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将眼光放得更宽广,不能只是局限于明治维新时期,否则我们很难理解明治时期日本实现近代化的秘密。
从经验中总结,我们可以知道日本在明治时期之所以会有如此发展,是立足于日本德川时代遗产之上的。例如,儒教给日本遗留下一种道德观念:努力工作而不肆意挥霍;另外,在德川时代日本就已经实现了国土和语言的统一,这也是一项十分重要的遗产。
更确切的说,在日本德川时代,日本孤立和停滞了260年,长期的太平为日本创造了坚实的“社会资本”作为基础。欧洲各国也是如此情况,近代国家建立的基础都是由封建制度打下的。
首先,日本近代国家的构成就建立在德川时代统治制度之上。实行统治的武士阶级在德川时代积累了经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官吏制度,并且培养了一批很有组织能力的人才。
月光下的街道
歌川广重 出自《江户名胜百景》 约1856年至1858年
在德川时代,首都江户(即今日东京)日渐繁荣的市井生活,正是活跃的社会经济的鲜明体现。
六原之战
屏风
日本武士出身高贵,并且自幼接受良好教育,在拥有较高社会地位的同时,也深受整个社会的重视。通常认为在激烈鏖战的战场上,他们可以是浴血厮杀的勇敢战士,而在和平的建设时期,他们也能成为深谋远虑、富责任心的官员和执政者。
隅田川上的游船
葛饰北斋 出自《嬷嬷讲述的诗百首》 1835年至1836年
隅田川是德川幕府时期江户重要的输送水道,平时并不向普通百姓开放,但每年夏天的烟火祭期间却是例外。每逢这时,江户城内的富商便争相雇佣大型游船,广邀知名的名士与艺妓,泛舟江上,恣意取乐。
旧的武士能够扶植产业,并利用组织采取行动,这样一个重要的优点和能力,就是在特定的时代中幕府或者各藩的政治起伏中得到锻炼而形成的。
武士在日本地位很高,责任重大,但是经济却不是非常富裕,这一点有利于培养武士的使命感和冒险精神,从而成为优秀的领导者。尤其在19世纪初,各藩面临着外国对于日本的威胁,从而创建了大批藩立学校,对人才的培育起到非常巨大的作用。
在这些新兴的学校中,学生学到的是西方军事学和所谓“实学”,而不是封建制度所崇尚的儒教教育。这些人才将具备应付困难的智慧、意志和能够从事实际工作的能力。
各藩不但注重培养这些人才,还希望在19世纪初给他们一个展现自我的巨大舞台。许多下级武士从此登上政治舞台,成为明治维新的新领袖,其中较为突出的涩泽荣就是由一个半农半商之家的子弟一跃成为明治时期产业界的领袖。
地方测量之图
葛饰北斋 1848年
早在19世纪50年代,日本人已学会利用西方传来的大方仪及小方仪来精密地测量土地。对于比国内先进的科学技术,日本总是不遗余力地加以学习和利用,这使它得以不断缩小与西方列强之间的差距。
外国的压力并不是引发明治维新的惟一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日本人在平静的260年中缓慢出现的巨大变化。譬如,市场的出现和发展、商人的兴起都属于这种变化的典型。在那些太平的岁月中,随着生产能力的增长,国民的消费变得丰富多样,商人大发其财,虽然他们身份依旧卑微,可是在武士面前却也能洋洋自得。
色彩绚丽、手感柔软的日本丝绸
当货币、度量衡得到了统一,公路、水路也变得畅通,日本率先从稻米开始形成了全国性的流通经济。以账薄和“隐名合伙” ⑱ 等为代表的商业经营技术也相继发展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为明治维新时期扶植产业发挥了作用。
在德川时期,商人的势力逐渐扩大,便动摇了原有的社会制度,进入19世纪后,武士们开始认真思考社会改革的问题。
面对国外的压力和国内不稳定因素,日本该怎么走呢?考虑到这一点,明治维新的领导者们明白想要发展必须要讨伐幕府。同时,一般农民的农业技术得到了提高,纺织品等手工业得到了发展,刚刚开始的教育也逐步迈向普及,这一切都构成了近代化的基础。
日本近代化的发展是十分幸运的。那时刚刚进入19世纪的下半叶,先进的国家虽然已经完成了产业革命,但是他们的技术水平仍处于提高熟练程度和积累经验的阶段,仍需要不断接受科学的证明。近代的钢铁工业刚刚开始起步,几乎还没有出现化学工业,兴建铁路刚刚进入热潮,而帆船还没有被轮船所代替。因此,日本的技术水平并未远远落后于先进的西方国家,日本人还可以一边有效率地利用自我的传统技术,一边加倍努力去赶上西方先进国家的发展脚步。
对当时一些可算是最新的方法,例如,以铁路和轮船为中心的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成果,日本人就能够毫无犹豫地采用,还结合国内情况采用了国民普遍教育和依靠国家保护和扶植产业的方式。
当然,日本还有被外国人所欢迎的出口商品——丝绸,它对日本产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并提供了非常必要的外汇收入。就这样,通过那个特定时代国人惊人的努力,继承了德川时期的遗产,又恰逢非常幸运的机会,这一切共同造就了近代化的日本。
注 释
① 佩里(1794~1858):美国的海军准将,曾率4艘军舰于1853年开入日本幕府的咽喉港口浦贺湾,并且强迫日本门户开放。
② 咸临丸:1857年,日本江户幕府委托荷兰建造的军舰,幕府使节在1860年为了批准交换《日美通商条约》,横渡太平洋时,充当了护卫舰的角色。
③ 指1900年(明治33年)后,日本进入的现代阶段。
④ 幕府:日本仿照中国古代制度将将军处理军务的地方称为幕府,自从将军掌握了国家统治实权后,幕府便成为他们的行政中心,有时候也代表日本的统治者。
⑤ 哈里斯(1804~1878):曾任美国外交官,于1856年出任第一任驻日本总领事。曾与幕府时期的日本签定过友好通商条约和贸易协定。
⑥ 亚罗号船事件:1856年,中国商船“亚罗”号停靠在广州附近,船上2名海盗和10名嫌疑船员被广州水师逮捕,英国谎称该船属英国籍,以此借口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即后来英法联军与清朝之间的战争。
⑦ 萨摩与长州:萨摩即今鹿儿岛县;长州即今山口县。
⑧ 伊腾博文(1481~1909):长州人,藩士出身,曾参加“尊王攘夷”和明治维新运动”。1900年创立了“政友会”,并且4次任日本首相,成为日本侵略中国和朝鲜时的主谋者。1909年,于哈尔滨被朝鲜爱国者安重根刺杀。
⑨ 幕藩:指幕府和诸侯领地,幕府末年,采用藩来区别各地的大名。明治四年时,废藩置县。
⑩ 文明开化:明治初期,日本为了促进自己的文明发展和近代化的形成,学习西方的科学、文化和教育等举措。
⑪ 日本明治维新之前,日本人是不吃猪肉的,日本人将吃猪肉看作吃西餐。
⑫ 在日本传统的民居,屋子里铺上了席子,因此进门要脱鞋。
⑬ 圣德太子(574~622):任推古天皇时期摄政,曾派人到中国留学、考察。
⑭ 大津事件:1891年,当时俄国皇太子访问日本,途径大津市时,被沿途国粹主义的日本警察所刺伤的事件。
⑮ 大审院:明治宪法中规定的日本最高的审判机构。
⑯ 芬诺洛萨(1853~1908):英国的美术家、哲学家。明治十一年来到日本,任教东京帝国大学哲学系,在此期间他研究了日本美术,创办了美术学校,对于日本国画的复兴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⑰ 朴次茅斯会议:1905年,为了日俄战争合约而在美国东部城市朴次茅斯召开的会议。
⑱ 隐名合伙:日文中被称作为“匿名组合”。日本商法有记载,与人合资而不出名,分享其利益及担负亏损的部分由出资范围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