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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先生待人真诚、热情、直率，大大咧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有人看到启功发脾气的场景。因此，很多人在评价启功时，都说他是一个“老好人”。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推而广之，启功不发脾气不是因为他不会发脾气，而是因为他没有碰到令自己真正愤怒的事情。倘若是真的碰到了，启功这个“老好人”也是会发发自己的牛脾气的——
一天，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来拜访启功。他们一见到启功便眉开眼笑地说：
“上次，我们来拜访您，您有事不在家，我们特地留下两盒西洋参，您收到了吧？这次，是我妈让我们再来看看您，向您传达她的问候。”
不说“妈”还好，一听说是他们的“妈”让他们来，启功的脸色立即晴转阴，只听他冷冷地说道：“西洋参那边有一堆，你们自己去挑一挑，哪份是你们的，给你妈拿回去吧。”
这两人见启功变了脸色，也不敢多作逗留，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原来，在过去，启功和这家人有过深深的过节。
“他们不提他妈倒没什么，一提他妈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启功气呼呼地对身边人说，“你们是不知道，他妈这人不好，我最困难那会儿，他妈是最能落井下石的！处处挤对我们，净说我们家和我的坏话。我挨斗的时候，他妈可高兴得要命呢！欺负我老伴，老伴气得直哭，无中生有地骂我……今天我好啦，他妈就不时地派孩子来看我，你说，这还叫人吗？还叫什么一个家族的人啊？”
有一年的三月，启功兴致勃勃地“下”完了“烟花三月”的扬州，回到北京。他的一个学生去看望他，顺便问了一句：“这次去扬州，玩得高兴吗？”
启功说：“这次在扬州，有很多朋友都请我吃饭，送东西给我。唯独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有点败兴。”
学生忙问那是什么事情。
启功说：“有一天，有人请我吃晚饭，坐在旁边陪吃的是一个解放军，他就怕我吃不好，够不着，就好心好意地不断地请我吃这，请我吃那，还不断地把菜夹到我的碗里。对他的好意，我只能谦逊地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自己来。’但是我越说，他就越是不断地往我碗里夹，最后我碗里的菜满满的，鱼肉、鸡肉、鸭肉，连饭都没法下筷吃了。即便这样了，他还是不断地给我夹……”
说到这里，他的学生已经明白了大半。可想而知，启功的那顿饭一定吃得不好。启功说，后来他很不高兴，于是就找来一个空碗，放在桌子上对那人说：“你夹吧，随便夹……”然后，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启功就是有这样一个特点，不发脾气则已，一旦发了脾气，真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黄牛。尤其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人家说一件事该这么这么办，或者说，这么这么着才对，这时候，启功就爱说：“狗屁！那么那么办，不也行吗！”所以，有一回，比他年长4岁的著名历史学家牟润荪就冲着启功说：“小启有个毛病，看什么都‘狗屁！’”
当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一个人倘若完美无缺，找不到任何缺点，那肯定是个没有情趣的人。启功发脾气，愤怒，一定不是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类的小事，他是一个讲究原则的人，尤其是在关乎大众利益的事情上，倘若有谁触犯了启功的原则，他会毫不犹豫地进行批驳。
2003年1月8日，在北京，荣宝斋举行了一个迎春拍卖会。先前已经被启功鉴定为伪作的25幅作品，竟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个拍卖会上，而且还都被拍了出去，后来又由某出版社以“启功真迹”的名义结集出版。这一做法，让一直容忍包庇伪作的启功愤怒了。在一次公开场合上，他怒斥那些见利忘义的不法奸商，痛斥他们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欺骗社会大众。
启功说：“我并不怪罪荣宝斋的拍卖会，哪个人没有失察的时候？我不懂得拍卖行的规矩，也不懂得法律上对这类东西的规定，我只知道，像这种以次充好、以假当真的行为应该受到严厉的制裁！琉璃厂、潘家园有人卖我的假字画，他们为的是养家糊口，是一种谋生手段，我不会去打他们的假。但是像拍卖会上的这种行为，纯粹是为了私欲设下的一个圈套、阴谋，我觉得这样的人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是的，在启功的眼里容不得这么恶劣、肮脏的欺骗。也正是因为启功的爱憎分明，才使得他的人格纯洁、伟大，就像他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