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奥运会是人类体育文化宝库的一颗明珠。从公元前776年,至公元393年,古代奥运会每4年1届,共举办了293届,历时1169年,其延续时间之长,影响之深远,在人类历史上是罕见的。古代奥运会具有鲜明的民族色彩和宗教色彩,所以对运动员的身份有严格的规定:
必须是纯希腊人;
必须是没有犯过罪的自由人;
必须是男子。
古代奥运会这个全希腊最盛大的全国性节日明确规定:妇女不得参加竞技,已婚妇女不许观看比赛。当时一条非常严厉的法律条文是:凡属私自观看奥运圣典的妇女,均处死刑。这种死刑实施过程之严厉与普通刑案不同,违禁者将被从陡峭的悬崖上推下,使其粉身碎骨。
妇女被排除在古代奥运会之外,最初与希腊体育的保护神赫刺克勒斯有关。在万神之王宙斯接管奥林匹克庆典之前,古代奥运会是以赫刺克勒斯的名义举行的。考古发现和文学作品都已证明这位希腊传说中最著名的英雄对妇女充满了偏见,他认为女性出现在英雄或军人举行庆典的圣地,会大大降低勇士的战斗力,因此,在希腊各地对他的祭祀活动中均禁止妇女参加。古代奥运会是以他的名义举行的男性勇士的竞技会,妇女自然被排除在外。
当古代奥运会演变成祭拜宙斯神的赛会后,禁止妇女参加和已婚妇女参观的传统被沿袭下来。
有人认为古代奥运会运动员赤身裸体参加竞技是排斥妇女的主要原因,但在奥运会的最初阶段,男子们并不是赤身裸体地比赛,出场时往往穿着“兜裆布”,可是,那时也是严禁妇女参加的。
此外,用妇女出现在裸体竞技中会伤风败俗来解释奥运会排斥妇女的原因与当时古希腊的社会风俗也不相符合。古希腊哲学家普利纳说:“全身赤裸是希腊人特有的习惯。”古希腊人展示矫健的身体是崇敬神的纯洁而高尚的活动,人们崇拜健美的身体就像崇拜他们供奉的神灵一样,怀着纯朴而诚挚的情感。裸体可以充分显示健美的身体,因此,人们裸体参加竞技被看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他们表现纯洁与高雅感情的极好机会,受到了人们的普遍称誉和推崇。古希腊人认为,在世间万事万物中,惟有健美的人体才是最匀称、最和谐、最庄重和最优美的。因此,在庄严的宗教祭祀活动中、在城邦举行的盛大庆祝会上、在竞技场上,古希腊人都习惯于赤身裸体地展现自己健美的身材,以便获取神灵的庇护和他人的称赞。古代奥运会上的竞技者就是把展示矫健的身躯和夺取竞技会的优胜视为最高的荣誉,他们隆起的肌肉,超人的力量和单纯,洒脱、自然、悦目的动作,都给人一种威武强壮的美感,他们以坦荡无邪的态度对待裸体竞技,追求的是健康而纯洁的美。因此,男子裸体竞技需要妇女回避以免败坏风俗也许是现代人的误解。
如果仔细分析处死违禁妇女的方法可以看出,其不仅比一般方法更残酷,而且还含有宗教色彩。奥运会对妇女的苛刻态度是认为妇女会亵渎神灵。由此可见,妇女被排除在古代奥运会之外,宗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然而,从更深的层次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古代奥运会排斥妇女的根本原因是对妇女的歧视。早在荷马时代,即古希腊从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的时期,妇女的地位已逐渐降低。她们仅作为男人的财富而存在,她们的价值是以牲口的数目来计算的。这在荷马史诗《奥德赛》中已有鲜明的反映。
随着私有制的发展和奴隶制的确定,一夫一妻制基本固定下来。但“一夫一妻”制只是对妇女而言,她们必须严守贞操,没有政治权利,没有财产继承权,不得参加任何社会活动。正如恩格斯所说:希腊的贵族妇女对于男子来说,只不过是他的婚生的嗣子的母亲、他的管家婆和女奴隶的总管而已。即使在“民主制”城邦雅典,法律也明文规定:妇女同奴隶一样没有选举权。在雅典,每当一个男婴降生时,门口就要挂一个橄榄枝编成的花环,预示着幸福已降临在这个生了男婴的家庭。而当人们看到门口挂着羊毛头巾的人家时,马上就会加快步伐逃离,因为这是神不庇护的家庭,刚刚生了个没什么用处的女婴。生在穷苦人家的女孩命运则更不幸,这些被认为既不能干活,又不能打仗,却要吃饭,给家庭添负担的女孩常常在刚一出生就被父亲放在瓦罐里,丢弃在庙宇的门口,谁捡到这些被称作“罐子里的孩子”,谁就有权完全支配她,甚至可以把她沦为女奴隶。雅典有着让后人称颂的完整的体育教育体系,但享受者均为男性公民。男孩满7岁,开始进入各级学校接受文化知识和体育教育,培养出了大批身心和谐发展的人才。由于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雅典男性公民终身都不间断体育锻炼。但地位低下的雅典妇女却无权享受“民主”的权利,她们几乎不能受到社会教育,不能和男子一样参加社会活动,雅典女子婚前就开始被幽禁在家中,学习缝纫,婚后则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女性的全部价值仅此而已。这种政治上无权、经济上依附男人的地位,决定了奴隶制时期希腊妇女体育活动的局限性。她们逐渐丧失了曾在氏族社会里享有的体育权利,大多数妇女被排除在运动场外,只有斯巴达妇女是个例外。
在实行贵族寡头政治的奴隶制城邦斯巴达,妇女们却有着特殊的价值。这个用武力征服当地原有居民而建立起来的城邦中,社会成员主要分为两个阶层:斯巴达人是奴隶主,总共不到3万人,约占城邦人口的十分之一;原有居民希洛人因被征服沦为奴隶,约有30万人,约占城邦人口的十分之九。他们痛恨斯巴达人的压迫,经常起义、反抗。尖锐、激烈的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迫使斯巴达人经常处于军事戒备状态,全体斯巴达人都被置于严格的军事组织之中。
由于希洛人比斯巴达人多9倍,使斯巴达人感到力单势孤,保持优秀的种族素质就成了斯巴达人能否维护统治的首要因素。因此,斯巴达的婴儿一出生,父母便依照国家法令将其送到城邦首领处进行严格的体检,首领们把体格强健的婴儿交给其父母为国家抚养,而将病弱和畸形的婴儿扔到山谷之中摔死,这就是斯巴达所实行的以国家利益决定生存命运的优生法。
在崇尚武力而轻视文化知识的古代斯巴达,却有着惊人的优生学知识,他们早就认识只有训练出强壮的母亲,才能生育出健壮的后代,才能减少病弱和畸形婴儿,以达到强健整个民族素质的目的。因此,当斯巴达男子在国家举办的教育所或军队里接受严酷的军事体育训练时,7-18岁的女子也被编成团队,参加国家规定的角力、投铁饼、掷标枪、赛跑、跳跃、舞蹈、球类、爬山等各种体育活动,有时还和男子角力,以便得到坚实的体能和合适的身材,为当母亲和优生做好准备。
当时,斯巴达女子也像男子一样,经常裸体参加运动。她们的肤色、容貌和匀称而强壮的体魄,受到了古希腊其他城邦妇女的羡慕。由于男子组成的正规军人数有限,遇有战争,斯巴达女子也要拿起武器,走上战场。由此可见,在斯巴达,由于其人口构成的原因,妇女的作用比其他城邦显得重要,统治者力图把女子培养成既是能生育健壮子女的母亲,又是善战的勇士。但它的法律也明确规定:妇女无王位继承权,而且,其享有的体育教育权利与男子相比仍受到一定限制。
除斯巴达城邦之外,绝大多数古希腊妇女均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歧视。奥运会是古希腊最隆重、最神圣的祭典性赛会,排斥妇女是不足为奇的。
但在公元前396年的第96届古代奥运会上,却出现了轰动一时的违禁事件。一位名叫费列尼卡的妇女着男装,以教练员的身份混入了会场,观看她儿子皮西多卢斯参加的拳击比赛。费列尼卡出生在一个著名的拳击世家,父亲、弟弟都曾在奥运会拳击比赛中获得过冠军。每当父亲教弟弟练拳,费列尼卡就站在旁边观看,有时还偷偷地把看到的技术练习一番。成年后,她结婚了,碰巧丈夫也曾是奥运会拳击冠军,他们立志要把自己的儿子也培养成奥运会冠军。经过多年艰苦的训练,费列尼卡的儿子也成了一名很有实力的拳击手,第96届奥运会将是她儿子大显身手的赛场。但不幸的是,运动会前,担任儿子教练的丈夫突然去世了,而没有教练是不准参加奥运会的。为了儿子夺取冠军,勇敢的费列尼卡突发奇想:女扮男装,由她自己担任儿子的拳击教练。
母子二人长途跋涉来到了奥林匹亚,这个山林叠翠、绿草如茵的小村中车马不绝,附近的阿尔甫斯河上,满是从远方驶来的帆船,草地上扎满了五彩缤纷的帐篷。艺术家正在展出他们的作品、诗人吟诵自己的诗篇、雄辩家发表演说、商人展售商品、游人们穿着华贵的衣服,戴着珍奇的珠宝彼此炫耀着自己的富裕。往日里寂静的圣地已变得热闹非凡,沉浸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之中。而费列尼卡却顾不上这些,她带着儿子找到了刻着奥林匹克优胜者名字的墙边,仔细地搜索着亲人们的姓名。找到了!找到了!费列尼卡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对儿子说:“瞧,这是你外公,这是你舅舅,这是你爸爸,这里,也将刻上你的名字!你是宙斯神最喜爱的勇士。”
运动会开始了,费列尼卡以教练员的身份坐在看台上(当时的教练不用赤身入场),皮西多卢斯上场了,他与妈妈会心地微笑着,信心十足地投入了战斗,一个、两个……儿子接连战胜了五个对手,终于赢得了冠军。看台上顿时沸腾了,一束束鲜花投向冠军,一阵阵掌声,响彻四方,人们有节奏地高喊:“皮西多卢斯!皮西多卢斯!”这时的费列尼卡比谁都激动,禁不住高呼着儿子的名字,奔下看台,冲到儿子身边,紧紧地拥抱着儿子,狂吻着他,忘乎所以的动作,使她的帽子脱落了,女性的身份被暴露了,被惊呆了的人们转而愤怒地狂叫着:“抓住她!处死她!”费列尼卡猛地清醒了,勇敢地喊着:“我没有罪,过去我是冠军的女儿、姐姐、妻子,现在我是冠军的母亲,我的亲人们为希腊争得了荣誉。”正是她的话在关键时刻救了她自己,因家族中有数名奥运会冠军,费列尼卡得到了赦免。这一事件促使古代奥运会制定了一项新的规定:今后参加运动会的教练员,也必须裸体,以防类似的事件重演。
更多的禁锢只能引起更强烈的抗争,自奥运会创办的那一天起,为了获得参加比赛的权利,女性始终在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卡莉帕捷莉娅是第一个,却远远不是最后一个。根据后来历史学家和体育运动学家的考证,公元前680年在第25届古代奥运会上,一位勇敢的斯巴达公主契亚斯卡参加了战车比赛,并且战胜众多男子,赢得了冠军。被列为正式比赛项目的战车比赛,是古代奥运会上最为危险的比赛。参赛的多辆赛车需要被涂上不同的颜色以示区别,其气势逼人、威武壮观极具观赏价值,但是一旦到了场上却激烈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竞技者策马扬鞭冲向大约10公里外的终点,途中由于相互碰撞或者场地不平造成车毁人亡的事故屡屡发生,通常情况下只有不到半数的人能够跑完全程。然而,也正是由于战车比赛的这种惨烈才激起了人们挑战的欲望,很多达官贵人开始参与到这项活动中来,只不过不愿意轻易冒险的他们是找人代替自己参赛,然后自己再从运动员手中把奖杯据为己有。但是赢得奥运冠军并不等于赢得了社会承认,当契亚斯卡回到斯巴达的时候,迎接她的没有鲜花也没有掌声,有的只是长老院的窃窃私语:“她是不是该被处以极刑?”最后迫于斯巴达王的面子,这位勇敢的公主死里逃生。大会破例为她立了塑像,塑像的台基上,刻上了她的豪言壮语:“我,契亚斯卡,曾驾驭狂暴的骏马在战车赛中获得了冠军,人们在此为我塑像,这塑像证明我是全希腊唯一夺得荣冠的妇女,我无愧于人们的赞扬。”
此后,在第128届和129届古代奥运会上,又有两名妇女在战车赛中夺得了冠军。但是,在古奥运会的历史上,禁止妇女参加一直是一条最重要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