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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平生知己论师友,最忆清州一倦驼

——与顾随先生的交谊

抗战期间,华北公开发行的报刊都是敌伪的,内容都是“大东亚共荣圈”的伪宣传,也天天可以看见骂英美两国的话——其时伪报上照例将英、美二字左边加上“犭”旁。周汝昌为父亲订了一份《华北明星》报(天津英文版),想从那里获得一点儿抗日的真实信息。谁知那报早被侵略者控制,登的都是日本《读卖新闻》的报道。后来,他请人偷偷安装了一架能收听内地广播的无线电,等到夜深,冒着很大危险,秘密收听。第一次听到万里之遥微弱但又清楚的声音时,他哭了,当时广播中播放着岳飞的《满江红》,低沉、严肃、悲痛而又雄壮的乐声,让周汝昌终生铭记。

当时,周汝昌躲在家里自修,没有师友切磋,心情苦闷至极,他希望找到志趣相同的人唱酬交流,便冒昧给北平文人学子无人不知的顾随先生写信。很快,顾随先生便回信答复了他,从此两人书信往来,作诗唱和,讨论学术。

顾随本名顾宝随,字羡季,笔名苦水,别号驼庵,河北清河县人。顾随于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2月13日出生,四五岁时入家塾,学四书五经,以及唐宋诗文、先秦诸子。1907年入广平府中学堂,1915年投考北京大学,通过了北大国文系的入学考试。北大校长阅卷时,发现顾随的中国文学水平卓异,建议他改学西洋文学。于是顾随先到北洋大学预科专攻英语,两年后转入北京大学英文系。在北大,他获得了很好的西洋语言与文学的修养。顾随先后在河北女师学院、燕京大学、辅仁大学、中法大学、中国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河北大学、女子文理学院等校讲授中国古代文学,40多年来桃李满天下,很多弟子早已是享誉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叶嘉莹、周汝昌、史树青、邓云乡、郭预衡、颜一烟、黄宗江、吴小如等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

顾随对周汝昌极为看重,在给友人的信中,曾说周玉言(周汝昌字玉言)是他平生得意弟子,并注明云:周玉言中外文皆通,文言白话都好。

沦陷期间,周汝昌无事可做,无书可读,每日写些忧愤激烈的斥敌爱国的诗词。每次写成,就寄给顾随,请他指正。顾随收信后马上回信——都是极潇洒的行草书。

为了排遣苦闷,周汝昌写温飞卿词的笺注稿,顾随听说后特别写成绝句鼓励他,其中二首云:

北风卷地扑高枝,岌岌吾庐尚可支。

我有一言君信否:谋生最好是吟诗。

抱得朱弦未肯弹,一天霜月满栏杆。

怜君独向寒窗底,却注虫鱼到夜阑。

顾随也是中西皆通的才子型学者,在精神气质上与周汝昌相通,尤其在品鉴中国古典文化和诗词方面,两人都不作考死诗词的“学术批评”。在周汝昌的记忆中,顾随在课堂上风采卓然,如名角登场,可惜当时没有影像条件,无法再现一代名师的风采,只能通过其弟子的回忆窥见一二了:

他也是西语系出身,但课堂讲授,讲到外文的诗,与中华的相较,时有妙语,足以解颐。如有一次他说:西洋诗为表感情激动,一开头常就是一个Oh!这一Oh,可就糟了!——逗得学生大笑。其意是说:中国诗人是不采用这种浅露乏味的“方式”的。那味儿很不相同。

又曾讲,西方讲文学重在“描写”,即所谓description(细节刻画,琐琐外貌……),这就又与中国两途,中国高级文学不讲外表形似,专讲神韵丰采……我这样写成“文字”,就没趣了,在他当时“上堂说法”,那真是音容笑貌,精彩百出。

沦陷期后,两人来往仍然频繁,顾随对周汝昌的研究予以很高的评价和支持。当时交通不便,他们多书信交流。解放后,顾随到天津教书,周汝昌回京,顾随知道周汝昌在出版社并不顺心,想调他到天津,两人合作研究中国诗论的大部头。可惜限于外部条件,一直没能如愿。1960年,顾随辞世,所有大计划亦随之付诸东流。

在周汝昌的眼中,“老教授一腔热血,满腹经纶,文采过人,书法绝代!这是真正的国宝。”

因有良师砥砺,周汝昌在万般黑暗的岁月,没有失去对文化、对文学的热爱,人的一生,得遇良师,多么幸运。作为先生,能有周汝昌这样的高足,亦是幸事一桩吧。 kBF8GF0WER63Q79+FWW1pC6DJXEMMMEfggK9A0ju86tY/FPN8YRnjaWo30hNkq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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