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什么？”乐乐诧异地看着他，一脸不解，“什么留不留着，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你、你……”展宁找不到更婉转的方式来询问，“你没怀孕？”

唐乐乐抬头，刚喝进嘴里的茶，整个喷在对面人的脸上。

“你才怀孕了呢！”唐乐乐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给自己灌酒，真是越想越气。

展宁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平白无故就毁人家名节，虽然他也不觉得唐乐乐这个人是个把名节看得多么重的人，但毕竟不是好事情。

他抓住唐乐乐的手：“别喝了，我以为多大不了的事情呢，不就是出不了国吗，只要人还在，在哪里都有机会成才！既然你那么优秀，总会发光的。”

唐乐乐甩开他的手：“你当然这么说，你没有失去过自己梦想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对我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会懂。”说着就仰头把酒灌了进去，“老板，再给我们上一个小瓶的二锅头。”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展宁的嘴不自觉地咧了咧，这还真不是个女人，太粗俗了。他回头看着老板：“不用拿了，她已经喝多了。”

“谁说我喝多了，我有钱给你，你给我拿酒。”唐乐乐站起来，脚下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正倚在了身后一桌的姑娘身上，然后还抓着人家的胳膊就把人从座位上拉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一齐倒在了地上。

展宁皱着眉头赶紧上前，把摔倒的客人扶起来：“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

那姑娘抬眼便盯着展宁看。这也难怪，论身材可以媲美模特，论长相很多明星怕是都相形见绌，姑娘见了花痴一下也算正常。可旁边的男青年却有些不乐意了，他起身便推了展宁一下：“你们干吗，两个男人一唱一和地耍流氓是吧，跟我女朋友拉拉扯扯干什么？”说着就又上前推了他一把。

展宁一边后退一边解释，可那男人根本就没想听他讲道理，随手抄起店老板案板上的一把剃鱼骨的刀：“废话少说，我女朋友刚才摔坏了，一万块，否则就报警，告你们两个耍流氓，调戏妇女。”

展宁的脸一下就黑了：“你这个人不要不讲道理，我朋友只是喝多了，再说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耍流氓？请你讲讲道理，你现在这是在敲诈勒索。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可心里还是有些怯，看着眼前的刀，腿有些发软，你可别乱来，“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犯法？老子就是王法！”那人有些嚣张，举着刀又近了一步，“给不给！”

展宁壮着胆子掏出手机：“好，我马上报警，让警察来处理。”

可号码还没拨出去，那人就一把夺了手机：“哟，新款，今天哥们儿心情好，就这部手机，算是你赔罪了。男人转过身，”就看见唐乐乐脸喝得通红，瞠目站在他跟前。

“把手机还我。”看着对方痞痞的无动于衷的样子，唐乐乐提高了嗓门，“你听见没有！”说着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砰的一声砸掉一半，举在男人跟前：“你瞎了你的狗眼了，你也不打听打听你身后站着的是谁，不是道上混的吧，我看你是混得不耐烦了，你拿着手机出去转一圈试试，看看你能不能站着回家，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唐乐乐声调更高了，“你自己做决定要不要把手机还给大哥，我给你五秒钟时间，五，四，三……”她煞有介事，一脸的凶相，数字还没数完，就见那人转身恭恭敬敬地把手机递到展宁的跟前。

“不知道是道上的大哥，有眼不识泰山，对、对不起！”男人把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一样，连连道歉。

展宁有些蒙，越过肩膀看后面的人，唐乐乐手都抖得跟筛糠一样了。

展宁努力镇定了一下，拿过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上，然后拉着手里还握着酒瓶子的人就走。他脚下越来越快，身后的人已经有些跟不上了。

“别走那么快，你急着投胎啊。”唐乐乐说话已经有些口齿不清楚了，喝了那么多酒，被风一吹有些上头，“走不动了。”说着她干脆停下来。

展宁回头看了看，似乎没有人追上来，他一松手，唐乐乐竟然就这么倒地了，手里还攥着瓶子呢。展宁看着她晕晕乎乎的样子，真是拿她没办法，他夺下她的武器丢到一边。

“我说你到底是哪个学校的？”他拍了拍唐乐乐的脸，醒“醒。”

唐乐乐依旧躺在那里不动。展宁费力地把她扶起来，却听到她嘴里喃喃低语。展宁把耳朵附上去：“你说什么？”

“爸爸，你背我，我们去买薄荷糖好不好？”唐乐乐的手胡乱地扑腾着，“背我，背我！”

展宁看着她烂醉的样子，估计是不能自己走了，与其抱着，还是背着更省力一些。说着便拉起她的胳膊，蹲身把她背起来。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了，怎么就跟你这么个麻烦精搞到一起去了。”

展宁背着唐乐乐走了几十米，在路边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车，把人塞进去，看她的样子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信息来，便从她口袋里翻出手机，里面居然只有两个电话记录。展宁瞥了她一眼：“真是没人缘。”说着便拨了徐敏的号码，可没想到竟然是关机的。

出租车师傅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还走不走？”

展宁看了一眼烂醉的人：“去碧海花园。”看这种情况只能把她带回家了。

唐乐乐的身子一着床，便在上面打了一个滚，然后就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展宁只是去端了一杯蜂蜜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小内裤了。

“又脱，又脱！”他立刻背过身去，放下水杯就出了卧室，可是想想她这么光着睡一宿，肯定得感冒，到时候倒霉的怕还是自己，想想她摔碎啤酒瓶的凶残样子，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展宁转身从柜子里抱出被子，给唐乐乐盖在身上，她这么百无禁忌地裸着摆成大字形，也逼得他不得不看上几眼。这人脸上不怎么保养，风吹日晒的，倒是身上的皮肤白嫩得刺眼。唐乐乐那跟飞机场区别不大的上身实在不能提起男人的兴趣，倒是两条白皙匀称的大长腿……

展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赶紧把被子给她盖好：“真是白瞎了那两条腿了。”说完就开始脱外套往浴室奔。

唐乐乐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有强光照进来，她抬手挡住眼睛，片刻就惊叫着跳起来。

展宁正在书房打印找家教的小广告，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赶紧奔过来，就看见唐乐乐抱着被子站在床上，瞠目看着他。

展宁面色绯红：“起来了？叫这么大声，起床也得我伺候吗？”

“谁让你脱我衣服了，展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大流氓！”

展宁一怔，脸上也现出了些不满的神色：“我脱你衣服？你想美事是吧，就你那种飞机场，你以为我会有兴趣？我不是做保姆的，没有伺候人的癖好，你看看你那酒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在大街上跟混混叫板，回来就当着男人的面脱衣服，你别说，你是不是投错胎了，你上辈子是猪吧。”说完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便扭身走了。

唐乐乐揉着自己的短发，慢慢地，脑子里也能想起点事情来。她喝醉酒了，酒品不好这个徐敏也跟她说过，难道是真的？她满脑子的困惑，随之而来的又是沮丧，显然她昨晚一个人睡的，是不是真的这么没有魅力啊，这要是脱了衣服都不成的话，这还怎么实施计划？

唐乐乐去浴室洗了个澡，自己随身也没带什么衣服便套上了房间里的一件浴袍。她探头探脑地出来，就看见展宁一身原白色的家居服，很舒展地靠在沙发背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看电视。

气定神闲，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唐乐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痴也是要分时候的，计划成功有的是时间花痴。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故意把身前的绑带弄松，露出自己的长腿，据徐敏说她身上就这么点可取之处了。

展宁斜了她一眼，目光大概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钟就又回到电视屏幕：“餐厅桌子上有吃的，自己去吃，吃完了赶紧走人。”

唐乐乐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电视屏幕，一头大象正用鼻子吸水给自己洗澡。她更沮丧了，她还没有一个畜生有看头。她佝偻着身子，把衣襟抓紧，往餐厅的方向走。

展宁斜着眼睛盯着她露在外面的小腿看，白皙匀称，真的是好看得紧。他赶紧别开脸，可是觉得浑身的肌肉都紧了起来。

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有节奏地吐纳了几次，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这还没平静下来，唐乐乐就拿着一个三明治气冲冲地跑到他跟前：“你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那头大象有看头吗？”

展宁抬头看着她：“你怎么了，抽风？”

唐乐乐看着他一副淡定的样子，一时怒极攻心，她抬起一脚踩在沙发上，匀称修长的小腿从浴袍里露出来，还连着半截白皙的大腿。

展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有些心猿意马，他顺着腿一路往上，腰也蛮细的好像；松垮的领子，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也有些神秘感；再往上，是她漂亮的小臂，只是……她手里捏着一个咬了一大口的三明治，嘴里还在嚼着，嘴巴上沾着生菜叶子，还有一圈的沙拉酱，头发洗过就这么随便擦了擦，在头顶像是顶着一个鸟窝。

展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的是幻灭啊幻灭，这一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拿着遥控器随便换台：“大象比较不常见。”

唐乐乐一口气堵在心口，吃的也噎在那里。她不停地咳嗽，嘴巴里面的渣滓都飞了出来，整个脸也憋得通红的，不停地捶着胸口：“噎、噎、噎死了！”

展宁皱着眉头望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女人这么不讲究。可是看着她受罪的样子，最后还是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快喝，别毁了我的客厅，赶紧吃完赶紧走人。”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就不应该让她吃完饭走人，应该让她起床之后马上滚蛋。

唐乐乐抬眼睨着他，最后时刻还是决定，豁上自己的脸皮了，这年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跟你说了，我无处可去了，我要住在你这里。”

“不行，凭什么？”展宁没有一丝犹豫，“我这里是避难所吗，无家可归我就得收容？”

“别以为我喝醉了就不记得，昨晚要不是我机智，你早就被混混给揍了，不然这会儿也在公安局等着调查。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开飞机的，是绝对不能有刑事记录的吧？”说着，她又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展宁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昨晚你那么浑，我说不定可怜你，让你住几天。这会儿我可不敢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再耍飙。”

“你——”唐乐乐挡住他的路，“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她又喝了一口水，把食物送进胃里，“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着手准备去奥地利深造了，是你，就是你让我丢这么大人的，我没找你讨出国学费已经便宜你了。”

展宁两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别跟我胡搅蛮缠，我连你是哪个学校的都不知道，我又怎么耽误你出国？废话少说，赶紧吃完东西赶紧走人。”

“那你应该知道林爽是哪个学校的吧，就是她顶了我的名额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就是她准姐夫给了我们学校一百万的赞助，用出国名额作为交换的，你知道吗？”说着唐乐乐就哽咽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为我自己弹琴啊，曾经有人为了给我筹学费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地打工，连生病了都舍不得去医院，最后累死在工地上；你知不知道有人说我是钢琴家的料，冒死把我从邪路上拉回来，所以我才没有堕落。你懂不懂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就是因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我才这么惨的！”说着就一屁股坐在茶几上呜呜地哭起来。

展宁愣在那里，一时间哑然，心中还隐隐有了些愧疚感。他偏头看向窗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唐乐乐一边放开嗓子哭，一边斜着眼观察着那人的表情，看他转过来又赶紧专心地哭起来。

“别哭了。”他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你想在这里住多久？我可不能让你住太长时间。”

唐乐乐的哭声一下子停了，随即又抽泣了几声：“现在已经放假了，下学期就没有课了，我也不想回学校受别人嘲笑。”看着展宁皱起眉头，“我会立刻出去找工作，等我有了稳定的收入，我就自己搬出去，不过……”她可怜兮兮地仰着脸看着上面的人：“这个春节我得住这里，我没有家。”

“你没有父母？”展宁心揪了起来。

唐乐乐随即又低头抽泣起来：“他们都是希望我成才的，可是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没有成功。”

展宁本来想要拒绝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头，这个时候怎么都狠不下心来说出口：“可是，可是……”

“我可以把身份证、学生证、图书证、驾驶证、护照全都押在你这里，我不会偷你东西，也不会给你惹麻烦。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可以帮忙做饭，你不在的时候帮你看家。”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你先住这里吧。”

唐乐乐起身，抹了抹鼻涕和眼泪，然后就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一来倒是让展宁有些不知所措，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礼。

“好了，回去洗洗吧，看你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嗯！”唐乐乐乖乖地转身，然后回到客房，她关上门，脸上立刻现出了狂喜的表情，然后蹦起来扑倒在床上，“展宁，你是逃不出老娘的五指山了，早晚让你心甘情愿地把钱拿出来。”

过了一阵子，唐乐乐换上昨天的衣服出了房间：“我得回学校收拾一下行李。”

“哦，去吧！”展宁应了一句，他其实有些后悔了，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让她住到自己家了呢，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这事有些不对劲啊，可是自己刚说出来的话也不好收回去，于是心下打算先忍忍，找个机会把她赶走。

唐乐乐走到他跟前：“那你是不是把家里的钥匙给我一把，不然我不方便啊，我也不能不出门，你一出门就上天了，我这不比你那些碳纤维合金翅膀，顶多比奥尔良烤鸡翅强点，飞不起来。”她挥动了两下胳膊。

展宁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却不由自主地起身，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了一套钥匙，这是林娇前几天刚还给自己的。他犹豫着，转身递到了唐乐乐的手心里，却有些难以撒手。

唐乐乐看着他犹豫，一用力夺了过来：“放心吧，我不会弄丢的。”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展宁的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可是自己又说不清楚，钥匙就这么转手了，给了一个除非看身份证，否则真的连男女都难辨的人，这真是有些讽刺了。不知道林娇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心里稍稍有些不愤，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更优秀更出色的女人。只是一个闪念，可是展宁自己被吓了一跳，莫名慌张。

第五章

同居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有很多话讲不出来，放在心里会安全点。

唐乐乐回到寝室就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徐敏在一旁有些担心：“乐乐，你这是干吗，该不会是跟学校怄气，要退学吧。”

唐乐乐一脸平静：“我没有那么蠢，没有学位证我连自费出国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不能辜负了姜老师，我一定要弹出个名堂来。”

“你打算自费出国？一年要三四十万呢，还有担保金就要六十万，你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没人给你担保，你贷款都贷不到。”

“那我就找冤大头帮我出，林爽能靠男人，我也有办法。”

“乐乐，你疯了！”徐敏拉住她，“你不是那种人，你玩不了这个的，你千万别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以后你不打算嫁人了？再说如果以后你真的成名了，这个也会被挖出来的。”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看着我乐乐，你别做傻事，你有才华，你的水平绝对可以媲美大师，你还会作曲，即使在国内你也一定能出人头地的，你不要这么迷信国外好不好。”

“对啊，我是魔障了，我忍不下这口气，也放不下这个心结，我一定要出去，要去皇家乐团。姜老师说，我应该在那个地方有位置，我必须到达那个高度。”

“我知道姜老师的死让你很内疚，可是他就是活着也不会看着你去做这种事情，他一定不想你再走错路，要不你去找找你父母，他们都有能力帮你的。”徐敏拉着她的胳膊，真的不想看着好朋友以后追悔莫及。

唐乐乐的脸色陡然厉了起来：“你要是我朋友就不要跟我提他们，他们也不会帮我的。”

“那你就这么糟践自己？”

“谈不上，他人不错，很善良，又心软，长得又那么帅，我不吃亏的。”说着她有些泪眼婆娑，勉强地笑了一下，她拉着徐敏的手，“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吃亏的是他，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等我有能力了再把钱还给他。”

徐敏愣了一下：“你不会是要对付那个姓展的机长吧，你要玩弄人家的感情？你这样太缺德了，乐乐，你不是那种人，你做不出那种事情的。”

唐乐乐擦了一把眼泪：“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这次拦不住我，何况我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女，没那么多讲究。”说完，她转身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拉杆就出了寝室。

唐乐乐在展宁家的楼下踟蹰着，她自己不是那么笃定对自己要走的路不会后悔，她坐在行李箱上，举着手机，迎着夕阳玩自拍：“乐乐啊乐乐，你再走进这个楼，你就真的是个坏女人了。”

展宁骑着自行车，远远就看见那个女人在和煦的阳光中摆着各种小动作，脸上的笑容像是能把人融化一样温暖。尽管这个城市是没有冬天的，可还是会给人那种阳春新生的清新。他两只脚叉开，撑着地，远远地看着她那些傻傻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笑出来。

唐乐乐沮丧地放下手机，想想那个男人老实又帅气的样子，就开始恨自己。她站起来，不然打道回府吧，另找猎物。

“你在干什么呢？”展宁推着自行车走到她跟前，“不是给你钥匙了吗？”他说着话就把自行车折叠起来，然后一手拉起箱子，“这么多东西，你想长住啊？”可还是拖着就进了楼。

唐乐乐愣愣地立在原地，脚下仿佛挪不开。

展宁回头：“你愣在那里干吗，帮我把信箱里的东西收了。”他微微皱着眉头，“真不会看眼色。”

唐乐乐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走进去。“这是你自己引狼入室的，怨不得我了。”她自言自语，把报箱里的东西都收好，电梯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唐乐乐扭捏着：“怎么之前没看见你的自行车啊，你都放在家里？”

“有时候停在地下停车位。”

唐乐乐眼睛瞪得老大，脑子里面想的都是成片的名车中间停着一辆自行车，她探头到他跟前：“这里是高档小区了，看你家至少也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吧，不用骑自行车这么寒碜吧？”

“光是还房贷估计我未来十年就白干了，再加上车贷，我怕我受不了。”说完，他也觉得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跟她说这些，他扭头，“以后我的事情少打听。”

“哦！”唐乐乐木木地应了一声，然后摩挲着手里的一封银行函件，不问她也有办法。

“哦，还有，刚才莫助理打电话了，星期三晚上在滨海假日酒店的宴会厅有个签约晚宴，让你准备一下。”展宁歪头看了她一眼，“你好像情绪不高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乐乐陡然提升了音调，看着他诧异的眼神赶快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莫助理让我告诉你，说你可以去滨海试琴，都给你联系好了，你去就会有人接待你。”说着两个人出了电梯。

展宁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边放东西，一边说：“晚饭简单点就行，我晚上吃得不多。”

“啊？”唐乐乐愣在那里，“真的我做？”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是你说你做饭，洗衣服，做家务吗？”

唐乐乐挠了挠后脑勺，看着他换了鞋子进了主卧。

“我其实就是随便说说。”她小声地嘀咕着。她把自己的行李拖进房间，整理到柜子里，看着空空的衣柜填进了东西，心里也会有踏实的感觉。

展宁洗了个澡，出来就打算这么围着浴巾去客厅看电视，可是门开了一半想起家里还有个人，又回身换上了家居服，他拉开抽屉，就看见那个精美的手表盒子还躺在里面。

“先生，这是退件，那边拒收！还有，那位女士让我带句话，说她活得好好的，不用你送终。”

展宁把表握在手里，脸上戚戚然，有些无奈，不知道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冷战。正在沉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他一个箭步冲出去，就看见唐乐乐两手紧握着站在厨房门口，锅扣在地上，米撒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呢？造反啊？”展宁有些恼，他蹲下身把锅捡起来，拿起扫把清扫狼藉。

唐乐乐泪眼婆娑的，也不敢吭声，只远远地站着看。展宁收拾妥当回身看那人，她正吮着自己的手背。

“你那是什么习惯啊，恶不恶心啊。”

唐乐乐很不情愿地把手拿开，上面通红的一片，展宁一惊心，脸又皱起来：“烫到了？真是不知道你能干什么，怎么这么没用。”说着，就拉着她的手直接进厨房，对着冷水龙头就冲，“都快起泡了，你不会吱声啊，你这个样子星期三怎么去弹琴。”

“你凶什么凶啊，我这还不是给你做饭弄的，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凶！”说着唐乐乐的眼睛就红了，眼珠子还在里面滴溜溜地转。

展宁一皱眉头，觉得她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可是人家现在烫伤了，他也不好太过分。

“沙发上坐着去。”他没好气地说。

唐乐乐在沙发上刚坐定，就看见展宁拿着药膏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你了。”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着药膏。

唐乐乐低头看着他的头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怕是连女人都要忌妒吧。唐乐乐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眼神像是黏在他的头上似的。

展宁低头在上面轻轻地吹气，痒痒的，唐乐乐的脸骤然烫了起来，她猛地抽回手。

展宁突兀地抬头，看着极不自然的唐乐乐有些诧异：“你干吗，还没擦好呢。”说着又把手给拖过来，“老实点！”

唐乐乐突然心跳如擂，她瑟瑟缩缩地不停地往沙发角落里挪蹭，展宁抬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其实，就是……”她吞吞吐吐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又住在一起了，要是有什么良辰美景，除夕佳节，或者什么寂寞难耐之类的时候，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可我要是不愿意，你不要强迫我，好不好？”她眼睛贼亮贼亮的，怯怯地盯着眼前的人。

展宁愣了一下，脸色黑了一下，随即又笑出来，继续拉过手给她上药：“我要是不愿意，你也别强迫我，成吗？”

唐乐乐的脊背僵了一下，她小心地观察着他，心里犯嘀咕，不会是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阴谋了吧。

“好了，我看没什么大问题，这个药膏很好用，你坐着吧，我去做饭。”展宁站起身，收拾好药箱，就进了厨房。

唐乐乐盯着他的背影看着出神。

“居然还会做饭。”她有些神往，不如干脆真收了得了。

展宁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就端出了两个菜，唐乐乐看着电视，远远就闻到了香味，长得帅，工作体面，薪水高，还会做饭，有这么个男人，夫复何求啊。唐乐乐抿着嘴笑，这么优质的男人，偏偏还心软好骗，真是不骗他都对不起老天爷。

吃过晚饭，两个人安静地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唐乐乐也不挑，展宁看什么她就跟着看什么。展宁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他起身去书房拿出打印好的广告丢在乐乐的跟前：“明天你没事去各大高校的海报栏帮我贴一贴，我要找一个英文的家教。”

唐乐乐接过来看了看：“你怎么不自己贴啊。”

“我明天要去临市的机场去蹲起落，早出晚归，没时间，另外，我养着你干什么，白吃白喝？”

“切！”唐乐乐有些不屑，把那沓广告往茶几上一扔，“你那么不平衡，干脆我免费给你辅导辅导好了，也不白吃白喝你的。”她挑着眉毛，已然是一副老师的样子了。

“你？”

“怎么？还不信我能辅导你？”

展宁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那好，你给我翻译一下，纽约进近，中国裕美航空，航班号978，码编5576，重型机，高度7500尺，请求降落，听您指挥。”

唐乐乐愣了一下：“你欺负人是吧，你随便到哪个大学的英文系里揪个人也未必能应付这么专业的，起码也得给个教材吧，进近是什么，重型机？heave？”

“不需要你懂这些，我想听你的发音，单词、句式我都没问题，我是哑巴英语，需要一个人跟我交流。”

唐乐乐想了一会儿：“I love you not because who you are,but because who I am when I am with you.I love you not for who you are,but for who I am withyou.There are things that we dont want to happen but have to accept,things that we dont want to know but have to learn,and people we cant live without but have to let go.”

展宁站在原地，愣愣的，若有所思，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唐乐乐看着眼前有些木然的人，跟了一句：“Can you follow me？”

“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你被录取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说完，”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转身就走。

“我是好老师，我会用三个月的时间，让你张口能用英文表达你想要表达的意思。”

展宁回头，就看她手肘支在沙发的靠背上，一脸笑容。

“要是做不到呢？”

唐乐乐懒懒地站起身，一边往自己房间去，一边摆手“那：就说明你实在是太笨了。”

唐乐乐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她走到厨房，看见还在温着的牛奶和全麦面包。“真贴心啊。”她拿着面包和牛奶就进了客厅，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

眼睛瞄了一下茶几下面的那一摞信，他还没处理，她捡出那张银行的信函，歪着脑袋犹豫，拆开？有些不厚道了，不拆？那简直要好奇死了。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电热水壶，把信封口对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润开了胶水，她打开信封，一边自我安慰“我：就是查查你的财产状况，你要是穷光蛋，我就放过你，这是为你好，你也别怪罪了。”

她小心地打开来，居然是还贷的账单，她小心地数着后面的零：“哇噻，一个月还两万五千块？那一个月岂不是要赚好多钱？照着一半算，那一个月就是五万，十个月就是五十万，两个月又是十万。她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数学不好，没办法，“六十万啊。”

唐乐乐赶紧把信装进信封里，然后舌头舔了舔，重新把口封好。

“就是你了，你赚这么多，艰苦两年也没什么，人生的另外一种经历嘛。”她心情变得很明亮，吃过饭就背着自己的帆布包出门了。

这里是高档社区，通常出入的都是名车，当然也就意味着公交车站要离很远。唐乐乐仰着头望着公交车站牌，找着滨海假日酒店，脖子都酸了也没找到。

一辆很拉风的白色跑车突然在路边戛然而止，唐乐乐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居然是杨钧庭，真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老天帮忙。

“去哪儿？”他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唐乐乐正想给他戗回去，可是转念一想，有顺风车搭，干吗跟自己过不去，她于是笑嘻嘻地凑上去：“就去你们单位。”

杨钧庭一愣，然后讪笑了一下：“去试琴？上车吧。”

唐乐乐转头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然后又嘴巴一咧，笑得跟朵花似的就上了车：“真是巧啊，您真是大好人。”

“……”

杨钧庭开着车，心里有话又觉得不好问出口，斜眼看旁边的人，已经靠着玻璃窗快睡着了。他看着前面是红灯却故意不减速，到了跟前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哎哟喂！”唐乐乐抚着自己的额头，瞠目看着他，“你会不会开车啊！”

“你都不系安全带？前面红灯了，没办法。”杨钧庭也不恼，侧目看着她。

唐乐乐咬着牙根，想吼一句“公交车没安全带”没那习惯，可是又觉得有些丢人，生生地把这口气忍下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杨钧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着：“你跟莫惜很熟？”

“那又怎么样？”唐乐乐揉着脑门儿盯着他，眼睛一眯，“想跟我套近乎让我帮你说好话？那你还撞我的头？”她提高了音调。

杨钧庭直想着猛打方向盘，然后靠边停车把她丢路边上不管，可是又真心摸不清她跟莫惜的关系。他心痒痒的，不见面也就不见面了，可是这见了，睡了，就更加忘不了了。

他强压着自己的少爷脾气，放松了调子。

“她会听你的话？别开玩笑了。”杨钧庭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调子，可是唐乐乐脑子就是傻，偏偏就中计。

“你不相信？那你就试试看，我可明明白白告诉你，她对你的印象极差。”

杨钧庭的脸一下子沉了：“她的事情你都知道？”

唐乐乐扬扬自得，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反应过味儿来：“你想套我话，哼，本姑娘不说了。”她一转头，倒在旁边的窗玻璃上，继续睡觉。

杨钧庭把车子停在酒店的停车场，转头看旁边的人，她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他叫了她两声，唐乐乐也没应，他有些恶趣味，把车窗开了一个小缝，然后就这么锁了车子走人。

跑车的空间小，这停车场终究不是个睡觉的地方，唐乐乐睡了一会儿就眯起眼睛，顿了一下，陡然起身，她拉了拉车门，发现锁了。唐乐乐攥着拳头狠狠地垂在玻璃上：“杨钧庭！”

她在车里捯饬了一阵子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拼命地按喇叭也没人理会，她在座椅上胡乱地摩挲着，忽然椅背就倒了下去，她被吓了一跳。挪了挪身子倒是挺舒服的，她索性也不挣扎了，拿出手机编了一条救命的短信，直接就发给了展宁，然后安心地躺着睡觉了，话说她前几天也确实缺了好多的觉，是该好好地补补。

在临市机场的空载起落训练任务也结束了，飞机停在机位，检查员看了看今天的队员，盯着正在做颈部操的展宁：“你上右位，飞回去。”

展宁脸上有些不情愿的神色，他才休息了没一会儿，懒懒地在那里不想动弹。

“快去，年轻人不积极点还等什么？”

“我这不越积极越退步，我这本来都左座了，一积极又回右座了。我刚把还贷额度调上去，这边就把我工资待遇降下来了，总飞啊，您真是我恩师，成心拿我寻开心。”

“你小子再抱怨，真给你报告到总飞那里。”说着就迎头一个巴掌。

展宁摸着头笑：“报告，以后能再发配回737吗？”

“想得美，少啰唆，赶紧去干活儿。”

展宁站起来，看着机舱的门还开着，他回头看着检查员：“还有人？”

还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他就看见莫惜和她的助理拎着公文包上来，今天她戴了一副水晶镶钻的切边眼镜，分明的玻璃棱角折射出冷冷的光，让整个人一下子就多了很多的距离和疏离的感觉。

“让大家久等了，时间不凑巧，只好搭你们的顺风机了。”她露出笑容，才让整个人慢慢地暖起来。

机舱里的各位飞行员一下子都严肃起来，一个个点头跟公司领导打招呼。莫惜只是点头，回身看着展宁：“你不是说在驾驶舱看星星最漂亮吗，我想在里面看晚霞应该也很美，能带我飞一段吗？”

展宁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神色，看着同事们的脸上尽是看热闹的样子，那眼神还颇有些八卦的意思。

“莫助理，我不是机长，这个我决定不了。”展宁赶紧抛开这个烫手的山芋。

莫惜看着检查员：“这次是空载，我会遵守承诺，不随便说话，也不乱碰里面的按钮。”

莫助理这么一个要求，怎么好拒绝，她就这么跟着展宁进了驾驶舱。莫惜进来过，可却从来没有在检查员的位置上坐过，左座的机长突然有些紧张了，他狠狠地剜了旁边的展宁一眼。展宁挤眼睛，摆着口型：“不是我让她进来的。”

“我是外行，就是想进来看看热闹，看看风景，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前面的两个人虽然答应着，可是却头大。公司的高管，周总身边的人就在旁边坐着，怎么能当作不存在。机长清了清嗓子，一句糙话也没有，标准的口令：“执行检查单。”

莫惜就在后面坐着，像是看西洋景一样看着两个人在前面忙活着，检查完毕，机长看着旁边的人：“小展，跟塔台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走了。”

展宁也有些局促，却听见莫惜在后面轻声地说：“别紧张，我就是进来看看你怎么工作的，我不是领导。”

她不说倒好，这一说展宁后背立刻就冒冷汗了，看着旁边机长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公司高层的。他无奈地戴上耳机：“裕美6678，请求推出。”

临市机场小，这个时刻也不算忙，很快飞机便推到跑道上。

“飞机推出，58R，准备就绪。”

“裕美6678，航向345，净空条件，起飞！”

“航向345，净空条件，起飞。”

随着口令的复诵，机长推上了油门，飞机开始在跑道上加速。

“80”、“check”、“V1”、“VR”、飞机拉起、离地、“V2”……“收起起落架”。

飞机直冲云霄，十分钟后自动驾驶打开，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展宁回头看了一眼莫惜，她倒是表现得兴趣寥寥，只是专心看着外面已经被晚霞染红的云朵和那不刺目却美得让人眩晕的霞光。

“真美！”她低声赞叹，可一瞬脸上尽是落寞的神情，再美的景致，如果和你观赏的不是你最爱的人，总归是件遗憾的事情。

这一路，光影交错，日夜交更，可是莫惜的心情却始终没有好起来，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做朋友的时候倒好，时常有个电话，虽然不见面却也是慰藉，可是现在……她隐约觉得，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飞机落地后，莫惜一直看着他们做完所有的检查工作才跟机长和副驾驶一起从机舱出来，看见大家也都在。展宁打开手机就揣进口袋里，还没焐热的工夫就听到了短信提示。

他落在大家的身后，打开一看是唐乐乐的，脸上有些厌烦的表情，可是一看见里面的“救命”两个字，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快接，快接……”

唐乐乐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在旁边摩挲着自己的包，一个不留神，包就掉进了座椅的下面，电话的铃声也停了。她迷迷糊糊也没管，可是片刻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四周都是黑的，她猛地起身，正碰在车顶上。

“啊——好疼。”

她很别扭地弯下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包捞起来，里面的东西还撒得到处都是，可是刚拿起手机，屏幕却黑了，没电了。

“啊——”唐乐乐有些抓狂，明明看见上面显示着展宁，她重新开机，可还是没办法。

莫惜看着展宁着急的样子便问：“出什么事情了？”

“乐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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