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6月—1935年3月)
方泉兄台鉴:
自去年十一月起,至本月止,承代购书物、药品甚多(并月付灵均之款),至为感谢。
柏、章诸君曾有小款托尊处转收,不知全数若干?除以此扣还外,尚欠尊处若干?(去年十一月以前另计)务请抄一细帐赐知。无论如何深交,帐目必须清楚。令叔对此往往糊里糊涂,望兄一矫正之。
潘寄百元,收付均不必列入,因系一笔整帐也。
专此敬颂
大安!
弟夷白
〔一九三三年〕六月十六日
这是1933年(民国二十二年)的信,信封上有“南京”戳。信封上书:上海公共租界北泥城桥长沙路亚东图书馆编辑所转交方泉先生启,金陵小门口高冈里刘宅缄。
“方泉”是仲翁在狱中替我取的一个别名。
“灵均”是高语罕先生的爱人。
“柏”是烈武先生,“章”是行严先生。
“潘”是仲翁后来的爱人。
“夷”是仲翁的别名,是“明夷”的简称。
“潘”是英美烟公司的一个女工。有一个时期,她曾得到许可,进监与仲翁同居。仲翁去世于江津(1942)后,潘在上海,因患癌症去世,是生前自己决定要火葬的。记得我的大叔替她办过后事(还另有朋友)可惜年份记不清了。
地图二份,《西游》二册,均收到。
(鉴初兄用铅笔批有“已发”两字——原)
商务新刊《英文世界地图》价金元一元。
(鉴初兄用铅笔批有“商务缺,另办《新世界列国地图》有中英文”一行——原)已见广告,望代购一份寄来。
羽兄寄来《大美晚报》(汉文的)(登载“上诉状”的)未曾收到,大概未用信封寄,被没收了,可否再觅一份寄来?(用信封寄,或托人带)
黄医生来此一次,不知用钱若干?黄医生所开药方,已购服二次,未见有若何特殊现象,大约病未发,不易试出它的效力,现在只有继续服用再看。
望与行严先生一商,是否可将其中“清共而后……罪胡为乎来哉”这一段删去?
莫尔干《古代社会》(南强出版吧?)望购一部寄来,能购一部英文的更好。倘英文购不着,望商之季子兄可否暂借我一读,如他此时不用。
此启
方泉兄:
弟季丹白
〔一九三三年〕八月一日
以后来信,望写今名,因“明夷”此间已有知之,望告羽兄。
这是1933年的信,信封上有“二十二年八月九日南京”邮戳。信封上所写和前信一样,但发信处有“高冈里廿三号刘缄”,以前未写号头。
《古代社会》旁,鉴初兄有铅笔字注:“照发中文本一本,英文本一本——借的。”
“羽兄”是高语罕先生,他号“一羽”。
“黄医生”是黄钟医生。
“季子”是李季先生。
“季丹”是仲翁的另一别名。
这封信里有“望……将其中‘清共而后……罪胡为乎来哉’这一段删去”的话,可惜我一时无法查出行严先生所写的这一段话的全文了。
我只记得有一句是“成畸〔犄〕角之势”。
有一天,我到南京狱里去看仲翁,他一见面便气忿忿的,光着眼对着我说道:“唉!行严真糟!你回去,马上告诉他,我再也不要他替我答辩了!你看罢!……”
他一面回头在书架上拿出一本《陈案书状汇录》来,翻到一页,说:“你看!这成什么话!”我当时一看,仲翁已经在“清共而后”那一段改掉了不少的字句了。我看后,说:“这一本,我可以拿回去给章老伯一看罢?”他说:“好的”。
我记得是要把“反对派和南京国民政府,对于江西,成为‘畸角之势”,(非原文)的意思,要完全删去;这很明显,他无非不赞成说他和江西是对立的。
我希望行严先生将来可以找出那本《陈案书状汇录》来,在他的书橱里或者是文件柜里。那是我面交给他的。上面改的句子,都是仲翁的亲笔字(毛笔写的),熟人一见便会知道是仲翁的笔迹。
最近,我访《陈案书状汇录》不得,只有在此带说一笔。如此书再也找不到了,将来如有机会,在当年的《申报》、《新闻报》、《晨报》等日报上,或者也可以找出章先生替陈先生答辩的文章来,再把那“清共而后”的全段完全录来;不过,可惜的是仲翁亲手改的那几句句子究竟是怎么样改的,非找到我带给章先生的那一本来,无法录全了。这真是大憾事!
现在手头还有“中华民国二十二年(1933)五月八日的《晨报》”上剪下的“时论”一篇,是《中央日报》的《再答章士钊(再论今日中国之国家及政府)》中有云:
“……偶忆章君在京出庭抗辩归沪之日,在沪自作谈话,曾自言政府当局于其辩词丝毫未加阻止,京中党内外各报亦尽量予以披载,不漏只字,章君且为政府辩白干涉言论之无据。”
又有云:“……记者前《论国家与政府》揭布于前月二十六日,而法院之判决即在是日。”照这样看来,一九三三年四月二十六日以后的上海日报上,如有机会一查,章先生的“清共而后”那一篇辩词一定是可以查考得出的。
陈仲翁去世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陈案书状汇录》里亲笔修改的一段,恐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如下很大的功夫,自还可以找得出来吧?),现在只有他给我的一封信里有如下的这一句了:
望与行严先生相商,是否可将其中“清共而后……罪胡为乎来哉”这一段删去?
这也足以证明他对江西自是存有莫大的希望的。
此信是用本国信纸、用毛笔写的,也有信封,并不是像其他的信、有时只是用练习簿(三十二开本)上的纸,用钢笔写的。可是他的字,那怕是用钢笔写的,熟人一见,也都会认得出是他的笔迹的。
我觉得这一句很可以看出仲翁的立场来的。
方泉兄:
托赵先生带上之信,谅已收到。
顷接哲子转来手书,并附来章先生致黄医生信稿(见前),均读悉。
黄医生来此之川资、旅费,应在弟存款内开支,如不足,迟日再行筹寄补足,万不可由亚东支付。(已有款,惟尚未想得寄法;如一时无妥便方法,只好俟兄有事来此时带去。)
章、江、卢处,不必向之索款,尊见极是。
兄前偕令亲来此,在弟处毫无妨碍,因此时任何人都可来谈。闻他在南京伊文思书馆任事,如确实,可函告其时常来谈,弟顺便可托其购西文书,似甚便当。再兄处及羽兄如寄西文书与我,似亦可寄他转交也。
黄医生药方可服四瓶(每瓶十粒),除大便稍顺利外,无他特别现象,盲肠部分已月余未作痛,谅无妨碍矣。
令叔回沪时,望告其来此一游,故人久不见,弟颇思之。
望到内山书店代购如下各书:
1.モルガン古代社会(上下卷)(如购得此书,前函所请购中英文本,均可作罢)。
2.v-=r组织论。
3.卢森堡致考茨基书信。
4.伦理卜唯物史观。
5.ヌルキシュム方法论。
以上五书均日本改造社出版,其定价共计日金不过二元余,务望购齐寄刘女士处。
与灵、羽信,望转交。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集刊》由何家发行望示知。
《马克波罗游记》可请洪孟博或刘仁静(季子可寻着他)翻译。据我所知,他们二人,英文均可靠。其中人名、地名部分很难译,此方面,弟可尽力考证。此书在近代东方史(特别是中国)极有价值。
《古代社会》莫尔干的,亦有重译的必要(最好请季子译),此书和《资本论》及《人类由来》为近代三大名著之一,皆世界不朽名著也。
此颂
暑安!
弟季丹白
〔一九三三年〕八月九日
“章”是行严先生,“江”是彤侯先生,“卢”是仲农先生。
“江”、“卢”后来有款接济仲翁与否,不得而知;至于行翁处,后来由我经手,接济仲翁的钱实在不少。(每次都由我要仲翁写有亲笔收条交与行翁。)我记得有一次,行翁一面说困难,一面掏出皮夹,连六十几元几角(钞票)一概都交给我转与仲翁先作为另用再说。
方泉兄:
刚兄来此,得悉一切。带来《世界地图》一册、《古代社会》英汉文本各一册、大美报一张,均照收。最近寄来之《伦理与唯物史观》一册亦收到,勿念。(药六瓶亦收到。)
交刚兄带上钞洋一百元,望收弟帐内。
兄之婚事,刚兄亦与我谈及。我以为旧戚吴女士因家庭及子弟关系而论,固属方便;惟闻她的个性颇强刚,日久共同生活,未必于兄病体及急燥脾气有益;此事兄可不必过于固执,如有其他合适者(性情很重要),亦可图之。
弟病两月以来,曾发胀痛数次,惟未及盲肠部分,痛快放屁后,胀痛即止,此为消化不良,肠中发哮以至胀痛,此病症已毫无疑义。望以此病象告知黄医生,并问他是否继续服用前方或改服他药。IntealinolHenning治发哮似有效,是否更有好于此者?饮食方面,何者宜食,何者宜忌,亦请黄医生开单示知。
此祝
暑安!
弟季丹叩
〔一九三三年〕八月十七日
日来大便还不大好,吃面包及黄牛油,不知相宜否?
余已与刚兄面谈,兹不详及。
以上两信套在一个信封里,外书“请便交原放先生转方泉先生”。赵先生名健,号畏天,是刘梦符女士的丈夫。信是托他带来的。我记得那时赵先生是在慈幼协会工作。他从前是柏先生部下的军官。他真是一个和霭可亲的人,最宜于做“慈幼”工作。
“哲子”是哲民。他是延年、乔年、松年的弟弟,他出自君曼女士。
“令亲”是先妻的娘舅萧绳之,他后来自己在中央大学门口开过一个良友书店,卖新书新杂志与文具仪器,抗战后收歇。
“刚兄”是我的大哥乃刚。
“吴女士”是先妻的妹妹,她名彩霞。先妻只有姐妹二人,并没兄弟。
先妻比我小十二岁,她的妹妹比我的年纪更小得多,原来是不很适宜的。1937年,先岳母去世后,她和许自诚先生结婚了。
方泉兄:
所托购买各书已购得否?又有二种书:
一、何礼所著12本小册子,内容是主张共和政治,香港出版,以前上海广学会出售,书名已不记得,只要是何礼著的便得。
二、《中亚细亚游记》(书名大致如此,其详已记不清)。上海时务报馆出版(不过十万字左右)。
右二种书,均是三十年前的古骨,但此古骨却有不朽的价值。望兄自己或乃刚兄亲到广学会(基督教的)和各石印书店详细一搜寻,如能寻得,等于获得宝物,因此二种书均极有价值,恐均已缺版了。倘购得,亚东大可重印出版,可请多人作序(弟当然要作叙)大吹一下,这种书真值得一吹也。
所购买各书,大部分均可交邮局寄刘女士,只很少部分须托赵带也。
又,日本出版的《史学杂志》、《满洲厂史、地理》、《史林》,此三种刊物均已连续出数十册,中多名著(商务印书馆已选译数种出版了),请函托日本书坊,尽所有的全部购来,我认为亚东亦可于其中选译几种出版,因其有永久价值,且多系二、三万字的小册子,费成本并不多,虽然销数不能很多很快,而却有永久性也。亚东如有意办此事,我可为寻可靠而价贱的日文译手,由我选编指导为之。此事如商之适之兄,彼必然赞成。
《法史》(法国革命史),程始仁的编译三种,适之的《自述》及《短篇小说》各一册,均收到。
与兄往来之帐,务望于每节给我一细帐单(以前令叔经手的只好将来另算)。此次中秋节的结帐,望交赵君带来。他将于十月一号或二号来京寓过节,所有托带之件,望于此期前送给他。
前与行兄信,不知有何结果?
兄之婚事,前途如无望,应另图;如有望,亦望勿急图;总之,勿以此等儿女事累及精神,损及事业也。此祝
一切快活!
季丹手启
〔一九三三年〕十二日
再启者:
最近病状奉告如左,请送黄先生一看。前收到“一扫散”,比晚睡前服四粒,次晨迄午泻三次,腹中胀痛难受,精神大疲,嗣即停用此药。我认为泻剂对于我病还不相宜。幸一、二日即愈。
“阿达所根”服后无特殊现象。
在今一星期前,因午饭时食牛肉五、六块,食时尚无所感觉,晚间腹部忽腹痛,手不可触,起坐转动均觉痛。腹部极右,在盲肠之右(以前作痛均在此处)近胯骨处,有硬块隆起,不独手可摸着,而且眼可看见,惟不作红色。胃及大肠亦时作阵痛,而不甚剧。此病是否盲肠发炎,还是疑问。因无热度,不作呕,硬块不作红色也。发病之因是否因吃牛肉,也不一定,因为在此前三、四日,曾食鸡腿一只,并未发病也。病时服药如后:
上午七时服“阿达所根”一汤匙。
七时半吃牛奶一碗。
吃牛奶后服“阿达所根”一汤匙。
午饭前半小时服“阿达所根”一汤匙。
饭后服Acidol-Pehsin一粒。
午后三时服“音特司梯拿尔”四粒。
晚饭前半小时服“阿达所根”一汤匙。
饭后服Pehsin一粒。
如此一、二日仍不见好,乃加服Ohtalidon上午十时、晚九时各一粒。
一日后,痛乃止。近来三天已渐渐回复到一星期前状况。
现时只于早点、晚饭后各服“音特司梯拿尔”三粒,午饭后服Peh-sin一粒,他药均未服。
病根显然未除,现时只是为Ohtalidon勉强制住,稍一不慎,均再发堪虞也。
今后以取不作痛、不服药的方针,不知可否?
〔一九三三年〕九月十二日
后又附一毛笔字的“又白”:
北京大学《国学季刊》及清华《国学丛刊》,亚东曾代售否?能觅得若干册否?全部当不易得也。
罗振玉著《殷墟书契》前后编(珂罗版影印本),此书不知何处出售?哈同花园仓圣大学不知有售否?便中可问行严先生知道此书售处否?书价倘能在廿元左右,请为我购一部,特恐无此便宜耳。
以上三信并一信,信封上是“高冈里廿三号刘缄”,下注“九月十二日”,邮戳上是“南京”,廿二年九月十三日。“刘”即刘梦符女士。
只要仲翁有信来,说病状,我总要想法去看到黄钟先生,拿信给他看,再请他开药方,再办药送到南京监里去。黄先生已经摸到他的病了,所以回回总可以开好药给他服用。
我记得回回都要写信给仲翁,把黄先生怎么说告诉他,可惜都没有留底,无从知道是怎么写的了,这是很可惜的。
黄先生不厌烦,真令人感谢。后来仲翁继续服药、打针,经过一个不短的时期,病才大好,他竟可以天天读不少时间的书,到后来,又竟能从事著作了。最后他还开始学德文了。他原来懂日文、英文、法文的。他还懂别国文不懂,我不知道了。
日来病未发(前二三日小伤风,服金鸡纳丸数次,已愈),睡眠照旧好。饮食及大便亦尚可,惟精神不见佳,不能继续读五、六小时的书,尤其不好的是肌肉日见瘦削,想是胃肠中吸收滋养料的力量日弱也。
Ohtalidon “Sandoz”仿单,望送交黄先生一阅。此药据其仿单云能止一切痛,弟屡次服之都实有效。
Biolactyl英法文说明书中均未言服法,弟暂时每饭后十分钟服一粒,俟黄先生指示时间及分量后再改正。据此药说明书所云,似乎贱恙定有益,因此药不是普通的杀菌剂,而是以人工的发酵剂克服胃肠中因发酵所生之毒,定是近世理想的治疗法。服后有如何现象,自当详陈。想黄先生亦乐闻之。
每饭前仍服“音特司梯拿尔”三粒,谅无妨也。
此外温和运动和“静坐”并行。静坐时眼观所谓视窍,即是集中精神于抱朴子所谓眉(?)间却行三寸之“上丹田”。弟以为即是脑下垂体之内分泌,殊有益于生机。不知黄先生以为如何?
〔一九三三年〕九月廿二日
方泉兄:
九月廿八日寄刘女士转来信,附李函,均已收到。
买书既如此之贵,自然不能买,即有钱亦不必买。如有二百三十二元,再加若干,可购一部《廿四史》了,何必买此,已设法托人借一部来看看,或者可以有望。
售地事,蔡信既到手,大约有望。惟事前必须与令亲谈好条件,否则彼钱到手,对你说一声多谢了事,你为彼白忙,真是白白地为烟鬼多筹点烟费,岂不多此一举!
你的婚事,倘你真能静待,不至妨碍做事,自然很好;惟在吴女士方面,一面回绝你,一面又怒你另作他图,殊非常情常识所可解。
我服Biolactyl一瓶后,食欲稍旺,大便已顺利,腹中gas放出也很通畅,已显出有效,望告黄先生。现在每日服“音特司梯拿尔”三次,每次三粒;Biolactyl三次,每次二粒。拟续服。惟Biolactyl此间买不着,请即速在沪购二瓶寄来(前一瓶,明天即吃完)。此祝
大安!
弟季丹手启
〔一九三三年〕十月二日
先岳母(萧镜清女士)常对我提起家中人口太多,很困难,全家商定,决把房屋并给中央大学,要我托托蔡元培先生、罗家伦先生(中大校长),把这件事办成。
后来我托蔡先生写一信给罗先生,用子女教育费困难为题,蔡先生竟替我写了,我带给先岳母,我便不过问了。
我是不要分钱的。
她们家的房子很不少……先妻在日,我们都不想到南京去住,依先岳母,把我们的孩子们带到那里去读到大学毕业,岂有在先妻去世之后,托我卖屋,还要去分钱之理?
此种情形,仲翁实在不知道。不过他听见有人吃鸦片烟,他非常可恶,却真好。
方泉兄:
前日由邮局寄上一函,已收到否?致行严信,望便中交去。
中美图书公司或他家,如有英、德及德、英小本字典(没有汉文的)望各买一册,有小本合印者更好。我以前曾见过此类小本字典,小小本子,纵约三英寸,横约二英寸弱,一册中,英、德及德、英各半,解释少而单字并不少,价钱不过一元左右,不知此时上海能觅得否?如觅不着,望询之行严先生,他如有,请他送我一本。
再者,日本有一种各国语独羽小丛书,每册定价不过一、二角,想必现在还有,或者比从前的更好些。兹开一单,请寄东京托购(其书纵横不过二、三寸,不过一百页)。
1.《蒙古语独羽》
2.《西藏语独羽》
3.《缅甸语独羽》
4.《逻罗语独羽》
5.《朝鲜语独羽》
6.《安南语独羽》
7.《马来语独羽》
8.《土耳其语独羽》
或者先去内山一问,他那里有也未可知。
昨日中秋,食物稍多,今日午间,腹又胀痛(Biolactyl昨今两日因用罄未服,但决非因此而作痛复发),此病老不易好,请问黄医生,是否“大肠癌肿症”或有寄生虫?此祝
健康!
季丹手启
〔一九三三年〕十月五日
我的肠胃五日痛了一天,六、七日都好了,八日又多吃了一点,胃肠又有点胀痛,今天(双十节)还未全好。此两次胀痛,非出于偶然,我有点试验作用。
赵君带来书如下:日文书十一本(内计十种,其中:《第一ィンタナショナル史》只有第二部一本,望补购。函购时,此次要注明“改造文库本”)、《中国革命史》一本、《达尔文传》一本、《不如归》一本、《书信选辑》一本、《马克思传》三本。药:罗氏补药四瓶,Biolactyl二瓶。又:石印《山海经》四本,前已收到。你的信及羽的信均照收。牛肉汁暂勿买,狮牌的要不得,兰庭又太贵,保卫尔比较适当,此间大瓶二元八角一瓶,沪价如何,问知再说。服罗氏补品时,拟不同时吃牛肉汁,以便试其效力。
店中经济,应早日开源节流并行。开源如令亲地皮即是一法;节流则将店用、家用双方紧缩。分等级的廉价多卖几次,或也是开源之一法。根本出书宜小心,除有价值及真能投机行销二种的,概不出版及再版。
闻令叔已回沪,确否?
兹托赵君带上一百元,望入弟帐。此祝
健康!
弟季丹手启 双十
与适之信,他到时交他。
今日(十一日)又由刘女士转来八日的信,并附有帐单。
罗氏补药,只吃一天便觉得很好,可是价钱真太贵,穷人真吃不起。
帐中一次胃药一瓶(价二元五角),一次胃药二瓶(价五元),想必都是Biolactyl,此药也不便宜。前函说每瓶一元五角,想是笔误。同时吃此二种贵重的药,实不能再吃牛肉汁了。
另一帐单,是《文存》的帐,写的商业方式,我是外行,不大看得懂。帐上的11¥是《文存》的码价吧。15%是版费吧。我猜想这帐上的主要意思是说《文存》的版费,除前透支外,现尚存洋二百六十四元余,是这样吗?所谓透支,是在以前的版税帐上,我多用过三十元余,是这样吗?《文存》还可以再印吗?《字义类例》未卖出多少,还有多少呢?
看你最近的来信,孟翁似还未来沪。
我认为《今古奇观》、《诉状》(章行严先生拟编的)、《适四集》都能销行,勿过虑!
地皮事,如令亲问你蔡信是怎样弄来的,要说是托朋友弄来的,如此才便提出分钱的话。此事,最好你自己再获写一介绍信与罗家伦,来宁为令亲接洽一下,这样办,不独事易于成,如能钱经你手,分钱更有把握。对这班鸟烟鬼,不必客气。
前托你到中美图书公司购买英文的《世界地理新字典》,有否?那里如有L.T.的What next?望代购一本。致羽信,望转交。
仲叩
十一日下午
顶上又批云:
《中亚游记》(时务报馆出版)各石印局都没有吗?
兄处如有《中国革命问题》第一、二集,望检出觅便带来,此时需用甚殷。最好托适之带来。
我胃肠已不胀痛了,大概与罗氏补药有关系。此药已吃三整天了,觉得很好,饭后放屁很顺利,放屁后颇觉舒适;但无屁才算是更好。此药一瓶只可用一礼拜,一个月要四瓶;Biolactyl一个月要三瓶;音特司梯拿尔一个月要二瓶;这三种药每月要花二十六元左右,实在太多,只好过一两个月再看罢。
自传尚未能动手写(或不名自传而名回忆录,你以为何如?或名自述),如能写,拟不分为少年期等段落,因为我于幼年、少年的事,一点也记不得了,即记得,写出也无甚意义。我很懒于写东西,因为现在的生活,令我只能读书,不能写文章,特别不能写带文学性的文章,生活中太没有文学趣味了!我以前最喜欢看小说,现在见了小说头便要痛,只有自然科学、外国文、中国文字音韵学等类干燥无味的东西,反而可以消遣,所以不大有兴味写自传。你可以告诉适之,他在他的《自述》中希望我写自传,一时恐怕不能如他的希望。
仲白 十三日
所有的药品,候我来信再买,现正在此间托人打听,如各种药价和上海相差不远,当以在此购买为便。
亚东和有正书局,以同业名义购书,如有折扣,望代买《汉晋西陲木简汇编》(珂罗版印)一册,托便人带来(书重,邮寄太贵,不合算)。倘无折扣,则勿购。
又启 十五日
药费都成问题,读“穷人真吃不起”一句,真令人神伤。那时(以前)有些文章里常说他有“卢布”可用,自非实话。
“商业方式,我是外行,不大看得懂”这一段真叫我不解。当年上海书店、新青年社、长江书店的帐,看来他都是不看的。
L.T.的书是否在中美图书公司可以买得,《中国革命问题》是否可以在书架上检出(寄来的,寄给编辑所的),都记不起来了。那都是反对派——取消派——托派的书,真不知道何以又有“需要甚殷”的话?是作为研究的资料吗?
“现在只有自然科学、外国文、中国文字音韵学等类干燥无味的东西,反而可以消遣”这可知在狱中看书是不能自由的。
泉兄鉴:
赵先生携去函件,谅已收到。
此间药价不比上海贵,已在此购得矣,上海不必再寄。
请函日本书店为购モルガン著《古代社会》一部(改造文库本)上下二册,书到请即交邮局寄下为荷。
病体日渐痊可,知注特闻。此颂
侍安!
弟丹手启 廿四
此信望与季子一阅。
信封外面有“十一月八日”一行
信是适之兄写给他的,录于下:
仲兄:
手示敬悉。
《资本论》,此间已托社会调查所吴半农、千家驹两君合译,已脱稿的第一册有三分之二了。第一分册已在四月前付商务排印。此二人皆极可靠,皆能用英德两国本子对勘。其第二册中Rent的一部分也已译成。此间与社会调查所已订有契约,不便再约季子重译。季子译书能力,自然能胜任此书。但我听说中山文化馆有约季子译此书之说。如此则季子另译一本,已有着落。如不归商务发行,则两本并无冲突。如两本均归商务印行,则商务不能不因此间契约关系,继续接受此间吴、千二君之译本。
《国语稿本》,已于四月前亲交商务。顷晤云王先生,他说,稿本字太小,不便影印。排印则有许多困难。他已与馆中商如何排印之法。迟印之因在此。
此次过京,匆匆不能来省视吾兄,十分失望。两个月后南下,当来奉看。敬祝
安好!
适之 廿二、十一、二。
适之兄写信总要写年分、月、日,行严先生写文章总要系甲子,都比仲翁不写年分好,极便考核。
《独秀文存》里的文章都是根据《新青年》等杂志加上年分的,否则这一个时期和那一个时期有什么大不同的地方,要花很不少的时间去考据了,很不经济,很麻烦。
关于此信,仲翁来信还问过,其实已经交与李季先生看过了。
泉兄:
十一日信及打针药一合,均于昨日收到,勿念。
《史林》等三种报既如此昂贵,当然不能买了。
牛肉汁此间可购,大瓶保卫尔每瓶二元一角,上海未必更便宜,望勿买来。
兄来函为老胡辩护,我深为惊异!他说他太忙,不错,他很忙,我知道他在此间即和一班达官贵人拜会吃酒,已经够忙了,弟前函及此函所说关于老胡之事,望勿告知他人,即令叔亦不必令知之,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也。我和他仅仅友谊关系,其他一切不必谈,他现在既不以友谊态度待我,不过旧朋友当中又失了一个,如此而已。
店中经济既如此困难,眼前救急,除节省开支外,实无其他办法,令叔以前谨慎小心的办法,未必无理由,兄现在身当其冲,已领略其中滋味,我以前极力怂恿令叔把店交给你管,亦有必须使你早日获得经验之意。惟兄却不可以自馁,应该加倍努力为之,谨慎为之,天下无不可战胜之困难也。惟节省开支,必须以身作则,始能见谅于同事及家人,此层望兄特别注意。
前次寄来日本文十一本书中(改造文库),《第一ィンタナショナル史》只有第二部一册,缺少第一部,前已奉告,谅已知之,不知系由东京寄来即缺第一部,或系误留兄处未曾寄来,望示知。
《反杜林》不知系何家出版(汉译)望代购一部寄来。
月余病未发,面色已较好,大便亦稍好,可无虑矣。
此祝
努力!
季丹手启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十五日
适之兄次年还是到牢里去看过仲翁的。
据适之兄说,他是由那时的教育部长段钖朋同他一道进监牢里去看过仲翁的。
仲翁最重感情,适之兄去看过他以后,他又不生气了。他时常要和人绝交,如行翁,如适之兄,可是火性过了,又没事了,仍旧当好朋友了。为了《新青年》的事,也闹得要和我的大叔绝交,和陈家(子沛、子寿翁)绝交,可是后来又照旧要好了。我的大叔常要说的“仲甫的脾气,真怕人哩!他的脾气发起来的时候,真是‘黄茅火性’一样呵!”
方泉先生台鉴:
日文《古代社会》上下二册及汉译《经济学批判》、《工资、价格与利润》和石印书目均先后收到。惟前函所托购《经济学批判》等四种书,注明均要英文的,不是要汉译本,此书汉译本弟已有了,现在买重复了。《工资、价格与利润》买来也好,惟前函所要的,不是这书,而是李季译的、商务出版的《价值、价格及利润》。下次购书,请将原名细心看明,以免错误。此颂
近安!
弟季丹叩 十九日
这是一个明信片,1933年11月21日收到的,据邮戳。
此信是明信片,所以索性用了“先生”两字,这是更稳妥的,他想。
方泉兄:
日前收到日文汉文书二册,比即复以明信片,谅已收到。
灵、羽处久无信来,彼等仍在沪否?倘见面,望致意。
兄倘知高一涵先生沪寓地名,望即示知。
与季子信,请转交。
寄来打针药尚未用,因近来小伤风初愈也。
胃肠已渐良好,面色亦略好,勿念。
哲民借你的四十元,已还清否?如未,望催他还,至要。
令叔有信来否?何以久不出来?我很想见他谈谈,请告知他。令亲地皮事如何办了呢?
此祝
健康!
弟季丹叩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廿六日
高一涵先生的地址打听清楚,告诉他了。那时我们正在准备出《现代文明史》,我曾求得高先生的一篇新序,置于卷首。语罕先生也写了一篇。
有些报纸上的文章,常把高一涵、高语罕先生当做一个人,实在是错的。
方泉兄:
昨日寄上一函,想可与此函同时达览。
七月十日左右,曾有一与王女士函托兄转交,函内嘱她向兄处取五十元;顷接她昨日来信,竟未提及此事(相隔二十天了,实在误事非浅),想前函已失。兹特再写一信请兄转致,万请注意,勿再失去!前曾两次函询兄已否给王女士五十元,即指此款;如尚未付,望即随信付她。
兄近日想甚忙而脑中纷乱,弟又屡以琐事奉渎,罪过罪过,后当极力避免之,乞恕!
弟丹叩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二日
“七月十日”的“七”似有误,在“十二月”怎么好说“相隔二十天了”?
“王女士”即灵均。
方泉兄:
本月三日、四日两信均已读悉。
借款度日终不是办法,以后总须努力设法,能够保持入出均衡才对。(我以为缩紧仍有必要,别的积极方法,收效太慢。)
贱恙近又小发三、四日,但只胃肠微有胀痛,现已渐好,勿虑!朋友都说面色颇好,惟肌肉消瘦如故,想非短时间所能复元也。
补血针已打过三针,不见好歹,医生云非有二十针,不能见效。精神还不坏。
罗氏补药,不知能否再服一、二瓶,因其收效较速也,请问黄先生。
今晨奉上一名片,言《大美晚报》事,谅已与此信同时收到。五日的报,昨日下午送来(只有英文的,没有中文的),今晨才见到,闻系由下关专人送来,而非由邮寄,不知何故?务望通知该报馆,望每日交邮局寄来为要!
灵女士未将住址告知我,所以不能直接寄信给她,很不方便,见面时,请她把住址写给我。
我无什么须询行翁。
此祝
健康!
弟丹手启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七日
同日“早晨”的明信片并未收到,看来有些信也都会遗失了。也许已经收到,后来散失了。
方泉兄:
前致兄函中附有与季子一信,来信未提及,不知收到否?
《大美晚报》英文部,五、六、七日的报均按日收到,中文的只收到五、六两日的。六日的报昨日收到,五日的信反在今日收到。中文的均由邮局寄来,英文的均由下关派人送来,不知何故?或该报馆在下关有分社吗?倘由下关派人送报,不用我们另出钱,听其派人送也好。因鉴于中文报由邮寄反延误也。如果每日交邮,邮费过贵,则更应听其由下关送来。
寄上通商纸币十元一张,尚系去年病中由王女士从令叔手取来者,在此数次用不出,兄处倘能搭用固好,否则暂存兄处以为纪念也好。
弟丹手启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九日
顶上批云:
Intistinol“Henning”(音特司梯拿尔)已用完,此间索价每瓶三元五角五分,太贵,望即在沪买两瓶(只要两瓶)寄来为荷。
又白
这是1933年12月9日的信,11日收到的。“通商纸币十元”大概是一张假钞票,究竟是我的大叔有意搭给仲翁的不是,不得而知。他说“存兄处以为纪念也好”,也是一句很生气的话了。
狱中信又一束
以下是1934年—1935年的信了。
编号接着前面的,可知仲翁在狱中给我的信一共究竟是多少封。
每信有当注处,仍旧明注于后。
我很怀疑,仲翁的信散失的实在不很少哩。1934年怎么会到八月才有信呢?这里大概少掉了不少的信的。
原放兄:
刘女士回沪带去之信及文稿,谅已收到。稿送行翁后,不知彼以为可用否?接来函,屡述及行翁付款为难情形,可见此款纯由行翁拿出,并未将文稿售于书店。行翁未有书店营业,收稿何用?望兄言之行翁,可否将稿设法售出。如实无处可售,则弟便无意续作矣。
《廿五史》第一批书,不知何日可出?
顷见报上大吹补益胃肠药“赫飞灵”Hefering,未知实际如何,望便中一问黄钟医生。
此祝
健康!
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
原放兄:
与行公信,乞转致,有回信亦望即转示下。
哲民赴沪校继续读书,每年应缴学校之费,略有着落,望兄在弟版权费存款内,按月(自本月即八月起)付他拾元,作为另杂用度。入校之前,望能暂住兄处几日,以免小客栈之不洁。
回信交畏天或哲民均可。
此祝
暑安!
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八月十八日
原放兄:
前托转章行翁信,谅已交去,回话如何,望示知!
来信望寄南京东厂街五十六号陈子美女士转交李明宜收不误。
结存兄处之款,计尚有九元五角三分八,请扫数付给静如女士手收不误。此祝
秋安!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六日
“陈子美”是仲翁的女儿,哲民的姐姐。都是君曼女士所出。
“李明宜”是仲翁的另一别名了。
“静如女士”姓吴,是郑超麟同志的爱人。那时超麟还在南京的陆军监狱里,没有出来。有一次,静如女士要我介绍她见见行严先生,托他设法要超麟同志出狱,我陪她去看过章先生的。
原放兄:
哲民来信言你说我的文章有法出版,我意非止出版,主要的是筹款。我每月开支非百元不可,此时一文没有,十分为难。我的文章至少要卖每千字十元(要现金,不要版税),此条件不独亚东,即他处亦未必能办到,故只有托行翁商之商务,即请吾兄将弟困苦情形转告行翁。以现在的市场,我若给稿亚东,非助之,实害之也。一旦市场好转,我必为亚东写几部有价值的书。孟翁与我多年好友,必不负之。望兄放心。
静女士需用甚急,存兄处余款九元余,务求设法早日付之。此祝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九月四日
方泉兄:
本月十六日手书并附件,刘女士已于前日送来。《独逸文法教程》极好,正合用。前托兄所购各书书单中并未列此书,惟前曾托羽兄购此类书,或系他送交兄寄来的吗?
日本文译手即住此间,候书寄来,弟阅后,如有可译印者,兄亦同意,即可令其动手,此时不必介绍也。
女医主持家中自是极好,惟行翁介绍之人,必须注意是否彼之妾党,品行是否可靠;倘此点无问题,弟十分赞成你就此舍吴。我妄揣吴女士之为人年幼性傲,恐不适宜于稍复杂之家庭也。托行翁介绍之人亦必须询明此点,长久同居,非一时苟合,性情不谐者,必不能终吉也。此点万望注意!
赵君有信来,他于秋节来或双十节来,尚未大定,已购得之日本文书,可择其中比较平淡者三、四种先由邮局寄来,因托赵君携带太多,恐更不便也。
你已非初婚,何以因此碍及做事的精神?真不可解?我以为在行翁尚未介绍成功之前,应先向吴女士直接正式提出婚姻问题,要求其明确答复,成则问题解决,不成亦便安心更作他图,倘始终含含糊糊,在你则方针动摇不定,在吴女士则现在有观望游移之余地,将来还有说事后的风凉话之余地(即是说:她本有意于你,只是你未曾向她正式求婚,即另与别人结合云)。不知你意以为何如,我则以为有取此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之必要。此层务望复知,因我闻你不能打起精神做事,甚为挂念也。此祝决祉。
季丹手启
〔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二日
V.Sanint Martin: Nouveaudictionnaire de geographie universolle《世界地理新字典》
不知中美图书公司有此书否?如有英译本,那便更好。
又及
此信以前,仲翁有一信要我面交行翁。行翁拆看后说:“很好。我有四、五个女子,都是学医的。她们都是护士学校出来的。我来一个个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如果你不欢喜,不要当面说,只告诉我,再换别人。你同意的,可以先做个把月朋友,再成家。”我当然很感谢,但是我一直不曾开口要看一看那一位护士。
仲翁要行翁替我介绍一个女友,事前我实在不知道。
原放兄:
静回沪所托寄书,谅已达览。兹托静转上宣纸一条,请即送交行翁,请其大笔一挥,写好仍交兄觅便寄来。并请兄转告行翁,最好能写他的近作诗词,愈速愈好。拟择朋友中能书者四人,各书一幅,合为一小屏,朝夕瞻对,以释消愁,兹托行翁书即此四幅之一,望以此意告之行翁。此祝 健康!
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九月廿七日
此信交后,过了一些时,行翁已经写好,我问起时才知道他新做了诗,写成便拿去裱去了。这张条屏真裱得好,是绫裱的。
记得是我送交静如女士带到南京去给仲翁的。当时我把行翁所写的抄下了,今录于下:
夜郎流客意何如?犹记枫林入梦初。夙鄙诸生争蜀、洛,那禁文网落潘、吴。议从刻木威奚在?煎到同根泣亦徒。留取心魂依苦县,眼中台鹿会相呼。
三十年前楚两生,君时扪虱我谈兵。伯先京口长轰酒,子穀香山苦嗜■(原文此处为■)。昌寿里过梅福里,力山声杂溥泉声。红渠聚散原如此,野马风棂目尽迎。(佛罗伊德画一囚室,其人目送窗棂间,日光一线,生平梦想事件均浮动于中。)
独秀兄近自江宁函索拙书,因便为长句写寄。世乱日亟,衣冠涂炭,如独秀幽居著书,似犹得所。奉怀君子,不尽于言。
士钊 甲戌初冬
甲戌是民国二十三年(1934)。
原放兄:
前月底托静女士转上一信并附上代请行翁写字宣纸一张,谅已收到。行翁如写好,望即存兄处觅便寄来。
行翁处之款倘本月分能继续付出,望存兄处,候弟去信拨用。此信到兄处,已属月半,兄可问行翁一问能否继续付款。文稿已动手,题为《道家概论》。此一种稍冗长,一时不易写完,拟先写一短文,题名《老子考略》,写好即寄兄处转行翁,乞兄先告行翁,不知合用否?行翁收到拙稿,系售诸书局出版,或暂存置行翁处以待价,请兄询明行翁示知!
近日上海印两种全史:一、开明《二十五史》,预约价四十元;一、书报合作社《廿六史》预约价廿八元。后者比前者价钱少十二元,是否内容太差?倘二者内容不相上下,当然购书报合作社的《廿六史》;倘合作社的太投机、撒烂污,则应购开明之《廿五史》,虽稍昂贵亦无可如何也。
此祝
健康!
弟明宜叩
〔一九三四年〕双十
回信望寄南京东厂街五十六号陈子美女士转李明宜收。
又启者:
开明及书报合作社两家预约券最廉之价,均以十月底满期,兄处能否代定,务望早日示知,以便弟决定办法,免得误期,是为至要!
又白
原放兄:
行翁款倘交来,望与静六十元,余请代购开明《廿五史》或书报合作社《廿六史》预约券一分。专此敬祝
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十月十五日
原放兄:
静带来一日手书并钞洋二十四元,均收到。日内如能在行翁处取得一百四十元,望拿交静收不误。
兹托静带上文稿一册,请交行翁,无论能用与否,尚望寄还。倘能用,俟全部写定誊清后再寄上转送行翁处。倘不能用,亦望示知,以便另写别稿。
弟拟在二、三年内着手写下列各书:
《古代的中国》
《现代中国》
《道家概论》
《孔子与儒家》
《耶稣与基督教》
《我的回忆录》
《二十五史》预约券已定,好极。出版时嘱其直接寄弟处如何?倘邮费不甚贵,可以直接寄来,弟定《东方杂志》,每期亦由商务直接寄来也。
行翁之款,仍以交由兄转为宜,倘他往或有他项故障,不便经手再说。
孟翁出来,望来看我。
此祝
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三日
泉兄:
《汉晋木简汇编》一大册已收到。
《玉函山房辑佚书》如有石印本,请代购一部寄来。务求派人即到各石印书局一问,并求向各石印书局索一书目寄下。
此祝
健康!
弟季丹手启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八日
原放兄:
行翁处之款已取得否?寄去之稿,彼意云何,均望即速示知!
书报合作社之《廿六史》、《史记》已出版,开明之《廿五史》,不见动静,不知何日出版,不至成为骗局否?出版望即寄来。邮寄或太贵,能有便人托其带来最好。寒假中静女士必来,倘迟至彼时始能出版,托她带来正好。
此祝
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廿六日
原放兄:
三日手书敬悉。
行翁出钱收稿给亚东,我自不反对,惟有三事请兄答复:
1.亚东是否承认每千字稿费十元,而且外国文翻译权保留。
2.《自传》是否收用。
3.以现在之市面,亚东是否能印此类冷僻之书?
亚东近出二书,书名及作者之名均不能号召读者,不知何以要印那样的书?行翁《论衡》及李译《马可波罗》都要行销些,若照那样书,我的书也可印。
此祝
你的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七日
原放兄:
由此回沪后未来信,不知所谋如何,至以为念。
1.店中加新资金事有希望否?
2.为季君谋事之事有希望否?
3.文稿已由行翁处寻得否?
4.行翁处,年内能通融百元否?
此四事望早日示知!文稿及钱如到手,均可交由静如带来。
此祝
健康!
弟明手启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方泉兄:
别后谅早已抵沪。
所托三事,希一一赐复:
1.托购中、英、日各书如何?
2.蔡处已去过否?
3.黄医生对贱恙有何意见?上次寄来打针之药已用完,此地买不着,请再购一打寄来(药名:Glycero-Coliton No.60—1c.c.)。
兄店事实危,靠借款救济,不是办法。第一必须实行大大的减人减薪;第二兄必须早日解决婚姻问题,以便安心整顿营业。我认为必须绝对办到此二事,始能逃出危机,否则终必不免。婚姻之事必须选择一老练女子,吴女士实不相宜,务必斩钉截铁的打破以前的迷信。兄口中虽不言,弟却深深察知兄对于吴女士无理的迷信实太过也。兄初次恋爱不也是弄昏了头脑吗?后来和已故的夫人结婚,不也很好吗?你现在的固执,也得称是错误的。望速觉悟!叨在至好,我对兄事又极关心,既已见到,便不能不言也。吴女士果然能爽快和你结婚,倒也罢了,象现在这样吊的你不上不下,实在要不得。单相思有何意义呢?
弟季丹手启
〔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三日
原放兄:
久不接你信,亚东增加资本问题,谅必无望了。
为季君向北京及福建谋事的话,有无希望,请面告静如,由她函告我。
《老子考略》稿及《廿五史》一册,望交静如或哲民带来,谁先来则交谁带。
行翁处款,有则收之,交静如带来,无则不必催他。
此祝
侍安!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八日
“季君”名杰,是第一监狱里的办事人,很想行严先生替他另谋一事,后来没有办成。
下面的信,也是“一月廿八”的,现在只好并在一起。
信的次序不免有错,但无法排得正确了。不写年分,真不很好。
原放兄:
日前静如女士来信说行翁已来南京,恐怕不确罢。
《廿五史》一册及稿纸早已由哲民交来,勿念!
哲民说你旧历年后将来此一行,确否?
存行翁处之稿,务望取出带来,倘失去则真糟!
报载《廿五史》第二次出书已发行,来时望带来。
商务百衲本《廿四史》缩印本价若干,及是否影印,望便中打听一下。
此祝
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五年〕一月廿八日
原放兄:
兄如无要事,当然不必来。
店股款事,谅必无望(我以为章、胡都无法),则只有自己努力,极力开源节流,以勉强支持此不景气时期。年关不知如何过去?好在全上海市面都不佳,即信用欠好,也不算什么特别稀奇,望勿以此愁损身体!
章家婚事即不成也勿懊恼,行翁想亦无可如何,必非有意欺弄你也。望勿以此伤友谊。
我的稿子倘失去则真糟糕!究竟尚在与否,望向行翁讨一个明确的回答!如果已失去,得示以便重新另写,搁久殊难记忆也。
静如日内或来,《廿五史》第三册,望取交她带下。季子所译《马可波罗》倘不即时付印,能带给我校阅一下也好。《廿五史》颇有错字,确是排印而非影印。兄前所云商务百衲本价昂贵有限,谅是缩印本(请打听价若干),否则须四百余也。
此祝
健康!
弟明手启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一日
原放兄:
今日乃刚兄来此面谈,敬悉一切。
孟翁及行翁往来信稿亦看过。书店改组后,孟翁只任董事,推鉴初任经理,我甚以此见为然。如照此办法,兄可一面帮助店中进行改组后的出版新计划(此事十分必要),一面帮助行翁做点事,兄以为然否?
店事,兄之借款主张,全是幻想,切勿再作此打算。股份公司亦不可能,不独招股不易,而且以书店历史关系,诸多窒碍难行也。唯一的办法,只有二三好友,集资合办。此制度中外都有。合资之人,当以行翁及黄(钟)先生为最相宜,章、胡(适之)如能合作,胡亦应加入;惟此事务必慎重,不可冒昧邀胡加入,是为至要!
新资五、六百万元即足用(能多更好,恐不易得)。章、黄二人如肯出任董事(合之旧资代表孟翁共计三人),五、六百万元谅非绝对不可能,虽然不很容易。据我观察,此事非孟邹到沪,便无从谈起。我看章、黄二人都有此意见,所以催速孟翁出来为要。他虽然答应出来,兄还应继续函催,且应告以兄及乃刚兄及惜余(协如)拟作何事(我以为乃刚兄或惜余到芜湖科学),使其安心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店中。孟翁未出来以前,兄应拟一详细的改组后整顿出版及发行计划。此事至要,非此,即章、黄亦未必乐于出资,特别是黄,他不无将本就利之观念也。即章非此亦无法向人挪款,因夏太太与亚东并无交情也。惟此计划必须守秘密,宜力嘱章、黄勿轻示人。
婚事,兄宜暂取冷静态度,盖缓则将来或可有成,急则立见决裂,甚至影响店事,兄必须慎之!此事行翁必大呕气(因塌了家长的面子),你托人询问一次,他为难一次,以后不可再向他提及此事了。行翁伯侄都愿意,本人不愿意,事无可疑,何必追问。此事泽民糊涂于前,行翁糊涂于后,事已至此,目前只有放松,以待将来。事已弄糟,越追问越糟,即将来终于不成,亦没有什么大不了,倘此女子果有嫌贫爱富之意,失之亦不足惜也。前几天有一世交托我做媒,此女是安徽师范毕业,将来兄如有意,我可令她家中寄照片来看。
此祝
健康!
明宜手启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八日
另一函又与行翁一看。
再启者:
我的稿子不知行翁寻得否?
我以为行翁事务繁忙,应有一得力的私人秘书管理往来函件(并且应有专室办公,并誊写一人,均与律师事务所无关)及他的著作(此方面整理起来,必不在少处),系此时的手工业新法。毫无秩序的乱丢乱塞,将来失去的还不只我的文稿,将来店事如得人,兄任此颇相宜,可达此意于行翁。
又白
〔一九三五年〕二月十八日
原放兄:
日前寄一长函,谅已收到。
哲民已转学他处,不到大同矣。他的零用,据他说,从你处取过六个月(至正月)共计六十元,对否?以后尚望能继续,惟不可直寄他,望按月交静如收,以便交我转去。
行翁手中想必甚窘,寄我之款曾提及否?
此祝
健康!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五年〕二月廿二日
原放兄:
日前奉上一长信,嗣又托静如转一信,均达览否?
弟比来手中奇窘,不知行翁处能商得若干否?如有所得,望交上海银行直寄东厂街十七号舒宜之先生转弟收不误。交上海银行寄,不需汇费也(中国银行或者也可)。
专此敬颂
侍安!
弟明宜手启
〔一九三五年〕二月廿五日
原放兄:
旧历正月已过,孟翁尚未出来,不知又有变动否?店中加增资本事,想尚无把握。店中生意如不佳,与哲民款,望停止,即寄,亦万勿直寄彼处,彼用度已另有办法矣。
弟欠亚东之款(孟翁手),公私两方面在三千元左右,店中又如此困难,我一时无力偿还,心中十分不安。目前办法,惟有将版税逐渐扣还,虽为数不多,亦聊胜于无耳。
廉价书目中,《文存》已加入否?望将《文存》极力推销,使我还欠可以加速。倘能销七千部以上,清还旧欠,当相差不远。重新印售以来,不知已销若干部,已有版税若干元,务乞示知!倘懒于写信,乞店中朋友抄一帐单,交静如寄下,是为至盼!
我的文稿实已失去否?望告行翁予以明确答复!
此祝
侍安!
弟明宜叩
〔一九三五年〕三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