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在人境,
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
心远地自偏。”
我爱读这首诗,
但我不大信这话是真的;
我常想,古人说“大隐在城市”,
大概亦是骗骗人的。
自从我来到蜷庐,
我的见解不能不变了:
这园子并非地偏,
只是主人的心远了。
主人也是名利场中的过来人,
但现在寻着了他的新乐趣:
他在此凿池造山,栽花种竹,
三年竟不肯走出园子去。
他是一个聪明人,
他把聪明用在他的园子上;
他有时也不免寂寞,
他把寂寞寄在古琴的弦上。
我来打破了园中的幽静,
心里总觉得对他不起;
幸而接着下了几天的大雨,
把园子大洗了一洗。
雨住了,
园子变成小湖了;
水中都是园亭倒影,
又一个新蜷庐了!
多谢主人,
我去了!
两天之后,
满身又是北京的尘土了!
一九二一年九月七日
十年了,
他们又来纪念了!
他们借我们,
出一张红报,
做几篇文章,
放一天例假,
发表一批勋章:
这就是我们的纪念了!
要脸吗?
这难道是革命的纪念吗?
我们那时候,
威权也不怕,
生命也不顾,
监狱作家乡,
炸弹底下来去:
我们能受这种无耻的纪念吗?
别讨厌了,
可以换个法子纪念了!
大家合起来,
赶掉这群狼,
推翻这鸟政府;
起一个新革命,
造一个好政府:
这才是双十节的纪念了!
一九二一年十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