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战栗。我燃烧起来,又戛然熄灭。
我发抖。我刚刚求过婚,——
可是晚了,我胆怯,即刻遭到拒绝。
她的泪水令人惋惜!我真比圣徒更蠢。
我走到广场。我可以被人认为
是第二次诞生。每一件小事
都活着,对我不屑一顾,
在告辞的意义上站起身子。
石板晒得发烫,大街前额黝黑,
铺路的圆石皱眉凝望天空,
风就像船夫,在椴树林中滑过。
所有这一切是多么相同。
但是,无论如何,我回避了
它们的目光。我没发现它们的欢迎。
对于财富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即刻逃走,免得痛哭失声。
天生的本能,阿谀奉承的老头
今我生厌。他擦肩而过,暗自思忖:
“多么幼稚的恋爱。可惜,
对他们必须特别地留神。”
“迈步前进,再来一次,”——本能强调说,
并像一名年长的经院哲学家,英明地
领我穿过难以通行的处女林,
里面满是晒热的树木、丁香和情欲。
“先学走,后学跑,”——本能说道,
新升的太阳高悬在天顶,
看怎样教地球上的土著人
在新的行星 上重新学会步行。
这一切使有些人眼花目眩。使其他人
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雏鸡在天竺牡丹丛中啄食,
蟋蟀、蜻蜓滴答作响,像钟表一般。
瓦在漂浮。正午目不转睛,
盯着房顶。而在马堡,
有人默默准备去降临节集市,
有人边做弓弩,边吹口哨。
沙子吞噬云朵,渐渐变黄。
雷雨的前奏对着灌木眉毛搔痒。
天空烧结成块,纷纷脱落,
落在一片片止血的山金车 上 。
那一天,有如对待莎士比亚的剧本,
我恰似一名乡下的悲剧演员,
把你从头到尾背得烂熟,
随身带着进城,闲逛并且排演。
当我跪倒在你的脚前,搂住
这片雾,这块冰,这个表层
(你多么美丽!)——这股热旋风……
你说什么?回心转意吧!拒绝了。没有缘分。
这儿住过马丁·路德。那里住过格林兄弟。
长有利爪的屋顶。树木。墓志铭。
一切都记忆犹新,并且向往着他们。
一切都活着。这一切又是多么相同。
不,明天我不去那里。拒绝——
比抛弃更坦率。一切都很明朗。我们两不欠。
火车站的拥挤与我们无关。
我前程何在,古老的石板地面?
浓雾把行李袋铺放在各处,
一个月亮在两个窗口镶嵌。
旅客的郁悒在书中滑动,
与书一起躺在长沙发上。
我到底害怕什么?须知我对失眠症
了解得像语法一样透熟。我与它结下联盟。
我为何害怕普通思想的出现,
犹如担忧梦游病患者的来临?
在月光皎洁的拼花地板上,
夜晚与我同坐,下着象棋,
窗户敞开,金合欢芳香沁人,
角落里,如同证人,坐着头发斑白的情欲。
杨树——是王。我与失眠症下棋。
夜莺——是王后。我向着夜莺。
夜晚获胜,棋子纷纷闪开,
我当面认出白色的凌晨。
1916
1928 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