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人在念,事关心,消瘦到而今。开缄忽接旧时吟,铁石也难禁。情恻恻,泪淫淫,魂梦费追寻。鱼书杳杳雁沉沉,最苦是无音。
右调《喜迁莺》
话说燕白颔与平如衡扮做贫士,改名赵纵、钱横,瞒了宗师,悄悄雇船,从苏州、常州、镇江一路而来。在路上,遇着名胜所在,二人定要流览题诗,发泄其风流才学,甚是快乐。
一日到了扬州,见地方繁华佳丽转胜江南。因慕名就在琼花观作了寓所,到各处去游览。闻知府城西北,有一个平山堂,乃宋朝名公欧阳修所建,为一代风流文人胜迹,遂同了去游赏。寻到其地,只见其基址虽存,而屋宇俱已颓败。惟有一带寒山高低遮映,几株残柳前后依依。二人临风凭吊,不胜盛衰今昔之感。因叫家人沽了一壶村酒,寻了一块石上,二人坐着对饮。燕白颔因说道:“我想欧阳公为宋朝文人之巨擘,想其建堂于此,歌姬佐酒,当时何等风流,而今安在哉?推此遗踪,尚留一片荒凉之色。可见功名富贵,转眼浮云,曾何益于吾身!”平如衡道:“富贵虽不耐久,而芳名自在天地。今日欧阳公虽往,而平山堂一段诗酒风流,俨然未散。吾兄试看此寒山衰柳,景色虽甚荒凉,然断续低回,何处不是永叔之文章,动人留连感叹。”
二人论到妙处,忽见两个燕子,呢呢喃喃,飞来飞去,若有所言,若有所听。二人见了,不禁诗兴勃勃,遂叫家人取过笔砚,拂拭开一堵残壁。先是燕白颔题一首词儿在上面,道:
闻说当年初建,诗酒风流堪羡。曾去几多时,惟剩晚山一片。谁见?谁见?试问平山冷燕。
右调《如梦令》 云间赵纵题
燕白颔题完,平如衡接过笔来,也题一首,道:
芍药过春无艳,杨柳临秋非线。时事尽更移,惟有芳名不变。休怨,休怨,尚有平山冷燕。
右调《如梦令》洛阳钱横题和
二人题罢,相顾而笑,又谈今论古,欢饮了半晌,方携手缓步而回。回到观前,无色昏黑,只见许多衙役轿马拥挤观前,甚是爇闹。问人,方知是太守在大殿上做戏请客。二人见天晚人杂,因混于众人中,悄悄走到殿前一张,只见上面两席酒,坐着二客,不是别人,恰正是张寅与宋信。心下暗惊道:“他二人为何到此?”再看下席,却是府尊奉陪。恐怕被人看见,不敢久立,遂走回寓所,私相商量。
燕白颔道:“我们在家时,不曾听得他出门,为何反先在此处?”平如衡道:“莫非来打秋风?”燕白颔道:“若说打秋风,在老宋或者有之,张伯恭家颇富足,岂肯为此离家远涉至此?依小弟想来,只怕听见山小姐之事,亦作痴想,故暗拉老宋同北上,以为先下手计耳。”平如衡道:“兄此想甚是有理。他倚着父亲吏部之势,故有此想耳。我们却是怎样个算计方妙?”燕白颔道:“我们也没甚算计,此事乃各人心事,说又说不出,争执又争执不得,只好早早去了,且到京中再看机缘何如。”平如衡道:“既要去,明早就行,莫与他看见。知我二人进京,他一发要争先了。”燕白颔道:“有理,有理。明日须索早行。”二人睡过夜,到了次早,果然收拾行李,谢了主人,竟自雇船北去不题。
你说宋信与张寅为何在此吃酒?元来宋信到了扬州,因与窦知府有旧,要在张寅面前卖弄他相识多,遂去拜见。又在窦知府面前夸说张寅是吏部尚书之子,与他相厚,同了进京。窦知府听见“吏部”二字,未免势利,故做戏请他二人。戏到半本之时,攒盒小饮,窦知府因问道:“张兄进京,还是定省尊翁老大人,还是别有他事?”张寅道:“止为看看老父,并无别事。”窦知府又问道:“子成兄为何又有兴进京?”宋信道:“这且慢说。且请问窦老先生,可曾闻得冷绛雪进京之后,光景怎么了?还是为妾,还是为婢?”窦知府笑道:“冷绛雪的事情,可谓奇闻,兄难道还不知道?”宋信道:“冷绛雪进京之后,晚生就往游去间,其实不知。”窦知府道:“山小姐自恃才高,又倚天子宠眷,一味骄矜,旁若无人,此乃兄所知者。不期冷绛雪这小小女子,到有些作用。到他府中,一见面就争礼不拜。山小姐出题考他,他援笔立就,竟将一个眼空四海的山小姐压服定了,不但不敢以婢妾相待,闻说山相公欲要将他拜为义女。山小姐犹恐辱了他,竟以宾客礼相待,又替他题疏加官号。天子听从,加他个女学士之衔,又将他父亲冷新赐与中书冠带荣身。你道奇也不奇?兄前日原为要处他出兄之气。不知他的造化,倒因祸而得福。”
宋信听得呆了半晌,又问道:“果是真么?”窦知府道:“命下,冷新的冠带是本府亲送去的,怎说不真?”宋信道:“这等看来,山府之事,冷绛雪到也主持得几分了。”窦知府道:“闻得山小姐于冷绛雪之言无有不听,他怎么主持不得?”宋信听了,又沉吟半晌,因以目视张寅道:“这到是吾兄一个好机会。”张寅惊问道:“怎么是小弟的好机会?”宋信道:“这个机会,全要在窦老先生身上,须瞒不得。”张寅道:“既蒙窦宗师错爱,门生心事,不妨直告。”窦知府因问道:“张兄有甚心事?”
宋信道:“张兄此行,虽为趋事尊翁大人,然实实为闻得山小姐之名,意欲求以为配。到了京中,央求几个大老作伐。他两家门当户对,自有可成的道理。但以山小姐之才,必定爱才。张兄美才,一时未必得知。方才听得冷绛雪这等得时,连父亲冷大户俱加了冠带,何不借重窦老先生鼎力,央冷大户写一封书与冷绛雪,说知张兄求婚之意,托他于中周旋;再将张兄所刻佳篇,寄一册进去,使他知张兄美才。内中之心一动,外面之事便好做了,岂非一个好机会?”张寅听了,满脸堆笑,因连连打恭,向窦知府道:“若蒙太宗师高谊玉成,门生断断不敢忘报。”窦知府道:“要冷中翰写书进京,这也容易。本府自当为尊兄效一臂之力。”张寅称谢道:“既蒙慨允,明日再当造府拜求。”说完,又上席,完了下半本戏方散。
到了次日,张寅与宋信商量,备了一副厚礼,来拜送窦知府,求他转央冷大户写书进京,托冷绛雪宛转作伐;又将《张子新编》一册,求他并附寄进京,以见张寅有如此之才。窦知府接了礼物说道:“本府若不受厚礼,尊兄只说推辞了。”遂全全受了。因发下名帖,请冷中书来,面与他说知此事。冷中书怎敢违府尊之命?遂央郑秀才婉婉转转写了一封书,将《张子新编》并封在内,叫女儿周全其事。写完封好,送与窦知府,窦知府遂当一个大分上送与张寅。张寅得了,如获至宝。因辞谢窦知府,与宋信二人,连夜赶了进京。
及到了京中,见过父亲,访问方知山相公已不在朝。原来山显仁为因女儿才高得宠,压倒朝臣,示免招许多妒忌,遂连疏告病,要辞归故乡。天子不准,当不得山显仁苦苦疏求,天子因面谕道:“卿即苦辞,朕也不好强留。但卿女山黛,朕深爱其著作,时有所命。卿若辞归,必尽室而行,便有许多不便,为之奈何?”山显仁奏道:“圣恩如此隆重,微臣安敢过辞。但臣积劳成病,阁务繁殷,实难支持,故敢屡渎。”天子道:“卿即不耐烦剧,城南二十里有皇庄一所,甚是幽僻,赐卿移居于内调理。卿既得以静养,朕有所顾问,又可不时诏见;即卿女山黛,时有诗文,亦可进呈,岂不两便?”山显仁叩头感谢道:“圣恩念臣如此,真天高地厚矣!”遂领旨移居于皇庄之内。
这皇庄离城虽只一二十里,却山水隔绝,另是一天。内中山水秀美,树木扶疏,溪径幽折,花鸟奇异,风景不减王维之辋川,何殊石崇之金谷。
山显仁领了家眷,移居于内,十分快意。仍旧盖了一座玉尺楼,与女儿山黛同冷绛雪,以为拈弄笔墨之所。皇庄是个总名,却有十余处园亭,可以随意游赏。山显仁虽然快乐,却因女儿已是十五六岁,未免要为他择婿。在阁内时,因山黛之名满于长安,人人思量要求,却都知道他为天子所宠,岂肯轻易嫁人?故人人又不敢来求。所以至今一十六岁,尚然待字。山显仁留心在公卿子弟中访看,并无一个略略可观,因暗想道:“只看明年春榜下,看有青年进士,招一个为妙。”不料张寅一到京,闻知山相公住在皇庄,一面与父亲说知,央大老来求,一面就差人将冷中翰的家书送至皇庄。
且说冷绛雪接了父亲的家信,拆开来看,知是张寅要求山小姐为婚,托他周旋之意。又见内有《张子新编》一册,因展开一看,见《迁柳庄听莺》、《题壁》诸作风流秀美,不禁喜动颜色,道:“好诗,好诗!何处有此美才!”正看不了,忽山黛走来道:“冷姐姐看甚么?”冷绛雪看见是山黛,因回身笑说道:“小姐,恭喜贺喜!”山黛也笑道:“何忽出此奇语?小妹有何喜可贺?”冷绛雪道:“贱妾为小姐觅得一佳偶在此,岂不可贺?”山黛道:“姐姐谈何容易!漫道无婿,纵使有婿,又安得佳?”冷绛雪道:“若无婿,又何足言喜?若有婿不佳,又何足言贺?小姐请看此编便见。”遂将《张子新编》递与山黛。
山黛接了,先看名字是“云间张寅著”,因说道:“云间是松江了。”因再看诗,一连看了三两首,遂大惊道:“此等诗,方是才子之笔!不知姐姐从何处得来?”冷绛雪道:“是家父寄来,托贱妾与小姐作伐。贱妾常叹小姐才美如此,恐怕天地间没有个配得小姐来的丈夫,不期今日忽得此人,方信至奇至美之事,未尝无对。”山黛道:“才虽美,未卜其人何如。”冷绛雪道:“人第患无才耳,若果有才,任是丑陋,定有一种风流,断断不赋一村愚面目,此可想而知也。”山黛笑道:“姐姐高论,不独知才,兼通于知相矣。”二人大笑。再将《张子新编》细细而看,看一首,爱一首,二人十分欢喜,不胜击节。
忽看到后面,见一首诗,题目是《题闵子祠壁,和维扬十二龄才女冷小姐原韵》:
又见千秋绝妙辞,怜才真性孰无之?
倘容秣马明吾好,愿得人间衣尽缁。
冷绛雪看见这首诗,忽然大惊道:“这又作怪了!”山黛问道:“姐姐为何惊讶?”冷绛雪道:“此事一向要对小姐说,无因说起,故不曾说得。贱妾到尊府来时,路过闵子祠,因上去游览,一时有感,遂题了一首绝句在壁上。刚转得一转身,不知谁人就和了一首在上面,就是此诗,一字不差。贱妾还记得后面落款是‘洛阳十六岁小书生平如衡奉和’。贱妾出庙门时,恰遇见一个小书生,止好十五六岁,衣履虽是个寒士,却生得昂藏俊秀,皎皎出尘。见贱妾出庙,十分徘徊顾盼,欲诉和诗之意。贱妾因匆匆上船,不及返视,至今常依依梦魂间,以为此生定然是个才子。不知今日何故,这个张子又刻作他诗。莫非那日所遇,即是引人?为何又改了姓名?岂不作怪?”山黛道:“原来有此一段缘故。或者为寄籍改名,也未可知。要见明白,却也不难:这张生既要求亲,定然要来拜谒。姐姐既识其面,待他来时,悄悄窥视,若原是其人,则改移姓名不消说了。”冷绛雪道:“除非如此,方见明白。”
二人说罢,又将余诗看去,只见下一首即写着:
有怀闵子祠题壁诗人,仍用前韵
相逢无语别无辞,流水行云何所之?
若有蓝桥消息访,任教尘染马蹄缁。
冷绛雪看了,默然良久,暗想道:“看他这一首诗意,分明是因壁间之诗,有怀于我。”又暗自沉吟半晌道:“你既有怀于我,为何又央我求婚于小姐?”心下是这等想,便不觉神情惨淡,颜色变异。
山黛看见,早已会意,困宽慰说道:“细观此诗,前一首尚是怜才,而表其‘缁衣’之好;后一首则蓝桥消息,明明有婚媚之求了。诗意既有所属,岂有复求小妹之理?其中尚有差误。”冷绛雪道:“家君书中写得明明白白,安得差误?”山黛道:“尊翁之书固然明白,而此生之诗却也不甚糊涂。若无差误,定有讹传。此时悬解不出,久当自知。”冷绛雪道:“有差误,无差误,且听之。只就诗论诗,诗才如此之美,又令人忘情不得。”山黛道:“才人以才为命,有才如此,情岂能忘?然亦不可太多,大多则自苦矣。此生既有美才,必有深情。观《题壁》与《有怀》二作,其情之所钟,已见大概。姐姐何必过于踌躇,令情不自安?”冷绛雪道:“小姐之言固虽甚透,但情之生灭,亦不由人。闵祠一面,见怀二诗,此情之所不能忘;而消息难寻,此又情之所以多也。安禁而能不踌躇?”山黛道:“消息难寻,此特没情蠢汉之言,若深情人,决不作此语。蓝桥岂易寻消息者耶?而至今何以传焉?此生引以明志,情有在也,姐姐又何虑焉?”冷绛雪无语,俯首而笑。二人再将余诗看完,十分爱慕。
山黛与冷绛雪商议道:“尊公寄诗之事,且莫要说起,且看他怎生样来求。”二小姐在闺中商议,不题。
却说张寅见冷大户的家信送了入去,定然有效,迟了数日,遂与父亲讲明,央了一个礼部孙尚书,来与山显仁说亲。山显仁见女儿已是一十六岁,年已及笄,遂不拒绝,只回道:“小女薄有微才,为圣主所知,必须才足相当,方敢领教。张老先生令郎果有大才,乞过舍一会,再商许可。”
孙尚书即以此言回复张寅,张寅遂欣然欲往。宋信闻知,连忙拦住道:“去不得,去不得!一去便要决撒!”张寅问道:“这是为何?”宋信道:“你还不知山小姐之为人。他才又高,眼又毒。你若不去,他道你是个吏部尚书之子,又兼媒人称扬,或者一时姻缘有分,糊涂许了;兄若自去,倘或一时问答间有甚差错,被他看破,莫说尚书,便是皇帝为媒,那丫头也未必肯。兄肯听依小弟之意,只是推托不去为妙。”张寅道:“不去固妙,但将何辞推托?”宋信道:“只说途中劳顿有恙,若要看才,但将《张子新编》送去,如此便有几分指望。”张寅欢喜道:“有理,有理。”随央孙尚书写书,回说:“途中辛苦,抱恙不能晋谒,先呈诗稿一册请政。伏乞怜才,许谐秦晋,庶不失门楣之庆。”
山显仁接了《张子新编》一看,见诗甚清新,十分欢喜,因面付与山黛道:“我连年留心选才,公侯子弟遍满长安,并无一个略略中意。今看张寅的《新编》,到甚是风流香艳。我儿你可细细一看。你若中意,我便有处。”山黛道:“诗虽甚好,但人不肯来,其中未必无抄誉盗袭之弊。”山显仁道:“我儿所虑亦是。但看此诗俱是新题,自非前人之作;若说时人,我想时人中哪里又有这等一个才子与他抄袭?”山黛道:“天地生才,那里限得?孩儿之才,自夸无对,谁知又遇了冷家姐姐。张寅之外,安知更没张寅?只是索来一见为真。”山显仁拗不过山黛,只得又写信回孙尚书,定要张寅一见。孙尚书报知张寅,张寅着忙,又与宋信商议。
宋信道:“前日还在可去可不去之间,今日则万万不可去矣。”张寅道:“这是为何?”宋信道:“前日若去,泛然一见,彼此出于无心,还在可考不可考之间;今日屡逼而后去,彼此俱各留意,虽元无意要考,也要考一考矣。”张寅道:“若果要考,这是万万去不得了。且再捱几日看机会。”宋信道:“有甚机会看得?只是再另央一位当权大老去作伐,便是好机会。”张寅听信,只得与父亲说知,又央一个首相去求亲不题。
却说冷绛雪自从见了平如衡怀他之诗,便不觉朝思暮想,茶饭都不喜吃。每常与山小姐花前联句,月下唱酬,百般韵趣。今日遇着良辰美景,情景都觉索然,虽勉强为言,终不欢畅。山小姐再三开慰,口虽听从,而心只痴迷,每日只是恹恹思睡。山小姐欲致张寅一见,以决前疑,而张寅又苦辞不来。冷绛雪渐渐形容消瘦,山小姐十分着急。欲与父亲说知,却又不便启齿;欲再含忍,又怕冷绛雪成病。正没法处,忽闻圣旨遣一中贵召父亲入朝见驾。此时山显仁病已痊了,便不敢推辞,遂同中贵肩舆入朝,朝见于文华殿。
朝见毕,天子赐坐,因问道:“朕许久不见卿,不知卿女山黛曾择有佳婿否?”山显仁忙顿首谢道:“蒙圣恩垂念,实尚未曾择得。”天子道:“以卿门第,岂无求者?”山显仁道:“求者虽多,但臣女山黛蒙圣恩加以才女之名,不肯苟且托之匪人,有辜圣眷,故犹然待字也。”天子道:“卿既未曾选得,朕倒为卿选得二人在此。”山显仁奏道:“微臣儿女之私,怎敢上费圣心?但不知选者是何人?”天子道:“南直学臣王衮,昨有疏特荐两个才子,头一个是松江燕白颔,第二个是洛阳平如衡,年俱不满二十。疏称他才高雕绣,学贯天人,悬笔万言可以立就。又献燕白颔的《燕台八景诗》,朕览之,果是奇才。昨已有旨征诏去了。待征诏到时,朕当于二人中择一佳者,为卿女山黛主婚。”山显仁连连叩头谢恩。天子又赐酒饭,留连了半日,方放还家。
山显仁一到家,就与女儿一一说知此事。山黛听见说两个才子,一个是洛阳平如衡,心下暗惊道:“原来果另有一个平如衡,则张寅此诗的系窃取无疑矣!”一时尚未敢与父亲说明,只含糊答应道:“圣恩隆重如此,何以报答!”一面说罢,一面就走到冷绛雪卧房中来说道:“姐姐不必过虑,小妹有一桩喜事来报你知道。”冷绛雪忙惊问道:“小姐有何喜事报我?”山小姐不慌不忙,细细而说。只因这一说,有分教:
柳中鹦鹉,雪里鹭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