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同治皇帝和小王两人在花儿那边说笑取乐,好不开怀。
同治皇帝抬头忽见壁上所悬的对联,有一副署名是天壤王郎写的,忙的站起来看。只见上联写的是“花有清香月有影”,下联写的是“儿调素粉郎调琴”,便道:“这副对联,倒很雅致,嵌字也非常工切,只不知那天壤王郎究竟是谁?”小王听着也不出声,花儿却忍不住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要问那人,便在右右哩!”同治皇帝本非笨伯,听了此言,早便知道是小王写的了,便道:“捉狭鬼!怎的不说实话呢?小王既有这般清纔,字又写得非常之好,也可为妆阁生色。我现在也想做副对联,请你代写,不知道好呢不好?”小王听着,当然答允道:“怎有不好之理,你明天把纸张预备妥当,我便可给你代写,不过我的字实不佳,恐为大才之玷哩!”花儿在那边听着,忙的说道:“两位大人都不必客气,婢子实已受福无穷了。”三人又欢叙了半天。
时已天光破晓,同治皇帝恐怕将上朝时候,催着小王要行。
花儿假意的苦留不放,小王代答道:“陈大人是陈季常的令裔,很怕他夫人的。假使你现在不放他回去,到天明纔归,他的夫人势必起了疑心,不教他跪灯,定要教他顶砖了!试问你既和她相好,怎的这样忍心呢?”花儿听着,心地何等明白,早已知道小王说出这话,乃是假装取笑,实则给同治皇帝讳饰的。
便也假装取笑似的说道:“既是这样说,我也不再苦留了,但是晚间既是不能多叙,何不白天就来呢?”小王道:“是了,从明儿起,我得便当把这位大人白天请了过来,你道好吗?”
花儿笑着道:“倘得这样,纔见你王大人是个拉皮条的祖师爷哩。”花儿一面说道,一面又去搀了同治皇帝的手道:“大人明儿白天就来吧,免得我刻刻的牵挂哩。”同治皇帝当局者迷,经了这种催眠术,筋骨都已酸软。便答道:“知道了,明儿我买了纸张便来,你可预先吩咐厨房,准备一席一十五两银价的上菜,我当做了东道主,请小王喝了一个既醉且饱,便算报酬他拉皮条的大德。”花儿满面堆笑的允着。同治皇帝便和小王出了窑子,分道而回。
同治皇帝照例上朝过了,便在干清宫和衣而睡,养了些神,片时即起,却吩咐宫监周道英道:“朕现在白天出宫,你们千万不要走漏消息。”周道英道:“陛下放心,一切都由奴才们摆布便是。”同治皇帝这时出宫,想到琉璃厂购买对联的用纸。
因为周道英所预备的那辆骡车,恐怕常坐了反为不美,便弃了那车。走到正阳门,纔唤了一辆寻常的街车,来到琉璃厂。那琉璃厂都是纸铺书坊,乃是文人学士荟萃的地方。同治皇帝在一家大纸铺门前下车,进了铺子,伙计上前迎着。同治皇帝道:“最好的清水玉版笺,要卖多少钱一张?”伙计道:“二钱三分银子一张,倘裱成的,另加裱工银一钱。”这时伙计已拿到顶好的一副。同治皇帝从袋内摸出一粒和瓜子似的金豆,付于伙计道:“拿去找钱来?”伙计把瓜子金看了一看,说道:“这种东西,平常在市面不很通用的,请你换现银给我吧。”
同治皇帝袋内所带着的,本来都是这些东西,哪里还有现银,便道:“我出门没曾带得现银,你把金子拿去,我也不要你找钱,彼此通融些罢。”那伙计听得不要找钱,便笑嘻嘻的收了。
同治皇帝拿纸自去。那伙计却起了疑心,和同店的人说知,有个神经过敏的人,便疑到皇帝微服私幸起来。但这般人都是脑筋非常简单的,听到“皇帝”两字,早吓做一团,却又不敢深信,怀疑了半天,依然是莫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