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新刊物,但是也有短短的一段历史。就在抗战那一年,这是十年前了,北平清华大学中国文学会编辑了一种刊物,叫做《语言与文学》,谢谢中华书局为我们印行。那时打算作为季刊,但是第一期正在出版,芦沟桥事变就起来了。这一期似乎流行得还广,我后来在西南几个大都市里都曾见过这本小册子。抗战以后这刊物只好中止,这在我们觉得是很可惜的。
清华中国文学会是师生共同的组织,这刊物是师生共同切磋的地方,也希望是和校外同行互相观摩的地方。我们当时推定闻一多先生担任编辑,他欣然同意,认真的干,那创刊的一期若有可取之处,功绩该是他的。现在我们复员了,他却遭了卑鄙的毒手!他是以身殉了民主,也是以身殉了学术。我们为了纪念他,为了达成他和我们共同的志愿,先在这里办一种《语言与文学》的周刊,延续这一段短短的历史。《新生报》馆给我们这块耕种的园地,我们很感谢。
从前的《语言与文学》以大学生为对象。这里的《语言与文学》,我们打算以大中学生和对中国语言和文学有兴趣的常人为对象。这固然因为日报上的周刊得顾到一般的读者,也因为我们愿意多做一点普及的工作。一国的语言和文学反映着民族的过去和现在,这是文化的一部分也是所谓社会的上层机构之一。这又是我们的自我的一部分,简单的说,这是“我们的”。一个人不能离开语言而生活,而文学是记录生活的语言;说语言和文学是“我们的”,就是说语言和文学是跟我们的生活分不开的。谁都愿意了解自我。按理说,该是谁都对自己的言语和文学发生兴趣,看看民间文艺的流行以及其中接字谐声等等表现,这个理是有的。但是经过了学者和文人的手,语言和文学越来越复杂越精细了,这就跟一般人的生活脱了节。普及的工作就是要恢复一般人对于语言和文学的兴趣,让他们觉得这是生活的必需,如水与火似的。这工作很艰难,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语言与文学》这名字我们当年译成英文是“语史学和文学”。按创刊那一期的材料看,可以说是“语史学和文学史”。这里的“语言与文学”讨论的大概也不出这个范围,但不以古代为限,而要延展到现代。讨论到古代的时候,也打算着重语言和文学在整个文化里的作用,在时代生活里的作用,而使古代跟现代活泼的连续起来,不那么远迢迢的,冷冰冰的。这是闻一多先生近年治学的态度,我们觉着值得发扬。一方面我们又打算在这里忽略精细的考证而着重解释与批评,这也可以使我们对古代感到亲切些。但是我们最亲切的自然是现代。现代语言和文学的发展、国语和方言、作品和译文等等,我们有机会都愿意讨论。而语文的教学,正是普及的工作,又正是我们的本行,我们自然也愿意参加意见。我们才力薄,人手少,极欢迎各方面的朋友合作;这块小小的园地是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