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is
巴黎

——梦·想·之·都

如果我们总在谈论巴黎之美如何如何而不能亲临，这是不可原谅的。这是个以梦想和光明为主题的城市，在历史和文艺的种种著述里被丰富，又在最好的建筑师的手下被建造，在一切方面无不代表世界城市发展的最高水准。

徐志摩曾说，“来过巴黎的人，一定再不会稀罕什么劳什子的天堂了”。可他哪里知道，巴黎之所以被好上加好地建造，正是出于人们欲要更接近天堂的企图。“也有人叫她‘巴比伦’”，菲茨杰拉德如是写道。

巴比伦是什么样的？连《圣经》的作者们都没有写清楚，只是笼统地说奢华、享乐，以至最后有了邪恶的事情，细节上都无法统计了，或许探究开来，有人就会说：“呃，大概像巴黎那样吧。”所以，在有关城市的词典里，巴比伦和巴黎就是这样彼此参照注解的。但是有一点不妨确定下来，巴黎是梦想之都，梦一样的面貌，梦一样的心脏。

19世纪及以前的巴黎沿着这样一条线展开：从卢浮宫沿香榭丽舍大街到协和广场，再到凯旋门，你可以从中读出历史的种种，艺术的种种，政治的种种，人生的种种。如果你厌烦了这种种的种种，不要紧，还有游戏的种种，无聊的种种……巴黎从来不是一个缺乏故事的地方，要不，一部《九三年》借何写成？这条线路的风格如果不能以更准确的词汇来统一称呼的话，倒也无妨一语蔽之地称为“古典”。而这个词的界定不仅仅是看时间的，还要看人们的使用需要而定，没有古时候的非古典，却总有奉承意味的今时的古典。这条古典线上挤满了前来观摩的人，以至于你大可以就此确认来这里的大多都不是巴黎人，也不是法国人，他们像想要去集市上却晚了12个钟头的人，只是看到满地的菜叶、洋葱头和一个孩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半块饼干，站在那里对着巴黎的空气叹息不已，边丧气边赞美这个赞美那个。然而那些至今站立的伟大建筑和雕刻，镌镂及悬挂其间的艺术品，却已经随着可以创造、使用和欣赏它们之人的死而一起死掉了，比如说，就在撞钟人死去的那一刻，圣母院便无可挽回地失去了它的灵魂，变得一无是处。所以，我宁愿说，这是一条废墟的线。

可是，如果抱定看废墟的心情的话，这所有便都会复活，茶花女复活，于连也复活，拿破仑和他的荣耀都复活，于是被冷落了一个世纪的巴黎的那个上了年纪的梦便也复活。能够怀着此心情在线上行走的人是幸福的真英雄。

有很多人来到巴黎，却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他们梦想着巴黎就是缪斯家的门或是维纳斯家的窗户，走得进来就会成为他们骄傲的情人。来到巴黎以后，他们发现自己并不够独特，因为周围的人也是抱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来到这里，很快他们便淹没在一轮比一轮离谱的沙龙酒会里。他们只在想要创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法从杯盏边上分神出来，于是便只好夸夸其谈。夸夸其谈的结果便是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而这却成了风气。他们中间有的人死在巴黎却没有留下一个可以雕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以至于只好笼统地概括为，来自某某地方的阿让。他们的理想也有实现的，但这中间刻苦的过程让他们变得不能自已地孤独起来，以至于最后疯掉。这是怎样的梦啊，竟是如此的一声叹息。

纠缠在巴黎的梦想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无论你持哪一种梦想都不会是新鲜的，就算你是不打算持任何梦想的，与你有相同想法的人又何尝不大有人在？想到这不免会使人惶恐，在巴黎，再也没有一个更加新颖的梦想了。

是这样的吗？那么，你这又为什么被叫做“光之城”的梦想之都呢？那么，除了你，我们又该向哪里瞩目呢？

举世闻名的巴黎圣母院此时静静地依在塞纳河的身旁。

新凯旋门位于巴黎的中轴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