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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告别的刺猬

女生档案

姓 名 苏南车 ︱ 城 市 乌鲁木齐 ︱ 年 龄 19

星 座 处女座 ︱ 关键词 爱 逃避

无所谓,
怎么样都可以。

故事
Story

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个月色清凉的晚上,我发现我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某种功能——怀念。这意味着,我的身体里少了些什么。从此,我将带着残缺的自己上路。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如果非要提起我曾经为“怀念”而伤神的往事,那和一条狗有关。那是一条很普通的西施犬,我在大街上捡到它的时候,它看上去又脏又饿,冷得发抖,瑟瑟地缩在我怀里,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从那样的眼神中,我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强大。于是我决定收留它。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不点”。我承认这是个俗不可耐的名字,甚至不如干脆叫它“小白”或者“汪汪”。但这就是我的天性,死心塌地地做一个俗人,相信如果此生注定不能灿烂,庸俗地活着也算是一种姿态。

夏日的下午三点半,阳光灿烂,看小不点在小区的草坪上奔跑的时候,我想到了一系列纠结的问题,狗会比人先死,那么,当我失去小不点的那一天,我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哭得很难看?

我该把它埋在哪里才好?

要不要做一个类似于墓碑那样的东西,写上:爱狗小不点永垂不朽。

我去看望它的时候,应该是带菊花还是百合?

当它离开我,我还有没有可能再去爱另一条小狗?

我脑子一片混乱,小不点一直在跑,它在我面前绕着圈,撒着欢,不知疲倦。它偶尔停下来看我一眼,好像是在问:“在想什么呢,我的主人?”算了算了,就凭它那点可怜的智商,它当然猜不到我在想些什么。关于生命啊命运啊这些玄幻莫测的东西,作为一条狗,它可以将其完全忽略,遗憾的是我却不能。我盯着它看,忽然发现它长得很丑。反正在狗里面,它绝对算不上是漂亮的那种。但或许,这就是我喜欢它的真正的原因。

那个下午,不管我都想了些什么,反正事实证明,我还真是想得太多了。因为没过两天,我奶奶就对我说:“把狗送人吧,你爸不喜欢。”

我没有反抗,原因是我懒得反抗。我抱着小不点走了三条街,走到了我一个小学老师的家门口,他今年六十多岁,退休了。他没有教过我,是教隔壁班的。但是他记得我,虽然常常想不起我的名字。我觉得他看上去还算慈祥,应该不会虐待小不点。最重要的是,有一次我遛狗的时候与他偶遇,他问我:“苏同学,你从哪里弄来这样一只狗,给我也弄一只去!”

“路上捡的。”我说。

“好吧。”他羡慕地说,“哪天你要是想扔了,通知我来捡。”

我把狗交给他的时候,他很惊讶。

“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说,“我要好好学习,没时间养狗。它很乖,吃得也不多,如果喂大块的东西,最好先弄碎了再喂给它吃。”

“这狗还真娇气。”他接过去说,“如果你真的不要了,我倒是可以帮你保管保管。对了,它叫什么?”

“随便吧。”我说,“我平时都是乱叫的。”

“你还真是随便。”他说,“对了,你该读高中了吧?”

“快高二了。”我说。

“时间过得真快。”他抱着狗,眯起眼睛,看着远方。一个老男人故作心酸的怀旧状让我觉得恶心,于是,我连再见都没说,低头跑开了。

我回到家里,看到爸爸正指挥工人搬我房间里的那个大衣橱,那个衣橱我没出生前就在那里,它又大又沉,几乎挡住了我房间的整面墙。由于疏于打扫,衣橱顶上落满了灰。据说它是由我的外公,当时我们这里最有名的木匠,用某种相当名贵的木料做成的,有点值钱。

这是我妈妈的陪嫁。当然,在我妈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她没有带走它。

我问我爸:“干吗?”

他说:“占地儿,给你换一个。”

“我无所谓。”我说,“我不觉得挤。”

“把这些衣服先收收。”他好像压根儿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而是指着屋角那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大声说道,“那衣橱过时了,我明天给你整个时髦的来!”

他说完就出去了,我看到他在门边跟那些工人数钱。不用怀疑,这是我们家目前唯一可以卖上点钱的东西,他把它给卖了。从后面看过去,他的背已经微驼,头发稀疏,夹杂着明显的白发。其实他年纪算不上大,但是,从那里出来以后,他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每个人都觉得,我不应该那么爱他。这些人里面,甚至包括他的母亲大人,也就是我的奶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他有种异样的宽容。我记得儿时那些片段,深刻,清晰,绝不仅是无聊的回忆。好客的他总隔三差五就约了朋友来家里喝酒,喝高了,就高声唱那些很没品的歌或者讲那些无聊的荤段子。如果我实在没办法上厕所什么的不得已经过他们身边,多半会被他拉住,他掏出百元大钞递给我,大声说道:“去楼下,给爹再整点啤酒和花生米上来,老头牌猪耳朵三两!”

他总是这么豪爽,这一点我像他。但我没他那么蠢,为了义气,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那纯属没脑子。还记得他进去的第一年,我和我妈去看他,雪下得老大,坐了很久的车,我的脚冻到没有知觉。我和我妈跳下车,我看到“监狱”两个字,就再也走不动了。那年我不大,才九岁,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只是看着那个又高又大的铁门在想,他那么爱闹腾的一个人,就这样失去了自由,多可怜。

他被关了六年。这六年,因为妈妈改嫁、奶奶生病的缘故,我去见他的次数很少。他出狱归来,我几乎认不出他,差点叫他叔叔。他好像也不再认得我,看我半天不出声。

我们如此陌生。但奇怪的是,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恨他。

尽管我的童年因为他而背负了很多的耻辱和痛苦。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骨子里有他的倔强和无知,我若憎恶他,就如同憎恶我自己。

衣橱被搬走了,那面墙很脏地很孤独地立在那里。房间里真的显得很空,但是跟我心里的空比起来,不值一提。

那时候,我想:若有机会,我一定要问问饶雪漫,一个人的心,怎么可能空成那样?

我在政治课上看饶雪漫的新书《斗鱼》,不小心被政治老师发现了。他从课桌下面抽出我的书,瞄了一眼封面,问我:“斗鱼是什么意思?”

“一种鱼。”我说。

“红烧好吃还是清蒸好吃?”

“没吃过,不知道。”我在全班此起彼伏的笑声里正儿八经地答道。

他撕了我的书,手法熟练。

我不敢有多的反抗,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苏南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斜着眼睛看人,这样很不尊重人。”他在我面前晃动着我心爱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的书,叫嚣着。

“报告老师,我斜眼。”我大声说。

这下全班安静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好戏就要进入高潮了。

他大步走回讲台,把手里的东西扔进讲台边的垃圾桶,然后迅速走回来,拿起我课桌上一本厚厚的汉语词典命令我:“顶着这个,站到讲台上去。”

我没有反抗,原因是我懒得反抗。于是我按他所说的做了,把词典顶到头顶上的时候,有少部分同学笑了笑,大部分的人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或者埋下了头。在他们的眼里,我是那样无可救药,没有个性,没有锋芒,没有意思。

就算不能够和他对着干,我大哭一场或许也更刺激一些。

好好一场戏,因为我没种,就这样活活没了看头。

但他们不知,这恰恰是我最想要的结果。

为了不让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开心,我宁愿委屈我自己。

我站了整整一堂课,词典很重,压得我头晕目眩。但我坚持站得很直,目空一切。

下课铃声响起,当老师夹着讲义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叫住了他:“老师,我头晕,我不能再顶了。”

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我好几眼,也没表任何态,就走出了教室。

我走回座位,我的同桌木子多就说我:“干吗要那么听话,他明明就是欺软怕硬的那种!”

“我愿意。”我说。

“苏南车,你有自虐症,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说得对。”我说,“但是我愿意,怎么了?”

“好吧好吧,你愿意,算我多嘴行不行?”木子多不耐烦地摔了书。

“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我骂她,“我站了很久你没看见吗?词典很重的,你知道不?”

“活该。”她说。

这回轮到我摔书了。

那天晚上,我用私信给饶雪漫讲了我被老师撕书还顶着词典站讲台的故事。我运用各种修辞,把整个过程说得更天花乱坠了一些。私信发了近十条,故事才算勉强讲完。虽然以前给她私信她从来都不回,但我想,作为她的读者,为了看她的书,我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这一次她至少应该要有所表示吧。

果然,她回了我,可是只有两个字:“活该。”

和木子多一样无情!

可是,她理我了,她理我了,她理我了!活该就活该,总比不理我要强。

我顺势问下去:“我可以去参加你的夏令营吗?”

名人就是忙,有一搭没一搭,我等了很久,她再无声息。

我追问那个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你说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空到这样的地步?”

还是不理。

自讨没趣让我的心又空了一大块,好像不抓住某个地方,整个人都会飘起来一样。

我一只手握住手机,一只手死死抓住床角。但很快我就发现一件更悲催的事,我的手机没流量了。没流量怎么刷微博,饶雪漫回我什么我都看不见了!我想了一会儿,连忙给木子多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木子多你现在能不能上网,能上的话赶紧去我微博看一看有没有饶雪漫给我发的新私信,我把我的用户名和密码都给你。”

“苏南车你有病。”木子多说,“我还有一张试卷没做完,没空陪你疯。再说我根本就上不了网。再再说了,饶雪漫根本就不可能给你发私信!”

“饶雪漫真的给我发私信了!”我大叫。

“那她说什么?”

“她说……我活该。”

“好吧,苏南车,我要挂电话了。”木子多说,“我妈一直盯着我看,她肯定以为我在跟男生打电话。”

“我难道不是你男朋友吗?”我故意弄粗声音。

“说什么呢?”抬起头,我就看到了我爸,他拿着一根很长的绳子出现在我面前,吓我一大跳,差点以为他要因为我的胡言乱语而勒死我,赶紧掐掉电话。

“这两天没时间给你买柜子。你先把要用的衣服挂这根绳子上。”说完,他在我屋内找了两个支点,把绳子给拉了起来。那绳子在我眼前晃晃悠悠的,看上去有一种悲凉的喜感,恰如我这十八年短暂而无味的人生。

“爸。”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喊住他,“下个月我要改手机套餐。十块钱的根本就不够用。”

“不够用就少用点。”他头也不回地说。

“你不是卖了衣柜吗?”我朝着他的背影吼道,“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家产,怎么着我也要分点钱不是?”

我喊完这句就后悔了,老天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要一个有足够流量的手机套餐,可以给某个我不认识的人发点私信,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没那么好,我需要她。就算她不回答我,骂我活该,我心里也舒服一点点。

如同她说过的某个句子:在宇宙的各一方,想起有你在,于是心里就好过一些。

我就是想心里好过一些,我无意让他难过。

但是我也不想说对不起。有些事情,错了就错了,道歉有屁用。他对我失望也未必是件坏事,失望了,就没那么多期望了,这样我们都落得个轻松。

周末中午,我约了我妈见面。

我们已经差不多半年没见了,她还算爽快地赴约,请我吃自助餐。我们其实也没什么话可以讲,和从前的无数次见面一样,一如既往地冷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儿子,两岁多一点,看上去笨头笨脑,一不满意就号啕大哭,不是打翻奶瓶,就是把蛋糕糊得满脸都是。好不容易替他擦干净了,他看着我的脸哭着对他妈喊:“妈妈,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我有些尴尬,好吧,我承认,更多的是嫉妒。

我已经有多久,没叫过那两个字。

我拿着一把叉子,竖在半空中,恶狠狠地看着他。我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你不把我当姐姐,我也没把你当弟弟,不要自作多情,姐不会跟你抢遗产,姐才不稀罕!”

但他显然不懂我的潜台词,只是一个劲地哭闹着要回家。

我妈无奈地抱起他,对我说道:“我去把单埋了,你吃饱了再走。”

“我吃饱了。”我说。

“你没吃多少。”她说。

“吃不下了。”

“好吧。”她说,“那随便你。”

“给我点钱。”我赶紧提要求,怕再不说,就真来不及了。

她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儿子,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你每个月的生活费,我都按时给你爸爸的。”

“我想换个新的手机套餐。”我说。

“妈这个月手头也有点紧,还是等等再说吧。”她很干脆地拒绝了我,然后去前台埋单,甚至没有跟我说再见,就匆匆地离开了餐厅。

她走了以后,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我去餐台上,拿了很多的蛋糕,很多的水果,很多的鸡翅和肉串,坐在座位上看着它们。我吃不下,但我就是要糟蹋它们,我怀着一种复仇的心态,等着服务生来骂我没教养,然后我就可以优雅地回答他:“是的,我妈教的,你使劲骂她,骂死她为止。”

但是,服务生走过来的时候,只是含糊地问了我一句:“还要吗?”似乎没等我点头,他就已经飞快地把那盘满当当的食物倒进了装满垃圾的推车里。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世界真让我失望透顶。或者换句话来讲,我对这个世界很绝望。

我走出饭店,发现我妈还没走,正陪着她儿子在饭店门口坐那种特别弱智的扔个硬币就大声唱歌拼命摇晃的摇摇车。但其实,我知道她肯定是在等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飞快地塞给我一卷钱,飞快地叮嘱了我一声:“别乱花。”然后就抱着她的丑儿子打了车飞快地离开了。

我摊开手中的钱数了数,二百五十元,喜感和痛感各占一半。

我不知道掏出这些钱,我妈在心里到底跟她自己斗争了多久,但我知道,这就是目前我跟她母女一场的标价,说来遗憾。

我在中国移动的营业厅里交了一百块钱的话费,走出来的时候,市中心商场前的广场上人潮涌动。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穿黄色背心的大高个,冲我喊:“大姐,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的新产品,很好用的平底锅!”

什么!大姐!

我抬头瞪他一眼,这个衰人,近视至少一千八百度吧!

我没好气地说:“看清楚!我不是灰太狼的那个娘子,我也不要平底锅,麻烦你戴上眼镜再来跟我对话,OK?”

我以为他会很不好意思地走开,谁知道他却脸皮超厚地继续劝我:“你可以买给你妈妈,煎、炒、煮都可以,七折只卖两百八十八元,现在买还送一套餐具,超级划算,感兴趣就进里面商场看看嘛。”

“卖一个提成多少啊?”我问他。

一看我绝不可能成为他的目标客户,他最终黑下脸,跑到别人面前忽悠去了。我却对他产生了兴趣,因为我发现他的鼻子长得特别好看,是我喜欢的那一款,这种型号的鼻子我只在二次元中见过,三次元中还是头一回见。我买了一根冰棒,一边吃一边坐在街心花园的台阶上观察他。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没有卖出一口锅,但是他一直不厌其烦地抓住路人介绍和推荐他的产品,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同情。若要换成我,就算口水不说干,腿也跑断了吧。唉,看来挣钱这件事确实不容易。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太阳渐渐西沉,他终于累了,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下,把那些广告纸放一边,开始揉他的腿。

“你学过销售吗?”我说,“不要见到谁就冲上去一阵介绍。你应该好好想想。你的锅老年人会买吗,不会!一定嫌贵。再年轻一点的,根本就不会自己在家做饭,拿锅有何用?卖这种东西,你就要找三四十岁左右的女性,但又要穿着打扮土一点的,明显不会网购那种,还没占过网购的便宜,比较容易上当。你懂不懂?”

“说得头头是道,要不你去试试?”他说。

“我对钱不感兴趣。”我说,“我干吗要去试?”

“天快黑了,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快回去吧。我们这些穷人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妈死了。”我说。

“谁家养你这样一个女儿,还真是心寒。”他说完,站起身来,愤愤地拿起他的广告单,往前面的商场走去了。

我憎恶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他看不起我,讨厌我!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也可以这么对待我?

就凭他鼻子长得好看?门都没有!

可惜我口袋里只有一百五十块,不然我就买他一个锅,直接扔到他脸上去,打他个七窍生烟六神无主五官错位四肢不全三观全毁!

凭什么啊!!!

我能不能说,我对这个世界真的真的很绝望!

我决定去商场后面那条小街吃一碗牛肉粉慰劳我自己。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平底锅二货居然也来吃牛肉粉了,虽然他脱下了那件黄色的马甲,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很二的词:缘分。

只是,他好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一定是饿坏了,好像只花了两分钟的时间,他就吃完了那碗粉,然后起身离开。

有那么一秒,我有想要跟踪他的冲动,脱掉我的鞋,悄无声息,直到他转身发现我,问我“你到底是谁?”

但是,很快我就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我不是吧啦,他也不是我的小白杨,我这个江湖中传说的标准“女屌丝”,怎么可能拥有《左耳》中那样的文艺style!

洗洗睡吧。

我的新衣橱一直没有来,我扯掉了那根让我毛躁的绳子,把衣服堆得到处都是。这期间奶奶来帮我收拾过一次,将夏天的衣服打包放进了编织袋,放到了阳台上。收拾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数落我,但我一句嘴也没有回。学会沉默代表着我正在长大。饶雪漫说过,成长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但我们总要带着一种无怨无悔的心情,按时长大。

只是她说的不全对,对我而言,痛太多,快乐太少,少到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期末考是全市统考。考试快来之前,听说有人弄到了历史和政治的题目,不管可信还是不可信,大家都在疯传那些题目。我跟木子多说:“给我一份!”

“我没有。”她说。

“我知道你有。”我说,“到底够不够义气?我还请你吃过一碗方便面!”

“苏南车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统考的题,你真当谁都能弄到题目?那都是在耍你这种没脑子的!”

“你说谁没脑子呢?”

“就说你!”她回答得干脆利落,“还有,别再跟我提什么方便面,逼急了吐出来还给你!”

瞧,这就是我的同学,标准的自私自利的九零后,真让人受够了!

我跟班主任提出我要换座位,她问我原因,我本想说没原因,她非要一问再问,我就说我看不惯木子多,再跟她一起多坐一分钟我就会死掉。谁知道老师竟然说你只知道你看不惯她那你有没有问过她看不看得惯你呢?

我说看不惯不正好,一拍两散。

然后她就说了一句让我足以恨她一生的话,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班上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想跟你同桌!”

利用权势欺负人什么的,最没劲了。

当天我就搬到了最后一排,那里有个空位,有只桌腿是坏的,一直摇晃。我简单修了一下就让自己安家落户了,天下之大,哪里不得容身之处?

我不在乎有没有朋友,木子多从来也不是我的朋友,上帝作证,我最讨厌她打着朋友的温情牌,对我说什么“即便是你爸爸坐过牢,你也不要自卑,不要用上一辈的错来惩罚自己”这种鬼话。她可以不告诉我题目,但是她不可以骂我脑残。她可以不在乎我的恩赐,但她不能当我是傻子。不然,我可以瞬间秒杀她的自尊和骄傲。谁怕谁?

班会课,大家讨论学雷锋,看他们正儿八经的样子,我笑得惊天动地。

老师很生气地问我:“笑什么笑?”

我说:“装什么装啊,谁肯真正学雷锋来帮我修下桌子啊,帮我补习一下数学啊,帮我去买个肯德基汉堡啊,我饿了!”

全班嘘声一片。

那次期末考,我一败涂地,倒数第八。

但我虽败犹荣,至少,我凭的全是自己的实力。至于其他人,让上帝去审判他们吧,我甚至不吝惜给他们祝福,愿他们死得不要太惨。

那年春节前,我爸跟着别人做什么烟花的生意,成天不在家。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头上包着纱布,说是被爆竹伤了左眼。我问医生他的眼睛以后会不会有问题,那个白痴回答我说:“要看运气。”

流年不利,我越发沉默孤独。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再见到他。

大年三十的下午,百般无聊的我在大街上游荡,在上次遇见他的那个广场,我又看见了他,这一次,他是在卖春联。我看见旁边立着的一个大广告牌,上面写着什么“义工联盟爱心活动,所有收入用来捐给空巢老人”什么什么的。

我默默地站在路边,愿意温柔地相信,这是上帝给我开的另一扇窗。

终于,我走到他身边问他:“什么叫空巢老人?”

他看了我一眼,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但是他很认真地回答我说:“空巢老人,一般是指子女离家后的中老年夫妇。随着社会老龄化程度的加深,空巢老人越来越多,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到2050年,我国临终无子女的老年人将达到七千九百万左右,独居和空巢老年人也会越来越多,空巢老人的养老问题,值得大家关注,如果你也关心他们,就买副春联吧。”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钱的?”我说,“你当我不知道郭美美事件吗?”

“我市义工联盟成立十几年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参与我们的活动,跟我们一起去慰问老人啊。”

“要不要交钱?”

他笑了笑说:“不要,但要干活,洗衣服,拖地,甚至洗痰盂,倒尿盆,你想好再来。”

我觉得他在将我的军,但我不怕他。我什么活都能干,我才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娇小姐无能症患者。

后来,我真的参加了他们义工联盟的两次活动,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夏超。其实坦白讲,我并不觉得这种活动有什么意义,我只是觉得孤独,我想做点什么。比如我们有一次去看望一个九十岁的老头,他连谁是谁都不认得了,一个劲地拉着夏超叫“文文,文文”。我问夏超:“文文是谁?”

他说:“可能是他儿子,或者孙子吧,我也不知道。”

我说:“真没意思,我要是某天活成这样,干脆自杀。”

“说什么话呢!”夏超说,“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又来了!我觉得任何人逮住机会都逃不掉要教训别人,认为自己有多么多么了不起,即便聪慧如夏超。

我知道,社团里已经有人在传,说什么我来做义工,是因为我是夏超的小粉丝。

偏偏休息的时候,有个男生不知趣地问我:“你为什么会来当义工?”

我说:“你什么意思,我不能来吗?”

“我没说你不能来啊?”他说,“你怎么这么敏感?”

“什么叫敏感,我哪里敏感了?”

“唉,算了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男生摆摆手。

旁边一个女生过来拖他说:“走吧,别跟脑残计较。”

“说谁脑残呢?”我拖住她。

“知不知道你自己很讨厌啊,成天摆出一副臭脸给谁看啊,欠抽是不是?”

她个头比我高很多,于是我踮起脚尖喊:“你抽抽试试!”

然后我就被打了一耳光。

我没有来得及还手,就被夏超拉走了。

我之所以屈服,是因为我贪恋他掌心里的温度。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男孩子拉过手,那手心的温度弄得我整个心都软成了棉花。他就这样拉着我,走过一整条老街,然后我们在街头随便找个石阶坐了下来,他到小超市给我买了一个可爱多,对我说:“不怕冷就吃吧。”

可爱多在冰柜里冻久了,咬不动。我一边用力啃着一边生闷气:以为我苏南车没混过江湖吗?敢跟我动手动脚!什么玩意儿!

“你为什么要来做义工?”夏超也问我同样的问题。

“不知道。”我说。

“你只是不肯告诉我。”夏超说,“我感觉你有很多心事,但你不愿意说。”

我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来做义工?”

“因为我是个孤儿。”夏超说,“我的养父母是残疾人,他们把我养大后,都相继去世了。每当怀念他们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其实我没什么心事。”我说,“我只是对一切都无所谓。”

“应该是有所谓吧。”夏超说,“其实你是个可爱的姑娘,就是很多时候像个刺猬,要收一收你的刺。”

刺猬?

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我,这算是夸奖还是批评呢?

那天回到家,我的自卑综合征又犯了。我逼自己放弃心中对夏超的想法,他和我不一样,有追求,有真正的爱;而我有的,只是一片荒芜,长不出草,更开不出花。他是实心的,接地气的;我是空心的,注定只能在半空中游荡。

如同飞鸟和鱼,谁又能真正地拥抱谁?

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后来的几次活动,我没有再参加。他在QQ上问我原因,我没有回复他,他也没再追问。后来我在QQ群里看到有关于他的议论,说什么他做这些活动都是为了能加分,毕业的时候找个好工作。又有人打赌说他很快就不会再做了,据说他已经泡到了富二代做女朋友。

管他真真假假,都只是八卦,再与我无关。

万幸的是,我爸的眼睛没出大问题,只需要多休息休息。只是那阵子,家里的钱越发紧张,开学的时候,奶奶让我去跟老师申请学费缓缴,我打我妈的电话,她关机。我发现我不再像以往那样胆儿肥及脸皮厚,居然没有勇气去报到,就算孤零零地坐在最后一排,我也不想承担那些偷偷涌向我的蔑视的眼光。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分外想念夏超,没有办法克制的那种想念。于是我说服自己,按照QQ上他曾经留给我的地址去找他。那是开学的前一晚,夜里九点多钟,我穿着我洗得最干净的那双球鞋,飞奔在城市肮脏的马路上。我就要见到我最心爱的男子,是的,我必须没脸没皮地承认,那是我最心爱的男子。尽管我们没有太多的交集,甚至他没有用炽烈的眼神看过我,但他已经占据了我的心,让我知道我从此将与众不同。

我也许会表白,他不接受也没啥。但更大的可能是,我会跟他讲小不点的故事,讲我父亲,讲我母亲,讲我奶奶,讲小肚鸡肠的木子多,讲不近人情的班主任,讲妖精一样总是把话写到我心里去的饶雪漫,不管他爱听还是不爱听,我想要倾诉的愿望从未如此迫切。

我想让他知道一个真实的苏南车,从不是公主,但也没关系。

我在他的楼下给他打电话,可是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生。我愣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说:“我要找夏超。”

“你等一下。”她说,但很快又问我,“你是谁?”

“我姓苏。”我说。

“苏什么?”

“你可以问夏超。”我说。

一阵令人难过的沙沙声之后,我终于又听到那个女声,她用甜美的嗓音告诉我:“夏超说他现在有事,一会儿打给你。”

电话很快挂断了。

我又打回去,没人接。

再打,关机了。

何必呢,真是的。

哼,如果爱情如此危险,你还谈恋爱干什么?一点自信也没有!

想想心里不舒服,我又发了个短信过去:“所有的爱情到头来都危险,得意个啥呀。”

发到一半,我又后悔了,但来不及取消,眼睁睁看着那条短信飞了出去。

我也选择了关机。不解释了,不面对了,不去想了。

不然,还能怎样?

无可否认的是,我为数不多的自信在那一夜被摧毁得一干二净。冬天还没有彻底过去,我居住的城市一到夜晚依然像个冰窖。我走在大街上,很冷,很危险,也很刺激。我很想随便走向一个陌生人,抓住他问:“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但即便是这样,或许也没有任何人肯理我。

这么大的一个世界,我只是一粒渺小的细沙。

我蹲在小超市的门口,回味硬邦邦的可爱多的味道,同时回味自己走过的不算漫长的人生。和饶雪漫笔下那些女生比起来,我的青春压根儿谈不上叛逆,只是乏善可陈。要真说有点啥不好,无非也就是撒个小谎,犯个小错,可是为什么命运如此残忍,偏偏要逼得我走投无路?

不记得网上谁写过这样的句子,我曾经无比郑重地将它摘抄在我的笔记本上:如果对这世界再无眷念,就让我们挥挥手告别吧。

可是,当我的世界穷得只剩下我自己,我该向谁Say goodbye呢?

印象
Impression

2012年夏令营,闹哄哄的全都是人,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在所有的营员中,她是第一个跟我认识且在网络上互动最多的。

因为死忠,再加上她写得非常好的报名信,她获得了免费营员的资格。

坦白说,她长得不算好看,看人的眼神总是充满敌意。报到那天,我无意中听到有人向她咨询一件小事,她很干脆地回答说:“不知道。”

我试图和她交流,她回答我的多半也是这样一句话:“我不记得了。”

比起网上的那个她来,现实的她显得过于紧张、局促,充满了自我保护意识。我担心大家会不喜欢她,并且我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记得某天有一场心理活动是,如果你不喜欢谁,你就在纸条上写上一个“1”,然后送给她。

苏南车收获了一大堆纸条。在我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的时候,她晃着脑袋很无所谓地对我说:“没关系,她们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们呢!”

整个夏令营,她都显得和大家格格不入。我觉得她肯定有点后悔来参加这个夏令营,但她依然不肯与我以及任何工作人员交心,宁愿独来独往,成天摆出一副“谁也猜不出我在想什么,2012真的来了也就来吧”的骄傲脸孔。

闭营仪式的时候,我请她坐到我身边。我对所有营员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苏南车,但是能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一说不喜欢她的原因?”

齐齐说:“我来之前就知道这个夏令营有个我的老乡,看到她,我冲上前很热情地拥抱她,谁知道她一把推开了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晓艺说:“不管我跟她说什么事问什么事,她都讲她不记得了,我就不相信她的记性会那么差。”还有人说:“她好像从不拿正眼看人,总是一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样子。”

我对大家说:“也许她是一只刺猬,伤到了你们,但是如果她愿意收起她的刺,你们可不可以抱抱她?”

感谢夏令营的每一个姑娘,她们都争先恐后地站起身来,拥抱了苏南车。

后来苏南车告诉我,来参加夏令营之前,她几乎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因为一些事,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交往,都假得很。

“那么这个夏令营有没有改变你呢?”我问她。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说:“有。我觉得大家都很真诚,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得很真诚。不骗你,当她们抱我的时候,我一直在发抖,但是那种感觉很美好,真心很美好。”

“你想过该如何改变你自己吗?”

“我试试少伤害别人。”她说。

说起来,我和苏南车之间真正的交往,是从夏令营之后才开始的。

为了写好她的故事,我常去她的QQ空间看看,也常常跟她在QQ上或者用微信聊聊天。她的特点是,很难相信一个人,但是一旦相信以后,就会变得特别依赖。三天两头打电话,发短信,大事小情均喜欢求助,并且打电话从没开场白,不报姓名,不问候,不管你忙是不忙,直截了当说事儿。而且,一件极小的事,也容易被她无限地夸大,不管不顾地麻烦我和我的编辑们。

我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事情总是要自己解决的。别人给的最多也就是建议。

所以有一次电话,我们讲得很长。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肯相信你吗?因为你真的很神,不管我用什么号码给你打电话,你总能报出我的名字。”

她不知道,我哪有那么神,泄密的不过是她无厘头的打电话方式而已。

夏令营结束后,她回家便收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在河北,一所不怎么样的大学,她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去报到,但报到后的第二天,她选择了退学。大家都觉得她有些任性,包括我在内,我甚至担心是不是我上次的电话影响了她的决定,因为我知道,为了她读大学,她家人付出了很多。

但庆幸的是,回去复读的她开始有了变化。有一天,她在微博上看到我有员工离职,立刻在私信上给我留言说:“亲爱的,那么多人离开你,我真恨不得可以马上来帮你。你不要难过,你一定要等着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加油吧。”我回复她。

没过几天,我又收到她的私信:“报告老大,月考成绩上去了,我喜欢现在这个有理想的自己。”

我写她的故事,她非常配合。尽管她上网时间不是很多,但她总是尽可能地把我需要的素材尽快提供给我。就在这个故事快要写完的时候,她突然打电话对我说:“你这次能不能不只写八个故事呢?”

被我告之不行后,她又说:“要不,我就把机会让出来吧,夏令营那么多姑娘,大家都好希望能看到你写的跟她们有关的故事。”

“那你会不会有遗憾?”我逗她。

“当然会啦!”她大叫着说,“但是,我也心疼她们嘛,她们开心我也开心。”

那个时候,如果她在我面前,我想我一定会伸出手去抱抱她。

其实,我从不觉得苏南车是个问题少女,她只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懂得如何和他人相处。她回避很多她在乎的东西,比如毫不留恋地送掉自己喜欢的狗,离开自己明明很喜欢的人,她觉得这就是她的个性。她习惯了用“无所谓”来包装自己所有的失败,用“不在乎”来伪装自己所有的在乎。在任何人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先竖起自己的刺自卫,却不知道只要肯拔掉身上的刺,整个世界就会变得柔软。

苏南车说,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失去理想,那样她就会变回从前的样子。带着理想,跟从前的自己挥手再见,她就有了重新出发的最坚强的理由。

唯愿理想不灭,信念长存。愿她对着这个世界微笑的时候,世界能还她同样的微笑。

后来
Later 苏南车

清晨天微亮,穿过繁华的街道在路口驻足,我听见身后早市的喧哗。时间如白驹过隙,去年九月我像个逃兵从大学退学回到了这熟悉的城市,如今又快要离开了。我想起那句很喜欢的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新生活。”

昨夜的梦里,初中同桌对我说:“兔子,高考你要加油!”今早醒来,高考倒计时已不足百天。我翻出2012年3月的日记,找到了那首写给同桌的诗。

四月的梦,

长夜漫漫,星光点点,

你轻声在我耳边,

告诉我你的心愿。

大雁唤醒了春天,

青春却不会复返,

要勇敢一点,

给青春最美的纪念。

这是曾经我对同桌的鼓励,也是今日我给自己的正能量。

记得历史老师曾说我:“你地理考得不错嘛。政治、历史加起来等于地理的一半。”记得周考时我一边提防着老师一边发微博说:“在战场上给心灵放个假。”记得没做作业被惩罚,语文老师说“不想学的出去”,我兴高采烈地扬长而去。记得去年高考考文综的时候我睡着了,没做完卷子。那时候因为太害怕高考,我完全放弃了学习,尽可能让自己舒心地等待着高考末日的到来。

这些回忆里的自己,任性又偏激,不安又迷茫,颓废而胆怯。说实话,我没有坦然面对回忆的勇气,但是如果不经过挥霍时间到后悔曾经这个过程,有些事我怎么也不会明白和相信。

复读的这半年,我收获颇丰。我找到了学习带给我的充实感和遇到问题不再发蒙的心安。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要考我喜欢的大学,学我喜欢的专业,为能成为凤凰雪漫的编辑而努力。我不能肯定若干年后我的理想会不会褪色,但此刻理想激励着我改变。在新班级,我有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们叫我“温暖的苏南车”。我开始相信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比如高考。我开始明白,拥有理想多么重要。

一个姐姐对我说过,疼痛和难过终究是成长的必需品,总有一天,优秀和坚韧可以战胜一切。任何人都可以看见苏南车所在的位置,就连苏南车自身也会成为一道美丽而坚实的风景。

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喜欢自己认真、从容的样子。我不能丢失理想,我不想变回原样。当学习累了,想想自己的理想,我便会微笑。当我想要对同学大发雷霆,想想远方的营员们对我满心的期待和耐心的陪伴,我便会微笑。

雪漫说,没关系,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我想,我要相信每天的阳光都是新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段时光,充满了不安,可是除了面对,我们别无选择。

如果有可能,我好想回到过去,抱抱那个曾经执意追寻痛苦的自己,跟自己说一声:“亲爱的姑娘,我从此再也不一样了。”

多么好,多么幸福。 J20G5Bn0shDxtq/+3deGQ8S+i1zg//fooAzDwqPCnQvmggyz89VmjGVqBIFryL+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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