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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求学之路

生活中每个人每天都在走着不同的路,在韩美林的记忆里,有这样一条路常常念叨在口上心里:

一条是向北走去的土路,它接上大街的柏油路和石头路。这是我上学的路。我每天饥肠辘辘地打这儿经过。我家穷得叮当响,这路上却有很多卖东西的商店和小摊。香油果子、糖酥煎饼、南米焖饭、鸡丝馄饨、芝麻烧饼、高汤米粉……四十年代的冬天可真冷,我肚里又没有底火,雪花冷风一起往脖子里钻可真够受,只有走到茶馆跟前,一阵热气扑来,暖烘烘的。我就趁人不见的时候,从筛子里抓一把茶叶咽下肚,这就是我的早点了,啊!我的童年。即使这样悲惨,我仍常常念在心中。

小美林的童年正值20世纪30-40年代。在抗日战争的风云中,1937年底日寇的铁蹄踏入山东境内,不到一年时间国民党兵败后撤,齐鲁大地完全沦陷。在白色恐怖笼罩的日伪统治区济南城,物价飞涨,通货膨胀,老百姓的供给仅是一些橡子面、高粱米,还有地瓜干等,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生活陷入绝境。

对于韩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三个小男子汉正在抽条长个儿的时候,由于平时吃不到油腥,肚肠刮得很,半夜常常被饿醒。最小的弟弟尚不懂事,哭闹着要吃的,睡梦中奶奶只好哄着孩子说等天亮就有吃的了。天刚蒙蒙亮,奶奶就借着天光起床,赶紧去配售点排队,去晚了还买不到粮食。在灰白的天光下,等待购买粮食的队伍长长地蜿蜒着,不时会传来肚子的饥鸣声,队伍中有的人耐不住饿晕在地上,令人欷歔不已。

等奶奶买到一小点儿救济粮后,又赶紧往家里跑,哥仨早就起床了,只听美林懂事地哄弟弟说奶奶回来就有吃的啦,老人家不免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奶奶按照配给的天数分成一小份一小份,又拿出平时或捡或挖的洗净晒干的萝卜缨子、白菜帮子、野菜什么的掺在锅里煮。看到灶膛添火,闻到香味,美林兄弟都眨着眼直流口水,可是几碗下去肚子虽鼓鼓的,却还有晃荡声,不多久又闹“空城计”。这就是小美林饥肠辘辘的童年记忆。

两个寡妇带着三个孤儿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她们靠着自己的双手拉扯着三个孩子,从没低三下四地去乞讨过,不去求帮告助,就算是去街头捡菜叶皮也捡出一种尊严。

人穷志不穷,再穷也要让孩子上学识字,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看着在皇亲巷窜进窜出的小美林,母亲下决心去找一所穷孩子的学堂。几经周折,5岁的小美林被妈妈送进不收学费的济南正宗救济会贫民小学。

“小呀么小儿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上学第一天,小美林高兴地斜背着妈妈用破布头接拼起来的布书包,拉着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往学校。学校设在省府前街玉环泉附近道路西侧的山陕会馆里。当时济南多会馆,大都建于清代,是当年山西客居在外的商人、官宦为了同乡们活动方便,集资修建的公共场所。山陕会馆是城里建筑最早的会馆,始建于清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后又于1876年扩建并修缮,占地有三亩之多。那些富有的商家为积善德,特意辟出一进院落设为学堂,引进师资力量,专门免费教导贫民子弟,可谓是穷人的福音堂。

美林随妈妈跨入会馆大门,只见雕梁画栋、碧瓦重檐,院中各种精美的石雕、砖雕、木雕迎面而来,美林扑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如同行走在天堂一般。很多一年级的孩子也和美林一样被家人送来上学,大人小孩都满脸洋溢着喜悦的神情。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跨进教室。班主任宫启勋老师和蔼可亲地上前同家长们说话,引孩子们入座,并逐一记下新生的名字。当宫老师看到小美林时,蹲下身来和悦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噢,我叫韩美林,今年5岁啦!我是来上学的。”

小美林虽然年纪小,但一点也不胆怯,对答如流。宫老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眼前这个拖着鼻涕的小家伙,他是小美林人生中第一个班主任兼美术老师,也是启蒙老师,在日后的教学中给予小美林极大的鼓舞,令韩美林终生难忘。

自此,小美林每天一早在济南的街巷穿梭而过,跨进正宗小学的怀抱,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课堂上的养分。

这条每天必经的上学路,对于小美林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考验,各种小摊美食的诱惑让一个孩子承受着心理和生理的压力。从上小学开始,小美林几乎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他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幻想着美味,画饼充饥地苦中作乐。

寒冬腊月,北风呼呼地呜咽着,小美林不用奶奶叫醒就自己起来了,哆嗦着光着身子套上一件筒子棉袄,穿上满是破洞的布鞋。奶奶从锅里拿出一块温热的玉米饼子塞在小美林手掌里,心疼地说:“好孩子,赶紧趁热吃了吧!”

小美林边吃边往外走,北风刺骨寒冷,雪花冷风直往他胸口猛灌,冻得他打着趔趄顶风而走。一路上,那些铺子都热乎乎、香喷喷地向小美林招手,他咽着口水往前挪步。有一天早上,只见一家烧饼店前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孩在打骂,直嚷着“你再偷就打断你的手”,原来那孩子实在太饿了,趁店主不注意就偷了一个芝麻烧饼往嘴里塞,那孩子被发现后露出惊恐的神情,抱着脑袋滚在地上。小美林看在眼里,心里牢记妈妈的话,再穷再饿也不偷不拿。

再往前就有一家小茶馆,那暖烘烘的小茶馆一早就聚了一些喝早茶的闲人。门口放着一只筛子,喝剩的茶叶渣子就积在筛子里,积到小山尖就倒进垃圾堆里。这些温热的茶叶渣子可是小美林的救命早点,每次走到这里,他都抓一把茶渣往嘴里塞,身体有了一点暖意,不至于冷得像筛糠一样抖。

等到春暖大地,气温回升,沿路的地摊难免四散着腐烂的果子,发黄的菜叶,还有入夏的西瓜皮。在小美林看来,这些都是他眼里的美食,捡回家用水冲冲,锅里煮煮,也算是一顿。小美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时间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个子瘦小得与他的年龄不相符。

小美林上正宗小学的那年夏天,突如其来一场暴雨冲塌了两间破草房,在邻居的帮助下,一家人好歹搬进皇亲巷的破庙里。转眼一家人已在破庙住了三年,风雨飘摇中倒也有了栖身之地。春寒料峭的一天,半夜里妈妈被小美林的异常响动弄醒,一摸小美林,他浑身直淌冷汗,继而高烧不醒,直说胡话。妈妈赶紧用干布替孩子擦干冷汗,又绞了冷水敷在额头上降温。天刚麻麻亮,妈妈便去找郎中抓药。原以为是一般的感冒发烧,抓几副草药出出汗就可以了,谁知高烧连续几天不退,妈妈和奶奶都急红了眼。孩子发烧当务之急是尽快退烧,否则会烧坏脑子,妈妈想到美林去世多年的父亲,想到要是丈夫在世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让孩子退烧。小美林又在说胡话了,一会儿说“我要上学”,一会儿又说“要吃芝麻烧饼”,那虚弱的小模样让人直落眼泪。

那天上午,妈妈又从外面求了药,准备回破庙给美林煎了喝。刚跨进门槛,只听得婆婆呼天抢地的哭声,一种不祥的感觉袭来。母亲踉跄地跑进屋里,只见小美林直挺挺地躺在木板床上,脸上覆盖着一张黄裱纸,脚边的破脸盆里,一张张黄裱纸在火中舔着火苗慢慢化为灰烬,缭绕着一股股清烟,奶奶和几个邻居直抹老泪。母亲猛扑到儿子身上,掀开黄裱纸亲吻着美林的脸,凭着自身的一点医学常识,用手指试了试美林的鼻孔,发现尚有一丝热气,便连褥子带人一下子抱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破庙。

身无分文的母亲一连跑了几家医院,有的医院一看是穷人,理都不理,摆出一副先付钱后看病的架势。看到披头散发跪在地上求拜的母亲,还有昏死过去的孩子,有家医院的医生发了善心,可诊断不了是什么病,也不敢开药。已近黄昏,炊烟冉冉,街头行人脚步匆匆。母亲实在走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紧紧地抱着孩子,看着孩子微微翕动的鼻翼和嘴角,无奈地哭了起来。

也许是母亲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也许是美林的命实在大,这时路边有人喊她的名字:“淑范,你坐在这里做啥?孩子病了吗?”

说话者是美林奶奶娘家的一个姓戴的老邻居,见情形已明白几分,又听了病情,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抱过美林,边走边安慰说:“淑范,莫着急,去我外甥家,他是中医,什么病到他手中都没事的。”

果然,戴先生手到病除,吃了药后,只一晌功夫,美林就清醒了过来,让母亲千恩万谢。

其实,美林得的是伤寒,当时正值战乱,人们生活不安定,精神上的恐慌必然影响机体的抗病能力。又由于长年过着数米而炊的日子,小美林饭食不饱,更不用说营养了,体质日渐羸弱,冬去春来,气候多变,外邪侵袭人体后自然发病。 oYY3XwMt5UEhS9i0eu1KZG2OVSdj86jFsmgup1Uy2P6pmGXkzPxL4uZu+/mp4R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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