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贞丽受克拉一顿屈辱之后，也给她一顿好教训，然后往丁恩书房里，告以立刻就要离开丁宅的意思。

丁恩：“怎么一回事？又有谁得罪了你吗？”

贞丽很坚毅的宣言道：“这事不值得什么详细的讨论。总而言之，我未曾依照尼尔说的话做去，搬到这里来住，实在是我的大错。我现在就要离开此地，情愿住在一家旅馆里，暂时驻足，预备于相当时期内和尼尔结婚。”

丁恩对别的犹可，一听见她要打算不久和尼尔结婚，在他简直好像是晴天霹雳，面孔上顿时现出惊惶失措的神气，立将身体向前移着说道：“你不要说笑话，你自己也觉得你所说的话是含着什么重要的意味吗？”听他的口气，简直以为贞丽是撒娇，并没有真心要想离开丁宅。

贞丽看他那副神气，更气得唇白颊战，很严冷的说道：“我完全知道我自己所说的话含有什么意味。”她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停着不愿多说。丁恩那里肯休？他又用劝告的口气说道：“但是你总应该说明什么理由：总应该加些解释才是。我这样殷勤的招待你来我家里暂住，就是有未周到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该因为你自己的计划做错了，就迁怒到我，当面给我这样难堪的态度。”

贞丽心里虽恨丁恩，但他说的这几句话却也不能说他没有相当的理由，而且他责备她忘恩背义，这种罪名她也不愿默然忍受，所以她毅然的回答他道：“当然有个理由：我现在才知道克拉为什么缘故要极力劝我搬到这里来住，我现在才知道我搬到这里来住被人误会了。”

丁恩听了堆着笑容：“原来是克拉得罪了你！我要提醒你，她并不是这个屋里的家长，你何必去理会她呢？”

贞丽：“倘若克拉这样的误会我，别人也能这样的误会我。”

丁恩听到她所说的第二句，觉得那句话好像是一把刀直刺入他的心，立刻把笑容敛了下来，默然无言者久之，后来仍是他先开口说道：“到底克拉怎样的得罪了你，可否请你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一番？我诚然不能常常为克拉辩护，但是你要明白，你现在不是对克拉为难，简直是对我为难啊！”

贞丽否认着说道：“我并不对什么人为难。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来，我也就不得不老实对你说。克拉有个很无耻的观念：她以为倘若有一个有钱的人要娶我，我就要把尼尔抛弃掉。”

丁恩听着这两句话，觉得忽然又舒服了起来，笑容几乎又要堆上来，欣然答道：“这在克拉看起来，原不算什么可耻的观念。她并不觉得对你说了这些话就可算是侮辱了你，这是我所确信的。照她的意思，这简直是一件唯一应该做的事情。”丁恩说的这几句话，似乎含有替克拉道歉的意思，但同时也含有他完全和克拉表同情的意思，后一层又使贞丽诧异而为之大不舒服，很决然的郑重说道：“我决计就要搬出去。”

丁恩：“你不可这样固执，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心境很不佳，千万不要干这个时候解决有关系终身幸福的事情。你还是赶紧到楼上去穿好晚餐的衣服，让我们两人单独同用晚膳，详细的谈谈。至于克拉方面，我明天一定要向她理论，请你放心。”

他所说的这些话，没有一个字说动了贞丽的心，贞丽听得不耐烦，由椅上立起来就向门口走。丁恩以为她已被他说得回心转意了，赶紧走上前去替她开房门，不料贞丽又对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请你不要误会，我是立刻要离开此地的。”丁恩满心以为可以从此一帆风顺了，忽然又听见这句话，好像—盆冷水由头上浇了下来，连忙在门边回转身来，把门紧紧的关上，把背靠在门上抵住，不许贞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