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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7月6日——8月14日

一九三四年七月六日,星期五,旧历五月廿五日,晴热。

自前两星期起,杭州日在火炎酷热之中。水银柱升至百零五六度以上,路上柏油熔化,中暑而死者,日有七八人。河水井水干涸,晚上非至午夜过后,晨之二点,方能略睡,床椅桌席,尽如热水壶。热至今年,大约可算空前,或亦可谓绝后,不得已,偕家人等于上午八时乘早车去上海,打算附便船至青岛小住一二月,因友人汪静之、卢叔桓等曾来信邀过。

七月七日,星期六,旧历五月廿六,晴。

上海多风,所以较杭州凉些。自昨日午后起,至今日止,为接洽杂务,买书,购食物事,忙到了坐不暇暖。晚上风大,水银柱降至八十四五度,因得安眠。

七月十二日(旧历六月初一),星期四,晴。

自七月九日起,天气又变热了,上海在江湾路的曼兄寓内,温度也高到了百零二度。午前九时,偕霞与飞及汪静之氏上船,十一点开行,一时出吴淞口,船内闷热。

入晚,已过蛇山,渐觉凉冷;夜睡竟非盖棉被不可。

十三日(六月初二),星期五,晴。

午后一时入港,遥见绿阴红瓦,参差错落的青岛市区,天主堂塔,虽尚未落成,然远看过去,已很壮丽。在青岛西北大港外第二码头上岸,立海关外太阳下候行李,居然汗也不流,大约最高也不过只有九十度的温度,青岛果然是凉。

晚上尤冷,盖棉被睡,气候似新秋。

十四日(六月初三),星期六,晴。

昨晚宿青岛市立中学汪静之同事卢叔桓君寓内,今日移至广西路三十八号骆氏楼上。将什物器具等粗粗租定,居然成一避暑客矣。骆氏,杭州人,住青岛将十年,房客房东,亦很能相处。

十五日(六月初四),星期日,晴。

昨夜有骤雨,今日晴,凉冷如秋。午前又出去买了些日用品,午后有人来访,陪他们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小睡,醒后已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晚饭后,上海滨去看本地小市民等洗浴,更至胶济车站一带去走到了七点。

天上有蛾眉月了,以后的海滨,当更加美丽。

十六日,(六月初五),星期一,雨。

夜来雨,晨起未止,大约又须落一天了;青岛终年少雨,只在伏里有几次,我来适逢雨天,不可谓非幸事。

居处已安定了,以后就须打算着暑假中的工作程序,大约卢骚的译稿,汪水云的诗,以及德文短篇一二篇的翻译,为必做的工作。此外则写些关于山东,如青岛,崂山,曲阜,泰山等处的记载,或者也可以成一册书。

能否创作,还是问题,若有适当的材料,则写它一两个短篇,也并不难。以后第一当收敛精神,第二当整理思想,第三才是游山玩水。

接天津王余杞信,谓胶济、津浦路免票,可为我办,望我秋后去北平一游。

萧觉先氏来,约于明日去吃晚饭,我因不在家未遇。买一茶我春集一册,德田秋声小说集一册。

读伊藤左千夫氏小说《野菊之墓》,只有感伤,并无其他佳处,我所不屑做的小说,而日人间却喧传得很,实系奇事。按伊藤为歌人,大约他的诗歌,总要比小说好些。

接家信,知小孩奶妈奶少,颇觉焦急。

十七日(六月初六),星期二,阴。

晨六时起床,早餐后,上港务局的旗台山顶上去看了青岛全境。昨日起闷热,有八十七八度内外的热度,欲写作,微嫌太热。大约此地只能住至八月十几里,九月初非回杭州不可,而北平又须去一走,所以在青岛的日子,不得不略减少些。

阅天津《大公报》,知友人刘某病殁在北平协和医院,此去或可以去一吊。

想起了一个从前想做而未写的题材,是暴露资产阶级的淫乱的,能写一二万字,同New Arabian Nights中的短篇有相似的内容,题名本想叫做《芜城夜话》,继思或可以作成自叙传中的一篇,将全书名叫作《我的梦,我的青春!》也未始不可。

晚上萧君请吃夜饭,在潍县路的可可斋,今天读日本杂志上的短篇两篇,觉得杉山平助这位新作家,将来很有希望。

向晚天气忽转凉冷,似二月中旬,青岛真是怪地方。

晚饭后上黄岛路(中国三四等妓馆密集处)及临清路(朝鲜妓馆街)等处去走到了十点回来睡觉。

十八日(六月初七),星期三,阴。

时有微雨,天凉极,是江南梅雨期的样子,难怪华北要涨大水了。

午前出去闲步,想买一本植物图鉴来对查青岛的植物,不果。午睡后,当再出去走走。

下午复去青岛市东南北各部延边走了一圈,更上贮水山,青岛山,及信号(旗台)山等处登眺到夜,青岛全市的形势,已约略洞晓了。五时后回寓,有青年诗人李君来访,今天的青岛《正报》上,并且更有署名蜂巢者撰文一篇,述欢迎我来青岛及欲来相访意。

晚上月明,和自上海来访的林微音氏,在海滨漫步。

十九日(六月初八),星期四,晴。

晨起即作蜂巢氏覆书,早餐后,上街去,买全植物图鉴一册。查青岛的植物,树以豆科的刺槐树(acacia)为最多,其次则为松科之松、壳斗科之栎与栗树,与筱悬木科之筱悬木(platanus)等,此外如银杏杂木,种类极多,不能详记。

午后汪静之约我去汇泉炮台游,上市中去看了他们,和四五人同去炮台,台右有观澜亭,马福祥建。

晚上在市中吃晚饭。

二十日(六月初九),星期五,晴。

晨五时即起床,上台西镇去走了半天,回来作北平孟潇然信。

午后有青岛《正报》馆的赵怀宝(蜂巢),张紫城两氏来访,晚饭后在栈桥纳凉。

二十一日(六月初十日),星期六,晴。

晨起去大港站附近走了一圈,买柳田国男著之《雪国之春》一册,纪行小品杰作也。接曼兄书,知江浙已下雨,凉了,深悔此一行,白费了许多精力与金钱。

午后小睡,拟为杭州《东南日报》写一篇通信,明日寄出。

二十二日(六月十一),星期日,阴,微雨。

午前在家读《珂雪词》,觉好的词也不过几首而已。午后与房东骆氏夫妇上四方公园去玩了半天,归途且过芙蓉山上的全圣观去喝了一回茶,后遇雨,坐了汽车回来。

二十三日(六月十二),星期一,阴。

风大,似有雨意,避暑地的闲居,觉得有点厌倦了。午后有《北洋画报》记者陈绍文氏来访,同来者为陈之妹陈小姐及女国术家栾小姐等。栾小姐貌很美,身体亦强健,在青岛接见的女士之中,当以她为最姣艳温柔。

晚上无风,热度约有七十五度内外,因苍蝇和臭虫作祟,睡不安稳。

二十四日(六月十三),星期二,晴。

晨六时即醒,为苍蝇缠起者也,读青岛及崂山地志等三四篇,大约去崂山,总在这五六天内了。

打算写一点东西,可是滞气又来,难动笔矣。读田山花袋之《缘》,为《蒲团》之后集,前数年,曾读过一次,这一回是第二次了,觉得不满之处颇多,不及《蒲团》远甚。

二十五日(六月十四),星期三,阴。

早晨晚上,真凉,像晚春也像新秋,只中午热一点,大约总也不过在七十四五度至八十一二度之间,若要做工,是最好也没有的温度,但一则因心不安定,二则因住处还欠舒适,这几日,终于无为地度过了。今晨五时起床,肠胃似略有未善,大约一二日后定能恢复的。

访杨金甫,不遇,改日或可和他一道上崂山去。

午后李同愈君来访,并以伊自著之小说集《忘情草》一册见赠。同去马克司酒家喝啤酒,真系德国的Hofbräu,极佳,可惜价钱太贵一点。

晚上大风雨,彻夜不息。接王余杞及虎侄信。

二十六日(六月十五),星期四,雨。

夜来大雨,今晨稍止,但满天云雾未收,时复淋降。午前十时,访同学闵君于胶济路局,托办免票,大约八月十三四当首途去北平。午后时雨时晴,睡起,出去小步,金甫杨振声氏来访。

晚上山东大学文学生舒连景,张震泽,纪泽长,周文正四人来谈,坐至十一点,他们去后,雨又大作,颇为他们担心,路上大约要淋湿。

二十七日(六月十六),星期五,阴,闷,潮湿。

颇似南方黄梅时节,空气湿极。读一位白俄N. A. Diakoff的记载,文笔颇流利,不知他何以会流浪到暹罗去的。该书系用英文写成,为盘谷一印刷所所印行。书名Inthe Wilds of Siberia,为他的许多记述革命战争起逃亡经过的作品中的一小册子,虽仅百页内外的记事,但也有一点像小说似的风味。斯拉夫民族,实在是富于文学的天才,难怪制度改革之后,依然有大作品出来。

晚上同学闵星荧在可可斋请吃夜饭,同席者有潘国寿等老前辈。饭后更上Charleston舞场看跳舞至午前一点,醉了。

二十八日(六月十七),星期六,阴晴,热至八十七八度。

午前六时起床,宿醉未醒,勉强至海滨走了一圈,上日本食堂去吃了一餐早餐,头晕稍痊。

坐车去四方,由第五分局派人导游,至隆兴纱厂参观。中午杨金甫招去吃饭,谈到午后四时,约定共去崂山。

晚上天仍热,时有微雨。

老邓约明晚去伊家吃饭。

二十九日(六月十八),星期日,雨。

晨起大雨。午前写了半天信。午后汪静之、卢叔桓来,邓仲纯也来,便同去吃夜饭。邓小姐绎生,十年不见,长得很大了,吟诗作画,写字读书,都有绝顶天资,可惜身体不强,陷入了东方传统的妇女的格局。妹宛生,却和她姊姊完全相反,是一位近代的女人的代表。

三十日(六月十九),星期一,雨。

晨起想起了几句诗,可作青岛杂事诗看者:“万斛涛头一岛青,正因死士义田横,而今刘豫称齐帝,唱破家山饰太平。”

终日雨,闷极。下午汪静之来,同他出去吃冰,吃了五毛钱,两人已不能再吃了。

三十一日(六月二十),星期二,晴。

晨起,欲去沙子口,卒因公共汽车无规律故,白花了五毛钱,而至东镇。此间之公共汽车,并不以时刻为限,只看座客多寡而定开否,故有时坐待一天两天,若客不多亦不开。但一上车即须买票,票买后即不开亦不能退。而买票时,且问你以最终之目的地,所以有时有人买一两元票,亦只能废去。自湛山至沙子口一带的风景绝佳,但公共汽车必绕李村而去,海岸风景,一点儿也看不到,而自青岛至沙子口之公共汽车,且须换车两三次至四五次不等。

午后睡起,去吃冰淇淋,闲走到夜。这几天又凉了,今夜且有大雾。

八月一日(六月廿一日),星期三,晴。

晨九时去崂山,约定之杨金甫不来。经李村,九水等处,十一点到板房,步行上山,凡三里,至柳树台之崂山大饭店,午膳。饭店为德人所造,今则已为中国之一狡商租去。值事者董某,貌尤狞恶。德人名该处为Mecklenburg-Hans,今北九水庙山上,尚存一堡,土人名曰麻姑楼,想即音译讹传者。

由柳树台东北面下山,经竹窝,观崂石屋(该处有民十四年,绅农领地契据勒石碑二),沿溪而至北九水庙。亦有饭店,小学,保安分驻队等设置,山上即麻姑楼,近旁且有德侨民之野营在,似系商人等的避暑天幕队。从九水庙起,路渐狭,沿大石壁与清溪,七八里而至靛缸湾之瀑布。中途由王云飞氏别业处北面上山,五里可至蔚竹庵。庵有老道,名李祥资,高密人,住此处三十余年矣,山路开辟,皆由伊一人经营。山腹亦有小村落,仅茅屋数间耳。附近一带,统名双石屋村。更有河东村,河西村等名,界限不清,东西杂出,足见十余年前,为荒山官地,居民不多。而柳树台无柳树,竹窝中不见竹,尤觉可笑。观崂石屋路旁,有大石一,上刻壬子年丰润张人骏与同人莅游题记。靛缸湾瀑布旁,有“空潭泻春”四大字刻石,为民国二十二年四月,郑元坤所书。对面石上之“潮音瀑”三字,系民国二十年八月番禺叶恭绰所题。

自台东镇至崂山,一路上瓜田,树林,耕地很多。田间立矮碑无数,系变相之贞节牌坊。九水与九水庙之间,王子涧旁,有连捷桥题名碑,碑色很古。北九水庙前之保合桥,系光绪二十年,三十年修建者,桥旁有勒石碑记。我所见之碑文,以柳树台西南下竹窝村中,段氏妇之节烈碑为最古,系同治四年所立。该村中,似以段姓为大族,因道旁墓碑,姓段氏者独多也。

登崂山大饭店南大楼,向西南望去,除王子涧上之千岩万壑,石山树林外,能遥见胶州之远山,海色迷茫,亦在望中。

崂山之胜处,系在东海上之白云洞,华岩寺,黄山,青山,明霞洞一带,他日当以海船去游。

海船上岸处之沙子口,以及青山,黄山一带,民风极淫荡,曾游其地者,类能道之。居民多以捕鱼为业,渔夫外出,渔妇遂操副业以购脂粉衣饰,计亦良得。

清游一日,计花钱七八元,花时间十小时,步行五六十里,喝汽水、啤酒无数,在溪中入浴三次,傍晚七时到青岛寓居,人倦极,晚上又睡不安稳,大约因白天行路多也。

在路上缓步之中,且走且吟,也成了几句打油诗:“堂堂国士盈朝野,不及栾家一女郎,舞到剑飞人隐处,月明满地滚清霜。”(系赠栾氏女郎者。)“果树槐秧次第成,崂山一带色菁菁,民风东鲁仍儇薄,处处瓜田有夜棚。”(过李村九水一带,见瓜田内亦设有守夜棚台。)

八月二日(六月廿二),星期四,晴,闷热。

上午三时即醒,起来去栈桥稍坐,步行至大港第一码头,候房主人之次子上船去上海。八时半返寓,热甚,杨金甫来访,约于明日午后三时半,去青大与学生谈话。今午闵龙井君请客,为星荧闵氏之侄,同席者都系新闻界中人。尤以《正报》(自吴社长以下)《光华报》(马社长以下)两报同人为多,喝酒至午后二时始毕。走到了夜,才回家,天热极,将八十七度。以后青岛要一天比一天热了,打算在十日内动身上北平去。

去青大讲演事,因天热,改至后日。

八月三日(六月廿三),星期五,晴热。

今天怕将热至九十度以上,因晨起即热,有八十四五度也。剃头洗澡后,精神为之一振。又补成崂山杂诗二十八字:“柳台石屋接澄潭,云雾深藏蔚竹庵,十里清溪千尺瀑,果然风景似江南。”(自柳树台东去至靛缸湾蔚竹庵等处。)

因去青岛在即,又做了几首对人的打油诗:“京尘回首十年余,尺五城南隔巷居,记否皖公山下别,故人张禄入关初。”系赠邓仲纯者。与仲纯本为北京邻居,安庆之难,曾蒙救助。“邓家姊妹似神仙,一爱楼居一爱颠,握手凄然伤老大。垂髫我尚记当年。”为仲纯二女绎生、宛生作。“共君日夜话银塘,不觉他乡异故乡,颇感唐人诗意切,并州风物似咸阳。”赠居停主人骆氏,钱塘乡亲也。“王后卢前意最亲,当年同醉大江滨,武昌明月崂山海,各记东坡赋里人。”赠杨金甫,系十年前武昌旧同事。

晚上天热,十时上床。

八月四日(六月廿四),星期六,晴。

晨起,访汪、卢于市中,约于下礼拜二去崂山东海岸。又做了二十八字,是赠他们两人的:“湛山一角夏如秋,汪酒卢茶各赠授,他日倘修流寓志,应书某为二公留。”我之来青岛,实因二君之劝招。

午后小睡,三时半去山大,与男女生三十余人相见,不取讲演仪式,但作座谈而已。

晚在杨金甫处吃饭,与李仲揆遇。

八月五日(六月廿五),星期日,阴,时有雨来。

晨六时起,送仲揆于车站,约于去平时相访。回来后写信十余封。午后卢、萧两君来,晚上去会泉路四号可乐地吃晚饭,主人为皮松云、杜光埙两位,同席者有李圣五氏等五六人。

八月六日(六月廿六),星期一,晴。

晨起作王余杞信,告以将于十三号动身去平。访黄女士于介卢。晚上在汪静之处吃晚饭。今日热至九十度,为青岛空前的高温。有栾女士为我舞剑,梁女士、余女士等来谈。

接陶亢德来催稿快信。

八月七日(六月廿七),星期二,晴。

打算于去青岛之先,为《人间世》、《论语》各写一点东西。《论语》以诗塞责,《人间世》则拟以一两千字之随笔了之。

计不得不应付的稿件,有四五处,略志于下,免遗忘:

《当代文学》;

《文史》;

《良友》;

《东南日报》。

午后大雨,天候转凉。晚上闵龙井兄弟及张季勤君来谈,为《正报》抄录《青岛杂事诗》一份,由闵君携去。

八月八日(六月廿八),星期三,晴。

午后黄振球小姐来谈,坐至晚饭前。晚上接邵洵美快信,系夹催自传稿子者。定于八月十二日晨乘七点早车去济南,今日立秋。

八月九日(六月廿九),星期四,阴,时有阵雨。

秋后第一阵雨,天气渐渐凉矣。午前料理行装,仍以书籍为多。明日晚上有应酬,后日休息一日,大后日早晨可以上车北去。成诗一首,系赠青岛市各报记者的:

“一将功成万马喑,是谁纵敌教南侵,诸君珍重春秋笔,记取遗民井底心。”赠《正报》、《光华报》闵龙井、蜂巢诸同人及前《民国日报》萧觉先氏。

午后,友人俱集,吴伯萧君亦来访。在回澜阁前,摄了一影,大约《北洋画报》下二期将登印出来也,摄者为该报记者陈氏。在日本民团贩卖部,买了廉价书十余种,都系文学书。

明晚有约去吃晚饭,后日中午亦有约。

八月十日(阴历七月初一),星期五,晴。

昨日接林微音信,汇了前借去的拾元款来,午前去取。并发《人间世》社,杭州横河小学的信。

买了些路上去用的杂物,及书籍之类,心旌摇摇,似已在路上了。

今晚上卢叔桓君招饮,在亚东饭店,明午亦在该处,系吴炳宸先生的东道主。

晚饭后,步行回来,青岛市上的夜行,当以今晚为最后一次,明日须预备早睡也。

八月十一日(七月初二),星期六,阴,闷热。

今晨闷热异常,怕将下雨,明晨不知能晴否?一番秋雨一番凉,今年北地的夏天,大约已从此过去了。

有学生庄瀛海来信,谓急欲一见,以快信作覆,令于午后三四点钟来。

居停主人及其他熟人送来食品杂件很多;天涯聚首,不论新知旧好,倍极情亲,古道昭然,犹存季世也。

中午与吴炳宸、赵天游诸公饮,居然因猜拳而醉了酒。叫局时曾叫了素兰来,北人南相,原也不恶,伊居平康二里,某巨公已纳款而未娶,系怕三姨太太、四姨太太等吃醋的缘故。

晚上来送行者络绎不绝,十时上床。

八月十二日(七月初三),星期日,阴。

七时由青岛上车,昨夜来大雨,天气凉极。来站相送者,有房主人骆氏夫妇及伊子汉兴,市中汪静之,卢叔桓,山大吴伯萧,王瑭(碧琴),李象贤,闵氏叔侄,《正报》蜂巢,社会局萧觉先,《北洋画报》记者陈绍文诸君。

向西行十一小时,过胶州高密等处,涉潍水、淄河,遥望云门首阳等山,齐国王陵,傍晚六时前到了济南。

阴晴天气,济南亦遭大雨之后,道路坏极。晚宿平浦宾馆,臭虫蚊子极多。

访李守章夫妇于济南寓居。

八月十三日(七月初四),星期一,晴。

晨起即去李氏寓,与李氏夫妇历访趵突泉、金线泉、黑虎泉诸处,后上千佛山,遥望华鹊两峰,点扼黄河之上。午饭在院西大街一家南方馆吃的,饭后即绕历城学宫之东出大明湖。坐船访历下亭,张公祠,北极阁,铁公祠等处后,赶至津浦车站,坐五点零五分特快过黄河北行。

晚宿车上,凉极,薄棉被已觉不够。

八月十四日(七月初五),星期二,晴。

晨八时余,抵正阳门车站,十年不见之北京故城,又在目前了,感慨无量。

到巡捕厅胡同寓居住下后,历访同乡金任父,孙百刚诸人,以后大约要为酬酢与游逛,废去二十日工夫了。

晚上访张水淇夫妇于中央饭店,在丰泽园吃晚饭,同席者有傅墨正等故乡前辈。 yRJ9tsEOhoTb90UBmTkVm4buA1O+B2ojFpTupy4aQ2QfDib+4+g7qh8yHOWu/bI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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