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北京,我的脑袋里便装了一大堆想法,其中最明确的一点,就是这所大学一定要融入中国社会,切断与西方的特殊关系,抵抗一切外界因素的影响。我们不需要享受额外的保护,我们需要的只是和中国人平等共处,彼此分享交流。我认为,传教活动和帝国主义是需要分开的,外国人和中国人都享有平等的发言权,大家住一样的房子,邻里之间需要和睦相处。在当时,这样的念头被视为激进。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燕大在教育部注册,受到教育部全权监管,但是这都是内部事务。我主动去和当权者打交道,很多大人物都和我成了朋友。他们有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并且为燕大捐了大量的资金。时间久了,他们对燕大的兴趣越来越浓厚,这也让我们成功融入了中国社会。
司徒雷登和他的同事们
大学因为有了美国广泛的资金渠道,从而有了一定的规模。这也让我开始思索是否在中国也进行这类的宣传活动。只是公众对我们尚且不信任,如果操之过急,可能会导致他们产生敌对情绪,我们需要的是中国人的理解和体谅,进而努力创造出亲善友好的关系。而事实上,我们也需要人手开拓中国的资金来源。我和傅泾波走遍了包括东北在内的所有重要省份,并认识了几乎所有的政府高官,同时结识了一些教育、财政以及工业界的显赫人士。许多人后来都成了我和燕大的朋友,过去,很多人都觉得燕大终归不是自己的,而是外国人治理的学府,哪怕动机高尚。但是在我们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公众将燕大视为了自己的大学。
我的目标是使燕大成为一所中国大学,这就需要中国人在教育、行政、宗教、财务和其他方面起到领导作用,最终,西方人建校将成为回忆。中国人在燕大表现得十分出色,他们为了大学的宗旨和理想努力奋斗,这加速了我梦想实现的步伐。吴雷川先生是燕大的第一任校长,他是清末的翰林,而后皈依了基督教,他为人师表受到燕大人的尊敬。后来,他做到了政府教育部副部长的职务。在中文的职位里,他是校长,而我是“校务长”,可我职务的英文头衔并没有改变。日军攻占华北几年后,他与世长辞。抗日战争胜利后,心理学系主任陆志韦博士被理事会推选接替吴先生,我的头衔依旧保留,尽管我去南京做了大使,在燕大依旧按照休假记。
我知道,如果想要国际上对我们的学校有更多的了解,能够稳定地将学校办下去,就需要最终形成某种程度上的“世界村”。大学是个机构,也应该成为世界性的中心。燕大的历史和现状基础需要巩固和扩大,和其他国家的人交上朋友。有一个梦想在我心中悄然升起,只是距离开花结果还需一段时间。我盼着燕大在中国化的同时,也能更加深入、明确地走上国际化道路。
自从燕大呱呱坠地那天开始,目标就是如此。它来自美国,除了一小部分建设资金来自英国外,其他都是美国人捐助的。它之所以在中国建立,为的就是有一天彻底成为一所中国大学,但是它的自身发展却是一部国际化进程的历史。除了美国以外,燕大也同其他国家接触。我们实验性地进行了一部分牛津大学荣誉课程的辅导方法,众所周知它就是“牛津现代经典”,这也给我们带来了英国的资金渠道。林迈可是牛津大学前校长之子,他之前修习过这些课程,所以我们请他来辅导整个项目。这样的举动让我们加强了和英国的联系。建校之初,王克私博士及其夫人,由瑞士一个委员会安排到我们学校任职。法国政府创立了一个在巴黎进修研究生的奖学金项目,第一个去那里读研的燕大学生已经完成了4年的课程,并准备回母校教书。而在当时,欧洲的大战已经爆发了,燕大西方语言文学系的资金由德国政府支持,每年都会有一笔相当可观的资金按时汇到我们的账户上,对此,我们欣然接受,直到1941年,这个项目才终止。意大利政府在每年春天为我们提供8个名额的奖学金项目,去意大利的学生不需要负担交通和住宿费用,并且可以选修该国内任何大学的任何科目。燕大有8个选定的学生日以继夜地学习意大利语,本来原定是夏天过去进修,但是在严峻的国际形势下,这个项目最终流产。
我也希望能同日本和俄国建立类似的联系,随着战争爆发和国民党失败,这些梦想都破灭了。虽然如此,对于过去道路的正确性,我始终坚信不移。我希望燕大在重回原来的轨道上后,可以同世界各国进行广泛交流,其重点就放在日本和俄国上,语言、文学和当代政治等话题是重点。学生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学习一门或多门外语,或者某一课题按照不同国家的方式来研究,并可以和各国老师面对面地交流。
燕京大学的活动
这样的举动能让燕大获得的最大益处是,整个校园都被培养出了一种氛围,国际化理念在学生的日常生活里出现,并且各种奖学金可以将各国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让燕大的校园生活更为丰富。这种开拓在燕大进行是最合适的,中国的道德哲学在世界所有文明中最为包罗万象。当下愈演愈烈的民族主义情结和我的理想并不抵触,可我却希望狭隘的爱国主义并不是唯一的救国出路。燕大应该发挥应有的作用,让学生无穷的活力得到激发,并成为世界各国友好交流的象征,而这个理想是远大的,同时也是可以实现的。燕大的出身问题并不应该尘封起来,应该让它成为一笔宝贵的财富,帮助海外留学的中国学生用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方式来报效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