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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方集团是省国资委直管的国有公司,经济实力雄厚,地处滨海开发区,既有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地理优势,又有享受优惠政策、背靠国资委这棵大树好乘凉的政经背景,是个极有诱惑力的大肉包子。总经理黄智年底就到站了,整整六十岁。但是,他有高级职称,不论按相关规定,还是依据他在省内工业界的声望,如果他愿意,可以干到六十五岁。

尽管如此,黄智这一回却真不想再干了,因为省国资委主任换人了,由原来的好友曹洪仁,换成了原来的对头汪玉麟,对于黄智来说,这个人事变化是致命的。黄智尽管在位八年为南方集团的生存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是他也知道,这些贡献只有当人家承认的时候才能称之为贡献,如果人家不承认,那就不但不是贡献,还可能成为罪状。省国资委主任由曹洪仁换了汪玉麟,如果他继续贪婪权位,恋战不舍,他所有的政绩一夜之间变成罪状是完全可能的事情,说到底,对人的评价靠的不就是人的一张嘴吗?而人的嘴又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所以,黄智激流勇退,求个平安降落,断然提出了退休申请。其实,他心里清楚,提不提出退休申请结果都一样,上面人换了,上面没有铁关系硬靠山,不提申请人家也不会让他再干了。

南方集团的董事会组成人员都是省国资委属下国有企业的领导。当年的国资委主任到邻省海滨开发区巡游,心血来潮,决心要在海滨开发区办一家直属的集团公司,作为省国资委成立后的一大政绩向省政府展示,便向下属各个企业发了通知书,要求各企业踊跃投资,投资底线为二百万元。尽管省国资委关于组建南方集团的通知上明确表示,投资不投资,完全自愿。可是,各企业愿意不愿意的,都慷慨解囊豪爽出血,因为,谁也不想为了二百万得罪国资委,虽然各企业理论上都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但是人事任命权却牢牢把握在国资委手里,国产企业家谁会为了舍不得二百万块的国有资产而得罪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呢?有些企业为了讨好取悦省国资委领导,避免上级觉得自己响应号召太勉强,投资额还大大超出二百万,最高的一家金城公司一下子就扔进来两千多万。于是南方集团成立的时候,啥也没干,各企业投入的注册资金已经达到了八千多万。按照省国资委的文件精神,投资五百万以上的企业,可以在南方集团的董事会里分配一个董事名额,投资一千万以上的企业不但可以在南方集团董事会分配到一个董事名额,还可以得到一个监事会的名额。

正因为如此,南方集团的董事会格外超级,共有十五个董事,董事长由省国资委一位副主任兼任,副董事长由南方集团总经理兼任,当然,总经理也由省国资委提名,按照公司法还得董事会通过。从理论上说,黄智退休以后,集团董事单位各企业的国产企业家们都有机会得到南方集团总经理兼副董事长这个职位。

南方集团需要一个新的正地级总经理,消息传出,省国资委系统渴望到滨海开发区风光一番、有志于再上一个台阶、企图在企业掌握实权谋些好处的人们立刻蠢蠢欲动,活象嗅到大便味道的苍蝇,飞行目标齐刷刷地锁定了省国资委人事部和各位主任。

钱军是北方机械公司的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就在南方集团总经理到站退休的前不久,他完成了一项伟业:把北方机械公司给变卖了。北方机械公司原来是一家军工企业,生产步枪、冲锋枪还有手榴弹、地雷等等那些已经落伍的战争器具。改革开放以后,推行军转民,刚开始经营情况很不错,他们专门照顾人的两头,用生产武器的精密设备既生产橱柜、碗柜、电饭锅、高压锅等等厨房炊具,也生产大便池、小便池、浴盆等等厕所用具。军工企业产品过硬,无论是厨房用的还是厕所用的,在市场上都取得了相当程度的成功。曾几何时,北方机械厂企业利税、职工收入、福利待遇等等都是同行业的翘楚。

后来钱军来了,他到北方机械公司当了总经理兼党委书记,吃喝嫖赌全报销,一年到国外潇洒五六次,五大洲各种颜色的卖淫女玩了个遍,心思没放在赚钱上,全都放在了花钱上,结果很快就把这个企业带进了沟里。几年下来,企业就成了烂摊子,市场上产品因为质量差、款式老而被淘汰,利税成了负数,职工的工资开始拖欠。

到了这个时候钱军也开始紧张,好好一个企业让他给干成了这副德性,他估计自己的下场可能比企业也好不到哪去。就他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国家开始推广国企改革,破产、下岗、改制、重组、拍卖等等手段套上了中国特色四个字,也就变成了合理合法的政策。钱军自己都没想到,国企改革改死了不知道多少企业,害死了不知道多少国企职工,却致富了不知道多少如他这样的国企总经理。

北方机械公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摊子烂了,地皮、设备、设施、还有那块招牌仍然值钱。这就为钱军他自己杀出一条活路创造了条件,他利用国家推进国有企业改制的政策机遇,开始对北方机械厂进行美其名曰改制这种安乐死的策划。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难办,上有政策支持,下有钱军的高智商,他找了一家体己的审计公司,对北方机械厂清产核资,然后以极低的价格把这座国有工厂改制为私营控股企业,对外叫股份有限公司。

让钱军没有想到的是,那家买入北方机械公司的私营业主居然相当有良心,买卖成交之后,不声不响地给钱军提来一大提包现金,送走那位有良心的老板,钱军清点了一下,整整两百万。对于钱军,这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原本他不过想利用国企改革,给自己干垮一家国企找个借口、为自己寻个出路而已,没成想居然是名利双收,不但个人得了丰厚之利,改制还成了新的政绩,报纸广播电视对北方机械公司成功改制进行了充分的报道:北方机械公司在他的领导下,改制成功,一个濒临破产的老军工企业经过拍卖、重组变成了由私人控股的有限责任公司,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这件事情让钱军恍然大悟,作为国企的领导,真的想发大财,企业管理好并不是机遇,企业干垮了才是机遇。难怪老百姓都说:国企是锅红烧肉,人人都想吃一口,最狠还是总经理,连锅带肉全端走。变卖了北方机械公司名利双收之后,钱军已经知足了,本来想找个机关轻松愉快地混到退休,这个时候传来了南方集团要换总经理的喜讯,他立即雄心再起,开始动作。他知道,这是又一次机会,如果超过了五十岁,按照国内的行情他也就成了废物,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他决心要谋到这个职务。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小兄弟李天来说了,李天来二话没说第二天就给他抱来了十万块钱:“钱哥,这是我的家底,你带到省城去,得活动,得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行。你没听人家说吗,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光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要你没用。得跑也得送。”

李天来原是北方机械公司的供销科科长,跟钱军一向来往密切,钱军认为他为人非常仗义,对自己忠心耿耿、两肋插刀。其实,这位供销科长李天来对所有领导都能表现出这么一副忠心耿耿情投意合的模样来。如果不是因为经济上有些不清不楚,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往来密切,而且风声闹得挺大,凭着在领导圈子里的人脉关系,李天来早就是供销处的处长了。

看到李天来抱来的十万块现金,钱军假模假式地做出了谢绝的姿态:“不行,这可不行,查出来我吃不了兜着走。”

李天来一句话就让他放心了:“这是我借给你的,你不是我哥么?等你有了再还我。”

“我要是办成了,绝对忘不了你。”钱军顺水推舟,收下了这笔活动经费。

李天来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苟富贵毋相忘,如果真成了,钱哥把我带过去随便干点啥就成了。”

钱军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其实,北方机械公司改制的实践经验,让钱军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中国,国企领导干垮一个企业,往往比干成一个企业收益更大。钱军牟取南方集团,对他来说,只不过就是又一个赚钱的项目而已,凭他的口袋里的人民币,投资这个项目不敢说是小菜一碟,却也不是付不起钱。可是,既然李天来愿意投入,那就也让给他一个投资的机会,卖了人情,自己也乐得省下十万块钱。钱军又从自家的存款里提了二十来万块钱,加上李天来的十万块,三十多万全部打到自己的信用卡里,斗志昂扬地来到了省国资委。

这场竞争极为激烈,狼多肉少斗争白热化,谋取这个职务的人明的暗的大有短兵相接你死我活的劲头。以钱军的条件只能排在第六位,前面还有五个障碍。钱军泡在省城鏖战一个多月,三十多万已经耗费了二十八万,这是一个节点,姜钧已经开始权衡是不是继续加大投入,再努力一把的时候,事情居然办成了。一个月后,省国资委专门派了人事部王部长护送他直飞南方集团,随身带着由他接任南方集团代理总经理职务的任免文件。

钱军已经开始权衡是不是继续加大投入,再努力一把的时候,事情居然办成了。一个月后,省国资委专门派了人事部王部长护送他直飞南方集团所在地滨海开发区,随身带着由他接任南方集团代理总经理职务的任免文件。

坐在飞机上,钱军恍若梦境,再一次回味起了省国资委主任汪玉麟接见他时那激动人心的一幕。

汪玉麟已经六十多岁了,偷偷改了年龄,硬是缩水了三年,档案年龄才五十七岁。这种年龄有点身份的老男人格外注重仪表,天气挺热汪主任却依然西装革履,头发用炬油膏染得乌黑,因此虽然已经进入了老头的行列,看上去却还是个半大老头,外表比实际年龄缩水了足足十岁。汪主任对他非常热情,握手让座倒茶。他的心里象揣着一只发情期的耗子,抓抓挠挠一刻也平静不下来,恨不得马上知道事情的结果。他跟汪主任其实挺熟,现在的下级跟上级领导没有不熟的,即便暂时不熟也得千方百计搞熟了才行,不搞熟了很难混。跟汪主任过去就熟,这也是他对这次竞争有点信心的基础。

“经过国资委党组讨论,报省委组织部批准,准备给你安排个新的工作岗位,今天我代表党组征求一下你个人的意见。”汪主任照例用这种官话跟他寒暄。其实,这种话是废话,本来就是他自己活动的,而且汪主任自己就接受了他二十万的金卡,活动成功了,两个人心照不宣,可是,这种官话还是要说,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戏子说惯了戏词,平日里说话也喜欢对白一样。

“我服从组织分配,就是怕担子太重我的能力承担不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进可以理解为同意上任,退可以理解为谢绝新职,既可以理解为谦虚,也可以理解为虚伪。这种场合下,在官场上混过几年的人都会这么说。汪玉麟显然已经听惯了这种话,对钱军的表白就象没有听到一样只管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情况是这样的,南方集团公司的领导班子要进行调整,原任的总经理黄智同志到站该下车了,人事部在我们系统内的几十家企业的几百个干部里反复筛选,经过党组讨论,决定让你去接这一摊子。南方集团你知道吧?”

钱军是明白人,也是过来人,深知如今到国有企业当一把手意味着什么。谁当了国有企业一把手,谁就事实上控制了这部分国有资产的支配权,想发财还是想做官就都有了物质基础,吃喝玩乐都由国家埋单,这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儿。想想,不费吹灰之力,成千上亿的资金就成了由你个人掌握的财产,这跟天上掉肉包子没有什么区别,而且是个超级大肉包子。别看那些国有企业的经理厂长们天天叫喊收入低、责任大、担子重、太辛苦、付出和收获极不相乘等等,可是真让他下台让位,比把国民党赶到台湾的难度小不了多少。尽管他的目标就是继续干国企一把手,可是经过激烈的竞争,这摊美差轻易如愿落到自己头上,还是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想到的是,南方集团总经理的职务竟然会这么便宜,才二十八万就能搞定。

当时他的反应是进一步印证:“您是说让我去滨海开发区的南方集团担任总经理?”

“对,总经理,法人代表,兼党委书记,行政级别正厅级。”

虽然国家早就说企业没有行政级别了,可是国有大型企业的干部配备实际上还是对应行政级别的,他目前是正处级,如果到了南方集团公司,就成了正厅级,一步跨越两个台阶。当官的人中,这么走运,能够跨越式发展的人,除了背景极深的高干子弟,别的人想都不要想。他再次疑惑,难以相信自己仅仅花了二十八万就能谋到这么好的差事,难不成经济危机已经蔓延到了官场,连官价都跳水了?他原来的计划投入是一百万,随身携带的三十万不过是探路费而已。如果可能性大,就进一步加大投入力度,如果可能性不大,三十万白扔了换个人脉也值得。

他差点问出来,组织上为什么会在本系统成百上千的处级干部里选中了他,而他才花了那么点钱。话到嘴边他及时打住了,这样一问,万一汪玉麟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心存讥讽,或者厌恶他直白无耻,他的任命随时发生变数是完全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一步跨越两个级别总是一件充满诱惑的好差事,而且是提拔到开发区公司任职,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到手的桃子拱手让人这种蠢事他绝对不干。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兴奋在汪主任面前显露出来,就象是硬憋着一泡尿在宴会上跟客人连连干杯往肚子里灌啤酒,做到这一点很难,他从汪主任的表情看出来,自己做到了。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种时候他哪里敢犹豫,这是机会,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俗话说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他属于时刻准备着那种人,绝对不会失去这次机会,连忙说:“没有意见,我尽力而为。”

汪主任说:“你对南方集团了解吗?”

他说:“我听说过这个企业,具体情况不了解。”

汪主任说:“南方集团的具体情况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免得你先入为主,影响你自己的判断,你去了以后多多了解情况,把情况摸深摸透,最重要的是要积极开展业务,创造良好的经济效益,现在不是都讲政绩吗?企业领导的政绩就是两个字:利润。很快我们就要安排各位董事到南方集团开董事会,你的任命要经过董事会讨论批准以后才能把任命书上括弧里的代理两个字拿掉。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做好董事会的各项准备工作。有什么情况随时跟委里联系,明天让人事部王主任陪你去。”

“这么急?”他惊诧地问。

汪主任站了起来:“既然已经定了,就立刻办,如今的事情就是这样,定点事儿到处跑风漏气,这会儿说不定你的事儿早就传过去了,明天上午的飞机,你先到位,把工作接过来,其他事情到位以后再说。”

汪主任的姿态让钱军以为谈话到此结束,主任大人准备端茶送客了,便也赶紧站立起来,正准备说些感谢组织的信任、感谢汪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他、他一定不辜负组织的信任之类的客套话然后走人,抓紧时间到人事部办手续走马上任,没想到汪主任突然问他:“你父亲他老人家最近身体还好吧?”

钱军让汪玉麟给问懵了,不知道这位汪主任怎么突然想起了他爸爸,他自忖和汪主任的关系远远没有达到麻烦主任大人牵挂自己爸爸身体的那个程度。虽然汪主任到北方机械公司视察的时候他也曾经见过,可是那终究是公务性质的,勉强算得上一面之交。过后虽然也有请客送礼的人情往来,可是除非有特殊的先天的关系,比方说汪主任是他爸爸的老同事、老战友,或者是他母亲的老同学、老情人等等,否则,汪主任不可能关切到他爸爸那里。据他所知,那些值得汪主任关切他爸爸的关系他一概没有。他爸爸是个老农民,天热躲在门洞里找风,天冷蹲在墙根下面等太阳,脸皱得象风干了的柚子,黑得象烤糊了的苞米面大饼,手粗糙得象搓板,至今还在老家坚守那一院老房子和几亩责任田,除了他跟他老妈,没有谁会去关心他那个当老农民的父亲,包括他的老婆跟儿子。所以当汪主任问他父亲的身体好不好的时候他竟然感动了瞬间,瞬间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马上清醒了,汪主任的关怀不过就是一般性的对下级的客套而已,就象熟人见面了要问一句:“吃饭没?”、“干吗去?”,对这种问话用不着认真,谁要认真回答谁就犯傻,一般都是挤出个笑脸应付一下而已:“吃了吃了,你吃了吗?”、“没啥事儿,逛逛。”。

所以当汪主任问他爸爸身体好不好的时候,他也在脸上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应付:“好着呢,谢谢主任关心。”

汪主任接下来说出口的一句话又让他傻了:“好啊,好啊,这就是国家有幸,人民有幸啊,有机会请代问他老人家好。”

他实在想不通汪主任这番话从何说起,可是又不好当面问个明白,如果他反过来问汪主任:“我爸有那么重要吗?”或者更认真一点:“我爸身体好不好跟国家人民有什么关系呢?”都显得他唐突,甚至有反唇相讥的嫌疑,所以他只好继续哼哼哈哈地应付:“好,好,谢谢汪主任关心。”

从主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这个名字钱军,绝对不是辛苦操劳的“千钧重担”,看来真是财运亨通的“金钱万钧”。对他名字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分析判断,来自于两个不同的算命先生。那是在北方机械公司前景未卜的时候,钱军本来不相信那一套,可是遇到了难过的坎儿,还是忍不住要往命运两个字上联系,似乎命运两个字就能揭示人生的一切。他先后找过两个名为大师,实则算命先生的人给他算过命,头一个算命先生说他的名字不好,钱军就是“千钧重担”压在肩上,一辈子辛苦操劳。第二个算命先生说他的名字特别好,钱军就是“金钱万钧”之意,第二个算命先生的判断让他心情好,他就多给了二十块钱。看来,还是第二个算命先生说得对,这不,仅仅花了二十八万块,人家就把一家资产上亿的国有企业送的给了他,真有点一觉醒来是春天,天上掉个大肉包子的感觉。过后很长一段时间,钱军回想起这段经历,总有些如梦如幻的感觉,常常想躲到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笑他个屁滚尿流。 hWmFBLHk9YV3EEudXsv/SmHgYPyU6Rfx1pz/pk8+/2jquAFqNeHbfj7tE9V8AH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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