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铭被说得心里热乎乎的,频频点头道:“你越这么说,我越要提你。咱们现在改制为企业集团了,业务和效益是摆在第一位的,只要你没有严重问题,提你书记也不会说什么。至于贸易处的副处长,我想办法再给他另行安排吧。”
但乔杉杉仍然不能接受,她几乎要哭了,说:“万总,要么这样,你先把贸易处副处长安排妥当了,然后再考虑把我提起来行吗?”
万家铭简直无言以对。这么好的下属有史以来他还从来没碰到过。鉴于乔杉杉的死死坚持,万家铭只得无奈地按照乔杉杉的意图办了。下属一个公司的总经理面临退休,他打算把贸易处的副处长安排在那个公司当总经理。与集团的正处长平级,而且奖金还多。通过这件事,万家铭对乔杉杉更加信任,虽然他不可能总来找乔杉杉,但他却隔三岔五就给乔杉杉打一次手机,把集团里一些需要定夺而他又拿不定主意的事告诉乔杉杉,虚心听取乔杉杉的意见。当然,乔杉杉也总是出以公心,力求不偏不倚,不带感情色彩。她很明白,自己偏了,倚了,带了感情色彩了,落实到万家铭的指令中,就会被放大到若干倍,真正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后,演变到万家铭把家里的事也对乔杉杉说,比如,万家铭的儿子大学毕业想出国留学,该不该出去?而且,万家铭的儿子学习成绩不算很优,在这个前提下,去哪个国家最好?既有把握走得了又能有前途?
说实在的,很多问题乔杉杉也没法回答。因为她并不是一肚子锦囊妙计的诸葛亮,也不是互联网上的百度百科。她只能私下里找自己靠得住的亲朋好友去问。反正每件事都会对万家铭有所交代,从来没让万家铭失望过。这就进一步助长了万家铭对她的期待。
不能随便给女同志灌酒,这句话牛奔当然也知道,但此刻他实在按捺不住,把半斤装的一小瓶茅台分别倒在自己和乔杉杉面前的两个口杯里。也就是说,一人二两半。而乔杉杉的十足酒量恐怕连一两都没有,她能接受并承受得了牛奔的热情吗?
“你们知道万能钥匙这个概念吧?”
裴金森看着坐在面前的马二楞、池鑫和郭七声。从眼前这个阵势看,马二楞是最早交过钱的,池鑫是刚刚交了钱的,否则裴金森不可能让池鑫坐在屋里,而那郭七声估计属于沾光的,即不用交费而蹭课的主儿。因为,凭他的经济实力,是拿不出这笔钱的。当然,裴金森之所以不忌讳郭七声蹭课,是因为蹭了也白蹭,郭七声消化不了裴金森的课程内容,不具备到百信广场攻擂的本钱。但该听课的时候,郭七声还是一本正经地跟着听。此时,三个学生一叠声道:“知道,万能钥匙就是什么锁都能开的钥匙。”
“这一说法由来已久了。‘万能钥匙’顾名思义就是万能的、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开各种锁具的钥匙。在人们心目中,‘万能钥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涵义和意象,它就是一把无‘锁’不开的钥匙。其实不然,‘万能钥匙’是用钢丝、铁钩和齿模制成的许多组合拨动工具的总称。‘万能钥匙’的英文译名为‘百合匙’,意思就是‘一百种开锁工具组合而成的钥匙’。最早出现在欧洲,然后传入亚洲,最后才传入我国,早在上世纪30年代的字典里就有记载,但一直没有十分完整确切、专业化的译名。在我国,人们更多的是在影视剧和小说中得以了解,觉得‘万能钥匙’这个概念十分神秘而传奇,似乎总是和神通广大的特工、特种部队相关,总是想起《加里森敢死队》或《007》;而受中国传统文化、传统观念、传统习俗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人们又把‘万能钥匙’与鸡鸣狗盗、偷鸡摸狗、梁上君子联系在一起。没办法,这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
“没错,一个行为正常的人怎么会用得着‘万能钥匙’呢?”池鑫插话道。
“裴科,把你家里藏着的万能钥匙拿出来让我们瞅瞅?”郭七声不失时机的插科打诨。
“对,师父,您要是有万能钥匙就拿出让我们看看吧。”马二楞也跟了一句。
裴金森见大家求知欲很强,或者说,已经被他把胃口高高地吊起来了,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不大的金属盒子,摆在桌子上。然后很俏皮地扳了一下盒盖上的小克泵,盒盖“啪”一声就启开了,呈现在大家眼里的,是盒子里的家什,举凡小刀、小剪、小钩子、小改锥(一字的或十字的)、直的或弯的钢丝、铁丝、铁片、齿模等等,准确地说,叫什么什么工具似乎更靠谱。
裴金森道:“在锁具行业,相对专业化地将‘万能钥匙’这个概念演化为技术性开锁。其实,使用‘万能钥匙’开锁的道理很简单,就是用钢丝、铁片、齿模等等诸多拨动工具,利用一些很普通的机械力学原理,运用巧力来拨动锁芯从而达到非破坏性的、无明显痕迹的开启各类锁具的目的。长期以来,‘万能钥匙’与锁的较量,就如同矛与盾的较量,此消彼长,此起彼伏。遗憾的是作为‘盾’的锁,在大部分时间里一直处于下风。随着现代科技的飞速发展,‘万能钥匙’也在不断地进步和更新换代。从最早的初级开锁工具(例如一些小钢丝、小铁片等),发展到如今较为先进的高压膨胀气囊、高频振动毛刷和电动电磁开锁器;更为先进的还有超导软射线探测仪、超声波高频探测仪以及激光扫描仪等,利用各种光波、射线扫描来探测锁具内部的结构并将其轻易打开。”
马二楞道:“这类书籍书店里有卖的吗?”
裴金森道:“应该是有的,但在蓝海市的书店还没见过。”
池鑫道:“是不是由于各种电脑电控锁、密码锁、指纹锁和眼底视网膜电控锁等一系列采用高新电子科技的锁具的诞生,专门针对这一类锁具的智能解码器,电子破码机也迅速出现了呢?”
裴金森道:“正是。池鑫提的问题很专业啊,不愧是学电气自动化的。‘万能钥匙’顺应时代潮流,逐渐向高度智能化、傻瓜化发展。最早的、最简单的铁钩、钢片等尚需经过一定的练习才可掌握技巧;而现今的高智能化开锁器则根本不需要任何技术、技巧,只需通电产生高频振动即可随意开锁。我讲这些,主要为了让你们学习一些开锁知识,其实,如果单纯为了参加百信广场的擂台赛,我只需告诉你们一个关键环节,然后带着一件工具,便能顺利捧回大奖。问题是那样我就赚钱太容易了,事后你们会骂我骗人钱财。而且,万一牛奔别出心裁,蓦然间用传统一字锁替换下了电控锁怎么办?你只学一种方法,只带一件工具去攻擂,不够用怎么办?……”
“这一套工具5800块钱,你们可买可不买,随意。”钱大中把一套套崭新的工具样品摆在桌子上,“喏,这是新AB卡巴撞匙工具;这是GOSO优质九合匙;这是梅花工具;这是半自动撞匙枪;这是磁性三件套;这是八头梳子;这是南韩双头电动开锁枪;这是金点原子定位开启工具;这是波浪钩;这是防盗门撞匙钥匙;这是魔力二代;这是自动锁十字必开启……”
随着钱大中的摆弄,何玲把这一套套工具拿到胸前反复观看揣摩。还让身边的老公帮她拆解。
何玲原来也是健全人,是几年前的一次车祸使她下身瘫痪。起初,她学习张海迪在家里写文章寄给报刊杂志,但很显然不如张海迪有才气,被发表的文章并不多,即使发表了也没多少钱,想指望这点钱养家糊口简直是做梦。于是,老公帮她学起修表、修锁、配钥匙,然后就为她租了路边一个小门脸,在修锁配钥匙的同时,兼卖一些香烟、可乐、矿泉水之类。她便在这个门脸一干就是好几年,辛苦自然辛苦,可总比写文章赚钱要多。而且,她的悟性不错,几年下来,还没碰到过修不了的表、修不了的锁、配不了的钥匙。甚至,她曾经被一个街道小企业接去修保险柜的锁,居然也修好了,人家一次就给她好几千块钱。这些无疑增强了她进一步发展自己的信心。百信广场的巨奖悬赏,不仅一下子吊起了她的胃口,还把老公的胃口也吊起来了,老公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只要你攻下这牛奔锁,这辈子你什么都不用干了,就消消停停在家里慢慢养老。”当何玲提出要拜师的时候,老公也非常支持,一下子把家里老底全抖弄出来了。
眼下钱大中这套工具慢说5800,就是再加一倍11600,两口子眼睛都不眨,立马就拍板买了下来。他们本来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此时却孤注一掷,想押一次宝,赌一次博。豁出去了。而刘刘怎么样呢?自然也立马买下一套工具。他现在手里有钱,他在掏钱的时候文不对题地想起一句话:“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他马上又想到另一句话:“羊毛出在羊身上。”然后自己也幽默地感到这句话比较贴切。
接下来,就进入结合工具的使用来演示各种锁具的开启阶段。之所以钱大中讲原理不多,而侧重演示和练习,主要是他经过征求何玲和刘刘的意见,决定抢在别人前面率先到百信广场攻擂。如果攻不下来,再返回来继续进修,直到这个星期完结,擂台赛结束。而钱大中奉陪始终并不多收钱。这么做很合理,也很人性化。
而裴金森此时也在兜售开锁工具,他的工具价钱恰恰是钱大中的两倍。他把工具悉数从卧室搬出来,一件件介绍:“喏,至尊卡巴;正反十字自动门快开;民用魔力二代改进型;车用魔力组合;AB卡巴半自动撞匙枪;锁匠高级套装;锁匠中级套装;拉码器;十字试开;波浪钩;半圆;超级快手王;摩托电瓶万能钥匙;国产电动枪;T—300解码器;AB万能钥匙撞匙……总价钱是12000,买不买随意,我丝毫没有强买强卖的意思。”
裴金森的工具之所以比钱大中的卖得贵,主要是因为他的工具比钱大中的更全。面对这个情况,池鑫和马二楞不敢怠慢,岂有不买的道理,他们与何玲、刘刘具有相同的心理,七十二拜都拜了,就欠这最后一哆嗦,为什么不高高兴兴哆嗦一下子?
接下来,裴金森也进入了结合工具的使用如何开锁的讲解和演示。
在马尔代夫,即便是在主餐厅里用晚餐,其实也觉得是在五彩缤纷的艳丽的鲜花、朦胧曼妙的灯光、满天繁星月光明澈的似近还远的天空、温热柔和的海风与清波拍岸的碧海的簇拥之中。牛奔问乔杉杉:“你感觉这环境怎么样?”
乔杉杉微微点头,说:“很舒爽,别有一番天地。”
牛奔道:“没错。但在马尔代夫,吃的是环境,真要说味道,那就还得回国。”
乔杉杉对此认可。这是她到这儿两天来的切身体会。烤鸡肉肠算肉类里质量比较有保证的,而且绝对不算难吃;水果里面的西瓜他们尝了一口就推到一边,虽然很红,但一点味道也没有;菠萝也比较生,一点也不甜;有海鲜的沙拉,八爪鱼沙拉,虾沙拉味道都不错;自制沙拉里面的青菜叶,类似于莴笋和生菜叶,很苦,不能抱太高期望;鱼肉做得也不怎么好吃;烤的牛肉、猪肉、鸡肉等,都需要蘸胡椒和盐,否则也是没有味道。各种饮料、饮用水、香槟酒类倒是无限量,这应该是相当优厚的福利。但牛奔并没有撺掇乔杉杉喝香槟酒,而是将乔杉杉面前的口杯斟满了茅台酒。自己眼前的这个口杯,也斟得满满的。那个半斤的瓶子已经空空如也。
潜水以后的疲惫,让乔杉杉胃口大开,也放松了对白酒的警惕,尤其当她看到身边的其他游人都在大口喝着香槟酒,对眼前的这杯茅台酒的潜在烈性便忽略了。他们吃了几口菜以后,牛奔就掬起酒杯与她的杯碰了一下,然后就一饮而尽。乔杉杉受到整个环境的影响便猛喝了一大口,一下子干掉半杯酒,胃里顿时火烧火燎起来。牛奔不失时机地将八爪鱼沙拉和虾沙拉端起来拨到乔杉杉面前的小盘里,请她赶紧吃几口。此时她也感觉食欲上来了,便吃了起来。
牛奔拿过身边的香槟酒,给自己满上一杯,又与乔杉杉的杯碰了一下,便再次一饮而尽。然后吃起烤鸡肉肠。乔杉杉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吃,不紧不慢地吃。牛奔就正相反,狼吞虎咽,夸张地放肆,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上级机关的领导,而是自己的老婆。他再次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连与乔杉杉碰杯都没碰就豪爽地一饮而尽,直把香槟酒当矿泉水一般地喝。乔杉杉受其裹挟,神差鬼使地拿起自己的杯子,也猛地一饮而尽了。
如此说来,乔杉杉就打破了自己连一两高度白酒也喝不了的限量,竟然喝下了二两半!牛奔继续给她面前的小盘里拨菜,造成催她吃菜的氛围。她便听话地不停地吃。慢慢地,就感觉不对劲儿了,胃口不听使唤了,胃口在拼命抵抗她的进食,然后就翻江倒海,接着就头晕目眩,向一边歪倒。牛奔一步抢了过来,抱住她的肩膀。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说去洗手间。牛奔便殷勤地拥着她先一起站定,然后转身向洗手间方向走,但还没迈出步子,乔杉杉“哇”的一口喷吐出来,全都吐在牛奔侧身的体恤衫上,而且,没等牛奔撤步,又吐了第二口。当然,牛奔根本也没想撤步,乔杉杉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他如果撤步撒开乔杉杉,她必定立马摔倒。牛奔见过喝醉酒的人,而且也见过喝醉酒的女人。他们因为难受而失态,他们已经顾及不到自己的形象问题,心里只是不停地重复这两个字:难受,难受,难受……
牛奔突然一转身,将乔杉杉背了起来,快步走向洗手间。洗手间是男女混用的,需要插上门。牛奔把乔杉杉背进门以后迅速回手将门插上,然后把乔杉杉放下来,一只手架住乔杉杉,另一只手解她的腰带,而她一丝拒绝和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连句话都懒得说。牛奔褪下她的裤子和裤衩,扶她坐在马桶上,她“哗”一声就撒出尿来。接着,还解了一点大便。牛奔扶着她沉了几分钟,问她:“好了吗?”她微微点头。牛奔便从墙上的手抠里取出手纸,撕下一段,折好,然后扳起她的身子给她擦拭。再然后,给她将裤子穿好。将她背出洗手间。他们没有继续吃饭,而是直接回到了卧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牛奔的施展空间就很大了。他把乔杉杉全身扒个精光,自己也脱个精光,背着她走进盥洗室。先服侍她漱了口,然后调好水温,便打开莲蓬头给她冲起淋浴。此时,他不仅摸了她的头发、面孔、肩胛,还顺理成章地摸了她的乳房、小腹和阴阜,摸了她的全身任何一个地方,特别是把她的下身、肛门好好洗过,过足了手瘾。最后他把她安坐在马桶上,自己也快速做了淋浴,而此时,自己的下身已经坚挺膨胀得不行,便快速做了自慰,让黏稠的白浆一泄如注。他不敢过于造次乔杉杉,现在她已经给了自己最大的恩惠。这已经是老天的眷顾了。他不敢奢望,他不应该奢望。违乔杉杉意愿的事,坚决不能做。
都收拾利索以后,他用干毛巾把乔杉杉全身擦干净,自己也擦干净,然后把乔杉杉背到卧室,给她穿好睡衣,服侍她躺好,用毛巾被盖住她的肚子。马尔代夫的气温足够高,夜间完全用不着盖上全身。乔杉杉眉头微蹙,似醒似睡,面容光鲜,犹如仙子。牛奔蹲在乔杉杉身边,深情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来到盥洗室洗起自己的体恤衫来。边洗边想着心事,想着乔杉杉的身体。本来他是渴望吻她的,既想吻她的嘴唇,也想吻她的全身。那是和老婆不一样的身体,当然,那是比老婆强得多的身体,是让他心醉神迷的身体,那是精品,是艺术品,是高贵,是韵律,是父母遗传下来的出色的信息密码。洗好体恤衫,他在客厅穿衣柜里找到衣架,把体恤衫拿到窗口挂在窗扇把手上,让和煦的海风慢慢吹干。
他轻轻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来到外面服务台找到服务员,请他们送两份西点和几瓶矿泉水来。服务员应声而去。一会儿,就把西点和矿泉水端到了他们的卧室里。服务员走了以后,牛奔把门插好,坐在小沙发上吃起西点,然后一口气喝掉两瓶矿泉水。而给乔杉杉的那份西点和两瓶矿泉水则摆在她的床头,等待她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再享用。
接下来,他也感觉很累了。就仰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他想打个盹,但此时却意外地亢奋,根本没有睡意。他想起了自己的婚姻。他在二十二岁那年,父亲突然把一个姑娘领到家里,此前,牛奔因为脖子歪,还没有哪个姑娘主动看上他。他的初始学历是机械大专,高中毕业的时候没考上正式大学,便退而求其次上了自费的机械学院大专班,毕业后便被父亲安排进了锁厂在车间做工人,不久就做了检验员。接着,又进了销售科。为了前途,他又花巨资读了MBA。可以说,他是步步为营拾级而上的。虽然比别人多吃了不少偏饭,平心而论的话他还算是表现出色的员工,加之全厂多年来一直在他父亲牛万里领导之下,卖的就是“万里锁”,别人还有什么话说呢?
那次父亲指着领来的姑娘对牛奔说:“她叫马小翠,是县里弹簧厂的副厂长,今年也是二十二岁。她们生产的弹簧比咱们的好,我打算与她们长期合作。”
马小翠长相还行,只是没有腰身,如同直上直下的信筒子,但很爱笑,很喜兴。牛万里留马小翠在家里吃饭,牛奔的老妈也没意见,牛奔就被裹挟了。饭桌上牛万里讲起牛奔脖子的问题,话里话外是说这对其他生活问题丝毫没有影响,直讲得牛奔把一张脸孔胀得通红。事情再明白不过了,这实际是牛万里擅自做主把儿媳妇领家里来了。不知牛万里私下对马小翠说过什么,反正在饭桌上马小翠笑容满面,一点难为情也没有,而且一个劲给牛奔夹菜,不给牛万里斟酒却给牛奔斟了两次酒。
因为脖子歪,牛奔多多少少有些自卑,没有女孩追他,他也没敢追别的女孩。对异性的了解基本是个空白,但渴望还是有的。所以,他没对马小翠说不。以后,马小翠就变成了家里的座上客,逢年过节必定来家里吃饭。于是,年底就把她的父母一起叫来了。她的父母是镇里的干部,虽级别不高,可也不算白丁,桌面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最后双方父母一致敲定:这门亲事是合适的,办吧。饭桌上,牛万里把一个很厚的红纸包交给了马小翠,不提里面是多少钱,但可以看出,至少十来万。然后与马小翠的父亲碰杯。十几年前的十来万与今天的十来万可不是一个概念,含金量要高出好几倍!牛万里一切代劳,完全是“父母之命”的架势,连“媒妁之言”的环节都省了。转年五一,牛奔二十三岁的时候,办了婚礼。再转年,马小翠为牛奔生了个儿子,由牛奔老妈带着,马小翠便买了一辆小夏利天天开着车到县里弹簧厂上班。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风平浪静。
但时间一长牛奔就发现一个问题,只要提起牛万里和万里锁厂,马小翠就来情绪,提别人提别的厂她都没有这么高的情绪,牛奔暗想难道说马小翠与父亲关系不正当?但这种话没法问,因为马小翠总是把牛万里与万里锁厂搅在一起来说山。事情不简单。牛奔冷静下来的时候便问自己:马小翠究竟爱的是不是自己?
夫妻生活最能反映两个人的感情。马小翠从来没有主动过一次。每次接纳牛奔的时候几乎都是皱着眉头勉为其难的样子。牛奔在生理上并没有毛病,马小翠怎么会这样?即使洞房之夜两个人颠鸾倒凤的时候,马小翠说的也不是新婚男女最热切的性事,而是点评老公公的锁厂里的桩桩件件,琐琐碎碎。很想为牛万里当家的样子。这就让牛奔多想了。那时候万里锁卖得非常好,马小翠是不是在觊觎牛万里的位置?而她的弹簧厂只是生产配件的厂子,再怎么折腾,也轮不到你来当锁厂厂长不是?
身有残疾的人都是神经敏感的人,甚至是有些过敏的人。牛奔在洞房之夜就感觉心里冷飕飕的。他本来预想新婚男女在洞房之夜会忘记一切全身心投入,但马小翠不是,她似乎对床第之欢根本没有兴趣,只是草草应付牛奔三两下赶紧了事而已。然后就刨根问底地向牛奔打探万里锁厂内幕的事情,包括财务情况和人事安排。当时牛奔还没觉得马小翠有什么野心,只觉得性事不尽兴,既然心甘情愿地做了夫妻,为什么不能全身心投入呢?牛奔对马小翠极其不满。
时隔不久,马小翠做了弹簧厂的一把厂长。回到家与牛奔说话的时候气就明显见粗,动不动就喝斥,举凡一切家务也不再动手,只把牛奔指挥得团团转。而且,她还与牛万里郑重其事地谈了一次话,说是想把弹簧厂变成万里锁厂的分厂或车间,把财务也合起来。牛万里不同意。不是他不同意,是没有这种可能。牛万里告诉马小翠,说现在局里(那时候还没改制)效益每况愈下,是不可能把弹簧厂招进来的,因为弹簧厂的效益也差强人意。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弹簧厂的技术力量和设备水平都不尽人意。高水平的企业是财富,低水平的企业是包袱。蓝海市不是南方的发达城市,想想看,蓝海市下属一个县里的乡镇企业,技术设备能好到哪儿去?万里锁厂已经落后于南方发达城市的锁厂,再接收一个同样水平甚至更低水平的企业,是财富还是包袱?是明智还是糊涂?马小翠有远大抱负这没什么不好,但若变为不切实际的野心,就让人没法接受了。
牛万里问马小翠:“你想把弹簧厂合并过来,究竟是为了权力还是为了钱呢?”
这话问得很直接很露骨,几乎接触到问题的根源了。马小翠的脸胀得通红,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是想把弹簧厂变成一家专业设计制造各类精密性元件的生产厂商,主要想引进日本、台湾等在当今五金行业中高效、高精密度的先进的电脑全自动绕簧成型机及检测设备,如此一来,我们就能生产高精度弹簧,以及各类精密压簧、拉簧、扭簧及其它复杂的线成型制品,我们的产品就不光供应万里锁厂一家了,还可应用在各种电子、电器、玩具、办公设备、通讯设备、微电子、仪表仪器、计算机、门锁、开关等方方面面,我们的路子就宽了。您说是不是这样?”
牛万里道:“我听明白了,你合并厂子只是作为一种途径、方法、手段,最后争取到大笔的资金才是目的对不对?”
马小翠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她勉为其难,是因为牛万里看出她非常不情愿的样子。其实,牛万里做为一个老企业家,应该清清楚楚看明白马小翠的真正意图,但鉴于马小翠是自己的儿媳妇,他还是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尤其现在局里经济效益每况愈下,日子过得很艰难,下属很多企业面临破产和倒闭,大批下岗职工需要安置,缺的就是钱。局领导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并进低技术水平的弹簧厂。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就真是昏了头了,不光会挨骂,离着挪窝也不远了。
牛万里不便于把话说明,但也点出了这个意思,说咱们明知道局里不会接收弹簧厂,咱就没必要对局长去求这个情,张这个嘴,是不是?谁知马小翠竟这样开导牛万里:“万一局领导不是这么想呢?而且,如果咱们先送点礼,是不是事情就有商量余地呢?再说了,送礼也是花万里锁厂的钱,即使花个十万二十万的,又不花咱自己的,您还用得着心疼吗?”
牛万里十分诧异地看着马小翠,不知道怎么回答。牛万里无疑属于老派企业家,而且是从国企熬出来的企业家,是把企业看成心肝宝贝的把家虎,对马小翠这种极其随意的动议自然难以接受。而且送礼还不是一万两万,而是“十万二十万”,说得真轻巧,牛万里连想都不敢想!真要这么做了,不就把局领导推进火坑了吗?局领导个个精于算计,会跟着你的指挥棒转吗?他感觉自己与马小翠之间代沟太深了,简直深得两个人没法沟通。老公公为儿媳妇做点贡献本来是人之常情,但这种“力度”的贡献牛万里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马小翠想不到牛万里这么固执,她站起身来连声告别的话都没说就走了。那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以后好长时间马小翠都不愿意见牛万里。连去婆家看孩子的事也一拖再拖。做妈妈的连幼小的孩子都懒得去看,什么意思?
日子疙疙瘩瘩地一天天过去,孩子上了小学,接着上了中学,这时,马小翠离开了弹簧厂,调进县里的银行分理部当经理。因为工作特别忙,她就常年住在分理部,基本不回家了。此时牛奔正是生命力旺盛之时,床上生活怎么办?他不得不学会了自慰。因为他不想出去找小姐。蓝海市明娼见不到,暗娼却到处都有。一次客户请客把他带到洗浴中心,他以为只是洗浴和蒸桑拿,谁知还有小姐按摩。那次他破例开了禁。因为憋得太久,小姐摸他下身的时候便没有拒绝,而且,倏忽间就一泄如注,直把小姐笑得弯了腰,说:“先生,你也忒没出息了不是?”小姐算个鸟?可是他竟让小姐笑话,岂有此理!以后他再也不去洗浴中心了。想这件事了,就自己解决。
如果说牛万里是把锁,而马小翠想打开这把锁,但以失败告终;那么,对于马小翠这把锁,牛奔就始终没有打开。他甚至比马小翠失败得更惨。
眼下,在牛奔锁厂艰难爬坡的节骨眼,他把乔杉杉请到马尔代夫游玩,可以说,既有工作需要,也有那种难以言说的欲求。因为,他早就暗恋乔杉杉了。乔杉杉长年累月穿着一身职业装,秋冬季是藏蓝色,翻着白领子,春夏季是银灰色,同样翻着白领子。是名副其实的“白领”。一张面孔不是那种特别耀眼的漂亮,却是阳光灿烂。很像央视的海霞和李修平。而且,一举手一投足总是那么得体,那么有礼,那么知进知退。那无意中表露出的风度气质完全击中了牛奔,也打倒了牛奔。让他对乔杉杉崇拜得五体投地,爱慕得神魂颠倒。夜晚只要想一想乔杉杉,他的干渴的心灵便得到浸润。现在,天助我也,乔杉杉的全身都被他看过摸过,此生能不能与乔杉杉牵手都不重要了。下一步,只要乔杉杉与自己在精神上实现契合,那自己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牛奔想着心事,慢慢地睡着了,打起鼾声。乔杉杉被这鼾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便坐起身子,把枕头放在腰后倚住,看着眼前的牛奔。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都心知肚明。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四肢的时候,大脑还是挺清醒的。牛奔做了该做的一切,没有做不该做的一切。乔杉杉单凭这一点,突然对牛奔肃然起敬,刮目相看。她是过来人,对于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欲望和宣泄欲望,心里都明镜似的。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牛奔对自己的爱,同时也感受到了牛奔对自己的尊重。她非常内疚自己没能把握住,而喝了过多的白酒,她还没想到那很有可能是牛奔的“阴谋”,只是觉得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给牛奔添了那么多麻烦。她也没想到其实牛奔已经意外地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东西。
乔杉杉悄悄下了床,把毛巾被轻轻盖在牛奔身上,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心里想着牛奔的所有的好,神差鬼使地把自己的手压在牛奔的手上。而且,慢慢地把牛奔的手握住。乔杉杉是个身体健康精神正常七情六欲俱在的女人,她爱男人。既爱自己家里的丈夫,也爱集团里优秀的男白领和男领导,只是把握了应该把握的分寸。她轻易不会表露这种爱。她在结婚的时候还没有什么职务,所以,那时候不可能找到身份特高、特有权、特有钱的男人。不过已经算是不错了,她的同学和女伴们对她也是很羡慕的,因为她丈夫就是她们班长,留校的大学讲师。那是一个多少带点暮气的彬彬有礼的老夫子,两个人结婚以后的这么多年可以说相敬如宾。而这样的家庭环境更熏陶得乔杉杉做事不能不讲究分寸。即使身边的优秀男人像火一样炙烤着她的时候,她也没有失态过。
但眼下的情况大有不同。除了丈夫,牛奔是她成年以后看到她身体全貌的第二个男人。应该说,除了父母和丈夫,现在牛奔变为她最亲近的人了。想到这一点,她把牛奔的手就抓紧了,而且很想拥抱牛奔,感谢牛奔为她做的一切,甚至有了“如果牛奔有非分之想她也允许”的念头,有了反正在异国他乡,天知地知人不知,让牛奔了却心愿算了的冲动。而且,她自己也感觉到身体里发生的膨胀和鼓动已经冲淡了头痛。没错,很多事情的发生都离不开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缘由,如果不是在温馨浪漫的马尔代夫,如果不是跟着有备而来的牛奔,而是在蓝海市,或是国内的任何一个地方,想让乔杉杉这样的女子出轨,绝对是不可能的,甚至是不可想象的。眼下这个思想观念保守的人蓦然间实现了转变的时候,也是惊世骇俗甚至义无反顾的。此时,她就做出了让牛奔意想不到的举动:她把牛奔摇醒了,让他讲讲自己的家事,因为她现在出于一个女人的本能,对牛奔的家事非常想知道。
“想听吗?那可不是让人愉快的经历!”牛奔神色黯然地说。
“想听,好也罢,孬也罢,我只是想知道。”乔杉杉道。没错,当一个女人打算走近一个男人的时候,了解他的家事似乎是第一重要和该做的事。
牛奔不得已,便眼含热泪讲起万里锁厂,讲起自己的婚事,讲起马小翠。直到最后突然止住,什么都不想说了。感觉自己再说下去简直跌份儿!
此时,乔杉杉一翻身就冲动地抱住了牛奔的脑袋。悲愤中的牛奔被惊醒了,他万分欣喜地立即服从和接受了乔杉杉,并迅速找到她的嘴唇,两个人如同干柴烈火,一下子就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但牛奔此时大脑并没有过于乐观地出现空白,而是鉴于马小翠的前车之鉴,在心里反问自己:乔杉杉的这把锁算是被我打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