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曼殊书

与公别后，即遭兄丧，往东三省扶棺回里。路过上海，晤邓秋枚，始知公已由日本乘船过沪赴南洋。去年岁暮，再来杭州，晤刘三、沈君默，均以久不得公消息为恨。兹由朱少屏所得公住址，殊大欢喜。继今以往，望时惠书，以慰远念。仲别公后胸中感愤极多，作诗亦不少，今仅将哭兄丧诗及与公有关系绝句奉上。公远处南天，有奇遇否？有丽句否？仲现任陆军小学堂历史地理教员之务，虽用度不丰，然“侵晨不报当关客，新得佳人字莫愁”。公其有诗贺我乎？刘三沈实均无恙，惟望惠书至切。此上曼公，陈仲顿首。

写于1910年

附：苏曼殊本事诗十首

一

无量春愁无量恨，一时都向指间鸣。

我亦艰难多病日，那堪重听八云筝。

二

丈室番茶手自煎，语深香冷涕潸然。

生身阿母无情甚，为向摩耶问夙缘。

三

碧玉莫愁身世贱，同乡仙子独销魂。

袈裟点点疑樱泪，半是脂痕半泪痕。

四

淡扫娥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青丝。

一杯颜色和双泪，写就梨花付与谁？

五

愧向尊前说报恩，香残玦玉浅含颦。

卿自无言侬已会，湘兰天女是前身。

六

桃腮檀口坐吹笙，春水难量旧恨盈。

华严瀑布高千尺，未及卿卿爱我情。

（华严瀑布在日光山蓬瀛最胜处也）

七

乌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梵士相传，神女乌舍监守天阍，侍宴诸神。）

（引唐时女诗人韩采蘋事。）

八

相怜病骨轻于蝶，梦入罗浮万里云。

赠尔多情书一卷，他年重捡石榴裙。

（余赠与梵本《沙恭达罗》）

（昔人诗云：“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检取石榴裙。”）

九

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

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日本尺八与汉土洞箫稍异，其曲有名“春雨”，殊凄惘。日僧有专吹尺八行乞者。）

（昨秋养病武林。）

十

九年面壁成空相，持锡归来悔晤卿。

我本负人今已矣，任他人作乐中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