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每当人们提起小丁,总会称他为漫画家。事实上,他不仅是个漫画家,确切地说,他应该是个美术家。他在绘画领域触类旁通,依靠扎实的笔技,不仅漫画独树一帜,还能设计海报、宣传画、书籍封面,布置舞台场景……更令人称道的是,他晚年为各类文学作品绘制的人物插图和为文化界朋友速写的肖像画,不论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人物,无不惟妙惟肖,令人叫绝。只是漫画这项小丁自称的业余爱好,他坚持得最久。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小丁的漫画史已逾70年,饱含沧桑,藏着很多故事,就像一位古稀老人,透着浓浓的历史味儿。
丁聪的漫画情结开始于上海滩,一开始涂涂抹抹只为糊口,并充当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真正以画代笔,扮演鲜明的斗士角色是开始于抗战初期,直到抗美援朝。“文革”时期,他被迫不能公开发表作品,只能偷偷摸摸地画,以期解除手痒难耐的压抑。在北大荒劳改时,好在王震爱才,丁聪的作品仍然可以发表,当然,他不能使用自己的笔名。执笔的人最怕的莫过于过多的限制樊笼般囚禁了自己的思想,但是这样的境况却一直持续到“四人帮”下台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热爱北京的丁聪与人合作《北京小事记》,绘尽首都城内人事百态,刊登发表的地儿却还只能是香港。
忽如一夜春风来,改革开放后,小丁和祖国同时迎来了春天,如同沉睡了一冬的坚冰,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化,将自己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喷涌出来,破茧而出。60多岁的他进入了自己漫画创作的黄金期,高产高质的作品为他正名,也为他扬名,“小丁”二字几乎成了中国式漫画的代名词。
毫无疑问,丁聪的父亲丁悚是中国现代漫画的先驱,而丁聪本人则是中国漫画界的大家。
小丁受张光宇等先生的影响,常常在剧院把戏曲表演者作为写生的对象,他“抓拍镜头”的洞察力不弱,眼、心、手三样“武器”的协调能力也日渐和谐深厚,绘画的笔力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无形而自然地练就了。换言之,小丁原本就酷爱并熟稔京戏,又在张光宇、叶浅予等的启发下开始以动态的京剧表演者作为模特进行写生练习,难度当然可想而知,但却实实在在地帮他打下了深厚的素描功底。
如果说,这种学习习惯依靠的是丁聪的自觉和绘画的喜爱,那么对京剧的兴趣则要归功于他的父亲丁悚。丁悚貌似极具新锐精神,接触的都是摩登的玩意儿,但事实上,他的骨子里却饱含着极深的古典内蕴。他很喜欢也熟悉古代文化,其早期画作就属于鸳鸯蝴蝶派的风格。
丁悚爱好京戏,收藏了很多戏曲唱片,在丁家京腔京韵常常从一台老式手摇唱机中流淌出来,弥漫到房间的各个缝隙之中。有时,他也从唱片公司借回京剧唱片,听后再还。当然这得益于他广泛的交游,当时著名的“百代”、“高亭”等唱片公司里都有他的朋友。不过,最过瘾的还是去剧场看戏。沪上的名角丁悚大多相识,就连北京的“角儿”到上海演出时,也常到丁家登门拜访,比如马连良、荀慧生、程砚秋等名角都是丁府的熟客。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中,不喜爱京戏是不太可能的。小丁受父亲的影响,对京戏也是欲罢不能。
父亲和他的朋友们常常为捧某个角儿而去剧场订贵宾座。丁聪是长子,深受大家喜爱,总是被带着前去看,结果自然是越看越痴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在丁聪上小学的时候,上海的综合游乐场“大世界”里有很多剧场,经常上演不同剧种的戏码,其中的“乾坤大剧场”专门上演京剧,每逢周日午后,丁聪总是雷打不动地步行前往看戏,直到散场,也就是傍晚五六点钟的光景,再步行回家。
可是看戏得买戏票啊,小丁哪来的钱呢?他看的是蹭戏——这孩子的脑瓜儿灵光得很,和一位售票员混熟后,就总是乘着他当班的时候免费溜进去享受视听盛宴。
童年时代的小丁,家中是书香门第,经济上还算富裕,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看戏听戏。但后来随着弟妹的陆续出生,经济状况大不如前,看戏慢慢也成了奢侈的事情。北京的著名武生杨小楼来沪上演出,这对小丁充满了诱惑力。丁聪开口向父亲要钱,但在看到父亲为难的神色时,懂事的他望着父亲疲惫的脸,最终还是怏怏地走开了。父亲看了看失望的儿子,也不由得朝墙头悬挂的自己与京剧艺术家马连良的合影望了一眼。儿子的心理父亲很明白,毕竟他也是个嗜戏之人。终于,他不忍儿子失望,也为了激励儿子,最后还是叫住丁聪,向他承诺,如果这次丁聪考试拿到全班第一,就请他看杨小楼。于是,动力十足的丁聪硬是一连开了几个夜车,最终得偿夙愿。
看戏对丁聪的影响是融入骨子里的东西,那些戏曲作品里的人物、情节、精神以及戏曲这一古典艺术形式的文化内蕴和艺术感染力都熏染着他的心灵,并且直接影响了他的绘画风格。如果我们将丁聪所有的绘画作品进行分类,其中一个大类就是具有鲜明个人风格的京剧素描。
如果说画戏剧素描绝大部分是出于兴趣,纯属个人爱好,那么,从事电影绘画则将丁聪推向了大众,小丁的漫画天分也由此开始得到充分的展现。
为电影画报供稿最重要的是能够吸引读者的眼球,这需要画家另辟蹊径,能他人之所不能。小丁当时供职的《联华画报》与《新华画报》为他提供了尝试的平台,于是,他开始大胆地选择当时影坛鼎鼎有名的导演和演员们作为创作的题材,利用他们的知名度以及观众的猎奇心理,加上他“独家”的幽默方式描绘他们,以吸引大量的读者。在今天,当我们再来翻看那些作品时,却依然能够嗅出一股浓浓的、属于旧上海滩独特的“酒醉的探戈”似的味道——绘画绝对是比文字更直观的历史记录员。
由于工作的原因,小丁经常有机会去影棚探班。当然,那些影片拍摄的幕后总是有很多观众不知道又想知道的新鲜事儿发生,小丁便用手中的笔做摄像机,将一些画面给“抓拍”下来,将摄影棚里的传闻笑柄画成漫画。其中,有很多画作中的趣事让人忍俊不禁。
比如,《露天布景中的不速之客》,画的是电影的拍摄场景搭在了室内,但并没有搭上屋顶盖儿,结果在拍摄期间一位不速之客从天而降——一只鸟从房间正上方俯冲下来,聚焦了演员、摄影师、导演和其他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幕,被丁聪的眼睛迅速地“拍”了下来,生动而传神地将众人吃惊、躲避、好奇进而无奈的神情,细腻地复制到了画纸之上,甚至连电影拍摄现场的布景、道具等也表现得一丝不苟,足见小丁对生活观察记录的认真细致。
除了好笑之事外,丁聪也用极端的表现方法让人悟出了文明后的冷漠与血腥,那是他所描绘的表现片场意外的漫画——有一幅作品表现了演员被摔伤致死的情况,虽然这种现象不见得一定会发生,但受伤的演员被忽视在当时却是常见的。导演、片商的冷酷无情可见一斑。
丁聪以其敏锐的洞察力使他的画作具有很强的可看性和深刻的内涵,他赋予了笔下的人、事物以磁铁般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就是幽默,但却绝非搞笑,而是在幽默中难掩俏皮的反讽,以揭露真相。
观众:“请你在我手册上写几句话。”
女明星:“可是抱歉得很,我不认得字。”
以上的一段对话来自丁聪的电影漫画,就像时下的人们对影视明星的艳羡和推崇一样,追星在那个时代也很狂热,尤其是那些打扮入时、魅力四射的女电影明星常常被热情的观众围追堵截,为的也仅仅是她们潦草的签名。但观众往往在费尽心力之后,却连涂涂抹抹、无法辨认的签名也得不到。鉴于此,丁聪创作了这样的一幅漫画,虽是画于那个年代,但如今看来,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失去隐藏于其后的深意。
电影是不是大众的,这一问题还很难说,但绝不是穷苦老百姓的,这是毫无疑问的。旧上海滩连饭也吃不上的穷苦人家哪有钱进行这种“高级娱乐”呢?没有电影看没关系,但是有力气去拍摄场地充当群众演员,多少还可以赚些钱,这就让小老百姓很高兴了。这样卑微的高兴,付出的代价却不低廉。做群众演员赚钱并不容易,往往是那些脏累苦的活,甚至是危险的活,导演和明星们甚至不会顾惜他们的生命。小丁的一幅速写中就有这样一个镜头:从半空中的窗口跳到地面的群众演员头破血流,导演却神态自若,不耐烦地叫着:NG,NG,NG……
可以这样说,电影对小丁来说就像是一扇门,当门打开时,他看见了比电影所描绘的世界更真实的现实。由电影思考到人世间,他的笔触也延伸及芸芸众生、世间真相,他用手中那支犀利的笔为我们做了一份世间诚实的记录,记录了我们所不能经历的时代,让我们从他的漫画中看清了一个时代,一个世界。略显夸张与荒诞的图画,让我们内心不得不承认,那,就是真实。
也许是从画电影漫画开始,小丁学会了用漫画的方式表达思想。一旦某种习惯得到确立,人总是会用更多的时间去重复这一行为。世间的诸般本来都富含着某种与之共存的幽默性,抑或可以美其名曰荒诞性,严肃一点去看待的话,完全可以大大地讽刺一番,并在讽刺中提醒他人用理智尽可能地了结这样的荒诞,这是漫画以及相声等幽默艺术形式之所以存在的理由。
真正的漫画家应该是发现了生活中无法用直陈的文字表述的抽象之物,也明白自己能够以漫画的形式揭去这一类事物的隐形衣的人。诚然,小丁就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这一点。在他早期绘制的大量众生相漫画中,阅读者在实际生活中的切身体验都可以被画中的一笔一画所唤醒,因为那些场景与画面都是那么的熟悉。
有一幅漫画中一个女孩子买衣服,服装店里打着灯光,映衬得试衣镜中的女孩对自己的形象感到满意,但她回到家里却往往开始怀疑那镜子像是哈哈镜——大部分人都会有这样的不自信,总希望自己再漂亮一点。不过,也有少数人不这样。在小丁的另一幅漫画中,一位身材臃肿、相貌崎岖的中年妇女在首饰店里试戴首饰,她对柜台前的伙计埋怨道:“你们的镜子大多靠不住吧,怎么里头的人影多是那么丑的呢?”让人看了,在心里大笑三声又马上反观自己,对照一番,不由莞尔!小丁的漫画成了人心的一面镜子。上个世纪30年代的众生相画面,距今已将近一个世纪,但人性的弱点没变,一般人“当局者迷”,很难揪出这样的值得揶揄之处,而眼光犀锐的小丁则可以下笔如神。
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逐渐发展成为中国大陆的经济中心,但繁华的表象挡不住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尖锐,富人与穷人之间始终横亘着巨大的差距,穷人越来越困苦,富人却越来越安逸。人力车夫是旧中国穷苦人家男同胞的代名词,他们的工作是拉客人,但客人绝对不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只能是别的人力车夫。每天,总是有一大帮黄包车夫在接客的空当中相互吐苦水,抱怨命运。在一幅反映人力车夫悲苦生活的文章插图中,丁聪画了两个衣衫褴褛、憔悴不堪的车夫在风雨中的对话。一个说:“我们的生活太苦了。”另一个说:“即使我们大声喊,谁又听得见呢?”一方面作者表达了自己善良的心地和怜悯的感情,想要通过呐喊来震动社会,企盼有人来关注劳苦大众的生活,另一方面丁聪也真的不知道有谁可以来关注和解决车夫的温饱问题,表现出了他作为画家的困惑和迷惘。这些初起萌动的同情、愤怒与无奈,是后来丁聪在20世纪40年代创作抨击黑暗社会的战斗力极强的作品的起源。小丁不与他人合流的想法在这几幅小画中显露无遗,也正因为他有这样独到的见解,才使他在以后的人生中始终不曾颓唐。他的人生都是自己做主选择,像当初选择漫画一样,他认为自助者天助!同样,他也希望所有希望改变命运的人都能自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板可以一边紧攥着几沓钞票一边面无表情地告诉前来催讨工资的工人没钱;校长可以忘记教育的本义而断然拒绝只差一点学费的孩子,还道貌岸然地宣称这是学校的章程!这样的画作入木三分,刺痛的绝不只是读者的眼——摸摸胸口,那里早已流了血。画家的咬牙切齿与批判通过线条传递到了读者心中——情绪是一种力量,而恰如其分地表达情绪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
当小丁表达情绪的能力越来越强的时候,他也就越来越具备了宣传家的力量,而他的工具就是他的漫画。
著名作家冰心这样说过:成功的花,人们只惊慕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
丁聪天赋很高,富于艺术想象力,对事物的观察力也敏锐,他憨厚的外表下有一颗刚烈的心,疾恶如仇,爱憎鲜明。这些都成为他漫画创作的重要内在推力。小丁热爱漫画,热爱用漫画表达他对世界的看法。众所周知,他在很大程度上实现了自己当初的梦想,但是,又有几个人看到了他成长之路的艰辛?!
尽管父亲丁悚是一代漫画先驱,但父亲一开始并没有希望也不支持儿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在父亲的概念里,漫画只是养家糊口的小伎俩,并不能成大器,也许它更适合作为一种兴趣爱好,而非终生追求的事业。所以,丁聪刚开始并没有得到过系统的训练,而是他自己秉持着对漫画的热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父亲也是被他的执著所感动,才为他叩开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大门,让他学习专业的绘画技巧。从最开始的画京剧素描到画电影海报,小丁一步步跻身上海漫画家的行列。高中毕业后,为了维持生计,兼了数份职的小丁生活得非常辛苦,在画电影画报和在女子中学任教之余,闲暇实在是不多,但他仍然坚持去上海美专的教室练习素描。可以说,画画对于小丁就像呼吸,非但不是压力,而且是生活轨道铺展的动力。
有一阵子,小丁练笔近乎痴狂,仿佛随身带了架相机,见到什么就抓拍什么,穿风衣的路人的背影、躺在凉席上乘凉的倩影、茶馆里打牙祭的食客、麻将桌边俯身观战的小孩……全部都到了他的笔下。甚至有一次,在陪母亲去理发店烫发时,他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母亲与理发师成了模特,被勾勒进了“洗头”、“剪发”、“吹发”三幅图中。这三幅画让人仿佛听到了铅笔在纸上磨出来的不绝于耳的沙沙声,也让人着实佩服小丁的脑、眼与手的协调能力。
这样的执著与忘我,再大的困难恐怕也阻挠不了丁聪对绘画的痴情。丁聪在学画的过程中,有幸结识并认定了一位恩师——张光宇。张光宇与丁悚同为20世纪20年代初期我国的著名漫画家,两家人过从甚密,丁聪称张光宇为“张伯伯”。丁聪在生活经历、艺术学习与人格修养上,基本是追随其后,在很多方面,丁聪师承张光宇几近翻版。张光宇的艺术品位很高,勤于探索钻研,这些都使丁聪十分崇敬。张光宇绘画艺术的最大特点就是肯吸收外来的艺术养分,另辟新路。他十分喜欢墨西哥画家珂弗罗皮斯的创作技巧,并吸收其变形技巧,但他的作品仍然具有浓郁的民族性。丁聪正是从张光宇身上学到了很多,使自己的绘画水平不仅得到了知识上的拓展,更有技术上的日渐成熟。在艺术上,丁聪善于汲取不同的养分,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最终形成了自己的独立风格。张光宇和丁聪的师生关系,从20世纪30年代一直延续到1965年张光宇去世。不过,张光宇对丁聪的影响应该说是终生的,他不仅从张老师身上学到了艺术技巧,陶冶了审美情操,而且学到了做人的道理。用丁聪自己的话说就是:“张光宇为我点亮的艺术之灯,在我的心中一天也没有熄灭过。”
被丁聪称为“叶家叔叔”的叶浅予,是丁聪的另一位老师。从小不善言谈的丁聪,与天性活跃、敢想敢干的叶浅予相处不多,丁聪爱听他说笑,却不太敢接近他,但他崇拜这位“叶家叔叔”。后来,因为战乱,大家都远赴香港,两人的交往开始频繁起来。丁聪与叶浅予的师友关系维持了70年,直到1995年叶浅予离世而结束。丁聪说自己跟叶浅予学了不少的东西,他的艺术才华是丁聪汲取不尽的营养,他很敬佩“叶家叔叔”。
在艺术这条道路上,一切的幸与不幸,最终还是让小丁这朵艺术奇葩得以在漫画的园圃中尽情绽放。
中学毕业之后,丁聪去上海美专的大教室里练习画画。一方面为投稿打基本功,一方面是给电影公司编类似于现在的《大众电影》的电影画报。那个时期,小丁一边投稿,一边教书,一边到小报里做记者,然后到《良友》画报以及电影画报工作。1931-1935年,丁聪的作品主要分两个方面:一是在《时代漫画》发表的社会讽刺漫画和幽默作品;二是编辑“新华”、“联华”两家电影公司的电影海报。从事电影画报工作的小丁,分管画报里的照片、美术、图片,以此赚取一本画报20块钱的稿酬,同时他还需要兼管画报所属影院的美术工作。
上世纪30年代初的文艺界,一直在“左翼”的领导之下。当时上海滩上的电影公司分成两类,一类是像“天一”、“明星”这些比较老的电影公司,放映的主要是默片,而且大都是言情片;另外一类是比较吸引大学生等年轻人的新派电影公司,比如新华、联华等。左翼文人就抓联华电影公司,大学生也开始演话剧。这些新兴的电影公司拍片子请的都是上海最进步的演员,比如金焰、王人美等,影响了一大批新兴的进步青年。有大批进步人士为这些新兴的电影公司工作,像田汉、夏衍、聂耳等后来如雷贯耳的人物,均在其中。漫画家们也开始了与电影公司的合作,进行积极的抗日宣传。小丁的思想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他渐渐开始接触亲共人士和共产党人。但是,由于诸多原因,他始终没有入党。
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爆发,东三省被占,上海也危在旦夕,全民激愤,尤其小丁他们这些年轻的进步知识分子。抗战呼声日渐高涨,然而国民政府却采取“不抵抗”政策,爱国人士纷纷支持中共抗日。丁聪所在的联华电影公司的很多同仁都参与了抗日刊物的编辑工作。最初,他跟随唐瑜编画报,之后他去了《良友》,开始了真正的政治漫画生涯:抗日漫画、反蒋反资漫画在他的笔下多了起来。
没过多久,日军移师沪上,飞机、炸弹在阴霾中狂舞,十里洋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小丁与志同道合的同事们住到了租界里,一来可以免遭战争炮火获得暂时的安全,二来因为租界有治外法权,国民政府奈何不了他们的“反动”举动,他们可以在那里继续进行爱国行动。
随着上海成为孤岛,抗日爱国分子的处境开始危险起来。于是,在共产党的策划下,左派文化人士相继离开了上海,小丁与张光宇亦逃难至香江之畔。那是1937年的10月。这一年,小丁在香港过的“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