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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生

未及相逢,他徜徉在迷离的江南水乡,走过岁月,慢慢成长。

如果真有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如果他们出生、成长,独自走过二十几年的旅程,只为了圆满相逢时可以匹配的爱情,那么曾经有些孤寂的年月,也会充盈上别样的风采。

只是遗憾无处不在,处在人生路,他们各安一隅,无人知晓未来的点点滴滴。素手调墨,羽笔轻拈,相思腕底,静待流年,何时才能见到,那纯白如羽的华裳?

一九一〇年十一月,钱钟书出生时,杨绛还只是一个小胎儿。一九一一年七月,杨绛出生了,而钱钟书也只是咿呀学语的襁褓孩童。他们在不同的天空,顺着人生脉络,向着同一片星空缓缓前行。

谁人懂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哭泣,又有谁懂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不过还好,作为观者,我们知道钱钟书与杨绛的爱情,走过了静水流深的温润的六十六年。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未老。这样的不紧不慢,才是刚刚好。

那么,请将视线远放到民国初年的古都,看看刚刚出生的美丽女婴,怎样长成钱钟书中意的模样。

她是杨家第四个女儿,乖巧可人,小名唤作季康。杨家也属名门望族,父亲杨荫杭是刚正不阿的江南才子,精通东西方政治法律,也是一位热心革命的新派人士。

在安详的四合院里,在飘逸着书香的灵动阳光下,她快乐地成长。父母虽是旧式夫妇,却相亲相爱,如一对老朋友,后来,杨绛如是写道:“我父母好像老朋友,我们子女从小到大,没听到他们吵过一次架。旧式夫妇不吵架也常有,不过女方含有委屈闷在心里,夫妇间的共同语言也不多。我父母却无话不谈。”

父母至情相爱,家庭和睦美满,无疑给揉着惺忪睡眼来到世间的儿女们更多的温暖。在父亲豁达幽默的言谈间,在母亲细致入微的爱抚下,小季康度过了滋润幸福的童年。

最让杨绛感动的,是六岁那年的一个寒冬。那是个风雪弥漫的晚上,大风呼啸,摇曳着阵阵尘埃,忙忙碌碌的母亲突然着急地说:“啊呀,阿季的新棉被还没有拿出来。”随后她差人拿了洋灯,匆匆穿过白雪盖地的后院,去箱子间拿为小女儿置办的新棉被。

依旧懵懂的杨绛却心细如丝,她在温暖的房间,看着母亲手中摇摇晃晃的洋灯和同样摇摇晃晃的母亲的背影,禁不住想要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只是模模糊糊,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岁月淡淡流淌,时代的列车轰隆隆地行进着。一九一六年,杨绛五周岁,父母把她送进了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以下简称“女高师”)附属小学念书,那时她的三姑母杨荫榆正巧在女高师任学监,有时也会来附属小学转转。那时的三姑母还是个和蔼可亲的女青年,一点也不怪,很受女高师学生的喜欢。有一次,杨绛正和小伙伴们在饭堂里吃饭,三姑母带着几个外宾进来参观,正在叽叽喳喳的同学们顿时没了声响,只神态肃然地埋头吃饭。

那时,小杨绛背对门坐着,饭碗前掉了些米粒儿。三姑母从她身边走过时,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粒粒皆辛苦。”乖巧早慧的小姑娘赶紧把碗前的米粒儿吃了,别的同学瞧见,也纷纷将零落的米粒儿塞进嘴巴。

因着深受三姑母的爱戴,女高师的女大学生们也很喜欢听话的小杨绛,常常带她去大学部打秋千,当秋千如张开翅膀的鸟儿飞向天空,她的心怦怦直跳,双手紧紧抓着粗壮的绳子,她是害怕的,只是乖巧如她,自是不会说的。

有一次,女大学生们开恳亲会,要演三天戏,她们便借杨绛演“花神”。于是,一个辫子盘起,插满花朵,还穿着贴满金花的戏服翩翩起舞的花仙子便活脱脱地现了身,惊羡旁人。

还有一次运动会,一个跳绳的女大学生让她扮演小卫星,围着自己绕圈圈,还专门为她准备了台词。小小的杨绛,便在天高地阔的运动场上,含羞带怯地绕圈跳绳,只是说台词时,太过细语轻声,惹得一位老师直说:“你说了什么话呀?谁都没听见。”

这是她的童年,琐细间包裹着不张扬的快乐,而这份快乐,与她的三姑母是分不开的。后来,杨绛回忆说:“演戏借我做‘花神’,运动会叫我和大学生一同表演等,准是看三姑母的面子。那时候她在学校内有威信,学生也喜欢她。我绝不信小学生里只我一个配做‘花神’,只我一个灵活,会钻在大学生身边围绕她跳绳。”

只是,童年的记忆不只是欢乐,有时还夹杂着点点悲伤。一九一七年五月,时任京师高等检察厅厅长的父亲,为维护民主法治的公义,把贪污巨款的交通总长许世英拘押起来,还不准保释。

这便是她的父亲,刚正不阿,连上级和民国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为此事打来电话,他都没有妥协。只是这样“铁面无私”的模样,得罪了不少人,第二日,他便被停职审查,杨家一时间陷入了困境。

祸不单行,六月,张勋复辟,乱了北京城,也乱了人心。为了家人安危,父亲只得带家人去外国朋友家避难。那时,杨绛的两个姐姐在上海读书,正值暑假,因北京太乱便没让回来,只去了无锡老家。只是想家心切的二姐,回校没几天便得了风寒,进了医院。

母亲得了消息,很是不安。母女连心,或许她已感觉到些什么,她当即乘船去了上海。只是还是晚了,当她赶到上海的医院时,杨绛的二姐已目光涣散,直拉着母亲的手哭。

不久,母亲回了北京,只带回了大姐,杨绛再没有见到过二姐。而母亲,也因为伤心哭坏了眼睛。看着神色悲伤的一家人,只有七岁的杨绛从那时便懂事了,为二姐为母亲伤心流泪。

因着双重的打击,父亲杨荫杭悲伤不已,于一九一九年秋辞官南下,这一次,他们回了故乡。

磕磕碰碰,历经颠簸,杨绛终于见到了老家的山山水水。他们住在庙堂巷的一所房子里,那是处有小河从庭院流过的院落,杨绛可以站在自家厨房外的小桥上眺望来往的船只,很是新奇。只是她的父母并不满意此处住宅,张罗着找寻新的处所。

这一张罗,便滋生了一场八岁之缘。世界很大,有时又很小,缘分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那天,父母去看房,心血来潮地带她同往,而那房子,正巧是钱钟书家租住着的旧宅。

没人知道,两个年幼的孩童,是否在街头巷角擦肩,只是她并没有在旧宅见到他。杨绛一家最后并没有搬进来,因为钱钟书热心的婶母告诉杨绛的父母,自从自己搬进这里,便没离开过药罐。只有八岁的杨绛,清楚地记住了此事。

许多年后,她向钱钟书提起那空旷的院子门口,高大的粉白墙,镂空花的方窗洞,还有那门口的两棵枝叶浓密的大树……真真记得清清楚楚,钱钟书直夸她记忆力不错。

或许这就是缘分,哪怕一眼,也是忘不掉。

后来,杨家把家安在了沙巷,杨绛转入大王庙小学学习。这是段短暂的时光,没多久,父亲病倒了,也不知是气候的原因,还是河水时原因,只是住过这房子的很多住户都得过很重的伤寒。

因父亲只信西医,他们便请来了一个外国西医,抽了血送去化验,只是并没有查出病因,病情却在日日加重。母亲看着躺在床上直说胡话的杨荫杭,急得不得了,自作主张地请来一位有名的老中医,老中医把完脉便说是伤寒。

母亲恳求中医开个处方,而这位中医只是摇摇头,说病人已经没救了。母亲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流了泪。看着母亲的眼泪和探病亲友的叹息摇头,杨绛哀伤着,惊恐不已。

还好,父亲的老朋友华实甫来了。他是当地著名的中医,看着床上满嘴鬼神的老友,自是心疼不已。他答应试试看,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慎重地开了方子。

那一夜,他们一家人,忐忑不安地守在杨荫杭身边。世间总有奇迹,第二日,父亲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杨绛高兴不已,她的父亲终于挺了过来。后来,已入古稀的杨绛回想到这段往事,忧伤地说:“我常想,假如我父亲竟一病不起,我如有亲戚哀怜,照应我读几年书,也许可以做个小学教员。不然,我大概只好去做女工,无锡多的是工厂。”

父亲杨荫杭病愈了,只是这场大病,让本来就不宽裕的杨家更是困难。为了谋生,杨荫杭在一九二〇年秋将家搬到了上海,在申报社当起副编辑长,还重拾了律师旧业。

后来,他又嫌上海社会太过复杂,便在一九二二年定居苏州老宅“安徐堂”,并将杨绛转入了苏州的振华女中。这是所寄宿学校,她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依恋着温馨小家的杨绛,虽然很是不舍离家,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住进了学校。

一到周末,她便兴冲冲地回了家,偎在父母身边,哄最小的妹妹阿必睡觉。这个妹妹刚出生不久,粉嫩嫩的很是可爱,还很像自己过世的二姐,她犹记得母亲那日悲伤的言语:“活是个阿同!她知道我想她,所以又回来了。”

懂事的杨绛,因着母亲这份心,也会更加关爱这个最小的妹妹。她的母亲是慈善和气之人,对待下人也很是仁慈,而她也很是遗传了母亲的菩萨心肠,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都十分体贴自己的父母弟妹。

在父亲伏案工作的早上,她会悄悄送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盖碗茶,饭后,她又会送去削好的苹果或剥好的栗子和山核桃,午后她还会带着弟妹去别处,怕扰了父亲午休……

她是懂事心细的孩子,她做的一切父亲都看在眼里。一日,他叫住想要离开的她说:“其实我喜欢有人陪陪,只是别出声。”于是她就安安静静地伴在父亲身边看书,冬天往火炉添煤都轻手轻脚没有声响。

她是喜欢书的,这个文静的女孩,在书中寻到了内心的平静。有一次,父亲这样问她:“阿季,三天不让你看书,你怎么样?”

她老老实实地答:“不好过。”

父亲接着问:“一星期不让你看书呢?”

“一星期都白活了。”她张口便说。

她的父亲笑着点点头:“我也这样。”

只是这爱读书的小姑娘,也有调皮的时候。一次寒假,趁着父亲午歇的时候,杨绛和弟妹一起围在书房的火炉旁偷烤年糕。只是一不小心,年糕掉进了火炉,一瞬间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个不停。他们几个见闯了祸,便一溜烟都跑了出去。

一会儿后,他们又偷偷跑了回来,在门旁缩头缩脑地张望,见父亲神态轻松地坐着工作,便悄悄进来找年糕。而他们的父亲,一边忍着笑,还一边虎着脸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的诡计。

看,当时年少,她便是这样乖巧懂事又不乏天真烂漫的小女子,怎能不让人喜欢呢? X3Vm733Y8ciKCwsQNI3bKOGgVdzGPpAqyvHjix+qlrPnplfDRCi/bTAW/baZ1T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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