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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进杭州艺专

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的前身国立艺术院是中国第一个艺术高等学府暨中国美术高等学府,时任校长的林风眠是中国美术教育的开辟者和先驱。学校以兼容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弘扬中华文化为办学宗旨,汇集和造就了一大批中外闻名的杰出艺术家。在少年王朝闻的心目中,能进入杭州艺专学习就是他最大的梦想。但是当时的杭州艺专只招收中学毕业生,这就给王朝闻出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虽然他在泸县中学、成都艺术专科学校、岷江大学等处求过学,可毕竟在哪一所都没有顺利毕业呀。无奈之下,只得托人造一份假文凭以求蒙混过关。有趣的是,跟王朝闻同样情况的还有一位叫陈昭文的同学。前面已经提到,王朝闻出生的时候,父亲为其起名王昭文。同是天涯沦落人,更巧的是名字中还有两个字相同。他们在慨叹自己个人遭遇的同时,意识到相近的两个名字进校之后必然会引起一些麻烦,故都希望其中一个能够迁就一下改换名字。陈昭文首先发话:“我的名字是我爸爸给我起的,绝对不能改。”王朝闻见他这样说,为了顾全大局,便回应道:“我的名字也是我爸爸给起的,既然你执意不改,那只好我改罢了。”于是从《论语·里仁》篇中“朝闻道,夕可死矣”一句里,截取了与原名同音异字的“朝闻”二字作为新的名字。

有意思的是,改名似乎给王朝闻带来了好运,这之后,他顺利考取了杭州艺专高中部雕塑系三年级的插班生。能够进入当时的艺术最高学府学习,王朝闻心中别提有多开心了。本来他对油画就十分感兴趣,可是考虑到油画的颜料费很贵,自己生活贫苦,无力承担昂贵的材料费用,于是只得调整方向,改选了雕塑专业。事与愿违,本想着雕塑的用料总比油画便宜许多,谁曾想雕塑的费用与油画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要有满足各种光线条件的创作工作室,而且完成后的艺术作品也十分讲究摆放环境。雕塑专业的教员来头可不小,名叫卡墨斯基,据说是举世闻名的雕塑家罗丹最小的学生。可是卡墨斯基的生活作风却让人不敢恭维——嗜酒如命的他很难在学生面前树立威信。但王朝闻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在学校读书非常用功,图书馆更是每天都去,而且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直至深夜闭馆。在那里有各种新到的外国画册和艺术杂志,如饥似渴的王朝闻对这些书籍爱不释手,他认真地做笔记或者临摹练习。

好景不长,1933年春节前夕,在杭州艺专只待了半年时间的王朝闻不得不辍学回家了。理由很简单,就是家里无法承担他的生活和学习费用。王朝闻虽心有不甘,但只得听从母亲的建议回到合江教书。一心渴望接受专业训练的他,在合江中学任图画课教员的生活自然不尽如人意。有一次,因为他人诬告他是共产党员,他进了拘留所,所幸因为证据不足,才得以保释出来继续教书。王朝闻心中一直有一个进入专业艺术学校深造的梦想,所以执著的他为了继续尚未完成的学业,努力兼职以积攒学费。功夫不负有心人,省吃俭用的他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足足积攒了100元钱。于是,没有任何留恋,没有任何不舍,王朝闻再次出川,返回杭州复学。

临行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令王朝闻终身难忘的趣事——他偶遇了自己仰慕已久的鲁迅先生。事情还得从他过去预定的日文版《世界美术全集》有几册未收到说起。因为图书尚未收到,自己又即将远行,他只好去预定的书店了解情况。书店店员让他出示订单以作凭证,可粗心的他早已不知订单去向,只得如实告知。店员一时难以决定,只好请示坐在柜台里面的内山老板。就在此时,一位正和内山闲谈的长者慢悠悠地走到王朝闻面前,一本正经问道:“你是杭州艺专的学生吗?”王朝闻头也不抬地答道:“是的。”又问:“你是四川人吗?”“是的。”王朝闻又漫不经心地蹦出同样的两个字。对方似乎依旧不依不饶,随意调侃了一句:“你们四川还有人吗?”王朝闻显然有些漫不经心,差点把“是的”二字再次脱口而出,可是转念一想,这问题似乎有些挑衅意味,便抬头想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何方“狂人”,待定睛一看,他不禁傻了眼,简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鲁迅先生。在惊慌失措中,先生对他娓娓道来:“你看报上登了那么多的‘剿匪’成绩,要是加起来算一笔账,恐怕已经超过了四川全省的人口。”这时候,情绪稍趋平定的王朝闻才恍然大悟,不禁会心而笑。托鲁迅先生的福,缺失的几本画册有惊无险地交到了王朝闻的手里。捧着手中那几本沉甸甸的画册,尽管内心迫切地想要表达深深的感激之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趣地缩了回去。尴尬之下,王朝闻竟连最简单的“谢谢”二字都没讲出来。在无比兴奋和一丝遗憾中,他默默地离开了书店,但这次不同寻常的经历,却在他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终生铭记。

1934年的秋天,王朝闻在杭州艺专正式办理了复学手续。再一次回到学校的王朝闻欣喜若狂,但是愉悦背后所经历的艰辛,也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王朝闻经济基础的稳定是学习得以顺利进行的重要保障,于是半工半读的生活贯穿始终。在杭州艺专勤工俭学的过程中,王朝闻尤其要感谢两位先生。一位是学校注册科的老师袁通先生,另一位是雕塑系的教授刘开渠先生。

王朝闻在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雕塑系求学

跟袁先生结识,主要还得归“功”于王朝闻总是很难按时结清学费。于是,每一次开学之初,王朝闻总得厚着脸皮去找这位“救世主”,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允许他或缓缴学杂费,或先预缴一部分。袁先生菩萨心肠,总是笑眯眯为王朝闻开辟绿色通道,好让他先注册后交费。

刘开渠先生很喜欢王朝闻,不仅在专业上倾囊相授,在生活上他也时常向王朝闻伸出援助之手——刘先生常利用“职务之便”,约王朝闻周末去他家里为雕塑堆泥。按照国外的规矩,学生为老师效劳,老师会象征性地给一定的报酬以表谢意。王朝闻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兼职”工作,同时也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老师讨教了许多艺术甚至是为人处世上的宝贵经验。

总之,对这两位老师的感激之情,王朝闻溢于言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先生的知遇之恩,王朝闻十分重视刘教授开设的雕塑素描课,对这门课他用力颇深。

有一次,在构图课上,王子云教授要求学生以“敬老”为题创作一幅作品。王朝闻并没有按照传统的思路进行创作,他独辟蹊径,画了一位老人在为大家充当模特,为了避免他瘦骨嶙峋的身体着凉,画面上还有一位“孝顺”的同学正俯首对着火盆吹火。尽管这幅图是凭记忆在课下创作的,但是大家都认出来画中的那个同学是张祖武。虽然这幅图画紧扣“敬老”这个中心主题,表现出学生关心老人的优秀品质,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暗讽了个别学生不尊重模特的客观现实。

虽然相对而言,对于艺术生来说,最注重的是创作实践能力的培养,但是王朝闻也深知掌握一定的理论基础知识是十分必要的。因为理论可以指导实践,实践的充分发挥也需要相应的理论知识作为基础。在本已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课余时间,王朝闻抽出不少时间补习自己相对薄弱的基础理论知识。尽管手头并不宽裕,但是王朝闻始终认为买书花钱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本着宁可在吃穿用度上克扣自己,也绝对不在精神上做穷人的信念,王朝闻咬咬牙买来了鲁迅翻译的板垣鹰穗《现代美术史潮论》进行深入研究,对板垣鹰穗的南北欧的艺术比较观有了深入的认识和理解。

总之,前后两次在杭州艺专的学习生活对王朝闻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在执著追求理想的道路上,他历经悲喜苦乐,尝尽酸甜苦辣,体味了大千世界带给他的各种考验。这其中,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苦涩。但不管怎么说,正规的学习毕竟为他将来“正规”的发展暗暗埋下了伏笔。 ssHNa2MeyugRbC9qSiV8E61glkmHTP1NYbLB+OF43BHJ3bP0DSqDsE7//qzWdZ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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