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考试!它耽误了我给你写信……我没有升级!啊,可怕!再读一年,浪费整整一年!如果我不知道卑鄙行为,仅仅是卑鄙行为剥夺了我的权利,我也不会火冒三丈了;如果不是可怜的父亲的眼泪使我心里难受,我也不会感到惋惜。在这之前,我不了解受伤害的自尊心为何物。要是我被这种感情所控制,我将会脸红。可是你现在知道吗?真想一下子把整个世界碾成齑粉!我在考试前花了这么多的时间,生过病,减轻了体重,在完完全全和不折不扣的意义上出色地通过了考试,结果还是留级。这是几何教员的意见,因为这一年内我冒犯了他,他现在便卑鄙地提醒我这一点,并说明我留级的原因。满分是十分,我得了九点五平均分,可是还要留级……不过让这一切统统见鬼去吧。要忍耐就忍耐吧……
我的朋友,你像诗人一样在抽象议论。正像心灵不能均衡地承受灵感的强度一样,你的议论既不均衡,也不正确。为了多一点认识,便要少一点感受,反过来也一样,这条规律是轻率的,是心的呓语。你想用认识这个词说明什么?认识自然、灵魂、上帝、爱——这只能通过心灵,而不是依靠智慧。如果我们是神灵,我们将生活并翱翔在思想的氛围之中,可是我们的心灵却在思想的上空盘桓,企图识透它。我们是凡夫俗子,应该去猜测,但不可能一下子把握住思想的全部内容。思想透过脆弱的外壳成为灵魂的组成部分的导体是智慧。智慧是物质的才能……灵魂或神灵的生存条件是思想,是由心灵暗示给灵魂的。思想产生于灵魂。智慧是由心灵之火推动的工具、机器。同时(第二点)人的智慧在沉溺于知识领域时,是离开感情,即离开心灵而独立行动的。如果认识的目标是爱和自然,那么心灵便有广阔的活动范围……我不和你争论,但我要说明我不同意关于诗和哲学的意见。不要以为哲学是简单的数学题目,它的未知数便是自然!请注意,诗人在灵感的突发中能猜透上帝的意志,也就是完成哲学的使命,因而诗的激情也是哲学的激情,因而诗也是哲学,只是它的最高级!奇怪,你根据当代哲学的精神在思考。在聪明而又狂热的头脑中产生了多少愚蠢的哲学体系,为了要从这种杂拌中得出正确的结果,需要把它纳人数学公式,这就是当代哲学的规则……不过我和你在胡思乱想……我虽然不同意你那毫无生气的哲学,但我允许毫无生气的表述,不过我不想以此来折磨你……
哥哥,活着而没有希望是悲哀的。向前看,未来使我感到可怕。我似乎在没有一丝阳光的寒冷极地的氛围中奔跑……我好久没有感到灵感的喷涌了,却常常有这样的情绪,就好像在狱中死去了兄弟的“锡雍的囚徒” 一般。诗的神鸟不会向我飞来,不会温暖我冰凉的心灵。你说我内向,可是现在原来的理想抛弃了我,我曾写作过的文集也失去了光彩,以自己的光明点燃了我心灵的思想已经暗淡和冷却,或者我的心灵已毫无知觉,或者……我不敢讲下去了。如果过去的一切只是一场美梦,美妙的空想,我说出来都感到可怕……
……我觉得,荣誉也能激发诗人的灵感。拜伦是利己主义者。他追求荣誉的思想是渺小的和徒劳无益的。但一种想法——某个时候一颗纯洁、高尚、美丽的灵魂会随着你体验过的激情之后在尘埃中升腾而起;一种想法——灵感像天上的秘密一样使一些篇章圣洁化,你曾为这些篇章哭泣,后人也将为它哭泣,我不认为这一思想在创作时不会侵人诗人的心灵。群众的叫嚷是毫无意义的。啊!我记起了普希金描写群众和诗人的两句诗:
让群众唾弃你那香火缭绕的神坛,
并像顽皮的孩子一样摇撼你的香炉!
这不是很美吗!
……你把夏多布里昂的《基督教真谪》一书的主要思想告诉我,不久前我在《祖国之子》上读了评论家尼扎尔 论雨果的文章。啊,他在法国人的眼里地位多么低下!尼扎尔把他的剧本和长篇小说说得一文不值。他们对他,包括尼扎尔在内,是不公正的,他在胡说。还有,把你的剧本的主要思想告诉我,我相信它一定很出色,虽然要构思戏剧人物还短缺了十年的经验,至少我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