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

（杜）牧字牧之。善属文。第进士，复举贤良方正。沈传师表为江西团练府巡官，又为牛僧孺淮南节度府掌书记。擢监察御史，移疾分司东都，以弟顗病弃官。复为宣州团练判官，拜殿中侍御史内供奉。牧追咎长庆以来朝廷措置亡术，复失山东，钜封剧镇，所以系天下轻重，不能承袭轻授，皆国家大事，嫌不当位而言，实有罪，故作《罪言》。累迁左补阙、史馆修撰，改膳部员外郎。宰相李德裕素奇其才。历黄、池、睦三州刺史，入为司勋员外郎，常兼史职。改吏部，复乞为湖州刺使。逾年，以考功郎中知制诰，迁中书舍人。牧刚直有奇节，不为龊龊小谨，敢论列大事，指陈病利尤切至。少与李甘、李中敏、宋邧善。其通古今，善处成败，甘等不及也。牧亦以疏直，时无右援者。从兄悰更历将相，而牧困踬不自振，颇怏怏不平。卒年五十。牧于诗，情致豪迈，人号为“小杜”，以别杜甫云。（节《新唐书》卷一百六十六附《杜佑传》）

街西长句 ^〔1〕

碧池新涨浴娇鸦，分锁长安富贵家。游骑偶同人斗酒，名园相倚杏交花。银鞦騕裹嘶宛马 ^〔2〕，绣鞍璁珑走钿车 ^〔3〕。一曲将军何处笛 ^〔4〕，连云芳草日初斜。

〔1〕　朱雀，《旧唐书·地理志》：皇城之南大街曰朱雀街。街东五十四坊，万年县领之；街西五十四坊，长安县领之。

〔2〕　《玉篇》：鞦，车鞦也。

〔3〕　《左传》注：在腹曰鞅。

〔4〕　《晋书·桓伊传》：王徽之泊舟青谿侧。伊于岸上过。徽之便令人谓伊曰：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伊是时已贵显，素闻徽之名，便下车，踞胡床，为作三弄。

送国棋王逢

王子纹楸一路饶 ^〔1〕，最宜檐雨竹萧萧。羸形暗去春泉长，拔势横来野火烧。守道还如周柱史，鏖兵不羡霍嫖姚。浮生七十更万日，与子期于局上销。

〔1〕　《杜阳杂编》：大中中，日本国王子来朝，善围棋，出楸玉局，冷暧玉棋子。楸玉，状类楸木。《北梦琐言》：滑能棋品甚高，少逢敌手。有一张小子，年可十四，来谒，觅棋，请饶一路。饶，益也。

润州二首

向吴亭东千里秋 ^〔1〕，放歌曾作昔年游。青苔寺里无马迹，绿水桥边多酒楼。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闻吹出塞愁 ^〔2〕。

谢朓诗中佳丽地 ^〔3〕，夫差传里水犀军 ^〔4〕。城高铁瓮横强弩（原注：润州城，孙权筑，号为铁瓮） ^〔5〕，柳暗朱楼多梦云 ^〔6〕。画角爱飘江北去，钓歌长向月中闻。扬州尘土试回首 ^〔7〕，不惜千金借与君。

〔1〕　《一统志》：向吴亭在丹阳县治南。

〔2〕　《晋书·刘隗传》：子踌，曾避乱坞壁，贾胡百数欲害之。畴无惧色，援笳而吹之，为《出塞》、《入塞》之声，以动其游客之思。于是群胡皆垂泣而去之。

〔3〕　谢朓诗：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4〕　《国语》：今夫差衣犀之甲者亿有三千。

〔5〕　瓮城，指子城。

〔6〕　梦云，用《高唐赋》语。

〔7〕　《太平寰宇记》：润州，晋平吴，为毘陵、丹阳二郡地，兼置扬州。宋置南徐州而扬州如故。齐、梁以后并因之，至陈，六代常以此地为重镇。

题宣州开元寺水阁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1〕

六朝文物草连空 ^〔2〕，天澹云闲今古同。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3〕。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惆怅无因见范蠡，参差烟树五湖东。

〔1〕　宛溪，在宣城东。

〔2〕　六朝：吴、东晋、宋、齐、梁、陈。

〔3〕　《列子》：众人且歌，众人且哭。

九日齐山登高 ^〔1〕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 ^〔2〕，菊花须插满头归 ^〔3〕。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叹落晖 ^〔4〕。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泪沾衣。

〔1〕　《太平寰宇记》：池州贵池县齐山，在县东南六里。

〔2〕　《庄子》：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

〔3〕　《续神仙传》：许碏插花满头，把花作舞，上酒家楼醉歌。

〔4〕　《九辩》：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过华清宫

长安回望绣成堆 ^〔1〕，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2〕。

〔1〕　《雍大记》：东绣岭在骊山右，西绣岭在骊山左。唐玄宗时，植林木花卉锦绣，故以为名。

〔2〕　《程氏考古编》：长安回望绣成堆云云，说者非之，谓明皇以十月幸华清，涉春辄回，是荔枝熟时，未尝在骊山。然咸通中有袁郊作《甘泽谣》载许云封所得《荔枝香》笛曲曰：天宝十四载六月一日，贵妃诞辰，驾幸骊山。《开元遗事》：帝与妃每至七月七日夜在华清宫游宴。宫在骊山上。

江南春 ^〔1〕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1〕　江淹诗：二月江南春。

赤壁 ^〔1〕

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期。东风不与周郎便 ^〔2〕，铜雀春深锁二乔 ^〔3〕。

〔1〕　赤壁在湖北嘉鱼县东北江滨。

〔2〕　《吴志·周瑜传》：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

〔3〕　《吴志·周瑜传》：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孙）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裴注引《江表传》曰：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

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1〕。

〔1〕　《旧唐书·音乐志》：陈将亡也，为《玉树后庭花》，所谓亡国之音也。

寄扬州韩绰判官 ^〔1〕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 ^〔2〕．玉人何处教吹箫。

〔1〕　唐时淮南节度使治扬州。

〔2〕　二十四桥非一桥，并以城门坊市为名。

七夕 ^〔1〕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瑶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1〕　冯集梧注本在外集，题作《秋夕》。

边上闻笳 ^〔1〕

何处吹笳薄暮天，寒垣高鸟没狼烟。游人一听头堪白，苏武争禁十九年。

〔1〕　冯集梧注本在别集，题作《边上闻胡笳三首》，此首为三首之一。

金谷园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