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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2月1日——28日

一九三○年二月一日(旧历正月初三),星期六,晴爽。

是春天的样子了,三日后就立春,我希望自己的创作力也能够从此而脱出冬眠的绝境。

今天读一位女作家Muriel Hine的The Flight,觉得还有点趣味。总之女性的心理描写,是有些地方非要由女子来描写不可的。从前曾读过一篇这女作家的Autumn,也是水平线以上的作品,读了还不觉得是被骗了。无名作家的创作,大约像这样的总也不少,可惜没有工夫来多读一些。

午后有安徽大学的代理人来访,说明该大学之所以待我苛刻者,实在因为负责无人之故,并约我去吃了一餐晚饭,真感到了万分的不快。

二月二日(初四),星期日,阴晴。

午前陶晶孙来访,托卖译稿一部,就和他出去走了半天。

晚上吃得太饱,出去走了半天,遇见了一位日本人,花了好几块钱请他吃了一次晚饭。这一次和他的遇见,说起来实在也是一件奇妙不可思议的事情。

晚上一晚睡不着。

二月三日(正月初五),星期一,阴晴。

又把《西部战线》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作者Erich Mari Remarque终究是一位虚无主义者,而这一篇Im Westennichts Neues也决不是一部不朽的大作品。

作四川吴宁中的覆信。他的地址是成都红照壁街十五号附三号。

四日(初六),星期二,雨。

自昨晚下起,蒙蒙的细雨一直没有止过。一天在无聊中过去,只读了三十余页的小说,名The Unbidden Guest,著者是Silvio Villa,大约系一位从意大利的Piedmont移往美国去的移民。小说并不好,不过是一个很simple的life story而已,然而有几节也颇有诗意。

今天发信两封。

五日(旧正月初七),星期三,阴云。

夜来起了北风,雨在天亮的时候止了。大约晴是不会晴的,雨却可以不下,倒也是使人感到舒适的一个转变。

续读Unbidden Guest,大约今天一天,可以读了这一本American-Italian的小说。

六日(正月初八),星期四,阴,然而不下雨。

午前起得很晚,出去买了两本小说回来,一本是曾得到Goncourt Prize的 Jerôme,著者为Bedel,一本是A Nightingale (A Life of Chopin),著者系一无名的女性。后又去兴业银行押了一点款来。

午后不出去,有人来坐了半天。

七日(初九),星期五,阴晴,后雨。

终日不做一事,只出去看了几个朋友。预备于三四日后回富阳去一趟。

八日(正月初十),星期六,阴晴。

为欲去故乡,终日为购物洗衣剃头忙。然忙里偷闲,也买了两部好书,一部是Windelband的Einleitung in die Philosophie,一部是Longmans & Co.发行之Professor Max Müller,系他的夫人编辑之一部传记,上下两册,共一千余页。我久欲译他的Deutsche Liebe,得此书后,当可作一篇详细的介绍。

晚上洗澡,定于后日坐早车去杭州。

九日(正月十一),星期日,晴。

终日为预备回籍事忙。午后去接王老爹爹,在车站上守候了三个钟头,仍接不着,倒看了半部The Ordeal of Richard Feverel。此书是George Meredith小说中最好的一部。前在日本做学生的时候,也曾看过一遍。因当时语学浅薄,看不出好处来,现在却觉得愈看愈有味了。此外,Meredith还有一篇论文,名Essay on Comedy。在美国,Charles Scribner's Sons公司的The Modern Student's Library里有单行本印行,闻系他对于小说主见之结晶论文,暇时当去买来一看,很可以帮助读他小说时的鉴赏也。

晚上早睡。

十日(旧历正月十二),星期一,晴爽。

早晨八点,去北站乘特快车去杭州,一路上平安无事。到城站有宝垌来接,与谈数语,就坐原车至江干。二点半钟坐快班轮去富阳,到家已经在午后五点后了。

晚上有人请吃饭。

十一日(正月十三),星期二,晴。

中午有人请吃饭,晚上我自己请客。喝醉了酒,碰破了头。

十二日(正月十四),星期三,晴。

终日为吃饭饮酒见客忙,决定于明日去杭州。

十三日(废历正月十五),星期四,晴爽。

早晨坐早班船到杭州去,到杭州已经是午后两点钟了。访了几位亲戚朋友,就去西湖,自孤山绕道至西泠印社公园等处,走了一圈,傍晚回来。

晚上早睡。

十四日(正月十六),星期五,晴快。

早晨去城站买书,买了一部定远方濬师著的《蕉轩随录》,是同治年间的笔记,笔墨很好,掌故也很多,刻本也好,只花了六块大洋。此外又买了一部吴修龄氏的《围炉诗话》,此书盖可与贺黄公《载酒园诗话》、冯定远《钝吟杂录》鼎足而立者也(见他的自负语)。

十五日,星期六,晴。

午前游紫阳山一周,午后去西湖,为拓碑事并到艺术院去了一趟(《永福寺碑》)。

晚上回来,发现乳母窃取金钱的事情。

十六日(正月十八),星期日,晴。

为乳母事,闹了一日,到晚才了结。晚饭后复去西湖闲步,遇见了老同事谭仲逵君。饮酒一斤,回来睡觉,决定明天坐早车回上海。

十七日(正月十九),星期一,晴暖。

大有春天的样子了。坐在车里觉得热得很。

几日不看报了,到了嘉兴,急欲知道一点外界的消息,买《字林西报》一份,读后才晓得中原又将大战了。蒋交易所政府,前次不倒,这一次大约总靠不住了,且看看阎老西的法宝如何吧。

晚上到家,人也倦极。晚饭饮酒一斤,醉倒了,早睡。

十八日(正月二十日),星期二,阴晴,似有雨意。

早晨去北四川路,打听安徽的消息,即发电报一通,去问究竟。

午后小睡,复去访高一涵氏。

晚上十一点半上床。

十九日(正月二十一日),星期三,阴,后晴。

早晨去亲戚家办了一点小事。回来的路上,买英国新出的小说数册。

回来后补记了十日来的日记,以后拟定心定意的读我的书,做我的事了。

傍晚接安庆来电,谓上期薪金照给,并嘱我约林语堂氏去暂代。去访林氏,氏亦有去意。

二十日(正月二十二),星期四,晴。

午前出去买报。蒋阎的战争,似已不可免了。过虹口,买小说数册。

午后访鲁迅氏,谈到了夜。

晚上雨。接北大来电,催我动身。

二十一日(正月二十三),星期五,晴。

早晨又去打了一个电报去安庆,系催发薪水者,大约三四日后,总有回电到来。

约林语堂去代理的事情,大约是不成功了。

中午约同乡数人在正兴馆吃中饭。午后洗澡。

傍晚去看梅花,在光华大学附近,系徒步走去者,所以走得很疲倦,到家已经晚了。

二十二日(旧历正月二十四),星期六,雨。

早晨三点钟就醒了,中夜起来,重看了一遍译稿。《小家之伍》一书,译文共五篇,打算于这六七日内整理好来。目录如下:1.《乌有村》(Germelshausen)。2.《幸福的摆》(Das Glückspendel)。3.《一个败残的废人》(Ein Wrack)。4.《一位纽英格兰的尼姑》(A New England Nun)。5.《浮浪者》(The Tramp)。

二十三日(正月二十五),星期日,阴,后晴热得同五月一样。

自昨天起到今天止,看了两篇译稿。Germelshausen及《幸福的摆》已经看毕,明天但须将两篇短一点的稿子再看一次就可以交出去了。看完之后,还须做一篇序文。

午后出去走了一转,买德国J.E.Poritzky著的论文集Die Erotiker一册,Snorri的Prose Edda一册。

二十四日(旧历正月二十六),星期一,阴雨。

今天头脑昏痛,不能做事情,午前去西门走了一趟,午后小睡,起来后杂读了两三篇日本人的小说。

北大周作人先生又有信来催我北去,覆了一个电报,明天想写一封快信给他。

二十五日(正月二十七),星期二,阴后晴。

午前将《小家之伍》的稿子集好,写了一个译者小序。午后将稿子交去给北新。又作周作人先生的快信一封。

买D•H·Lawrence的短篇小说集The Prussian Officer一册。

晚上读Civic Training in Soviet Russia到午前一点,大约此书三日内当可以读了。

二十六日(旧历正月二十八日),星期三,晴。

午前读了一本无聊的小说。将吃午饭的时候,出去走了一趟,买杂品若干。

午后发武昌王星拱快信一封。

二十七日(正月二十九日),星期四,阴晴。

午前早起,因昨晚睡眠不足,颇觉不快。早餐不吃,出去走到了中午。过内山书店,买Emile Zola的小说La Faute de L'Abbé Mouret(1875)日译本一册。晚上将此书读了七十几页,很有点像Hudson的The Green Mansions,盖系描写Abbé Mouret之对一自然少女“亚儿苹”之爱的东西,结局是很悲惨的。

二十八日(旧历二月初一日)星期五,晴。

几日来每夜有夜雨,而早晨总晴,是棠梨花开的时候了。

今天读了一天《Abbé Mouret之过咎》。

晚上命映霞去安庆搬取书籍,送她上船,到午前一点才回来睡觉。天大雷雨。 DXhziSZS8+o/m3zgiY+pI3T6Nc0wz4rgnche36qDMVMczA+11RgdTxl8K6tDHFc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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