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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1922年,年仅20岁的沈从文,从湖南凤凰来到了当时中国的文化中心——北京。寄居在沙滩银闸胡同一贮煤间,沈从文称此居为“窄而霉小斋”。生活的窘困粉碎了沈从文“想读书找理想”的初衷。北方的寒冬,沈从文身无分文,一身单衣,没有火炉,怎样活下去?对这个问题,后来84岁高龄的沈先生解释:第一是靠朋友的帮助,当时住北大红楼附近,公寓的相熟同学间,过着一种原始共产主义生活,相互接济是我们的常事。

1923年,冬天,沈从文在读书无望、投稿不中、生活走向绝路时,写信给北大统计学教授“创造社”成员郁达夫吐诉甘苦。郁达夫发现这个青年的文章很有灵气,马上前去探访。只见沈从文躺在一间破屋里,裹紧被褥仍旧寒战不已,被疾病和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房东还要将其扫地出门。他立刻请沈从文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并且倾囊相赠,帮他治病、缴房租,还拿着沈从文的习作四处举荐,为他说项。

也正是从这之后,沈从文署名休芸芸的文章《一封未曾邮的信》首次刊登于《晨报副刊》,接着《遥夜》、《公寓中》、《流光》和《夜渔》等文连续出手,一发不可收。至此沈从文正式登上现代文坛。

1927年,上海,中国公学。

大学部一年级的现代文学课上,沈从文第一次走上讲台,站在学生们面前,说不出一句话,在这样令人窘迫的沉默里,他背过身,提笔在黑板上写道:“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下课后,学生们议论纷纷。消息传到教师中间,有人说:“沈从文这样的人也来中公上课,半个小时讲不出一句话来!”这议论又传到校长胡适的耳里,胡适却不觉窘迫,竟笑笑说:“上课讲不出话来,学生不轰他,这就是成功。”

沈从文是诗人徐志摩推荐来的,时任中国公学校长的胡适接纳了他。这个从湘西大山里走出来的年轻人,行伍出身,只有一张小学毕业文凭,却被聘为大学讲师,这在今天是难以想象的。

沈从文在学校教书时已26岁。一直没有心情和机会谈情说爱。遇见学生张兆和后,他开始夜不能寐,常常在张兆和住的学生宿舍转悠。可是见到她后,他又紧张地表达不出来,弄得张兆和莫名其妙。

一次,沈从文作为老师去宿舍看望学生,对张兆和说:“你就是那个‘笑话’!”张兆和不解,几经解释才知道,原来是“校花”的湖南口音版。

沈从文对张兆和的爱恋来得默然,却是一发不可收。他开始给她写情书了。一封封热情洋溢的情书抵达张兆和的手中,先是让她害怕,紧接着让她不安,后来她便对此没什么感觉了。她那时年龄尚小,对沈从文没有什么爱的感觉,只当他是先生。

学校里追张兆和的男生也多,被同学们编了号:癞蛤蟆1号,癞蛤蟆2号,癞蛤蟆3号,沈从文被编为癞蛤蟆13号。

张兆和对情书的毫无反应,让沈从文异常痛苦,他甚至想到自杀。这种过激的念头传开来,张兆和也有点害怕,就拿了沈从文的信去找校长胡适:“你看沈先生,一个老师,他给我写信,我现在正念书,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胡校长答:“我知道沈从文顽固地爱你!”张兆和坚决:“我顽固地不爱他!”没有得到校长胡适的支持,张兆和只好听任沈老师继续对她进行感情文字的狂轰滥炸。

“莫生我的气,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处,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

“爱情使男人变成了傻子的同时,也变成了奴隶,不过,有幸碰到让你甘心做奴隶的女人,你也就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做奴隶算什么,就算是做牛做马,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你也是应该豁出去的!”

在信中,沈从文毫不掩饰地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奴隶的位置,他近乎卑微地爱着张兆和,把她当做顶礼膜拜的女神。

如此一晃便是六年。

在沈从文锲而不舍的追求之下,张兆和坚如磐石的心也开始动摇起来:“自己到如此地步,还处处为人着想,我虽不觉得他可爱,但这一片心肠总是可怜可敬的了。”“是谁个安排了这样不近情理的事,叫人人看了摇头?”

1933年,张兆和给沈从文发了一份电报:“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据考证,这是中国第一封白话文电报,用几百封情书换来的,浪漫得有点发涩。

9月,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北京中央公园宣布结婚。

然而这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童话,生活在最幸福处并没有戛然而止。开在信纸上的爱情之花,在柴米油盐中还要继续绽放。

对于与沈从文在一起走过的几十年岁月,张兆和在《从文家书》的后记中写道:“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他不是个完人,却是个稀有的善良人。”

时光的洪水冲过,张兆和的这些话既荒凉又慈悲。

又一场秋雨,沾染了沱江之畔的离歌。手指尖似乎有花瓣滑落,又仿佛是时间从掌中慢慢溜走。沈从文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终于,他还是回到了故乡,归葬在了湘西灵秀的山水里。

回头再看他们一起走过的路,谁对谁错,谁为谁的付出更多,谁因谁的不幸更甚,都已无所谓。在他们情感的天地里,我只是旁观者,不是裁判员。 bxiwc8CI4j6/QqPV/7mihJnrkLXZaaKNzOPUkFM7DXILFGxMN8EugbwCVMTyFT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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