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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2月1日——16日

一九二七年二月一日,阴晴,旧历年终的二十九日。

午前心不宁静,因为昨夜发见了致命的病症。早晨起来,就上几个医生的朋友那里去,一个也看不到,不得已只好领了一瓶药来服用。

十二点前后,为找一间旅馆,跑了许多地方,终于找不着。一直到午后二三点钟,才定了沧洲旅馆的一间二楼洋台房,No.48。

三四点钟,迁入此房内住,Burlington Hotel本系住外国人的旅馆,所以清静得很。

晚上周氏夫妇,和徐家三姊妹来此地洗澡,一直洗到深夜的十二点钟。和她们谈到午前二点,上周家去吃年夜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钟了。

今天华林也来,他也在这里洗澡,中国人住处,设备不周,所以弄得一间房间内,有七八个人来洗澡,旅店的Manager颇有烦言,也只好一笑置之。

夜深一个人睡在床上,默想Madam S.的动作,行为,很想马上带她出国去,上巴黎或南欧Venice, Florence 去度异国之春,但是钱总来不转,惰性又太重,终只是一场空想罢了。

二月二日,阴晴,正月元旦,今年是丁卯年了。

昨晚入睡迟,今早又睡不着,八点多钟就醒了。洗澡梳头毕,吃了一壶红茶,两片面包。

火炉熊熊不息,室内空气温暖,一个人坐在curtain后,听窗外面的爆竹声,很有点出世之想,仿佛是An Attic philosopher在巴黎看新年景物的样子,啊!这一种飘泊生活,不晓得要哪一年才告结束。

很想在此地久住,但用费太昂,今天午前,必须离开此地,不过将来若经济充裕的时候,总要再来住它一两个月,因为地方闲静清洁,可以多作瞑想的工夫。

午前十一时记于沧洲饭店之二楼客舍

十二时前出Burlington Hotel(沧洲旅馆),到创造社出版部午膳。天气总不开朗,虽不下雨,然亦暗暗使人不快。午后和出版部同人玩骨牌,输了两块多钱。傍晚五时前后,出至周家,和女太太们打牌,打到天明。之音为我代打,赢了不少。并且于打牌后,和我掷了一把双六,我得了一副不同,她又嫣然地一笑。

在周家睡觉,至第二日午前十一点才起床。

二月三日,旧历正月初二,雨,星期四。

十一点钟起床,见窗外雨大,屋瓦尽湿,之音也起来了,我觉得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含有什么意思似的。起床后遇见了地震,周太太和之音都骇慌了。吃了两碗年糕,坐洋车冒雨回到出版部来。

午后整理书籍,费去了半天工夫。雨仍是不止,很觉得郁闷,本想去杭州会王女士去,因为天气不好,也不愿行。

晚上和梁、成二君至大世界听戏,听到午前一点钟,出来吃了一点酒食,就坐汽车回到出版部来。

四日,星期五,旧历正月初三,阴晴,有雨意。

午前睡至十一时始起床。又整理书籍,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

午后和徐君至Embassy Theatre看Don Juan电影,主演者为John Barrymore,片子并不好。傍晚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下起雪来了。晚上在出版部,和他们谈了些关于出版部的事情。看《沉下去的夕阳》到午前一点,总算把这一部小说看完了。

五日,星期六,阴晴,旧历正月初四。

午前十时离床,有许多友人来访,邀他们在家里吃午饭,饭后看日文小说若干张。

楼君建南于午后三时顷来约我去看电影。到北京大戏院,则日班三点钟开映的一次,已经赶不及了,就上仝羽居茶楼去饮茶,直坐到四点多钟,仍复去北京大戏院。

画名Saturday Night,系美国Paramount影片之一,导演者为Cecil DeMille。情节平常,演术也不高明,一张美国的通俗画片而已。

从影戏院出来,已将九点钟了,就和楼君上附近的一家酒馆去吃晚饭,谈了许多天,楼君实在是一位很诚实的青年。

一路上走回家来,我只在想我此刻所进行的一件大事。去年年底我写了两封信去给王,问她以可否去杭州相会,她到现在还没有回信给我。

啊!真想不到到了中年,还曾经验到这一种love的pain。

到家之后,知道室内电灯又断线了,在洋烛光的底下,吸吸烟,想想人生的变化,真想出家遗世,去做一个完全无系累,无责任的流人,假使我对王女士的恋爱,能够成功,我想今后的苦痛,恐怕还要加剧,因为我与她二人,都是受了运命的播弄的人,行动都不能自由。

今天接了许多信,重要的几封,如张资平的,荃君的,王独清的,打算于两三天之内覆他们。

晚上九点前后就上床睡了,但翻来覆去,终究是睡不着。

薄情的王女士,尤其使我气闷。她真是一个无情者,我真错爱了她了。

在床上睡不着,又只好披衣坐起来看书,但是看来看去,书终是看不进。这两三星期中间,情思昏乱,都为了女人,把我的有生命的工作丢弃了,以后想振作起来,努力一番,把这些女魔驱去。但是,但是这样柔弱的我,此事又哪能够办到。啊,我现在真走到山穷水尽的人生的末路了,到西洋去,还是想法子,赶快上西洋去吧!

六日,晴,星期日,正月初五。

早晨起,即出至法界访朋友,他告诉我,郭夫人,想和我一见,晚上请我去他家里吃饭。回出版部吃饭后,又去北四川路看电影。影片不佳,中途就出来,倒是买了几本日文书,还差强人意。并在杂志摊上见了二月号的《新潮》,上面有一段记事,名《南方文学者之一群》,系奉我为南方文学之正主者,盖日本新闻记者某之所撰,亦一笑付之。

几日不见之音,很想去探听她的消息,午后六时前去周 家,伊方与周静豪对坐在灯下。喜欢得不得了,就约他们去大新舞台听戏。坐席买定后,教他们先入座,我去友人家吃夜饭,见了几位认识的夫人。一年余不见,郭夫人消瘦了一点,问复初事,说他就快回上海来。

九点半夜膳吃完,急赶到大新舞台,听了一出《四郎探母》。之音的柔心,为四郎的别妻打动了。

一点前后,戏散出来,又和他们去菜馆吃饭,她只吃了两口酒,还是我强迫她喝的。出菜馆,和她们一道上周家去宿。

七日,星期一,晴爽,正月初六。

十点钟起床,急回至出版部,看了许多信。午后有去访郭夫人之约,大约今晚上,又须在郭家吃晚饭了。

中饭吃完之后,又来了许多穷朋友,结果是寸步不能移动,陪他们去北四川路走了一趟,走到午后四时,天起了北风,下起雪来了。

和他们分散,一个人走回家来,终不想回到冷冰冰的出版部去。走进了宝山路,就折入一条狭巷,寻到百星大戏院(Pantheon Theatre)去看电影。影片名Helen of Troy,是德国人导演的。内容是Homer's Iliad的前半部。到影戏场里坐下,几星期来的疲劳和哀怨,一齐放弛出来了。当映画的中间,竟乌乌昏睡了过去。七点多钟,电影还没有映完,我心里就忧郁得难堪,所以只好走了出来,在储蓄会的食堂里吃晚餐。

餐厅很大,我只孤冷清的一个人,想想我这半月来的单恋的结果,竟勃嗒勃嗒的滴落了两点眼泪来。举头看玻璃窗外面的夜里的天空,有一钩镰刀样的月亮,照得清莹洁白。我想Madam S.她的自己的女性,还没有觉醒,第一期的青春期里,糊里糊涂就结下了婚姻,生下了小孩,不久便遇到了她男人的死,到了这第二期的second blooming period,她当然不会觉醒起来的。我所要求的东西,她终究不能给我。啊啊,回想起来,可恨的,还是那一位王女士,我的明白的表示,她的承受下去的回答,差不多已经可以成立了。谁知到了这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时候,她又会给我一个打击的呢?

我也该觉悟了,是resignation确定的时候了,可怜我的荃君,可怜我的龙儿熊儿,这一个月来,竟没有上过我的心,啊啊,到头来,终究只好回到自家的破烂的老巢里去。这时候荃君若在上海,我想跑过去寻她出来,紧紧地抱着了痛哭一阵。我要向她confess,我要求她饶赦,我要她能够接受我这一刻时候的我的纯洁的真情。

大约我的时候是已经过去了,blooming season是不会来了,像我这样的一生,可以说完全是造物主的精神的浪费,是创造者的无为的播弄。上帝——若是有上帝的时候——(或者说运命也好)做了这一出恶戏,对于它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出版部里的酒也完了,营业也开始了,以后我只有一个法子可以逃出种种无为的苦闷——就是拚命的做事情,拚命的干一点东西出来,以代替饮酒,代替妇人,代替种种无谓的空想和怨嗟。

前两天立春了,今晚上还有几点飞雪从月光里飞舞下来,我希望这几点雪是去年寒冬的葬仪,我希望今天的一天,是过去的我的末日。

八日,星期二,晴,正月初七。

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家里读词喝酒喝到夜半,终究睡不着。就偷偷地出去,冒出了戒严的界线,在寒风星斗吹照着的长街上,坐车到陆家观音堂的周家去。

已经是十二点了,打门进去,周太太早已和静豪睡在一张床上,之音一个人睡在里间房里。我看了她的头发,看了她的灰白的面色,很想像她当时和晓江同睡的情形。坐了三分钟的样子,便一个人踉跄出来,又喝了许多酒,找出了一个老妓,和她去燕子窠吸鸦片烟吸到天明。

六点钟天亮之后,和她走到了白克路登贤里,约她于礼拜四再去,我就一个人从清冷的早晨街上,走回出版部来一直睡到十二点钟,有许多人来访我,陪他们说闲话,吃晚饭,到了晚上的七点以后才和蒋光赤出去,又到陆家观音堂的周家去。

坐坐谈谈,谈到了深夜的十二点。请之音及周氏夫妇去喝酒,喝到午前两点,才和她们回去,又在周家宿了一晚。

九日,星期三,正月初八日。

今天天气很好。早晨十点前后起来,看床前有一缕日光照着。周太太亲到厨下去为我烧煮年糕,吃了两碗,就回到出版部来。又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有几个不知道义的青年,竟不顾羞耻,来和我拌嘴。

午饭后出至江湾路艺术大学,见了周氏夫妇,但不见之音。与他们谈了半日的闲天,又请他们上同华楼去吃晚饭,并且着人去请了之音来。这一次大约是我和她们的最后的晚餐,以后决定不再虚费精力时日了。七点半回家,接到了王女士的来信,她说我这次打算赴杭州的动机是不应该的。我马上写了一封回信,述说了一遍我的失望和悲哀,也和她长别了,并告诉她想去法国的巴黎,葬送我这断肠的身世。啊啊,女人终究是下等动物,她们只晓得要金钱,要虚空的荣誉,我以后想和异性断绝交际了。

巴黎去,到巴黎去吧!

十日,星期四,晴爽,旧历正月初九。

早晨睡到十时,方才醒来,总算是到上海之后,睡得最安稳,最满足的一夜。午前楼君、李君来谈,吃过午饭,又有许多文学青年来访,就和他们出去,同时又写了一封信给 映霞。大约我和她的关系将从此终断了。

上豫丰泰去吃酒,吃到下午五时多,就又去周家吃饭。晚饭后因为月亮很好,走上北京大戏院去看Ibañez的Blood and Sand,主角Collardo Juan由Valentino扮演,演得很不错。

十一点前,又回到周家去宿,在睡梦中,还和周氏夫妇谈了许多话。夜间咳嗽时发,我的身体大约是不行了。啊啊,若在现在一死,我恐怕我的一腔哀怨,终于诉不出来。我真恨死了王女士,我真咒死了命运之神,使我们两人终于会在这短短的生涯里遇到了。

十一日,星期五,晴爽,正月初十日。

今天早晨也睡到了十时。在周家吃了中饭,就去剃头洗澡,心里只觉得空虚,对于人生终不能感到一点儿趣味,大约中年的失恋者,心境都是如此的吧!昨晚睡后周太太又和我谈了许多关于之音的话。

午后三点钟回到创造社出版部来,内部的事情愈弄愈糟了。有许多办事的人,都要告假回去,从明日起,我是寸步不能移开的了。

晚上又接到映霞的来信,她竟明白表示拒绝了。也罢,把闲情付于东流江水,想侬身后,总有人怜。今晚上打算再出去大醉一场,就从此断绝了烟,断绝了酒,断绝了如蛇如蝎的妇人们。

半夜里醉了酒回来,终于情难自禁,又写了一封信给映霞。我不知道这一回究竟犯了什么病,对于她会这样的依依难舍,我真下泪了,哭了,哭了一个痛快。我希望她明天再有信来,后天再有信来。我还是在梦想我和她两人恋爱的成功!

十二日,星期六,旧历正月十一,晴爽。

午前于九点钟起床,觉得头脑昏痛,又有病了,夜来咳嗽厉害,我怕我自家的生命,将从此缩短。午饭前去吴淞路买了一本旧《改造》新年号来,内有创作许多篇,想于这几日内读完它们。

午后因为天气太好,不知不觉,竟走了出去,又买了一本《新潮》新年号,内有葛西善藏的一篇小说名《醉狂者之独白》,实在做得很好。此外又买了许多英文小说:Laura, byEthel Sidgwick; Memoirs of A Midget, by Walterde la Mare; Debts of Honour, by Maurus Jökai,translated into English by Arthur B. Yoland; OPioneers, by Willa S. Cather.这几个作家的书,我从前都已经读过了。Ethel Sidgwick的Promise, Walter dela Mare的Henry Brocken, Maurus Jökai的Eyes Likethe Blue Sea(?)和Willa S. Cather's One of Ours等,都是很好的小说。

其中尤其是Maurus Jökai的东西,使人很能够快乐地读下去。他虽是一个匈牙利的作家,然而小说里却颇带有Cosmopolitic的性质。鲁迅也读了他的许多小说,据鲁迅说,Jökai是他所爱读的一个外国作家。他的东西,虽然不深刻,然而使人读了不至于讨厌,大抵popular的作家,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凡了。张资平的小说,还不能赶上他远甚。并且他也是一位实行革命的人,和我国的空谈革命,而只知升官发财者不同。

接到了郭沫若的一封信,是因为《洪水》上的一篇《广州事情》责备我倾向太坏的,我怕他要为右派所笼络了,将来我们两人或要分道而驰的。

晚上月亮很好,出版部的一个伙计回家去了,只剩了我一个人在家。想了许多将来的计划,不晓得能不能够实行。

王女士又有信来,我真不明了她的真相。她说的话,很是冠冕堂皇,然而一点儿内容也没有。我想结果,终究是因为我和她的年龄相差太远,这一次的恋爱,大约是不会成立的。

自阴历正月十五起,我想把我的放浪行为改变一下,锐意于创造社的革新。将来创造社出版部的发展计划,也不得不于这几个月内定一定。

好久不写信到广东、武昌、南昌去了,大约明后天当写它一天的信,去报告出版部的计划和将来发展的步骤。

半夜里又去喝酒,喝得半醉回来,想想我这一次和王女士的事情,真想放声高哭,我这一次又做了一个小丑,王女士的这样的吞吞吐吐,实在使人家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你说教人要不要气死呢!

唉,可怜我一生孤冷,大约到死的那日止,当不能够和一位女人亲近,我只怨我的运命,我以后想不再作人家的笑柄。

十三日,星期日,正月十二日。

门外头在下缣纤的雨,早晨十点前起来,坐在卖书的桌前,候昨晚去送行的两位办事者回来。

饭后读《改造》正月号的小说,到午后三点友人叶鼎洛和周静豪来访我,谈到傍晚。

晚上去邵家吃满月酒,雨仍是丝丝不止。同席者有徐志摩、刘海粟及邵氏夫妇等。笑谈吸烟,一直到了午前的三时。

雨下得很大,出到街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街灯的光,反映在马路上的水面里,冷静得很。本来和周静豪约好,上他家去睡的,可是因为夜太深了,所以不去,走上法界的花烟间去,吸了三个钟头的鸦片烟。

十四日,星期一,阴晴,正月十三日。

早晨从花烟间出来,雨还是不止,吸食鸦片烟太多,头脑昏痛得很。到家就倒在床上睡了,睡到午前十一点半。

午饭后又去周家,见了周太太,告以十五日在大东开房间。回来的途上买了许多旧书。有一本Max Geissler的小说Das Heidejahr,却是很好的一本Heimatkunst的创作,德文学史家Bartel也很称赞Geissler.

此外还有一本美国的E.N. Westcott著的David Harum,此书久已闻名了,想读它一读。Westcott是Central New York人,生于1846年九月廿四,以肺病卒于1898年的三月三十一。David Harum却是在他死后出版的,而现在已经成了一部不朽的名著,代表纽约的商人气质的大作了。可怜作者竟没有见到他的著作的成功,比我还要悲惨些。

昨夜来的疲劳未复原,今夜在十点前就上床睡了。

十五日,星期二,正月十四。终日下雨,愁闷得很。

午前十点起床,又犯了头晕的病,一天心散神迷,什么事情也没有做。中饭后,冒雨出去走了一趟。在外国书铺子里,买了一本Leonard Merrick著的小说Cynthia。按这一个作家,专描写艺术家的生活,颇有深沉悠徐之趣,其他尚有The Worldlings (1900), Conrad in Quest of his Youth (1903), The House of Lynch (1907), The Position of Peggy Harper (1911)等。有暇当再去收集些来翻读。

晚上在家里看书,接到了周作人的来信,系赞我这一回的创作《过去》的,他说我的作风变了,《过去》是可与Dostoieffski,Garsin相比的杰作,描写女性,很有独到的地方,我真觉得汗颜,以后要努力一点,使他的赞词能够不至落空。

又接到了一封家信和王女士的信,前者使我感泣,她的诚心待我,实在反使我感到痛苦,啊,这delicate, devotional mind!后者也比前不同了,稍稍露了一点诚意,说她已经受过好几次骗,所以现在意志坚强了。我也不明她的真意。不过她总要想试炼我,看我的诚意如何。马上写了一封回信去给她,告诉她以我对她的衷情。

十六日,星期三,正月十五。阴晴。

昨晚上,睡不安稳,所以今天觉得头昏。早晨十点前起床,就有许多朋友来访我,和他们谈到中午。

午饭后因为与之音、周太太等有约,就上大东去开房间。午后二点钟到周家,和她们谈了一阵,到三点钟前一道去大东。

折回创造社出版部,又办了些琐事,傍晚六点前后复去大东,和她们吃饭,打牌饮酒,一直闹到天明。

今夜喝酒过多,身体不爽,真正的戒酒,自今日始。下次再若遇见之音,她必要感佩我戒烟戒酒的毅力了。

《穷冬日记》终于今日,时在一九二七年二月十七午前 roLNmtUqwaxsU4g9VNhRwwDJO6CIEx6+cVYPab2HV7ENoTTPbGHCcBO69XG0rt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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