”他说到最后的那一句话，到底不免有点尴尬的样子和尴尬的声音。

贞丽：“但是我不相信你所说的话；你无非想用诡计来陷害我，叫我进你的圈套，叫我上你的当！”

丁恩转身走近书桌旁边，很严冷的说道：“你等着看！”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抽屉里拿出两封信来，先抽出一封交给贞丽，又很严冷的说：“你开起来看看！”贞丽从那个信封里抽出一张折好的信笺，展开来一看，不看则已，一看使她吓了一跳，原来那封信确是她父亲的笔迹，但见其中写着这样的内容：“丁恩老友：我们第一次所经营的某项事业的失败，使我受一重大的打击，但是我仍想经营下去。我所有的格林柯武地方的产业，已经变卖了十万元，这是你所知道的。那是我所余下的可以利用的唯一产业，现在如要立刻再筹得这样的数目，我简直没有把握。但是如果你能宽我以时日，我当竭力设法，替你筹得这笔款子。你的老友卜斯德。”

当贞丽看到她父亲签字的地方，禁不住悲上心来，俯首呜咽痛哭。铁石心肠的丁恩非但毫无怜惜之意，反而悻悻然的责问道：“现在你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确实的话吗？”贞丽被他这一问，倏然间仰起头来，丁恩看见她涌着泪水的目眶仍炯炯有神，一点没有屈伏的样子，使他心头更填满了恨意，含怒待发，只听见贞丽慢慢的这样说道：“这封信也不过证明我的父亲曾经和你共做过一种营业，并不能证明他欺骗过你什么。”

“或者还有一封信可以使你相信……”丁恩一面嘴里这样嚷着，一面转身一闪，又跑到桌旁拿出第二封信来，把那个信壳掉给贞丽看。贞丽随手接着一看，里面所说的话，不过是丁恩和她的父亲彼此同意各出十万元做一件在信上未曾写明的营业而已。丁恩在旁一等到贞丽把这封信的内容刚刚看完之后就脱口而出的说道：“你看！第一点我要问你的，倘若所做的营业是合法的，在这封信里何以不写明什么营业呢？你是聪明人，这一点理由总可猜得懂罢！”他把这几句话说完之后，稍为停一会儿，希望贞丽有什么回答他的话，但是只见贞丽默然而语，并不睬他。丁见她不睬，又接下去说：“这是很明白！在当时你的父亲既和我合伙营业，说明各人负一半责任，他又何肯把十万元还我呢？倘若他未曾欺骗我，被我发现了出来，他肯干这样的蠢事吗？”

贞丽像发狂的喊着骂道：“你胆敢这样说谎！你胆敢这样说谎！”

丁恩一点没有胆怯的样子，仍很坚定的回答她道：“你明明知道我所说的话是真确的。就让一步说，你仍是不知道，对于这种真确的事实有什么关系？就是你固执己见，不问事实，难道事实因为你的不问而改变吗？”

贞丽：“我永远不相信我的父亲会有意欺骗什么人。”

丁恩耸肩作冷笑：“随你的便！但是真确的事实还是一样的真确。所可惜的是你现在情愿错失替你父亲顾全身后名誉的一个好机会罢了。你父亲自己本要想设法顾全他自己的名誉，这层意思，你在他信里不是看得出的吗？他在信里明明说请我宽他以时日，但是他同时知道他自己一时是难于筹还这笔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