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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5月1日——31日

一九二七年五月一日,星期日,阴雨,在上海之出版部内。

过去的种种情形,现在不暇回顾,我对于过去,不再事伤叹了。要紧的是将来,尤其是目前。数日来因为病得厉害,所以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这一回病好之后,我的工作,恐怕要连日连夜的赶,才赶得上去。

天气阴森晦涩,气氛不佳,今年的五月节,太寂寥了,真太寂寥了。

早晨一早起来,冒微雨赶回闸北,在北四川路,又遇了英帝国主义者的阻难,几乎不能过去。到了闸北出版部,看了些来书,办了些琐事,在午前中仍复走了出来。今天头痛胃缩,身体很不好,午后睡了一个午后,晚上吃了一碗粥,还觉得不能消化。

二日,星期一(阴历四月初二),晴朗。

因为病得太郁闷了,所以一早起来,就上龙华去散了一 回步。身体觉得倦怠得很,心里的郁闷,仍复是开放不了,到午前十一点左右,才到出版部里。

看了些来书和映霞的信,就走到北四川路来,在咖啡馆里吃了两杯牛肉茶和四块吐丝面包。

午后又在艺术学院宿舍内睡了一觉午睡,晚上上大世界前的天津馆去吃了一盘水饺。

回来遇见出版部里来的两个人和自广东来的王独清,陪他们去吃晚饭后,又谈了一忽,到十点钟才就寝。

三日,星期二(阴历四月初三),晴爽。

早晨一早就去出版部,见了一种荒废的空气,弥漫在出版部里。中午从法科大学会计处取了些钱来,请伯奇、独清等吃饭。

午后出去走了半天,晚上回来,又听见出版部伙计们中伤我的毁谤。

病稍微好了,只是消化不良。夜七点到九点,去上了一点多钟的德文课,十点后方就寝。

四日,星期三(四月初四),晴爽。

早晨也于六点钟起床,觉得病已经好了八九分了,因为昨晚上听见的消息,所以和独清一道去闸北出版部开了一次全体职员大会。

对他们披沥尽了肺腑,教他们好好的为创造社尽一番 力,我几乎自家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中午和独清出来,上一家广东菜馆去吃了中饭。天气很好,所以和他自北四川路,一直走向南来。路过伊文思,进去买了几本书:Horizon系书评的集合本。Art in NorthItaly,系介绍威匿思等处的艺术的。Fires, Gibson的叙事诗集。The Natural Philosophy of Love, By Gourmont,系Ezra Pound的英译本。

一路上走来,看了些熙来攘往的春日的世界,心里总觉得不快乐。和独清上伯奇那里去坐了一会,请他们在天宝池洗了澡,又仍复回到闸北去。

在出版部里接了些来信,上郑心南那里去了一趟,坐到傍晚,一个人出来上一家日本馆子去吃了晚饭。

晚饭后返出版部,才知道北京的二哥哥来了,马上出来上旅馆里去看他,见了侄儿侄女和他的新娶的第二夫人。十点前,仍复回到新华艺术学院里来宿。

五日,星期四,四月初五,晴快。

夜来小雨,然而我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了。坐车上枫林桥去看了几位朋友,都没有遇见。折回法界去旅店看二兄养吾。和他出去买了些物事,回来就请他们吃饭,送他上南站的火车,路上很想起了我的年老的娘。可是因为她待我的儿女太不近人情了,终于不想回去看她。我又想起了呻吟于产褥的北京的女人,就写了一封信去安慰她。

午后自火车站回来,在一家旧书铺里,又买了一本英译伊罢纳兹的小说The Enemies of Women,此书我从前本来有过的,后来似乎被人家借走了,所以只好再买一本。

回到出版部里,见了一位新自日本回来的学生,他和我谈了许多艺术问题。我教他不要先决定目的,应该多致力于创作。傍晚上新亚印刷所去,告以印全集的次序。

晚上有新月一弯,挂在苍蔚的天里,我自法科大学教书出来,也感受了一点春夜的寒意。明天立夏,一九二七年的春天,今天尽了,可怜可叹。叹我一春无事为花忙,然而这花究竟能够不能够如我的理想,一直的浓艳下去,却是一个疑问。因为培护名花,要具有大力,我只觉得自家的力量还有点不足。今天早晨也曾发信寄照相给她过。

六日(四月初六),星期五,晴快。

连日的快晴,弄得我反而悲怀难遣,因为我有我一己之哀思,同时更不得不加上普世界的愁闷。时局弄得这样,中华民族,大约已无出头之日了,我所希望的,就是世界革命的成功。然而人心恶劣,中外都是一样,机会主义者,只晓得利用机会去升官发财,同人的利益是不顾着的,哪里还谈得上牺牲?谈得上革命?

午前又上印刷所去,教他们在全集第一页上,加上一个Dedication:“全集的第一卷,名之曰《寒灰》。寒灰的复燃,要借吹嘘的大力。这大力的出处,大约是在我的朋友王映霞的身上,假使这样一本无聊的小集,也可以传之久远,那么让我的朋友映霞之名,也和她一道的传下去吧!”

十点钟前回到出版部里,知道内山书店昨晚着人来叫我去。到了内山书店,却见郭夫人和她的四个小孩来了。为她找旅馆,弄行李,忙了一天。午后王独清又来,同在虹口跑到晚上,洗澡,吃饭,十点钟回金神父路去睡觉。

七日(四月初七),星期六,晴。

晨七时前起床,上河南路旁五芳斋去吃早饭,回到出版部里,已经是十点多了。写了一封给映霞的信,就有来客,系同乡张某,和他谈到午后的两点钟才去。

午后又想上租界去乱跑,因为天气寒冷,就没有出去。又有人来访,和他枯坐到晚,苦极了。

傍晚的时候,因为天气太好,就坐车上江湾去了一趟。回来在一家小馆子里吃晚饭,又觉冒了风寒。

晚上出去访郭夫人,仍至新华艺术学院宿。

八日,晴朗(四月初八),星期日。

早晨写了一封给映霞的短信,出新华后,又上五芳斋去吃早饭。回出版部后,看了许多信,想执笔做文章,苦无兴致。

午后上北京大戏院看电影,系伊凡纳兹的作品《妇人之仇敌》。从影戏院出来,在北京路旧书铺里买了一本但丁的意大利文《神曲》及其他的小说二三册。

晚上懒极,早眠。

九日,星期一,今天是国耻纪念日,夜来雨,阴。

晨起,觉满身筋骨酸痛,想去买一本德文小说来读。因为前天早晨,自五芳斋出来,路过璧恒公司的时候,看见有一本俄国Bunin的小说,系译成德文者,似乎很有一读的价值。

十点钟到德国书铺,买了两本书,一本是Bunin's Mitja's Liebe,一本是Bernard Kellermann's Die Heiligen。又到法界去看了几位朋友,他们都到南京去了,没有会到。中午在新半斋吃鳝鱼,吃了一个醉饱。

午后看婆宁的小说,作映霞的覆信一封。

晚上去新华宿,月亮很好,步行至郭复初寓,和郭太太谈了一阵就走了。随后又到同福里的李宅,谈了半个多钟头,在那里遇见了陈方,将浩兄的事情托了他,他也已答应,因而就写了一封信去催浩兄到南京去。创造社事,也弄稳固了,大约被封总不至于的。

十日,星期二,晴朗,今天要去法科大学上课。

午前起来,天气很寒冷,并且雾很大。走到霞飞路坐电车,商家店门都还没有开,买了一大张《大陆报》看,今天的论文里却有非难蒋介石处,真奇怪极了。

中午去赴宴,会见端六、杏佛诸人。据说当局者可以保证创造社的不封,但要我一个交换条件,去为他们帮助党务,托病谢绝了。

午后请修人等去吃晚饭,有同乡陆某,也邀在内,陆要回浙江,送了他十元路费。晚上会光赤,谈到十时去新华艺术学院宿,人颇觉疲劳,病了。

十一日,星期三,晴快。

一早就醒,觉得病得很凶,腹泻不止,午前和王独清走了半天,觉得两只脚有一千斤重,似乎是将死的样子。

午后又和独清及同乡张某纠缠到四点钟,人倦极了,但不能脱身。

接到映霞的信数封,快慰之至。就马上写了一封回信给她。

晚上去法科大学上课,读Ouida's In a Winter City,仍在新华宿。

十二日,星期四,雨。

觉得病加剧了,午前将《洪水》第三十期编好,后出去为张资平侄事冒雨跑了半天,终没有结果。在一家北京馆吃中饭,午后回家睡了半天,晚上过俄国旧书铺,冒雨上法科大学去签了一个名,又回到新华去宿。

十三日,星期五,晴。

早晨,在新华候独清,至十点钟前方出去。伯奇也来了,三人就走在一道。

十二点钟至四马路光华,为独清索取《圣母像前》之稿费,中午在四马路一家广东馆名杏花楼的楼上吃饭。价很贵而菜不好吃,又上了一回当。

午后回家,在出版部里遇见了自富阳来的二哥哥。和他一道出去,办了些事情,傍晚就在四马路的澡堂里洗澡。浴毕去饭店弄堂吃晚饭。

晚饭后,和独清、伯奇等别去,我和二哥哥回出版部,他们去出席文艺座谈会,我答应他们一点钟后就去。

回到出版部里,匆忙看了一封信,才知道映霞到上海来了,惊喜交半。上内山书店楼上的日本人组织的文艺座谈会去坐了一坐,就雇车奔跑到三马路东方旅馆去找映霞,她系于午后一点钟到的。晚上和她谈到半夜就在那里和衣而宿。

十四日,星期六,晴。

早晨一早就起了床,和映霞出去上北万馨去吃早点心,伙计都惊讶我们的早起。劝映霞迁了一个旅馆,又和她说了一阵话,即跑上闸北去看二哥哥,他已经走出去了。就马上回来和映霞作伴,中午约了华林又上饭店弄堂的那家小馆子去吃饭。座上说了许多到欧洲去的话,映霞也觉得很快活。

从饭馆出来,又上新华艺术学院去看了一趟,出来直回旅馆,一直谈到半夜。

十五日,星期日,晴快。

早晨起床,想到吴淞去玩。因为肚子痛,映霞劝我上周文达那里去看病。二哥哥已于今天早晨回浙江去了,所以两人终究没有谈天的机会。

在周文达那里和映霞坐到十一点钟,出来就在晋隆番菜馆吃午饭。饭后在大马路上闲走,为她买了一件衣料,修了一修手表。回旅馆后,看报上的广告,见有《白蔷薇》的电影,在北京大戏院上演,就和她去看去。看到五点多钟,散场回来。映霞上陈锡贤女士那里去取裙,我也新华去了一趟,约好于七点钟再在旅馆里会。晚饭在大马路浙江路口那家小馆子里吃的,又在街上走了一会,就回来睡了。

十六日,星期一,晴。

早晨起来,两人都有点依依难舍的神情,因为她要回嘉兴去。正在互相搂抱的时候,她看出了我眼睛里的黄色。她硬要我去另找一个医生看病,我勉强上钱潮那里去看了一看,果然决定了我所患的是黄疸病。

十点左右,两人又去北四川路配了药,中午十二点钟,才送她上北火车站去赶快车。

午后回到闸北,觉得人更难堪了,就把创造社里的事情,全部托付了出去,一个人跑回新华来。晚上睡得很不好,精神也萎靡不振之至。

十七日,星期二,晴。

早晨和画家陈某及王独清一道,来法界金神父路的广慈医院,进了东院第二号的二等病房。

睡了一天,傍晚起来上法科大学去了一次。

十八日,星期三,晴。

医生禁我吃咸的东西,肉,蛋之类都不能吃,一日只许饮牛奶五杯,面包数块而已。睡了一天,读岛崎藤村的小说集《微风》。傍晚又上法科大学去了一次,顺便也去访问了李某。

十九日,星期四,晴。

病体还是那样,不过病院生活的单调,有点使我感得不自由起来了。终日读《微风》。

傍晚出去,上出版部去了一趟,接了两三封信,一封自嘉兴的映霞那里来,一封是她的母亲来的。

回病院的途中,又上法科大学去转了一转。

二十日,星期五,晴。

午前医生许我吃素菜了,但病症仍没有丝毫进步。有一位招呼我的道姑要去“避静”,我也想和她一道的出这一个病院。

陈锡贤女士来看我,说明天映霞又要上上海来。我心里真感激她,可是有点觉得对她不起,午前李某也来了。

午后补记了几日来的日记,人倦极了,明天等映霞来后,我打算迁移一个病院。

二十一日,星期六,晴快。

午前在病院读书,把Ouida's In a Winter City读了一半。

中午的时候,天气很热,人亦倦得不堪。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愈觉得这一次进病院的不对。病体依旧,而钱却花了不少了。

等到午后三点钟前,华林来了,映霞和锡贤也果然来了,我真喜欢得了不得,就叫了一乘汽车出了病院。

这一晚在远东饭店宿,和映霞去看Barrie's Little Minister的电影,到十一点送她上坤范去后,才回旅馆睡觉,很不安稳。吃晚饭的时候,我又请他们大家吃了一顿。

二十二日,星期日,晴热。

早晨一早就醒了,候映霞来,到了十点,搬往振华去住,住在后面我曾经住过的那一排屋子里。

午前和映霞杂谈,在家里坐着无聊,便走上城隍庙去散步,顺便去访问了之音等姊妹三人。在他们家里,和她们吃中饭。

下午在旅馆里不出去,傍晚为映霞买了些鞋袜,便和她上禅悦斋去吃晚饭。

饭后又在电灯光亮的马路上走了一阵,九点过后,送她上坤范女学去。我一个人,在振华宿,睡得很好。

二十三日,星期一,阴。后雨。

午前在旅馆里候映霞来,九点过后,她送药来了。吃了最后的这一服药,便和她上新亚去看《达夫全集》的第一卷。印刷已经有一半多了,不过封面还没有送去,当催伙计去买好送去。

车上遇买票的人,告我医黄疸病的医生,就上六马路仁济堂那里去,候了半天,又跑上西门医生家里去了一趟,才开到了一个药方,回来在路上买了药回旅馆。

午后一点多钟,送映霞上火车站,天竟下起雨来了。在闸北出版部里煎了一剂药,服后去商务印书馆找郑心南问资平的版税事,又去访婀娜。晚上有人请我,当去赴宴。

在新新酒楼吃晚饭,遇见胡适之,王文伯,周鲠生,王雪艇,郭复初,周佩箴诸人。主人李君极力想我出去做个委员,我不愿意,后来他又想请我教周某及其他几个宁波新兴权势阶级的儿子的书,我也没有答应。

晚上在新华睡,因为蚊子臭虫太多,睡不安稳。

二十四日,星期二,晴热。

午前一早醒来,就上虹口去打听《文艺战线》六月号到未?问了两家,都说还没有来,大约明天总可以到上海,我的危险时期,大约也在这十几天中间了。

孤帆教我去躲避在他的家里,但我却不愿去连累及他,所以仍想上西湖去住几天。

中午带早膳,是在一家日本铺子里吃的,吃了一碗母子饭及一碗田舍汤。

昨天接到我北京女人的信,很想覆她,但没有写信的勇气。

午后在出版部睡觉,服中国药一剂,读了O.Henry的一篇无聊的小说,作映霞的信。

二十五日,星期三,晴。

因为久不在出版部里睡了,弄得臭虫很多,昨晚几乎一宵没有合眼。早晨起来,做了许多事情,上虹口一家日本馆去吃了一顿朝餐,很觉得满足。好久没有尝那酱汤的滋味,今朝吃起来觉得很合我的胃口。吃早饭后,又上仁济堂去看了一次医生,午后回来,又服了一剂中国药。

王独清来出版部里,杂谈了一阵,和他出去走走,走到傍晚,去日本馆子吃母子饭一碗。晚上上法科大学去上课,仍回出版部宿,发映霞及北京的快信各一。

二十六日,星期四,晴。

早晨去虹口,想去日本馆子吃早饭还早,所以就上五芳斋去吃了些汤团之类,又觉得吃坏了。

回来接到许幸之自狱里的来书,就上上海县衙门监狱里去看他。他见我几几乎要放声哭了,我答应他设法营救,教他再静候几天。

买了许多旧书回来,出版部里一个人也没有,看了半天书,晚上一个人上北四川路去吃鸡饭。饭后上内山书店,不意中遇见了一欧。我告诉内山,一欧就是黄兴的儿子,他睁圆了眼,似乎感动得很,日本人的英雄崇拜之心,实在比中国人强。

晚上上法科大学去上课,结束了这一学期的事情。

二十七日,星期五,晴。

早晨又上虹口吃了一碗母子饭当早餐。上书铺去看了一趟,买了一本L.H.Myers的小说The Orissers。迈衣爱氏是一个新进的作家,他的小说雄壮伟大,有俄国风,中国人大约还没有人介绍过他的东西,我打算读完后,为他介绍一下,可使中国目下的那些文学家多认得一位异国的作家。

回到出版部里,接到映霞的来信,约我明天早车去杭州。为许幸之等写了一封信给东路军总指挥处的军法科长,要求放免许等三人。

午后去访适之,告诉他将往杭州去养病。

晚上读The Orissers。去南市换钱。

二十八日,星期六,晴。

昨天晚上睡不稳,中夜起来了好几次。天未明,就把书籍衣箱等检就,预备上车,终于六点钟前到了车站。

等车等了两个多钟头,人疲倦极了。车上遇见了许多朋友,有师长某,五六年不见了,倒还认识我。

午前十一点过,车过嘉兴,下车去寻映霞。在长廊上来回寻了两次,都不见她,心急上车,她却早在我的车座前坐下了,自然喜欢得很。和她一路上来,忘掉了病,忘掉了在逃难,午后一点多钟,到城站。

在站上找二哥养吾不见,大约他今天早晨已乘早车到上海去看我的病了。真有点对他不起。

去映霞家,见了她的祖父、母亲,都说我病势不轻,马上去请集庆寺僧来诊视,晚上服药一剂,早眠。

二十九日,星期日,晴。

早晨一早,就去西湖,遇黄某于途,他告诉我浙江大学预备聘我来掌教,并且劝我在杭州静养,为我介绍了医师一人,我没有去看。

在湖塍闲步,遇见了许多同乡,他们大约是在谋事情,可惜我力量薄弱,不能够一一引荐他们。

十点钟前回到金刚寺巷来服药,午后睡了一觉,出去买了些吃的东西来。又去旧书铺买了几部诗集,及苏曼殊的诗、小说集一本。

晚上早就寝,觉得病好了许多了。

三十日,星期一,晴。今天是阴历四月的末日。

午前一早就醒了,在床上读了两篇曼殊的小说,早膳后,做了一篇《杂评曼殊的作品》,共四千字,至中午十二时脱稿。

午后服药,觉得头痛,精神不爽,大约是午前做文章太过的原因。睡了一个下午,傍晚出去候上海车来,想等二家兄下车,等不到。

晚上天闷热,晚饭后,和映霞出去上城站空地里去散了一回步。

三十一日,星期二,晴热,闷人。

五月又于今天尽了,这一个月里,什么事情也不做,只弄得一身大病。

日本的《文艺战线》六月号,前天可到上海,大约官宪当局又在起疑神病了。

午前去西湖会黄某,谈及病状,又蒙他们注意,劝我安心静养。上湖塍旧书铺去看旧书,没有一部当我意的,午后服药。

得上海信,前天果有人去出版部搜查了,且在调查我的在杭住址。作覆信一,要他们再为我登报声明已到日本的事情。

今早把那篇评曼殊的文章寄出,又要做月刊的文章了,大约在这两日内,还要做两三万字才行。

午后上大街去购物,也曾上车站去候车,二家兄没有回来。

读《笃旧集》中张亨甫诗选,晚上和映霞去城站散步,九点钟就寝。 z9+yxLaXYgoumqpSD/hDHGJXguCHA2P/ZjXTFmhfsgTBbHIQAmYWDXPqybYKqN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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