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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栋废弃的屋子吧!”提议的是翔太,“我知道一栋合适的废弃屋。”

“合适的废弃屋?什么意思?”敦也看着翔太问。翔太是个小个子,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

“合适的意思就是合适啰,正好可以用来藏身的意思。上次来踩点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对不住啦,你们两个。”幸平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恋恋不舍地盯着停在一旁的旧款皇冠车,“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没电了。”

敦也叹了口气。“现在再说这话,还有什么用。”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之前什么问题也没有啊!也没把灯开着不关……”

“是年限到了。”翔太简短地说,“里程数看见没,已经超过十万公里,老化啦。本来就快报销了,跑到这里就彻底不行了。所以我早说了,要偷就偷辆新车。”

“嗯……”幸平抱起胳膊,沉吟了一声,“但新车都有防盗装置。”

“不提这个了。”敦也摆摆手,“翔太,你说的那栋废弃屋在附近吗?”

翔太歪头想了想。“走得快的话,二十分钟能到。”

“好,那就去看看吧!你带路。”

“行啊,但车子怎么办?丢在这里保险吗?”

敦也环顾四周,他们所在的地点是住宅区里按月付费的停车场,虽然现在有空位,可以把皇冠车停在那儿,但如果车位的主人发现了,势必会报警。

“虽然不大保险,但车子动不了也没办法。你们两个,没有不戴手套乱摸吧?这样应该就不会从车辆方面被追查到了。”

“那就是一切听天由命啰?”

“我不是说了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确认一下嘛。OK,跟我来吧。”翔太轻快地迈出脚步。

敦也跟在后面,右手提着一个很沉的包。

幸平走在敦也身旁。“喂,敦也,叫个出租车怎么样?再走一小段就到大路了,那儿会有空车过来吧。”

敦也冷哼了一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三个形迹可疑的男人叫出租车,司机肯定会留下印象。等我们仨的画像一公布,那就全完了。”

“司机会使劲盯着我们看吗?”

“万一呢?就算没盯着看,万一那家伙只要瞄一眼就能记住长相呢?”

幸平默默地走了几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算了,闭上嘴走路吧。”

三人在位于高地的住宅区里穿行,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多。路边造型相似的民宅鳞次栉比,窗口的灯光几乎都已经熄灭。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冒冒失失地大声讲话,说不定就会被人听到,告诉警察“深夜有几个可疑男人经过”。敦也希望警察认为嫌疑人是乘车逃离现场,当然,前提是那辆偷来的皇冠车没被立刻发现。

脚下是一条平缓的坡道,但走着走着,坡度愈来愈陡,住家也渐渐稀少。

“喂,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幸平喘着粗气问。

“还有一会儿。”翔太回答。

实际上,说完这话没多久,翔太就停下了脚步。

路旁矗立着一栋房屋。那是一栋并不算大的商住两用民宅。住宅部分是木造的日式建筑,店铺约两间 宽,紧闭的卷帘门上只安了一个信件投递口,什么也没写。旁边有一间看似仓库兼车库的小屋。

“就是这儿?”敦也问。

“嗯……”翔太打量着房子,迟疑地歪着头,“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不是这里吗?”

“不,就是这里。只不过好像和上次来时有点不一样,感觉应该再新一点。”

“你上次是白天来的吧,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有可能。”

敦也从提包里拿出手电筒,照了照卷帘门周围。

门的上方有一块招牌,依稀可以辨认出“杂货”的字样,前面大概是店名,但看不清楚。

“杂货店?在这种地方?会有客人上门吗?”敦也忍不住问。

“不就是因为没有人上门才荒废了嘛。”翔太给出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说得也是。那我们从哪儿进去?”

“有后门,锁坏了。”

翔太招呼了一声“这儿”,便钻进杂货店和小屋之间的空隙。敦也和幸平也紧随其后。空隙约一米宽,边走边抬头望向天空,一轮圆月正悬挂在上方。

里面果然有扇后门,门旁钉着一个小木箱。“这什么啊……”幸平咕哝着。

“你不知道吗?是牛奶箱,用来放送来的牛奶。”敦也回答。

“这样啊。”幸平佩服地看着木箱。

推开后门,三人走了进去。虽然有尘土的气息,但还没到让人不舒服的程度。进门是一块约两叠 大小的水泥地,放着一台锈迹斑斑的洗衣机,八成已经不能用了。

脱鞋处摆着一双落满灰的凉鞋,他们穿着鞋便径直往里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厨房。地上铺着木地板,窗边并列着水槽和灶台,旁边有一台双门冰箱,厨房中央摆放着餐桌和椅子。

幸平打开冰箱。“什么也没有呀。”他兴味索然地说。

“那不是很正常吗?”翔太不满地嘟起嘴,“话说回来,要是有东西呢?你还打算吃?”

“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厨房旁边是和室,里面有衣柜和佛龛,角落里堆放着坐垫。还有一个壁橱,不过谁都没兴趣打开。

和室前方就是店铺。敦也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货架上只剩下寥寥的商品,都是些文具、厨房用品、清洁用具之类的。

“真走运!”正在查看佛龛抽屉的翔太喊道,“有蜡烛,这下不怕黑了!”

翔太用打火机点上几根蜡烛,摆在房间四处,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敦也关掉了手电筒。

“总算能松口气了。”幸平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现在就等天亮啦。”

敦也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刚过。

“哟,里面还有这种东西。”翔太拉开佛龛最下方的抽屉,翻出一本杂志,看样子是过期的周刊。

“给我看看。”敦也伸出手。

擦去灰尘,敦也重新审视着封面。封面上有一名面带微笑的年轻女子,大概是演艺明星吧。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哪儿见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个经常在连续剧里出演母亲角色的女演员,现在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他把周刊翻过来查看发行时间,发现是在距今约四十年前。翔太和幸平得知后,两人都惊得双目圆睁。

“真厉害!那个年代都发生什么事了?”翔太问。

敦也翻看着内页。周刊的样式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手纸和洗衣粉遭抢购,超市一片混乱……这个我好像听说过。”

“噢,这我知道。”幸平说,“是石油危机。”

敦也扫了一遍目录,又翻了翻彩页,合上了周刊。里面既没有明星写真,也没有裸女艳照。

“这家人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呢?”敦也将周刊塞回佛龛的抽屉,扫视整个房间,“店里还有少量商品,冰箱和洗衣机也都在,似乎走得很匆忙。”

“肯定是连夜逃跑。”翔太断言道,“没有客人上门,欠的债却越来越多,然后某天夜里就收拾细软跑路了。嗯,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也许吧。”

“我饿了。”幸平可怜巴巴地说,“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便利店?”

“有也不能去。”敦也瞪了幸平一眼,“天亮之前就在这儿老实待着。你睡上一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幸平缩了缩脖子,抱着膝盖。“饿着肚子我睡不着呀。”

“而且榻榻米上全是灰,叫人怎么躺啊。”翔太说,“至少要找点东西铺在上面。”

“你们等一下。”敦也说着站起身,拿上手电筒,来到前面的店铺。他在店里走来走去,用手电筒照着货架,希望找到塑料苫布之类的东西。

货架上有卷成筒状的窗户纸。敦也心想,把这铺开可以凑合用用,于是伸手去拿。就在这时,背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敦也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掉进卷帘门前的瓦楞纸箱里。他用手电筒往纸箱里一照,似乎是封信。

一瞬间,敦也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信是从投信口丢进来的。三更半夜,又是废弃的屋子,不可能有邮递员来送信。可见,有人发现他们躲在这里,并且有事情要告诉他们。

敦也做了个深呼吸,打开投信口的盖子,向外张望。本以为说不定已经被警车团团包围,不过与预想相反,外面黑沉沉的,杳无人影。他稍稍松了口气,拾起那封信。信封正面什么也没写,背面用圆圆的字体写着“月兔”。

拿着信回到和室,给翔太和幸平看过后,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原来就放在里面的吗?”翔太说。

“是刚刚才丢进去的。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错。再说,你看看这信封,很新吧?如果原来就在那里,应该落满了灰才对。”

幸平缩起高大的身体。“是警察吗……”

“我也这么想过,但可能性不大。警察才不会这么磨磨蹭蹭的。”

“是啊,”翔太喃喃道,“而且警察也不会用‘月兔’这样的名字吧。”

“那到底是谁呢?”幸平不安地转了转漆黑的眼珠。

敦也盯着这封信。拿在手中,能感觉到信的内容相当厚实。如果里面是信纸,显然是一封长信。投信人究竟想告诉他们什么呢?“不,不对。”他低声说,“这封信不是寄给我们的。”

幸平和翔太同时望向敦也,似乎在问:为什么?

“你们想想看,我们进这屋才多久?要是随手写个便条就算了,这么厚一封信,至少要写半个小时。”

“也对。听你这么说,还真是这样。”翔太点点头,“不过里头也不一定是信。”

“这倒也是。”敦也的目光又落到信封上。信封得很严密。他打定了主意,两手捏住封口处。

“你要干什么?”翔太问。

“拆开看看,这样最省事。”

“可这封信不是写给我们的啊。”幸平说,“擅自拆开不大好吧?”

“没办法,谁叫信封上没写收信人。”

敦也撕开封口,戴着手套的手指伸了进去,拿出信纸。展开一看,上面写满了蓝色的字迹,第一行写着“初次向您咨询”。

“这什么意思?”敦也不禁脱口而出。

幸平和翔太也都凑过来看。

这是封十分奇妙的信。

初次向您咨询,我叫月兔,是个女生。出于某种原因,请允许我隐去真名。

我从事某项体育运动,抱歉的是,这项运动的名称同样不便透露。至于缘由,我自己这样说也许会显得有点自大,不过因为成绩不错,我入围了明年奥运会比赛的候选名单,所以如果说出这项运动的名称,某种程度上就可以知道我是谁。而我想要向您咨询的事,如果略去我是奥运会参赛候选人这一事实,又无法交代清楚,希望您能够理解。

我有一个深爱着的男友。他是最理解我的人,也是给了我最大帮助和支持的人,从心底期盼我能出征奥运会。他说,为了这一目标,他甘愿做出任何牺牲。

事实上,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他都给了我无可估量的助力。正是因为他的无私奉献,我才能努力拼搏至今,再艰苦的训练也咬牙忍耐。我知道,只有站到奥运会的舞台上,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然而,噩梦却降临在我们身上。他突然病倒了。听到病名时,我眼前一片漆黑。是癌症。

医生坦白对我说,他的病基本没有治愈的希望,只剩下半年左右的时间了。虽然医生只告诉了我,但恐怕他自己也有所察觉。

他在病床上嘱咐我,不要挂念他的病情,全心投入训练,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期。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一系列的强化集训、国际比赛接踵而来,为了获得奥运会参赛资格,我必须奋发努力。这一点我心里很明白。

但在我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运动员之外的“我”。这个“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放弃训练,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生活。事实上我也向他提出过放弃参加奥运会,但他听后那悲伤的表情,我到现在一想起都不禁落泪。他对我说:“不要有这种想法,你参加奥运会是我最大的梦想,以后别再提起这个话题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你站上奥运会的舞台之前,我决不会死,你要答应我好好努力。”

我们对周围的人隐瞒了他的真实病情。虽然计划奥运会后就结婚,但还没有通知双方家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每天都在迷茫中度过。尽管还在坚持训练,但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成绩自然也难以提高。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干脆放弃比赛算了——我也曾冒出这样的念头,但想到他那悲伤的表情,我又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就在我独自烦恼的时候,偶然听说了浪矢杂货店的传闻。抱着一线希望,我写下这封信,期待您为我指点迷津。

随信附上回信用的信封,请您务必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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