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弟于幼时 (1) ,便当有正大光明气象 (2) ;检身心于平日 (3) ,不可无忧勤惕厉功夫 (4) 。
【注释】
(1) 子弟:对后辈的统称。《荀子·非十二子》:“遇长则修子弟之义。”
(2) 正大光明:胸怀坦荡,言行正派。《易·大壮·彖》:“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易·履·彖》:“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朱熹《答吕伯恭》:“大抵圣贤之心,正大光明,洞然四达。”气象:原指自然界的景色和现象,亦泛指景况和情态,此指人的言行举止和态度。《新唐书·王丘传》:“(王丘)气象清古,行修洁,于词赋尤高。”
(3) 检:反省,检讨。
(4) 惕厉:心存戒惧。《易·乾·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惕,警惕,戒惧。厉,磨砺,磨炼。
【译文】
从子弟们年幼时就开始进行正确的教导,他们才会有坦荡正派的举止气概;在平素生活中就时常对自身进行反思检讨,不能没有忧勤戒惧的修身功夫。
【评析】
这一则是讲子弟教育,是说幼小时的教育要养成正大光明气象。所谓正大光明气象是说要有高远的追求,心胸坦荡,不要落入虽有知识,但心胸狭小、精神卑陋的境地。如何保持这种精神境界呢?平时要有自我反省精神,要经常进行自我身心检查,保持忧劳勤苦并心存戒慎的精神状态,不能放纵自我。
这是典型的理学思想,理学要求时刻保持清醒,检点自我,克制人欲。表现在子弟教育中,就是要制定严格的家规,贯彻在日常生活和成长过程中,严格要求,切实执行,丝毫不放松。现在看来,这也许过于固执,我们更喜欢给孩子提供一个宽松、自由的成长环境。这涉及古今培养孩子理念的差异,但本质上并没有差别,都是为了培养孩子良好的品性。差别在于如何达到这一目的。宽松不是过分放纵,放纵自我从来都无法养成良好品性;同样,“忧勤惕厉”也不是整日死气沉沉,而是限制人的放纵无度。尤其是对儿童,溺爱基本上等同于放纵,养成良好生活习惯,学会自我克制是教育应有之义。晚明李贽说:“夫童心者,真心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也。”(《童心说》)说得是“绝假纯真”,强调的是童心的自然真纯的特点,是针对长大后为道理闻见束缚而强调童心,从来都不是放纵自我。童心说深刻影响到晚明文化,主要体现为人们将这一概念转化为人可以不受拘束地享受物欲,于是形成了无所忌惮、纵欲任情的社会文化,其实离童心很远。因此,对这类主张,我们要保持客观的心态,不能一概否定。但又要注意到另一面,所谓规矩是社会在特定思想和社会制度、文化礼俗背景下形成的,过度强调又会形成僵化的形式,无形中限制了人的心灵自由,正如李贽所说:“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久也,道理闻见日以益多,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同上)规定的道理闻见反而成为束缚人心的工具,也就是说本来用于教育规范子弟的“道理闻见”反而成了束缚天性、压抑自我的工具。因此,对这类主张我们要有客观的看法,从约束自我、学会克制的角度看有其古今一致的合理性;但社会规范有其两面性,应该去除压抑和限制中的不合理因素。当然,这要看社会提供了一种什么样的思想和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