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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古疑案

秦始皇的模样

嬴政像

秦始皇(前259~前210),即嬴政,战国时期秦国国君,秦王朝的建立者。秦庄襄王子。因出生于赵都邯郸,又名赵政(一说秦与赵同祖)。公元前247年5月,其父病卒,十三岁的嬴政即位为秦王,由相国吕不韦和太后宠信的宦官佫专擅国政。公元前238年,行冠礼,始亲政,旋即镇压佫叛乱。次年免吕不韦职,任用李斯为相,分派王翦等将军继续进行统一全国的战争。十年时间,消灭割据称雄的六国,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分全国为三十六郡,郡下设县,并确定了以“三公九卿”为主体的中央政权组织,自为“始皇帝”。又下决心统一法律、度量衡、货币和文字,拆毁战国时各国边邻地区的防御工事,并修建了驰道、直道和在今滇黔一带的“五尺道”,加强了全国的陆路交通。同时,他还派兵北击匈奴贵族,南定百越诸地,又筑长城,开灵渠,采取了一系列巩固国家统一和促进经济、文化发展的重要措施。为了加强思想统治,焚烧了秦纪以外的列国史籍和民间收藏的儒家经典及诸子百家著作,坑死以古非今的方士四百多名。秦始皇为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严刑峻法,赋役繁重,加以连年用兵,广大人民不堪其苦,致使秦帝国二世而亡,并没有实现他想传之万世的美好打算。

秦始皇作为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自古以来人们对其褒贬不一。褒者,誉其为千古一帝;贬者,斥他是少有的暴君。然而不论怎样看他,秦始皇首创大一统封建帝国的伟大历史功绩,是任何人都无法抹煞的。他的雄才大略和荡涤天下的能力,也是任谁都难以否认的。“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大诗人李白的这一名句,勾勒出了秦始皇扬威奋武、扫荡天地四方的高大形象。“一箭射大鲛,裂岸鸣惊弦”、“东岳留胜迹,西华挽强弓”,有名的和无名的诗人,写了不少涉及这位始皇帝的诗句,从中似见他的威猛高大,气势更是凛凛不凡。在一些文艺作品中,有的还把他描绘成英武无比的军事统帅。有一部电影,甚至把秦始皇装扮成了驰骋疆场的战将,纵马扬刀,亲手将对手砍落在马下。绘画作品中的秦始皇同样腰粗体胖,高人一头,而且英姿勃勃,不可一世。总之,人们心目中的秦始皇不仅本领天下无敌,相貌也一定俊伟不凡。

不错,从史料记载来看,这位始皇帝性情暴烈,刚愎自用,“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遗憾的是他不是搴旗斩将的统帅,没有带过一次兵。更让人失望的是秦始皇相貌丑陋,身形猥琐,甚至带点残疾,根本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样子。

关于秦始皇的形貌,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明确记载:“(尉)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

这样看来,秦始皇的长相真是无法让人恭维:“蜂准”,说白了就是马鞍鼻,鼻梁明显凹陷;“长目”是眼球向外突出,即民间所说的“鼓鼓眼”;“挚鸟膺”,是医学上所说的鸡胸,系典型的软骨病症状;“豺声”,则表明这位始皇帝生有严重的气管炎,久咳不愈而致使嗓音沙哑难听。秦始皇的这些相貌特征表明,他是典型的软骨病患者,身体发育不够正常,因而胸廓、鼻梁的形状出现了扭曲。胸、鼻的畸形,又造成了气管炎或支气管炎的经常发作,有时还会发一阵“羊痫风”。由此可以推断,这位扫六合、平天下的一代伟人,不仅谈不上相貌堂堂,而且不像个正常人的样子,他还被多种疾病纠缠,使其脾气暴躁,性情乖戾,待人“少恩而虎狼心”。

秦始皇果真是这副尊容吗?不少人明确表示了怀疑态度。

首先,司马迁在《史记》中所载,尽管是权威史料,然而也只是传达了尉缭之语,属于第二手材料。尉缭的话是否可信,同样说不大准。他是战国末年魏大梁(今河南开封)人,名缭,不知其姓,因官居国尉,故称尉缭。秦王政十年(前237)进入秦宫,帮助策划统一六国的大计,提出了用金钱收买别国豪臣,打乱其原来部署的重要意见,被嬴政采纳。可是时间不长,他就同嬴政闹翻,慌忙偷偷逃逸,从此不知所终。尉缭是个游士,不懂得医学,对于人体的观察和判断都不见得准确。而且尉缭与嬴政关系紧张,从最后一句来看,明显具有咒骂、诋毁和贬损的味道,难保不会有歪曲或夸张成分。而且,尉缭的这番话是在什么场合下讲的,这一材料是怎么来的,司马迁都没有写明。所以,尉缭对于秦始皇相貌的描绘,不可轻易相信。同时还要看到,秦始皇身处风云变幻难测的战国时代,短短一生屡遭刺杀,他的行踪比较诡秘,见他面的人甚少,他的病更是朝廷的高级机密,就是司马迁先生也可能被蒙在鼓里,尉缭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其次,从秦始皇的实际活动看,他的身体一定不错,根本不像有软骨病、患气管炎的老病号。比如,从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至三十七年(前210),十年之内五次出巡,赴陇西、攀峄山、登东岳、上琅邪、临碣石,路途坎坷,行程万里。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和医疗条件,就是贵为皇帝,被人侍候得十分周到,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恐怕也难支撑下来。又如,秦始皇三十七年,东游“至之罘(今山东烟台市),见巨鱼,射杀一鱼。”(引见《史记·秦始皇本纪》)。既为巨鱼,并且亲自射杀,说明秦始皇能拉大弓,有着很强的臂力和很高的射箭技术。倘若他的身体真如尉缭所说,怎会有这样的壮举?再从“图穷匕首见”的史实来看,秦始皇也决非一个软骨病人。秦王政二十年(前227)燕太子丹密派壮土荆轲刺杀嬴政,当匕首从督亢地图中露出时,荆轲的左手已紧紧抓住嬴政的衣袖,右手中的匕首随即刺来。嬴政大惊,赶忙躲闪,居然把衣袖给挣断了。他想拔剑自卫,可是来不及了,只得绕着柱子与荆轲周旋。结果,这位刺客不仅没能刺杀嬴政,反被他拿剑砍断了左腿,又重创其身八处,荆轲很快丧命(事见《战国策·燕策三》)。这件事也说明秦始皇的身体不错,假如他形销骨立,或者举止失措,恐怕难以挣断衣袖,也不可能与刺客周旋,早已成了刀下之鬼。

再次,从秦始皇的工作情况看,他的身体不会很差。《史记》记载,秦始皇勇于任事,敢于负责,大事小事都是他说了才算。尤其是统一六国后,百废待举,万事俱兴,不知有多少重大决策要他决定。仅阅批文件一项,工作量就大得惊人。据《史记正义》载:秦始皇当政时期,“言表笺奏请,秤取一石,日夜有程期,不满不休息”。当时没有纸张,文件全写在竹木简上,秦始皇要看完一石文件才休息。秦时一石为120斤,日以继夜要看完这么多的文件,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是不行的。秦始皇不仅身体很好,而且精力过人,在办公之余还亲自检查社会治安工作。三十一年十二月一天夜里,他与4名武士化装成老百姓在咸阳巡行,突然间冲出几个要抢劫的暴徒,秦始皇率武士们反击,刺杀了这几个家伙。可见他身强力壮,武功也可能不错。毋庸讳言,这位始皇帝怕死也是出了名的。他接受卢生的建议,为使自己的居处无人知晓,下令在咸阳附近二百里的范围内,在已建成的二百七十座宫殿间添造复道和甬道,命令各宫殿设帷帐,置钟鼓,住妃嫱。他在众多的宫殿中穿梭往来,夜不虚度,若是身体不好,能应付得了吗?

此外,从陕西临潼出土的秦兵马俑来看,它们的主人也不会矮小瘦弱。以一号俑坑为例,六千件陶人、陶马威风凛凛,雄伟壮观,武士俑个个体形高大,肌肉丰满,英姿勃发,雄伟劲健,身高均在一米八左右,有的高达两米,俱为典型的“关中大汉”。以此推断它们的主人,该是八九不离十的样子。

从以上种种情况来看,秦始皇的形貌应是威猛高大,英武潇洒,并且他还身怀武功,精力过人,处变不惊,能应付各种复杂局面,能承担繁重工作量。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就曾推论嬴政的形貌相当漂亮。也有的学者认为,秦始皇出生在秦地,他的母亲赵氏是出了名的美人,按照子肖其母的生育规律,嬴政的长相不会很差。而且他的生活条件不错,肯定不会营养不良,因而他应是高大魁梧、相貌堂堂的西北大汉。至少他应是常人模样,而决非是发育不良、长相寒碜、身形难看的多病之人。

秦始皇的长相果真这样乐观吗?有的专家学者不同意这种推断,他们也提出了一些理由:

第一,《史记》对嬴政长相的记载大致不错,尽管司马迁所记不是第一手材料,但毕竟是史书中明确记载秦始皇形貌的文字,除此尚无不同或截然相反的记载。司马迁是个善于描写人物形象的高手,《史记》中所写的人物具有数量众多、类型丰富、个性鲜明的三大特点,其中写得比较成功、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有近百个。有些尤重外貌和神情的描绘,使得人物形象具有很强的可视性。如写汉高祖刘邦“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张良“状貌如妇人好女”;李广“为人长,猿臂”;蔡泽“易鼻、巨肩、咇颜、膝挛”等等。使用文字不多,却是面目活现,形象生动,且各有特征。像秦始皇这种重量级人物,司马迁当会认真对待,不会仅凭道听途说即轻易落墨,因此认定司马迁所写的秦始皇形貌是可信的。

第二,秦始皇性情暴戾,易发脾气,这正是他多病缠身,心境不好的结果。他幼年时随同父母在赵国为人质,为了逃避追杀,东藏西躲,寄人篱下,食居不安,很可能因营养不良而导致软骨病症。又因为鼻部和脊椎骨弯曲变形而呼吸不畅,故讲起话来如同“豺声”,一旦发起“羊痫风”,更是把人吓死。再从秦始皇喜欢侏儒来看,他的身形也难说高大威猛。比如,他在统一六国之后,曾打算扩建苑囿,西起雍、陈仓(今陕西凤翔、宝鸡一带),东至承谷关(今河南灵宝蒌北),面积广阔,东西千里,一旦实施这个计划,耗费资财可想而知。周围大臣惧于秦始皇的虎威,谁也不敢谏止,惟有其好友侏儒优旃敢于说话。他开玩笑说:“您的这个计划太好了,这么大的苑囿,多放凶禽猛兽,就没有人在此出没,若有强盗从东方来犯,让麋鹿出动就把他们全顶跑了!”秦始皇听罢大笑不止,立即打消了这个荒唐主意。据记载,他身边的侏儒不止优旃一人,他们均与这位爱发火的皇帝相处得很好,这也说明,秦始皇因为自己身材不高,长相不佳,特意弄来一批侏儒以做陪衬,如果他是一个身心很健康的人,断不会和这些人结为挚友。

第三,秦始皇五次出巡,并不能证明他的身体有多好,因为他有豪华的车坐,有骏马可骑,跋山涉水不费气力。而且所到之处,刊石立碑,自我张扬,正是以此掩饰他的形秽。再从他逃脱荆轲追杀来看,他连自己的佩剑都拔不出来,可见其武功如何。如果不是御医把药袋砸向荆轲,恐怕他难逃活命。再说,逃生是人的本能,即使身体再弱,也决不会引颈就戮。另从御医随时携带药袋来看,秦始皇很可能是长期病号,否则不会把这玩意儿拿上朝堂。至于他每天要看一石竹木简书文件,这也不奇,必定有人给他搬运,甚至会读给他听。这些与秦始皇的形貌没有必然联系,因而不必给他加上英武潇洒、高大奇伟之类的溢美之词。

至于那些秦兵马俑,众所周知是以写实的手法,用高人、大马组成的大军阵,来反映当年秦军统一六国的磅礴气势。这些陶俑的形象当然要健壮端庄、高大威猛,不能因为秦始皇其貌不扬,身材难看,这些陶俑也要照着他的模样去做,也不能由陶俑的模样去推断他们统帅的尊容。这种机械的类比不仅毫无根据,也很不严肃,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总起来看,还是要相信《史记》对于秦始皇形貌描绘的,不能以习惯的思维定势去想象。司马迁先生也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成大事业者未必一定威武英俊,而坏蛋恶人也非就是鼠目獐头。从历史上看,有些名垂青史的人物身材就很矮小,而且长相也不漂亮。如传说中的大舜,身高不及常人,皮肤又黑又粗。又如春秋时齐国大政治家晏婴、孔子门生子羔、汉代丞相蔡义、文学家王粲、晋代大学者山涛等,身材都很矮小,有的近于侏儒,照样做出了非凡业绩。不仅文臣学者有此实例,鏖战沙场的将军也有矮人。如春秋时鲁国大将臧纥、汉代将军严延年、三国时魏国名将乐进等,个头远远不及常人,长相也很丑陋。然而他们上阵搏杀,个个武功非凡,常把高大雄壮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可见阎立本身材、长相与一个人的业绩没有必然联系。更何况秦始皇贵为天子,一呼百应,手底下又笼络了一大帮杰出人才,谁敢说他做不出惊天动地的业绩?

秦始皇的形貌不佳,其名声也不好听,很多人把他归于暴君之列,提起他来几乎没有什么好感,一些画家甚至不愿意为其造像。比如,唐代有名的肖像画家阎立本绘有《历代帝王图》,画了从西汉到隋朝共十三个帝王的“真容”,其中有开国皇帝,也有亡国之君,却惟独没有首先打出皇帝旗号的秦始皇,可见对他怀有很深的成见。据说阎立本的写实本领很高,其肖像画无不生动传神,即使这样,恐怕他也很难画出秦始皇的真实尊容。因为那时没有照片参考,也无录像资料,仅凭司马迁的几句描写怎能准确画出几百年前的秦始皇来?所以,就算阎大画家雅量无限,真能为这位始皇帝造像,恐怕十之八九非其本人。

那么,现在看到的秦始皇画像是怎么来的?为何把他画得如此威武英俊?有关专家学者推断,《历代帝王图》中的开国之君,都被画得威武刚颜、相貌堂堂,后人揣度秦始皇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很可能以晋武帝司马炎的画像为蓝本,把他也画成方脸广额、高鼻美目、方嘴美髯、大耳垂肩的富贵模样。这样,大家都容易接受,相反,如果照司马迁写的秦始皇形象去画,没准儿还真有人要提抗议哩!

秦始皇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很难一时说清说准,这给文艺工作者塑造其形象带来一个难题。解开这个难题很有必要,至少可在这方面提供一个比较准确的版本,不要再对这位千古一帝戏说、乱说,更不要随心所欲地去瞎说、胡说。

曹操为何不当皇帝

曹操,一名吉利,字孟德,小字阿瞒。除去这些很普通的名字外,他还有个不普通的名字——魏武帝,或者叫做“武皇帝”。其实,曹操终其一生,鞍不离马,甲不解身,东荡西除,南征北伐,挟天子以令诸侯,费了很大气力统一中国北部,虽有皇帝之实,却无皇帝之名。汉延康元年(220)正月,曹操病死洛阳,葬于高陵(今河北临漳西南),终年六十六岁。当年十月,他的儿子曹丕废汉自立,在洛阳即皇帝位,改元黄初,国号曰“魏”。十一月,曹丕追尊其父为武皇帝,庙号太祖。至此,曹操才算有了皇帝正式名称,他的这个伟大遗愿在曹丕手里完成,是名副其实的儿子创造老子。

曹操是个很有本事的人。陈寿在《三国志·武帝纪》中评价其为“抑可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他到另一个世界去做皇帝,是其高明之处,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众所周知,曹操在镇压黄巾军起义中起家,建立了以“青州兵”为精锐的曹家队伍,他在占据兖州(今山东兖州市)期间,一些大臣拥献帝逃至洛阳,这里的宫室也已化为废墟,百官依壁而居,几天吃不上一顿饱饭。就在汉献帝和大臣们走投无路之际,曹操做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决定,建安元年(196)九月,将献帝接到许昌,自为大将军,封武平(今河南鹿邑西北)侯。自此政归曹氏,皇帝仅守位而已。建安十三年正月,曹操任丞相;建安十八年五月自为魏公,加九锡;建安二十一年四月晋号为魏王,其位置在诸王之上。曹操儿子曹丕为王太子,女儿称公主,王都在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邺镇),设有相国、御史大夫、尚书令、侍中之类的官职,在形式上和皇帝没有太大区别。魏王在名义上仍比汉献帝要低一等,而实际上皇帝只是曹操手中的傀儡,谁也不拿他当回事了。

曹操大权在握,皇帝之位伸手可及,然而曹操操纵汉献帝24年(建安元年至延康元年),玩弄其于股掌之上,直到临死之前,也没有把小他二十六岁的汉献帝废掉。尽管曹操已全面完成了曹魏王朝的准备工作,可是他还是没有当上皇帝。许多人对此迷惑不解,甚至将其归为曹操的最大“奸谋”,其实这正是他的精明过人之处。因为曹操权衡利弊,他还不能当这个皇帝。

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曹操是个政治家、军事家,很善于从全局、从战略上考虑问题。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出现了一批不可小瞧的实力派人物,如袁绍、袁术、吕布、张绣、孙权、刘备等,个个不甘雌伏,总想以求一逞。而自己所拥有的实力尚不足以荡平群雄,除尽异己。特别是在讨伐董卓的战斗中,曹操感到汉室还有一定号召力,像孙坚等人,“知有讨贼而不知有他”。在后来同刘备的接触中,知道此人表面上高喊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而实际上却是天下第一号“皇帝迷”。还有实力雄厚的袁氏集团,也在虎视眈眈看着自己。而所有人的目光聚焦点,是皇帝的位置。自己一旦称帝,各路诸侯就得像当年讨伐董卓一样再讨伐自己,他坚决不做董卓第二。相反,要千方百计剪除这些对立势力。在曹操看来,汉献帝尽管是个孩子皇帝,但却是最好的政治工具,挟天子以令诸侯,要比自己称帝讨伐更加名正言顺,更得天应人。另外,曹操也清楚地知道,即使能用武力逐个消灭地方割据势力,可是他无法使整个士族阶层服帖。尽管他果断地杀掉了这个阶层的一些头面人物,如孔融、崔琰等,但不可能除掉整个士族阶层。再看看本营垒的知识分子,最拥护自己的莫如荀勦、荀攸叔侄,可连称魏王他们都激烈反对,怎么再好意思自称皇帝?而充分利用汉献帝这块招牌,就可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等有利条件,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就是到了统一中国北方之后,曹操还是没有代汉自立。比如,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孙权袭杀关羽之后,为了引祸于人,主动给曹操写信,对其歌功颂德,劝他登基称帝,自己甘愿称臣。曹操让群僚传观了这封信,然后说:“是儿欲使吾居炉火上耶!”(引见《魏略》)。一眼识破了孙权的阴谋,仍然只行皇帝之实,不挂皇帝之名,堪称是聪明的算计。

为了避免重蹈他人覆辙

皇帝为万民之主,富有四海,掌管着天下最高权力,觊觎其位者大有人在。当年的董卓也是大权在握,废少帝,立献帝,犯了帝位不可轻易谋取的大忌,遭到诸侯讨伐,死无葬身之地,教训极为惨痛。再就是那个袁术,志大才疏,不自量力,竟也想代汉自立,要过一把做皇帝的瘾。但是他错误估计了天下形势,也没有弄清自己有多大本事,结果使得兄弟反目,众叛亲离,皇帝没有做成,还搭上全部家底和自己性命。

袁术,汝南汝阳(今河南商水西南)人,字公路,是大军阀袁绍的从弟。他出身于四世三公的大官僚家庭,祖上四代都有人任太尉、司徒、司空职务,掌握全国最高军事、政务、监察执法大权,官高势大,门生故吏遍及天下,不要说家族势力曹操望尘莫及,就是手里掌握的军队也让曹操畏惧三分。董卓专权时,袁术逃奔南阳(今属河南),据有其地,不听招呼,受到曹操和袁绍的联合攻击,袁术遂率余众割据扬州(今长江下游与淮河下游间)。兴平二年(195)冬,汉献帝被郭汜等人追杀,百官士卒死亡者不可胜数,袁术以为代汉自立的时机成熟,遂召集属下说:“今刘氏衰微,海内鼎沸。吾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欲应天顺民,于诸君意如何?”(引见《三国志·魏志·袁术传》)。大家见他想当皇帝,不敢回答这种问话,只有主簿阎象当场劝阻,袁术置之不理。建安元年(196)七月,袁术迫不及待称帝,听说孙坚得了传国玉玺,遂逮捕孙妻夺了这一宝贝。不久又听了术士张炯的胡说八道,说他命中注定要做皇帝。袁术自以为一切准备停当,便在建安二年正月称帝于寿春(今安徽寿县),自称仲家,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有滋有味地当起了皇帝。袁术的倒行逆施引起众人反对,他的儿女亲家吕布毁婚以示抗议,接着二人兵戎相见,袁术被吕布打败。这年五月,袁术又向阳夏(今河南太康)的陈王刘宠借粮,遭到拒绝。九月,曹操率军击败袁术。袁术投奔他的部下雷薄、陈兰,也被拒之门外。他要把帝号归于袁绍,袁绍不肯接受。走投无路的袁术众叛亲离,呕血斗余而死。袁术死后,妻子归了庐江太守刘勋,女儿被孙权纳入后宫,一个势力强大的军阀,因为利令智昏,擅自称帝,结果弄得家破人亡,声名狼藉。曹操亲眼看到袁术的失败过程,再联想到董卓暴尸于市、被燃火焚烧的情景,当能深刻领会这些前车之鉴,不会重复董卓及袁术的老路。所以尽管他大权在握,重兵在手,废献帝易如反掌,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当皇帝。

为了避免慕虚名而处实祸

据《三国演义》第五十六回记述,建安十五年春,曹操在铜雀台大宴文武官员。当时,尽管赤壁兵败,可是曹操仍然牢牢控制着整个北方,形势仍可乐观。王郎、钟繇、王粲等一批文官借机进献诗章,大力称颂曹操“功德巍巍,合当受命”,公开劝他登基为帝。曹操看了这些拍马屁的文字,笑了笑说:“诸公佳作,过誉甚矣!”接着向大家介绍了自己年轻时的志向和微不足道的期望。在这段表露心迹的话里,他一方面向大家说明自己毫无野心,只想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死后只图个“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足矣。想不到现在身为丞相,人臣之贵已极,还会有什么期望?在曹操看来,“如国家无孤一人,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不仅曹操至死不称帝,在他活着的时候,刘备、孙权也不敢称帝。说明曹操在坚持统一,反对分裂方面,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另一方面,曹操也明确指出,现在有人“妄相忖度,疑孤有异心,此大谬也”。同时,曹操也毫不含糊地表示,如果要他回到所封的武平侯之国安享富贵,这实在不行,恐怕一解兵权,就会被人所害。若是自己败了,则国家就会倾危,所以决不能只慕虚名而处实祸。

《三国演义》为小说家言,文中所述不可尽信。比如,据《三国志》曹操本传记载,铜雀台修建于建安十五年冬,而不是这年春天。铜雀台是曹操为小老婆建造的高级别墅,至少这一年铜雀台没有举行过此类国宴。不过,罗贯中记述的曹操这些话并非凭空捏造,其来源为《魏武故事》,有些话则直接抄自曹操的《让县自明本志令》,较为真实地道出了曹操的心声。分析他对百官说的这些话,不仅看出了曹操在权势巅峰之时的清醒与明智,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热衷权力、看重实利的心理。当时,确实有些人认为曹操蓄有异志,诸葛亮和周瑜等人就公开骂他“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在曹操属下中,也有人劝他交出兵权,回到自己的封国养老,以此“杜天下人之口”。曹操当然不会受他们操纵,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只图这种虚名,一旦失去了兵权,说不定哪天仇人就会杀上门来,他和子孙都要遭殃。而现在,自己大权在握,一言九鼎,连皇帝都可以随意操纵,功名富贵,样样皆备,没有的只是那顶名誉上的皇冠,同样没有必要图此虚名。因为他已经完成了儿子要做皇帝的全部准备工作,儿子做了皇帝,自己也会被追认为皇帝。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果然在他算计之中,曹操把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发挥到了极至,所以他不会急于做皇帝。

为了难以割舍的汉室情结

曹操被人骂为“汉贼”,但谁也不能否定他是汉室臣子。细看曹操一生作为,在他身上可以看到贯穿始终的汉室情结。曹操的祖父曹腾、父亲曹嵩、他自己及儿子曹丕等,四世累受汉室皇恩,曹操讲究实际,不会无视这个事实。这是曹操终究没有篡汉自立的思想基础。从曹操一生的主要行动来看,同样可以看到这种汉室情结。他二十来岁入仕,很想为朝廷尽力。做洛阳北部尉时,不畏豪强,犯禁者杀,工作很负责任;任济南国相,整顿吏治,成绩卓著。黄巾军起,他赶忙跑去镇压,竟降伏其部众三十万人。董卓乱政,曹操敢刺杀他,且在陈留散尽家财招募义兵,首先举起讨董义旗。在当时的讨董联军中,他和孙坚一样,是最没有私心杂念的将军。曹操及时提出讨董良策,众人置之不理,他一怒之下率五千人先行出击,结果败得一塌糊涂。这次失败教训了曹操,没有实力干不成大事,于是他扩充军队,开拓地盘,走上了专欲为国家讨贼立功的道路。不客气地说,与袁绍、袁术、吕布、刘备、孙权等人相比,曹操对于汉室的贡献最大。如果不是曹操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汉献帝,很难设想他能再稳稳当当做二十五年皇帝。当然,迎立这个傀儡皇帝,给曹操带来很大方便,但也造成了诸多麻烦,比如稍有举措,就要上表奏闻,还容易给人抓到把柄,无异自寻烦恼。然而曹操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就贯彻到底,至死没有抛弃汉献帝,也未修改“匡扶汉室”的既定方针,这不能不说是曹操的汉室情结在起作用。他如果代汉称帝,就会彻底毁坏自己一生的声誉、名节,就会成为真正的汉贼。曹操奋斗一生,不能不考虑自食其言的后果,所以他宁愿做周文王,给儿子铺好登基之路,也决不会自己去当皇帝。

以上几个方面分析了曹操不当皇帝的理由和原因。此类理由和原因还可举出一些,如障碍尚未扫清,内部尚不稳定,时机尚不成熟等。尽管曹操是汉朝廷所有权力的真正主人,但他没有代汉自立却是不争的事实。

曹操不称帝并不是他不想当皇帝,这在史料中有明确记载。《曹瞒传》和《世语》都称尚书桓阶“劝王(曹操)正位,夏侯惇以为宜先灭蜀,蜀亡则吴服,二方既定,然后遵舜、禹之轨,王从之。”由此看来,曹操并非只是一心一意匡扶汉室,其实他还是想当皇帝,只是蜀、吴未定,他坐不稳这个宝座。如果“二方既定”,他就会效法舜禹之轨,不客气地让汉献帝禅位。可惜曹操已至暮年,等不到这一天了。曹操死后,夏侯惇还“追恨前言”,以为泄露了天机,很快他也死掉了。有人对此进行了考证,以为《世语》是胡说八道,但没有否定《曹瞒传》也说过这些话,可见对于曹操的这一记载并非全是妄说。还有,曹操在看完孙权劝其称帝的信后,曾经无可奈何地发出了一句感叹:“苟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矣!”周文王没等灭掉殷纣王就去世了,其子姬发后来灭商,建周朝,即帝位,尊其父为周文王。曹操以周文王自居,说明他不是不想改朝换代,只是自己身体有病,已经来不及了。

还有人以为,曹操不是不想做皇帝,事实上他做不成皇帝。就是轻而易举把汉献帝搞掉,他也只能做个控制一方的草头王,做不成统一全国的真皇帝,而且还要背个“篡汉自立”的万世恶名,倒不如只要实惠,不要虚名,所以才一直“谦虚”着不称帝。如果给曹操排个时间表,可以看出他要当个真正的皇帝很艰难,就从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算起吧:

建安元年,曹操让汉献帝封自己为大将军、武平侯。为了安抚势力最大的袁绍,他又紧忙让汉献帝封袁为太尉、邺侯。可是袁绍不领情,不仅不接受,还大骂曹操“今乃挟天子以令我乎?”曹操知道自己势力不行,只好忍气吞声把自己的“大将军”封号让给袁绍;建安二年,董卓的部将张绣率部攻击曹操,袁术则公开在寿春称帝,同曹操唱起“对台戏”;建安三年,荆州的刘表公开支持张绣,向曹操发动进攻,吕布也同他大动干戈,孙策则乘机占据江东,根本不听招呼;建安四年,刘备公然背叛曹操而投靠袁绍,不久,许都就受到袁绍大军的攻击;建安五年,官渡大战爆发,曹操获胜,接着就是长达七年的征伐,总算大体平定了中国北方;建安十三年,曹操占领荆州,形势一片大好,他要统一全国,不料遭到赤壁惨败,刘备不客气地占领西川、荆州,从此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至此,曹操已是鞭长莫及,他没有力量和时间再搞统一了。总起来看,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身兼多种要职,占据有利位置长达二十四年,可是他没有制服各路诸侯。曹操不是没有想当皇帝之心,然而缺乏回天之力,事实上他当不成皇帝。如果曹操公开亮出代汉自立的招牌,局面将更加糟糕。曹操的精明之处,就是善于利用合法的外衣,将不合法的目的掩盖起来,虽然他不称皇帝,但他所有的努力都是想当皇帝,而且这种努力是有计划、按步骤的,既稳稳当当,又周到严密。比如:曹操把三个女儿都嫁给了汉献帝,其中曹节被立为皇后。一方面用于政治上的笼络,一方面设下几个眼线,便于控制这位小皇帝。从建安十三年起,曹操就从政治体制入手,将皇帝权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这年六月,罢三公官,曹操自任丞相。他的所有命令先由丞相主簿司马朗传递给代尚书令荀勦,再由荀勦传给汉献帝,最后以诏书形式发出,其实却是曹操的“旨意”。十六年,曹操以儿子曹丕为副丞相,进一步抓牢了中央大权。十七年,曹操可以带剑穿鞋直接上殿,而且入朝不用小跑。十八年正月,曹操以皇帝名义合并十四州为九州,其所领冀州成为全国最大的州,魏郡成为最大的郡,为将来的魏王国奠定了基础。十八年五月,曹操受魏公及九锡,后者是天子赐予臣子的九种礼物和待遇,通常被认为是大臣篡位的先兆。十九年正月,曹操在封地内举行耕种籍田仪式,表明魏的分封国地位正式确立。同年三月,汉献帝宣布魏公位在诸侯王之上,并授曹操以金玺、赤绂、远游冠等物,具有了过去皇太子的待遇。二十年九月,曹操执掌分封诸侯、任命郡守国相的权力,得官爵者皆知有魏公而不知有天子。二十一年五月,曹操晋爵为魏王,并得到金虎符,在制度上正式承认了他的调兵权。与此同时,曹操也在紧锣密鼓地完善魏国的政治组织:任命钟繇为魏国相国,任命华歆为御史大夫,建立太学作为培养干部的基地。曹操还在北方实行屯田,改革赋税,颁布租调制度,为今后准备了充足的粮食。可以说曹操从政治、军事、组织、经济等各方面都做好了登基的准备。到了这种地步,曹操仍不满足,动不动就朝汉献帝大发脾气,吓得这位天子苦苦哀求:“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意思是说,你若不辅佐我,发发善心放我一条生路得了。恨不得要把皇位拱手相让。曹操自知时机尚不成熟,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个宝贝位置留给了儿子。

总起来看,曹操为什么不做皇帝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自古以来就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人常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其实,局中的曹操始终保持着一份可贵的清醒。他虽然没有当上皇帝,可是却实实在在获得了许多超过当皇帝的荣耀,这正是曹操想得到的东西。

梁武帝为何“禁女人”

在中国古代皇帝中,有一个虔诚狂热的佛教信徒,他一面贪恋着九五之尊的权位和荣耀,占有着三宫六院众多妃嫔和无数的财富,一面又痴迷于佛事活动和教义,实行“戒肉”和“禁女人”,在中国佛教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他就是曾经三次舍身寺院的梁武帝。

萧衍像

梁武帝名萧衍,字叔达,小字练儿,南兰陵(今江苏武进西北)人。生于宋大明八年(464),卒于梁太清三年(549),终年八十六岁,属于历史上的高寿皇帝。他在东晋南朝270年间,在位长达四十八年,是统治时间最长、比较有作为和富于特色的一位皇帝。粱武帝博学多能,有文武才干。史书说他“六艺备闲,棋登逸品,阴阳纬候,卜筮占诀,并悉称善”。在学术和文才方面,梁武帝都很突出,这对他接触宗教活动,了解佛经内容,领会其中精髓提供了方便条件。他在早年信奉的是道教而不是佛教,不久,与沈约、谢胱等人同被南齐竟陵王萧子良召为西邸文学之士,在这段时间接触了佛教典籍和一些名僧,引起了他对佛学的极大兴趣。齐中兴二年(502)四月,时为梁王的萧衍在建康(今南京市)南郊称帝,两年之后正式宣布舍道皈佛,这年萧衍四十岁。

梁武帝皈依佛教是真心诚意的,他尤其看重佛家的戒律。据史料记载,他在即位后第十八天就急忙忙跑到无碍宝殿受戒,法名冠达,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佛教徒皇帝。

这时的萧衍,脑袋里充满了这样的幻想:自己由一名普通官员变为皇帝,看来没什么稀奇,那么,也完全有可能由皇帝而变为菩萨,永生不灭,照耀万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准备吃苦,戒肉食,禁女色,严格要求自己。此外,他特地要求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都要像他那样虔诚信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杜牧的诗句写出了当时佛事的兴盛,梁朝成了佛的国度。

梁武帝的信佛不只是真心诚意,而是达到如痴如狂的程度。他以皇帝之尊,甘心到寺院为“奴”,以现身说教的方式做给臣民们看,起到了很重要的示范作用。

比如“舍身”,这样滑稽可笑的做法竟有四次之多。按照佛教的说法,舍身有两种做法,一是舍资财,即把个人所有的身资服用无偿交给寺院;二是舍自身,即自愿人寺院为僧众执役。从史料记载看,梁武帝先后四次舍身同泰寺为“奴”。分别在大通元年(527)、大通三年(529)、中大通元年(546)和太清元年(547)。舍身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开始是三四天,接下来是十五六天,最长的达三十七天。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在梁武帝的授意下,“公卿以下以钱一亿万奉赎”,把他这个“皇帝菩萨”一次次请回宫里,然后他再次舍身让大臣们去赎。这种自编自演的游戏,不仅使同泰寺发了大财,同时又检验了公卿大臣对自己的忠诚程度,还借以推动了全国性的佛教信仰,一石三鸟,梁武帝很是自鸣得意。

既然到同泰寺舍身,就不可能把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嫔妃带进寺院。梁武帝只好把这群越女吴娃留在宫里,坚决奉行禁女人主义。据《南史·梁本纪》:梁武帝“自五十外便断房事”,从此不近女色,弄得嫔妃宫女怨声载道,有的竟偷偷使用“媚术”,妄图使这位“皇帝菩萨”回心转意,哪怕来个雨露均沾,总比守冷宫的滋味好受些。

梁武帝既然决定献身佛教,当然顾不上这些只添乱而不帮忙的后宫佳丽。最起码一点,他要坚持佛教的基本戒律。佛法中的修行,不论深浅,必以归戒为根基,皈依、受戒,才能成为佛家的真正弟子。众所周知,佛教从东汉时期传人中国,教义发生了多次变化,但独身灭欲是一直不变的。这一点,得到了广大僧众的一致认可。如果不禁女人,就难以做个和尚,梁武帝当然要带头遵守这一戒律。另从“五戒”和“五常”关系来说,佛教与儒教有异曲同工之妙。禁色淫合于儒家之“礼”,最易得到知识分子阶层的认同。同时梁武帝还借以向全体臣民表白,自己毫不留恋皇帝的荣华富贵,比如断绝房事这一条,你们谁能做到?

既为佛教徒,理所当然禁绝女人,皇帝也不能例外。这没有什么疑问,不必为此多费口舌。

但有人不这么看,认为梁武帝禁女人是个特例,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要说清这个问题,必须先说说梁武帝的后宫生活。按照周礼规定,“王者立后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汉代以后,又“加以美人、良人、八子、七子之属”。后来又将后宫分为14个等级。到了魏晋之后,仍遵汉制,然而“自夫人以下,世有增损焉。高祖(梁武帝)拨乱反正,深鉴奢逸,恶衣菲食,务先节俭,德配早终,长秋旷位,嫔嫱之数,无所改作”。

从上面这段话里,可以看出梁武帝不满前朝后宫的混乱状况,决心拨乱反正,确定后宫编制。加上他有“深鉴奢逸”的习性,在元配夫人去世之后,以致“长秋旷位”,而“嫔嫱之数”也“无所改作”,说明这位皇帝对于女色并不上心。据史书记载,萧衍的结发妻子是郗徽,高平金乡(今山东金乡)人,相貌一般,但有才华,善隶书,读史传,闲习女工,是很有名的大家闺秀。宋后废帝刘昱欲纳为后,齐安陆王萧缅也想聘娶,但都被郗家拒绝,却看上了当时尚无多大名望的萧衍。齐建元四年(482),十四岁的郗徽嫁给了十八岁的萧衍。当时上层社会纳妾成风,萧衍也不能免俗,齐永泰元年(498),他又娶进了十四岁的少女丁令光。可是转过年来,郗徽就病逝于襄阳,年仅三十二岁。齐永元三年(501),萧衍在攻入建康时又纳了齐东昏侯萧宝卷的妃子阮令嬴,此女时年二十四岁。同时还把一个姓吴的宫女收为小老婆。从史书中看,萧衍一生中为他生育儿子的女人还有董昭仪、丁充华、葛修容等,关系很密切的女人也就是十多位。他当了皇帝之后,才追谥发妻郗徽为武德皇后,丁令光、阮令嬴、吴氏分别册立为贵嫔、修容和淑媛。在以后长达四十七年的时间里,梁武帝再也没有册立后妃,所谓“长秋旷位”并非夸大之辞。前面已经说过,梁武帝禁女人时,正值五十岁的虎狼之年,作为一个有正常生理欲望的男性,面对美女如云的后宫,真正不近女人也是很困难的。可能正是这种神秘的佛教力量,使得这位盛年皇帝禁断房事,清心寡欲。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需要一定的克制力。

也有人认为梁武帝禁女人,与他的发妻郗徽有关。这个女人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在其死后多少年内,梁武帝仍然不得安宁,不得不为她在佛的面前求情讨饶,从此对女人彻底失去了兴趣。

郗徽出身高贵,父亲郗烨,官至太子舍人,母亲为宋文帝刘义隆女寻阳公主。在这种家庭氛围里长大的郗徽傲视一切,性情酷忌。可是偏偏她的肚皮很不争气,一口气生了玉姚、玉婉、玉夗三个女儿。这让有心做皇帝的萧衍很不满意,于是纳了丁令光为妾。丁氏性情仁恕,为人宽和,居宫接驭,颇得人心,很快使得郗徽妒性大发,对待丁令光极为刻薄,每日让她舂米五斛(每斛十斗),不许他人相助。这对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真是一种残酷折磨。萧衍惜香怜玉,多次调解妻妾关系,郗徽总是鼻孔朝天,根本不予理睬。当时萧衍的职务是雍州(今湖北襄樊)刺史,四品官衔,面对水火不容的妻妾关系,他感到束手无策。一个是结发妻子,夫妻情分一直不错,而且郗家很有势力,这个女人得罪不得;一个是心爱的小妾,眼看受到虐待,作为丈夫而无力阻止,这让萧衍伤透了脑筋。多亏这种局面不长,妻妾相处不到一年,郗徽病逝,丁令光获得彻底解放,萧衍也真正松了口气。

可是,萧衍并未摆脱郗徽的阴影。据《释氏通鉴》记载,郗徽死后阴魂不散,其妒性不仅未改,反而变本加厉。她看到丈夫居然登基做了皇帝,后宫又填塞了那么多天姿国色的美女,令她一刻也难安宁。不料郗徽遭到佛的制裁,使其变为巨蛇,面目狰狞可怕,郗徽这才知道佛法神通广大。于是她迅速来个转变,入后宫托梦给梁武帝,求丈夫替她忏悔,并为她大修功德,以求尽快脱离苦海。梁武帝看在结发夫妻的份上,昼夜披阅佛藏,制定《慈悲道场忏法》,请了许多和尚不停地拜诵,为郗徽忏罪祈福超生。果然郗徽化为天人,在空中感谢丈夫梁武帝。通过这件事情,梁武帝进一步认清了佛法惩恶扬善的重要,真切地感受到妒恶女人的可怕,他下决心不再册立皇后,宁可让后宫这个最重要的位置空着。他在四次舍身佛寺期间,远离任何女人,被赎回宫后也自觉实行这条戒律,使得众多后宫佳丽长吁短叹,春梦难寄,白白守了个只当摆设的皇帝。

以上所说梁武帝禁女人的理由,似是而非,让人觉得难以信服。民间有种传说,倒是可以破解他的禁女人之谜。萧衍早就想做皇帝,暗中制造好了兵器,伺机准备起事。永元二年(500)冬天,以长兄、尚书令萧懿无罪被杀为由,公开举兵造反。他率军进攻建康,同守城将领展开厮杀,不想那人处于高处,一条长枪如翻江倒海,萧衍有些力不能敌。他收紧马镫,想要起身直刺那人心窝,不料一支冷箭飞来,一下射飞了萧衍的两个睾丸,还带走了半条阳根。多亏他的副将及时赶到,将其带到一位老僧处包扎,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老僧见萧衍两骻骈骨,顶上隆起,生有奇异之相,断定他大福大贵,而且与佛有缘。一边给他疗伤,一面对他开导,使他成了日后的“皇帝菩萨”。萧衍登基之后,决心报答老僧,派人到寺院寻找,不想老僧已经坐化归西。登基后的梁武帝这才决定要为佛舍身,他舍身的地方正是当年疗伤的同泰寺。此后,男根不全的梁武帝遂对女人失去了兴趣,然而为了报复齐东昏侯,又抢了他的宫女吴淑媛。后来吴氏生下豫章王萧综。当时,梁武帝已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位萧综本是齐东昏侯的遗腹子。其后吴氏向儿子道出这个秘密,萧综遂同梁武帝离心离德,不久,萧综就背梁投魏了。

这个传说像是确有其事,但正史不载,查无实据,而且也经不住推敲。如果真如这个传说所讲,梁武帝受了这么严重的箭伤,应该失去生育能力,但事实上他在攻下建康并称帝之后,还生了好几个孩子。比如,后来的梁简文帝萧纲是梁武帝的第三个儿子,他生于攻占建康两年以后的皇宫,母亲是丁贵嫔。又如,后来的梁元帝萧绎是梁武帝的第七个儿子,生于攻占建康以后的第八年,即天监七年(508)八月,其母是阮修容。这是正史记载的梁武帝的第三子和第七子。此外,还有第八子萧纪。这样看来,梁武帝登基后至少生了六个孩子,怎么会没有生育能力?传说中的豫章王萧综是梁武帝的次子,据《南史》记载,吴淑媛“七月而生综,宫中多疑之”。显然萧综出生时月份不足,他到底是不是梁武帝的孩子,实在不好判定。后来,萧综也果然投魏,以不得志郁闷而终。这个传说有真有假,若说梁武帝因箭穿男根而禁女人,实在不足为据。

还有人说,梁武帝是个伪君子和色迷,因惧于郗氏之威,尚不敢过于放肆。他在进攻建康时,得了齐东昏侯的余、吴二妃,左拥右抱,朝夕不离。此事惹起一些人的怨愤,多亏将军王茂劝说,萧衍才放了余妃,只留姿容姝丽的吴妃供自己享用。他在登基当皇帝后仍热衷于搞花架子,一方面是所谓克己,一方面却放手纵奢,闹出了不少笑话。比如,他提倡节俭,不用锦帐用棉帐,不穿绸缎穿布衣,一条被子盖两年,一顶帽子戴三年,不准宫女穿华丽衣服,裙裾的长度不能拖至地面。他自己的饮食也很节俭,专门撰写《断酒肉文》,害得中国的汉族和尚从此不能喝酒吃肉,而他自己不减口福。其诀窍是,素食一瓜变为数十种,一种菜成了几十种口味,而且样样都很精致,实际上梁武帝节俭不了多少。最可气的是他对于皇亲国戚纵容贪欲。如他的弟弟萧宏,积存的金银财宝塞满上百间库房,仅现钱存量就在三亿以上,萧宏的宠妾一双鞋子价值超过一千万钱。梁武帝的儿子萧纪在四川做刺史,搜刮黄金达一万多斤,白银五万多斤。竟陵太守鱼弘,娶了一百多房小老婆,珠宝、服饰、车马皆“穷一时之绝”。这些梁武帝不是不知道,可是从来没有认真管一管。他自己虽然坚持“辍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可是对这些腐败分子却听之任之,仅此一点来说他也不是个称职的皇帝。由此联想到他的禁女人问题,也多是摆摆样子,走走过场。从史料记载看,梁武帝四十岁信佛,并很快受戒,可是他照样过着有女人的生活,直到五十岁了才禁断房事,这一拖就是十年。可是作出这个重要决定之后,“嫔嫱之数,无所改作”,后宫佳丽依旧,人数没有减少几个,还要那么多宫人干什么?况且,梁武帝舍身最长的时间是三十七天,相当于独自出去游玩一次,回到后宫禁不禁女人,那只有佛知道了。

梁武帝禁女人的事情,放到平常人身上,没人当回事情,何况又是佛教徒?可是因为他是皇帝,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其实这种属于个人私生活的事,也无说三道四的必要,糟糕的是梁武帝把佛事、国事搅和到一起。自日是皇帝,却不于皇帝应该干的事,后来错误接纳了大野心家侯景,不但使梁朝遭到毁灭性的浩劫,他自己也被活活饿死。后人谈起他禁女人的事来,大都看成是历史上的笑柄。好心不得好报,这恐怕是梁武帝没有想到的可悲结局。

骆宾王的下落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是蒙童初识字时常学的一首唐诗。它的作者是初唐著名诗人骆宾王,此人与王勃、杨炯、卢照邻并称“初唐四杰”。

骆宾王像

骆宾王,浙江义乌人,从小聪明过人。《鹅》诗相传为其七岁时所作,被后人誉为神童。然而他一生命运坎坷,怀才不遇,潦倒失意。唐高宗仪凤四年(679),升任侍御使,掌管举荐贤能、弹劾百官事务,后因好向武则天上书言事而被诬下狱。遂作《在狱咏蝉》诗以明志,其中“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四句犹为世人所称道。获释后改任临海(今属浙江)县丞,故后人又称其为骆临海。武则天光宅元年(684),唐朝大将徐世勣(后赐姓李,避太宗讳,名李勣)之孙徐敬业因反对武后篡位称帝,在扬州聚兵十余万发动叛乱,意在恢复大唐李氏王朝。骆宾王因对武氏政权耿耿于怀,便毅然投奔徐敬业做其幕僚,并撰写了《代徐敬业传檄天下文》,文章用词苛刻,反复嗤斥,多加揶揄,说武氏“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馋,狐媚偏能惑主”,极力贬斥武后争劝邀宠;获得先帝信任的媚态,还历数武则天的秽行恶迹及阴谋野心,与徐敬业起兵的正义和威武相对比,来瓦解武氏朝中士气。并用“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形容先帝尸骨未寒,武则天就将储君软禁宫中,对武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她能还政与唐。最后以“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为结语,气势恢宏,极富感号力。武则天观看此文后,十分震惊,问是谁写的,周围的人告诉她是骆宾王。武则天十分惋惜地叹道:“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资治通鉴·唐纪十九》)。无奈徐敬业寡不敌众,只坚持了三个月,就被武则天所派大将李孝逸击败,逃至海陵(治所在今江苏泰州),被部将杀死。骆宾王亡命逃遁,下落不明,成了文学史上的一桩千古疑案。

被杀说

《旧唐书·骆宾王传》曰:“敬业败,伏诛。”《新唐书·李勣传》曰:“敬业与敬猷、之奇、求仁、宾王轻骑遁江都,悉焚其图籍,携妻子奔润州,潜蒜山下,将入海逃高丽,抵海陵,阻风遗山江中,其将王那相斩之,凡二十五首,传东都,皆夷其家。”又《资治通鉴·唐纪十九》云:“乙丑,敬业至海陵界,阻风,其将王那相斩敬业、敬猷及骆宾王首来降。”正史记载的都是他兵败被杀。与骆宾王是世交的宋之问在《祭杜审言学士文》中也说:“骆(宾王)则不能保族而全躯。”对他的死表示出无限痛惜。

投水自尽说

唐代张鷟《朝野佥载》云:“骆宾王《帝京篇》曰:‘倏忽抟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后与徐敬业兴兵扬州,大败,投江水而死,此其谶也。”他认为骆宾王在早年所作《帝京篇》中,早就预言自己要投江而死。

逃遁说

据明代朱国桢《涌幢小品》记载,明武宗正德年间,南通城东的黄泥口发现了骆宾王墓穴,墓主衣冠如新。后来该墓被迁至狼山,至今遗迹犹存。又清代陈熙晋在《骆临海集笺注·附录》中说,雍正年间有个自称李勣三十七代孙的李于涛,据其家谱称,扬州兵变失败后,骆宾王与徐敬业之子隐藏于邗河的白水荡,得以逃脱。以后骆宾王客死崇川,骆宾王墓就是徐敬业之子所修。唐代海陵的地望在今江苏泰州一带,距南通市很近。骆宾王在兵败后,可能就近隐遁,后来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恨凄惨离世,这就是南通骆墓的由来。

落发为僧说

唐中宗时郄云卿搜求骆氏文集,编成十卷,盛传于世。他在《骆宾王文集序》中云:“文明(唐睿宗年号,684)中,与敬业于广陵共谋起义,兵事既不捷,因此逃遁。”《新唐书·骆宾王传》曰:“敬业败,宾王亡命,不知所之。”后人据此推测说,兵变失败后,官兵并未捕获徐敬业与骆宾王,因害怕武则天问罪,便以假充真,函首以献,二人最终逃脱,落发为僧。唐代孟猀《本事诗》中记载更详:“当敬业之败,与宾王俱逃,捕之不获。将帅虑失大魁,得不测罪,时死者数万人,因求戮类二人者,函首以献。后虽知不死,不敢捕送。故敬业得为衡山僧,年九十余乃卒。宾王亦落发,遍游名山。至灵隐,以近八十岁卒。”造成徐、骆二人脱逃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们以匡复李唐王朝为名而起兵,深得众人爱戴同情,故失败后能得他人掩护并隐遁。

骆宾王是否真的出家为僧,《本事诗》记述的一段轶闻或许能解开谜底。唐代诗人宋之问秋夜在杭州灵隐寺赏月赋诗,吟出两句:“鹫岭郁狾呴,龙宫锁寂寥。”便才思枯竭,沉吟良久,难续下句。这时走过来一老僧,问清缘由后,即说:“何不云‘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随后又连吟数句完篇,句句珠玑。宋之问惊愕不已,大为叹服。次日拜访,竟未寻见此人。别人告诉他老僧就是骆宾王。这段趣闻可谓有根有据,堪称诗坛佳话。宋代计有功《唐诗纪事》、元代辛子房《唐才子传》也信而不疑,一并收入,只是文字略有出入。然而,当代的许多学者认为这一故事纯属虚构,宋之问和骆宾王原本十分熟悉,即使岁月沧桑,骆宾王苍老了许多,又落发为僧,也不至二人相逢而不相识。

综合以上诸说,无非是骆宾王兵败后或死或生两种观点,长期以来,人们对此争论不休,各抒己见。

主死者认为,正史中除《新唐书》云骆宾王兵败“不知所之”外,其余均说其被杀,而宋之问所说骆宾王“不能保族而全躯”,更成为他被杀的力证。骆宾王与宋之问的父亲是同僚,骆宾王文集中也有三首赠宋之问的诗:《在江南赠宋五之问》《在兖州饯宋五之问》《送宋五之问》。诗中径称宋之问为“故人”,可见二人关系甚密,交情深厚,宋之问的话是完全可信的。关于投水自尽之说,多以为小说家言,又带有宿命论色彩,更无其他资料佐证,很少有人相信。但《资治通鉴考异·唐纪十九》引《唐纪》曰:“敬业(敬)猷……宾王走归江都……敬业入海,欲奔东夷,至海陵界,阻风,伪将王那相斩之来降,余党赴水死。”看来,骆宾王的确是投水自尽了。

主生者认为,郄云卿是奉诏令搜辑骆宾王诗文,必然要详加考证他一生的主要行踪。而得出的骆宾王“逃遁”结论,是否定其被杀的重要证据。除此,骆宾王的《夕次旧吴》《过故宋》《咏怀》三首诗,尽是黍离之感,故国之思。如“西北云逾滞,东南气转微”,“惟当过周客,独愧吴台空”等,大概不是一般的咏古抒情之作,可能是其兵败后重游故地的无限感喟。另孟猀《本事诗》所载,虽有疏漏,但大致是可信的。王那相为邀功请赏,完全有可能以假首级报送京师。宋之问知晓后,便在《祭杜审言学士文》中记下了“骆则不能保族而全躯”。退一步讲,即使宋之问明知是假首级,他也断然不会说出真话。因此,以宋之问语来证明骆宾王被杀是站不住脚的。

骆宾王出家为僧一事也并非是虚妄之谈。有人对《潜阳唐夏骆氏宗谱》研究后认为,骆宾王在兵败后先逃亡至灵隐寺为僧,后定居于潜阳(今浙江临安县),十堪余年后才去世,遗体被运回浙江义乌安葬,因此今浙江义乌绣川溪仍有骆宾王墓。骆氏宗谱虽然为清宣统元年(1909)重修,并残缺不全,但谱中载有明清人序跋十余篇,均未对骆宾王遁迹于潜阳提出异议,显然是可信的。对于骆墓,《骆临海集笺注》所附李于涛《和骆宾王遗墓诗·诗引》说,义乌为骆宾王衣冠冢,本墓在崇川(今南通境内)。这就是明代在南通境内发现骆墓的缘由。上述两说虽细节处稍有差异,但都肯定骆宾王兵败后遁迹于江浙一带。

至于骆宾王投水自尽,也存在诸多疑点。既然有人看见他投水,谁又能说这不是潜逃呢?骆宾王生于浙东水乡,应识水性,当时趁兵乱,极有可能人水远遁而去;也正说明他并未遭诛杀。而人们误以为他溺死,才有了《朝野佥载》、《资治通鉴考异》的记载。由此看来,骆宾王兵败隐匿生还说似占了上风,其实也不尽然。反对者认为,郄云卿的序言有不同版本,宋代著名私人藏书家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卷一六《骆宾王文集》条下注曰:“其首卷有鲁国郄云卿序,言宾王光宅中广陵伏诛。”又曰:“又有蜀本序文视前本加详,而云广陵起义不捷,因致逃遁。”两个版本的郄序关于骆宾王的下落竟截然相反,究竟该相信哪一个好呢?关于徐敬业的子孙,引日唐书·李勣传》只言及“偶有脱祸者,皆窜迹胡越”,记载了其后代徐舍人在吐蕃繁衍生息一事。谁又能保证清代所谓李勣的三十七代孙李于涛不是个冒牌货呢?他所言其先祖为骆宾王修墓一事是否真实,值得相信吗?以此推之,骆宾王是否真的逃脱,仍值得商榷。

总之,骆宾王是死是生,各家广征博引,据理力争,也未形成不易之论。至少,在未发现新的材料之前,这场争论仍将继续下去。

宋仁宗为何见不到生母

清代谢蓝斋根据说书艺人石玉昆《龙图公案》整理的《龙图耳录》,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宋真宗乏嗣,刘、李二妃俱怀有身孕。时钦天监奏天狗星犯阙,真宗分赐二妃玉玺龙袱一个,以镇天狗冲犯。又刻金丸一对,上书“金华宫刘妃”“玉宸宫李妃”,赏给二人用来驱除邪祟。一次真宗酒后醉言:“皇后已死,谁若生有皇子,就立为正宫。”刘妃心胸狭窄,惟恐李妃生下皇子于己不利,就与总理都堂郭槐暗中勾结,设计陷害李妃。次年三月李妃分娩,郭槐买通接生婆,用剥了皮的狸猫偷换出太子。而李妃因血晕不省人事,毫无察觉。刘妃命令宫人寇珠将太子抱至销金亭,用裙带勒死,丢至金水河中。然而,寇珠素怀怜悯之心,不忍下手,时逢内宫首领陈林采办果品归来,就将太子放入妆盒,前往南清宫八千岁处求救。八千岁获知详情后,把太子暂时收养起来。

刘妃向皇帝进献谗言,说李妃生了妖孽。宋真宗联想到“天狗犯阙”,雷霆大怒,将李妃贬入冷宫。后来,刘妃也生有一子,依照约定,皇上立她为正宫,儿子为太子。不想太子七岁夭折,真宗伤心不已。八千岁趁机将李妃之子引见,皇上见其聪明伶俐,又酷肖自己,十分高兴,便将他封为东宫太子。刘后见太子面貌举止颇似真宗,想起了七年前之事,就严刑逼供寇珠。寇珠为保全李妃及太子,坚贞不屈,触阶而死。

李妃得知太子是自己的儿子后,天天烧香祈祷。恰被刘后撞见,就密奏皇帝说李妃诅咒自己。真宗下诏赐死李妃。冷宫内侍纷纷为李妃鸣不平,有一面貌酷似李妃者甘愿替其受死。内侍官秦风则派心腹将李妃偷偷护送出宫,安置在陈州家中。郭槐与秦风向来不和,就设计焚烧了冷宫,把秦风活活烧死。李妃在陈州秦氏家中,思君念子,哭瞎双眼。秦风死后,她遂失去经济来源,栖身破窑,乞食为生。这时太子已经登基,是为仁宗。包公放粮,途经陈州,李妃拦轿喊冤,并拿出金丸为证。包公见是国母,就带她同回开封府,包公夫人为其治好了眼病。仁宗因从小在南清宫长大,奉狄后为母亲。适逢狄后做寿,包公送李妃进宫与仁宗相识。狄后召来仁宗,母子二人最终相认。仁宗下密旨令包公严审郭槐,又将郭槐供词拿给刘后审阅,刘后作贼心虚,胆战惊恐,突发暴疾身亡。仁宗命令包公代写诏书颁行天下,匡正国典,祭祀天地、太庙,迎请太后还宫正位。此时黎民百姓才知当朝国母姓李,而不姓刘。

上述就是人们熟知的“狸猫换太子”故事。后来有人依据《龙图耳录》将其写进了一百二十回的《三侠五义》。剧作家们也不甘寂寞,把它改编为《狸猫换太子》戏曲,广为传唱。以至于七岁小儿、八旬老妪也谙熟这段宫廷秘闻。究竟历史上有没有此事呢?回答是否定的。但是,小说家、剧作家也非完全向壁虚构,所述仍包含着一定史实。

历史上确有刘妃、李妃二人,宋仁宗即为李妃所生。可是直至李妃患病而死,宋仁宗母子也未相认。这完全是一幕悲剧,与小说(或戏曲)大团圆结局显著不同。据《宋史·后妃上》载,刘妃祖籍太原,后迁徙益州(今成都)。先为真宗美人,大中祥符中为修仪,进德妃。她“性警悟,晓书史,闻朝廷事,能记其本末”,是一名记忆力很强的女子。宋真宗退朝后,她协助批阅奏章,处理得井然有序。宫闱中有要事相商,她都能根据掌握的知识广征博引,提出对策。然而如此精明的女子,却未能生育,实为憾事。李妃,即李宸妃,杭州人。初入宫时,为刘德妃侍女,庄重寡言。真宗以为司寝,既有娠,后生下仁宗。但是李宸妃地位低贱,虽生下皇子,却无力保护,被刘德妃强领为义子,密令杨淑妃抚育。宫人们迫于刘德妃权势,亦不敢言,遂成为一段关系重大的秘密,没人有胆量挑开。刘德妃以自己出色的才干赢得了宋真宗的信任,真宗力排众议,立其为皇后。乾兴元年(1022),真宗驾崩,“遗诏尊后为皇太后,军国重事,权取处分”。刘太后权力进一步上升,成为事实上的皇帝。仁宗年幼,由太后摄政长达十二年之久。朝中大臣有知晓仁宗身世者,因害怕罪及自身,也不敢说出实情。刘太后或许是良心发现,曾在李妃染病时,进封她为宸妃,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安慰吧!令人悲叹的是,李宸妃终其一生也没能同当皇帝的儿子相认,带着无限惋惜离开了人世,死时年仅四十六岁。

刘太后以己之私,强夺她人之子为己子,手段确实不够光彩。她也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密切防范仁宗知道真情。据《宋史·后妃上·李宸妃传》载,当宸妃卒后,刘太后打算以宫人礼仪治丧于外,宰相吕夷简奏言礼宜从厚。她惟恐皇帝听见,赶忙让仁宗起身回避。过了一会儿,她才问吕夷简:“只不过死了一个宫人,有必要这么隆重吗?”吕夷简毕竟老谋深算,心知肚明,回答说:“事无内外,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一下戳到了刘太后的痛处,她愤怒地说:“这不是离间我和仁宗的母子关系吗?”吕夷简则从容答道:“如果太后不为刘氏族人着想,我也不敢提此建议,倘若还顾及刘氏宗族,就应该丧礼从厚。”刘太后心思缜密,经他一提醒,终于恍然大悟,就问:“应该按什么等级规格安葬李宸妃?”吕回禀说:“治丧用一品礼,殡洪福院。”太后从之。吕夷简计高一筹,又密令下葬人员用皇后服饰给李宸妃入殓,并用水银填棺,起防腐作用。所有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把许多大臣都瞒得严严实实。

刘太后死后,朝臣再无忌惮,燕王告诉仁宗说:“陛下乃李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宋仁宗大吃一惊,这才了解到自己身世的真相。也有史料说,告诉仁宗事实真相的是抚育他的杨淑妃,此时已是皇太后。她说:“此非帝母,帝自有母”,向他讲了李宸妃的悲惨遭遇。宋仁宗听了哀恸顿毁,饮食难进,不视朝数日,又下哀痛诏自责。尊宸妃为皇太后,谥庄懿。亲自前往洪福寺祭告,并打算重新安葬母亲。等他打开棺盖,见李妃身着皇太后冠服,肤色如生时,产生了疑虑。他叹曰:“人言其可信哉!”不但没有治罪刘氏宗族,反而给以极厚的优待。毫无疑问,这归功于吕夷简当初的悉心安排。宋仁宗感到对生母有愧,便想办法加以弥补。他对李氏家族宠赉甚渥,一再擢升生母之弟李用和的官职,还将福康公主下嫁李用和的儿子李玮。可是这一切对李宸妃来说,都来得太迟了。

小说(或戏曲)中向仁宗说明真相的是八千岁,而《宋史》中却是燕王。据《宋史·宗室一》说,燕懿王赵德昭是宋太祖赵匡胤第二子,太宗太平兴国四年(979)自杀而死。又《宋史·宗室三》说,燕王赵俣为宋神宗第十子,属于宋仁宗的曾孙辈。他们二人都不可能面谏仁宗,因此《宋史》中的燕王实是太宗第八子周王赵元俨(宋真宗八弟,仁宗叔父)。他为人正直,忠心赤胆。刘太后临朝时,元俨恐为太后所忌,深自沉晦,闭门谢绝人事,佯装疯狂,不上早朝。及至太后驾崩,仁宗亲政,他才恢复常态,告知仁宗身世。宋仁宗对他也恩宠有加,遇有重要国事,均找其商议。元俨病重时,仁宗亲自调药服侍,叔侄二人感情很深。至于小说(或戏曲)中讲到的八千岁领养仁宗为义子,后伺机领其面见真宗,直至作为太子登基为帝,这也是张冠李戴,不合史实。据《宋史·英宗本纪》,宋仁宗老年乏子,不得不于嘉啣七年(1062)认领濮安懿王允让第十三子赵曙为皇子,一年后即位,是为英宗。明显看出,小说(或戏曲)将正史中濮安懿王允让身上的事,移植到八千岁元俨身上,将两朝事合在一起上演,有意增加曲折性和传奇性。

包公向以断案如神著称,即使真有“狸猫换太子”一事,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能为李宸妃伸冤。因为仁宗亲政时,他并非在汴京任职,只是外地的一个税务小官。既不具备面见皇帝的资格,更无审问朝中高官的权力,还轮不上他来管这事。而小说(戏曲)中的忠臣陈林,据考证可能是《宋史》中的内侍程琳。但他是一个奸诈小人,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宋史·后妃上》载,刘太后临朝称制时,程琳为取悦太后,献《武后临朝图》,希望能劝谏太后废宋自立。然而刘太后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并不想成为武则天第二,愤怒地将图掷于地上说:“吾不作此负祖宗事。”程琳自讨没趣,白白挨了一顿训斥。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李宸妃虽贵为国母,但在刘太后压制下,守着儿子不敢相认,只能将满腹辛酸深藏而不能吐露,最终饱含遗恨离开了人世。仁宗作为一代帝王,被蒙在鼓里20多年,与亲生母亲从未团聚在一起,虽贵为一国之君,却无法享受天伦之乐,这是发生在帝王家的悲剧。他们母子的遭际令人怜悯,而制造悲剧的刘太后理所当然地成为被谴责的对象。于是人们创作出小说(或戏曲)“狸猫换太子”来贬斥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并将善于侦破冤假错案的包公“请”来,为李宸妃鸣冤叫屈,伸张正义。尽管这种移花接木的做法不符合历史事实,但它满足了人们惩恶扬善的心理愿望,明知有假,也乐意接受。此外,“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具有传奇色彩,人们爱看爱听,很多年来流行不衰,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宋高宗为何用处女选太子

赵构像

宋高宗赵构(1107~1187),字德基,宋徽宗第九子,钦宗之弟。初封蜀国公,后封康王。靖康二年(1127)年初,徽钦二帝被金人掠走后,同年五月赵构即位于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市),改元建炎,是为宋高宗。他执政三十六年,以求和苟安为国策。长期倚用奸相秦桧,收诸将兵权,杀岳飞,与金订立屈辱的“绍兴和议”,割地称臣纳贡。为交付巨额贡物和奢侈之费,大肆搜刮百姓,政治黑暗,民不聊生。金朝完颜亮率兵攻宋,宋高宗几无战守之备,不得不让位于宋孝宗,退居德寿宫,当起了太上皇,十五年后病死,终年八十一岁。

宋高宗在收复国地上动脑筋不多,在确定接班人时却费尽了心机,关键时刻竟用处女“选”太子,在历史上制造了一段不绝于口的闲话,同时也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谜团。

原来,宋高宗后宫嫔妃不少,于史留名的就有两位皇后、两位贵妃、两位贤妃、一名婉仪,被他宠幸过但没有名位的女人就不知有多少了。然而为他生出儿子的只有宪圣皇后吴氏、张贤妃和潘贤妃三人。而其中只有潘贤妃生下的儿子成活,取名赵呠。建炎三年(1129)二月,高宗到了扬州,一天晚上正兴致勃勃同宫女淫乐,突然报告金兵袭来,他受了很大惊吓,患了锁精症,从此失去生育能力。一个月后,宋高宗到了杭州,扈从统制官苗傅、刘正彦发动兵变,逼迫宋高宗退位,立不到三岁的魏国公赵勇为帝,并请隆啣太后垂帘听政。一个月后,韩世忠杀苗、刘二人,高宗复位。建炎三年四月壬申日,册立赵呠为太子。在这场动乱中,赵呠被吓出病来,延至七月,病情愈重,医治无效,短命而亡。

太子夭折,皇储乏人,大臣们议论纷纷。有不识时务者开始上疏,要皇帝尽快在宗室后裔中挑选储君,倘若皇帝日后生出儿子,到时再重新册立太子。按说这是关心国脉大事,照此实行可安人心。然而宋高宗以为这是心怀二志,并借此事羞辱自己,再说眼前战事紧张,哪有时间选立太子?为了平息大臣议论,便将上疏者撤职查办。大家果然缄口藏舌,不再议论立储之事。

宋高宗和后妃们生不出儿子,战局也慢慢稳定下来,立储之事遂又重提。这时,辗转在江西的宪圣皇后也平安返回临安,她说曾经做了一个怪梦,不解何意,秘密向高宗说了,高宗悟出是选嗣之事。恰在这时,大臣范宗尹也提出了这事,高宗答道:“太祖皇帝以神勇之武定了天下,可是他的子孙没有享受承继之福,现在遭遇世乱艰难,他的后代更是飘零可怜,我若不效法仁宗皇帝,为天下着想,怎能告慰太祖在天之灵?”

众所周知,宋太祖临终前,遵从太后之意,把皇位传给了弟弟,他自己的后代没有继承大统。至仁宗时,没有儿子,便挑选四岁的侄子赵宗实为太子,这就是后来的宋英宗。现在的高宗赵构也没有儿子,便想效法宋仁宗的做法,在太祖的后人中选立太子。一方面显示自己有尧舜之风,一方面也可安定人心。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宋太宗一支的嫡系子孙全都被掳北上,皇太子不得不在太祖后裔中选立。果然,副宰相张守、负责军事防务的长官李回、禁卫官娄寅亮等人纷纷上疏支持或称赞皇帝的这一英明做法。宋高宗遂借坡下驴地说:“此事不难行,朕于‘伯’字行中选择,庶几昭穆顺序。”决定在太祖后人中选立皇子。

按照赵宗室玉牒,赵构系宋太祖六世孙,“伯”字辈为七世孙,排列起来是子侄关系,立为皇太子名正言顺。经过多人寻访,查明太祖皇帝七世孙共一千六百四十五人。在这些人中,又挑选出七岁以下幼童十人,经反复审看,相中了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孩。宋高宗把他们两个叫到一起,再仔细端详一遍。他看胖的那个孩子结实,个头儿也高,决定“留胖去瘦”。然后赐给瘦孩子三百两白银,想打发他回家。就在这时,一只白猫从两个孩子中间穿过,胖孩子飞起一脚,踢翻了这只白猫。高宗看了大为不满,他想,此子如此轻狂,如何担当社稷重任?当即改变决定,留瘦去胖。绍兴二年(1132)五月,高宗皇帝育太祖朝奉大夫赵子偁之子伯琮于宫中,赐名瑗。追溯起来,伯琮是太祖次子秦王赵德芳的后代。

伯琮入宫这年只有五岁,生活不能自理,遂交给张婕妤负责养育。高宗虽然用心选了一个侄子,但他并未将其视为皇子。说来宋高宗有自己的理由:①这一年他只有二十五岁,倘若医治有效,说不定以后还会生出儿子。②赵瑗年纪幼小,发展难以预料,万一不如人意,随时可以废掉。③“伯”字辈侄子众多,说不定有更优秀者出现,到时择优汰劣,于江山社稷更为有利。

宋高宗的这些想法确有道理。可是,朝野医方用尽,他还是生不出儿子。绍兴四年,吴才人觉得寂寞无聊,也想抚育一个孩子。高宗把秉义郎赵子彦的男孩找来,时年七岁,名为伯玖,长相可爱;聪慧颖异,吴才人一看就很喜欢,留在身边精心养育。宋高宗将其改名为赵璩,这样,事实上有了两个储君侯选人。他们自身尚不明白悄然开始的竞争,但大臣们在密切注意着立储大事。比如,大将张浚专门上表,请求高宗尽快确定皇太子。然而高宗心中有数,对于这种请求,一概置之不理。

绍兴五年五月,大臣赵鼎建议应在宫中建立书院,对这两名男孩加强培养。宋高宗为此修建了“资善堂”,聘请徽猷阁待制范冲和起居郎朱震为宫廷教师。两个孩子的学习都很认真,接受了系统正规的良好教育。绍兴十年(1140),岳飞奉诏班师后,提出“正国本以安人心”的建议,赵鼎也提出议立皇子一事,均遭宋高宗训斥。两年后,十五岁的赵瑗加检校少保,封普安郡王,按照惯例,他出宫住进王府。而这时的赵璩,独居禁中,封吴国公。三年后,赵璩晋封为思平郡王,同样搬进自己的府第,时人称为东、西二府。

宋高宗对于选立皇子之事不是没有考虑,然而他还必须考虑这样两个重要因素:一是抚育赵璩的吴才人已被册立为皇后,秦桧因与赵瑗关系不好,遂借机一打一拉,制造吴皇后欲立赵璩为太子的谣言。许多大臣看秦桧脸色行事,弄得“中外议颇籍籍”。高宗左顾右盼,难下立储决心。二是高宗母亲韦太后从金国回来后,因与赵璩接触较多,对其很有好感,日常言行不免偏向赵璩。高宗是个孝子,不能不考虑母亲的这种态度。此事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拖了下来。

绍兴二十五年(1155)十月,奸相秦桧病死;二十九年(1159)九月,韦太后崩于慈宁宫。立储的所谓两大障碍已不复存在,大臣们又一次提出确定皇子的问题。高宗觉得再往下拖延实在难塞众口,遂把这事提上了朝廷议事日程。然而,赵瑗和赵璩两个究竟立谁,宋高宗再一次犹豫起来。这天,他独处宫中,看到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一个妙计涌上心头。遂悄悄召来内府总管,要其挑选未被临幸的二十名宫女,东府、西府各赐十人,他要看看赵瑗、赵璩在女色面前的态度,据此决定取舍。过一段时间,宋高宗传命将这些宫女召回,让女官逐个对其检验。结果,赐给赵瑗的宫女完璧如初,而赐给赵璩的宫女全被奸过。宋高宗对此秘而不宣,但他明白了孰优孰劣,女色可以乱性,女色可以致祸,高宗利用这一传统办法,识别出哪个是正人君子,谁又是好色之徒。争论了近三十年的立储君问题,靠了十名处女,就这样一锤定音了。绍兴三十年二月二十二日,朝廷举行了隆重的皇子册封仪式,宋高宗亲笔御书:“瑗可立为皇子,改名玮。”赵璩仍为皇侄,一个月后,他被封为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垂头丧气地离开临安,住进绍兴王府。皇子与他擦肩而过,他至死也不会明白自己失算在哪里。据史书记载,立皇子的制书颁布后,大臣们“动色相庆”,“中外欢悦”,说明宋高宗的这个决定英明正确,很得人心。赵瑗向皇太子之位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成了惟一的皇位继承人。

如此重大而又严肃的立储问题,居然用十名处女去检验测定,可谓独出心裁,历代罕见。这件事引起了后人的争议,宋高宗果真是用这种难以启齿的方法选定皇子的吗?《玄玄堂闲话》《前桥小语》等史料中提出了不同看法,概而言之,有以下几点:

其一,选定赵瑗为皇位继承人,本是宋高宗的初衷。据《宋史·孝宗本纪》:孝宗(即当初的伯琮,后改赵瑗)一开始就受高宗喜欢,“绍兴二年五月,选帝育于禁中”,宫中修建“资善堂”书院,主要是为了教育好赵瑗。后来赵璩(即伯玖)被召进宫后,只有“寻诏赴资善堂听读”的资格。虽说他也按时受到诏封,其养母也位居皇后,但赵璩的资历、地位仍然无法与赵瑗相比。因为赵瑗比赵璩年龄稍大,受封几乎总要领先赵璩一步,这也是他被立为皇子的有利条件。更主要的是,赵瑗性喜俭约,厌恶骄奢,在这点上很对宋高宗的心思。这位经历了北宋亡国、父兄被掳过程的皇帝,多少记住了一些惨痛教训,他曾严厉批评过喜玩珊瑚的楚王之子赵仲湜。赵瑗听到这件事情,引以为戒,旰食宵衣,踵武前贤,很想有所作为。对此高宗皇帝看得十分清楚,这正是一国之君最可贵的品质。确立赵瑗为皇子,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其二,后官方面的大力支持,对确立赵瑗的皇子地位起了重要推动作用。所谓韦太后和吴皇后偏向赵璩,并因而干扰了高宗立储君的决心,于史无据,完全是秦桧一党制造出的谣言。关于立皇子之事,韦太后从来没有加以干涉,从另一件事可以看出她对这类事情的态度。当时,皇后未立,高宗请母亲写道手书,韦太后说:“我但知家事,外庭非所当预。”由此推断,这个老太太怎会干预立皇子的事呢?吴皇后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更是明智。虽然赵璩是她抚育成人的,但她并没有想要立其为皇子,且看《宋史·吴皇后传》中的这段话:“伯琮(赵瑗)性恭俭,喜读书,帝与后皆爱之,封普安郡王。后尝语帝曰:‘普安,其天日之表也。’帝意决,立为皇子,封建王。出(赵)璩居绍兴。”很明显,在确立赵瑗为皇子的问题上,吴皇后投了关键的赞成票,她以公正无私的行动,平息了秦桧一党的谣言,也打消了高宗的种种顾虑。

赵咘像

在确立皇子问题上,宋高宗确实有种种顾虑,后宫的态度非常重要,秦桧等人的意见也要考虑。吴皇后与秦桧的关系较好,因为“秦桧等累表请立中宫”,她能进位为皇后,这个奸相是出了力的,所以她常常附和秦桧的意见。不妙的是,赵瑗与秦桧的关系却很紧张。对此,吴皇后心中自然有数。宋高宗正是担心她同秦桧一伙搅在一起坚持立赵璩为皇子,幸好在这件事上她没有为秦桧所左右。恰在这时,赵瑗又立了一功。绍兴二十五年(1155)十月,秦桧病重,其家人和死党欲以秦桧之子代父职,妄图继续操纵朝政。赵瑗得到这个消息立即报告了高宗,高宗也认为秦氏父子太过分了,连夜驾临秦家,挫败了这一乱政阴谋。这件事使高宗和吴皇后感到,在大是大非面前赵瑗有胆有识,处事果敢,为君者理应具备这种素质。吴皇后不以一己之私与赵瑗结怨,仍然积极推荐他进位皇子,说明秦桧一党的挑拨未起任何作用。高宗原来以韦太后和吴皇后做“挡箭牌”,是想应付那些关心国本的大臣,也是为了敷衍秦桧一党。说不定宋高宗正是看到赵瑗善断大事的能力,再加上吴皇后的大力支持,才下决心确立他为皇子。

其三,大臣们关键时刻的苦谏,促使高宗正确地选立了皇子。赵瑗与赵璩比较确实难分伯仲,但在文武大臣中间,就声望和人缘来说,赵瑗还是优于赵璩。比如岳飞入京奏对,见到赵瑗,觉得他英武俊伟,可以立为储君,为此还上了密奏;老臣赵鼎也多次在皇帝面前称赞赵瑗。这些做法虽然引起高宗的反感,可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由于秦桧偏袒赵璩,再加上他钳制舆论,很长时间人们忌谈选立皇子之事。秦桧死后,立储之事重又提起,晋原人阎安在考进士的策文中借机发了一通议论,他认为高宗在太祖后裔中选立皇子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一直议而不决,储君至今未定,不知要考验到什么时候?如再拖延下去,佞臣当生异望,继而朋比结党,成为社稷遗祸,这样麻烦可就大了。这篇策文洋洋数千言,用语犀利,说理透彻,深深触动了高宗,遂钦定阎安为探花。大臣张焘及时上疏:两位宗子“谁为君,谁为臣,应当晓谕天下”。宰相汤恩退等一批大臣也纷纷上疏谏言,劝说高宗快立皇子,可是依然不见动静。就在这时,利州(今四川广元市)提点刑狱范如圭把仁宗时期名臣请求建储的奏章搜集到一起,呈给高宗,终于使他感悟,认为这事如果再拖就要失信于天下。他考虑再三,接受了宰相的意见,赵瑗既然封了真王,就应该确定为皇子身份,朝廷做事要符合礼制,就干脆封赵瑗为皇子吧!

其四,赵瑗的体魄强于赵璩,具有担当大任的有利条件。从史料记载看,赵瑗幼时身材削瘦,体质一般,为此差一点落选,想不到他后来长得英俊魁伟,懔懔一表,望而知为庙堂之器。而赵璩虽然也是仪表堂堂,但与赵瑗比较起来就差一大截。据史料记载,这与赵瑗有志进行北伐、恢复北宋疆域有关。赵瑗十分注意锻炼身体,尤其喜爱骑马,而且具有娴熟的骑术。一次,他策马奔驰时间过长,弄得人困马乏。快到宫殿前,乘马突然窜入殿前庑廊,因为廊檐很低,眼看就要把赵瑗从马上撞下来。只见他不慌不忙用双手攀住廊檐悬在半空,轻松脱离了险境。还有,赵瑗很喜欢打马球,常召集军中好手前来较量,就是刮风下雨也不耽误比赛。由于长期坚持体育活动,使其体质非常强健,像岳飞这样的武将对他都很喜欢,足见其英武非凡。高宗皇帝明白,宋金两国将要长期对峙,战争随时可能发生,作为战时的帝王没有强壮的身体是不行的,在选立皇子时宋高宗不能不考虑这个条件。

从以上几点来看,赵瑗之所以被确立为皇子,有内外各方面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于他经受住了女色的考验。其实,作为封建帝王来说,“寡人好色”算不上什么大的毛病。宋高宗自己有严重的男性疾病,在这方面毫不示弱。据《宋史》记载,绍兴三十一年(1161)六月,一次性“出宫女三百九十人”,但他没有落下好色之名,《宋史》评论他却是“恭俭仁厚”,可见占有几位宫女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而这时的二位宗子都已位居郡王,并且早已过了结婚年龄,如果仅凭这点决定谁为皇子,传开以后岂不遭人嘲笑?退一步说,假若赵瑗也同宫女们发生了性关系,宋高宗还要从头再培养宗子吗?再说,用处女检验他俩是否好色的办法可靠吗?宋高宗也许永远不知道,他刚开始实施这一计划就被赵瑗的老师史浩一眼看穿,此人及时提醒赵瑗谨慎行事,赵瑗在美色面前约束了自己,从而取得了高宗皇帝的好感。如果不是史浩先生的提醒,那十个宫女是否还能保持处女之身恐怕还得另说呢!

宋高宗以处女选皇子的办法在历史上留下了笑柄,赵瑗是不是占了十个宫女清白之身的便宜,在历史上多有争论,究竟是哪种原因让赵瑗坐上皇子的座位,恐怕只有高宗本人才说得清楚。从确立皇子的结果来看,证明宋高宗的眼光没错,绍兴三十一年九月,金主完颜亮率六十万大军侵宋。十月,宋高宗决定亲征。十二月,收复泗、和、楚、汝四州,高宗驾临建康(今南京市),赵玮(即改名前的赵瑗)随驾前往。在抗金前线,赵玮夙兴夜寐,孜孜不倦,一面及时整理各种奏章文书,一面亲自照料高宗的生活,受到上下左右的一致称赞。而这时的宋高宗,经过多年颠沛流离,早已身心疲倦,眼看疆土收复无望,金人又频频南侵,觉得不如早点把这个烂摊子交给皇子。绍兴三十二年五月甲子日,诏立赵玮为皇太子,更名咘,在紫宸殿举行内禅之礼。六月十日,诏皇太子即皇帝位,是为宋孝宗。高宗赵构自称太上皇,他高兴地说:“我把社稷托付得当之人,没有什么遗憾了。”对此;史书有段比较中肯的评论:“高宗以公天下之心,择太祖之后而立之,乃得孝宗之贤,聪明英俊,卓然为南渡诸帝之称首,可谓难矣哉!”。

宋孝宗在南宋九个皇帝中确实很难得,他的皇位来得也算“难矣哉”。可是从他与那十个宫女的游戏看,其皇位来得似乎又太容易了。真耶?假耶?谁能真正说得清呢?

岳飞的真墓在哪里

宋高宗绍兴十一年腊月二十九日(1142年1月27日),三十九岁的抗金名将岳飞同他的儿子岳云及部将张宪,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害在大理寺风波亭里。岳飞自十九岁从军,以身许国,志在抗金,先隶宗泽部下,披坚执锐,屡立战功。后从王彦渡河收复新乡,与金兵战于太行山,斩获甚众。金兀术南侵临安(今杭州市),岳飞在广德(今属安徽省)袭击金兵,收复建康(今南京市),又大破齐兵,收复襄阳(今湖北襄樊市)等州县。后出师北伐,获郾城(今河南省郾城市)大捷,为抗金大业立下了伟绩丰功。他正率部乘胜进击,却被朝廷十二道金牌召回,旋即被夺兵权,下大狱,历尽严刑拷打而坚贞不屈,终被投降派们害死。岳飞死讯传出,朝中正直之臣无不为此千古奇冤而扼腕悲叹。“市人闻之,凄怆有堕泪者”。人们崇敬这位抗金英雄,仰慕他的高风亮节和浩然正气。英雄的音容笑貌已不可追寻,岳飞墓遂成了缅怀和凭吊其英灵的千古胜地。多少年来,杭州栖霞岭的岳飞墓前,观瞻的人们川流不息,望着中间那座高高的岳坟,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各自的钦敬与哀思。可是很少有人去想,这座坟墓里埋葬的真是岳飞的遗骨吗?

众所周知,岳飞属于非正常死亡。他在很长时间沉冤难以昭雪,幸存的亲人又远徙外地,岳飞既不可能事先选好墓地,又不可能举行葬礼,也不许有人祭奠。其遗体究竟埋在哪里,历来说法不一,至今也是争论不休的问题。

先听听一些很流行的说法。

在过去的杭州,有一句“螺蛳壳里做道场”的老话,说的就是关于岳飞的埋葬地。当年岳飞被秘密杀害后,狱卒隗顺十分同情这位被冤杀的抗金将领,决心要掩埋好岳飞遗体。可是在热闹繁华的国都临安,要掩埋好一名“钦犯”的遗体并不容易,思来想去,他终于有了主意。临安郊外的螺蛳壳堆积如山,而且从来无人过问,何不把岳元帅遗体埋在那里?原来,当时的钱塘门外有很多穷人以食螺蛳为生。废弃的螺蛳壳堆在河边,有的地方竟有好几尺厚。在这里掩埋遗体,可以做得天衣无缝。秦桧一党就是掘遍临安城,也决不会想到这里。

隗顺很快选好一个地方,当晚就把岳飞等人的遗体背出城外,扒开一堆螺蛳壳悄悄埋了。不料这事被秦桧知道,遂命人四处搜查,因为隗顺埋得巧妙,岳飞遗体完好保存。二十多年以后,宋孝宗登上皇位,要为岳飞平反,寻访英雄遗骨。这时,隗顺已经去世,他的儿子遵从父愿,在官府告示旁贴一纸条,上写十个大字:“欲觅忠臣骨,螺蛳壳里寻。”朝中大臣按照这个线索,果然找到了岳飞等人的遗骨。宋孝宗选了黄道吉日,把忠骸迁葬在栖霞岭上。为了超度亡灵,请了一百二十个和尚到原葬地做全堂水陆道场。临安的百姓听到这一消息,扶老携幼前去祭奠,“螺蛳壳里做道场”这句话便由此传开。

还有一种传说:狱卒隗顺将岳飞等人遗体背出后,并没有埋在螺蛳壳里,而是把他们葬在钱塘门外北山脚下水边,并以岳飞随身佩戴的一只玉环作为陪葬物,置于遗体腰下。然后在坟上种了两株桔树,作为日后寻找的标识。为了掩人耳目,隗顺还在坟前立了石碑,上刻“贾宜人之墓”。

隗顺把这个秘密一直保留到临终。他在咽气之前,把负尸出城经过、葬地、标识等详细告诉了自己的儿子,让他在合适的时候上报官府,一定要重新安葬岳元帅的遗骨。后来,宋孝宗为岳飞平反,并以赐官为赏,寻求英烈遗骸。隗顺儿子遵照父亲临终嘱托,把岳飞葬地报告临安府。官府派人找到英烈墓地,将岳飞父子和张宪遗骸迁葬于西子湖畔栖霞岭下,以后又修了祠堂,供人凭吊瞻仰。

以上只是传说,传说不足为信。这里看看有关文字史料对于岳飞葬地的记载:

宋绍兴十一年十二月,高宗诏岳飞赐死,诛张宪、岳云于市。“飞死于狱中,枭其首”。“狱卒隗顺负其尸出,逾城,至九曲丛祠中。故至今九曲王显庙尚灵。顺葬之北山之呧”。《金佗祠事录》也说:“隗顺负尸潜瘗北山之渭。”可见这两则史料的说法是一致的。隗顺死前“谓其子曰:‘异时朝廷求而不获,必悬官赏,汝告言曰,棺上一铅筩,有棘寺(大理寺)勒字,吾埋殡之符也。’后果购其瘗……其子殆上台,官悉如所言,而尸色如生,尚可敛礼服也。”

从上面这些文字史料看,至少可以得出这样几点认识:

第一、岳飞死于狱中,并被砍下头颅。而张宪和岳云是被杀于市。隗顺是只负岳飞尸出,还是把三人尸体都背出城,从记载中看不清楚。岳飞等三人在当时是“要犯”,按宋律规定,盗葬犯尸要判刑。隗顺有无能力和胆量把三具尸体全都背出和安葬,也看不清楚。

第二、隗顺将岳飞葬于临安九曲丛祠旁的北山之渭,即今杭州市昭庆寺以北。当时的最高审判机构大理寺在钱塘门以内,而“钱塘门沿城而北,旧有九曲城”。那么,九曲丛祠在哪里呢?《咸淳临安志》记载:钱塘门以北,有九曲昭庆桥、九曲法济院、九曲宝严院等。此地多湖河,故城垣曲折,九曲丛祠因而得名,其位置当在钱塘门外。王显庙则在钱塘门外九曲城下,宋绍兴年间修建。狱卒隗顺要背岳飞尸体出城,钱塘门是必经之地,而王显庙又正在这条路线上,岳飞遗体“葬之北山之呧”很有可能。所谓北山,就是今天的宝石山。

第三、岳飞自宋高宗绍兴十一年(1141)十二月被冤杀,至绍兴三十二年(1162)宋孝宗上台,七月为岳飞平反昭雪,其间经过二十一年,岳飞遗体居然“尸色如生,尚可敛礼服”,按照杭州的气候和地理条件,如不采取防腐措施,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岳飞“葬之北山之呧”的说法影响很大,不少史料和方志都采用此说。如明嘉靖年间刊刻的《西湖游览志》、万历十年刊本《汤阴精忠庙志》、清康熙时修撰的《钱塘县志》等,都认为岳飞葬于九曲丛祠旁的北山之呧。“呧”为水边,究竟何处是岳飞的确切葬地,至今也说不清楚。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岳飞埋葬在杭州众安桥下十七号处。李汉魂在《宋岳武穆公飞年谱·遗迹考》中写道:“今杭州市众安桥河下十七号忠显庙,其地南宋为北郭丛葬之所,传即岳王初瘗处。”他之所以这样写,也是有来由的。清代道光十三年(1833),杭州地方官府重修栖霞岭下岳飞庙和岳飞墓,追寻岳飞的初葬地。经过多方查询,终于在杭州市众安桥螺丝山下扁担弄内的红纸染房旁(俗称十七号处),找到了最初的岳飞坟。杭州府司狱吴廷康正式予以确认,并刊印了《岳忠武王初瘗志》,在当时产生了很大影响。清代的学者名流,如胡兴仁、沈祖懋、杨昌浚等也持相同看法。众安桥为岳飞的初葬地,在很长时间内成为定论。清代光绪二年(1876),官府在众安桥修建“忠显庙”,杭州人俗呼为“老岳庙”,其实它的资历不算老。

对此,后来有些学者提出了不同看法。众安桥这个位置,在南宋时处于钱塘门内,系当时临安城中的商业街,铺面林立,人稠物穰。桥南就是“北瓦子”等有名的娱乐场所,车水马龙,履舄交错,是临安城黄金地段,且是御街必经之处,这里怎会成为北郭丛葬之所?岳飞遗体又怎能被偷偷埋在这里?

如今人们都知道,岳飞的坟墓在杭州西湖边栖霞岭上,前面为岳王庙,岳王庙内西南部为岳坟,墓碑上书“宋岳鄂王墓”。在岳坟的斜对面,有四个反翦双手、面墓而跪的铁像,即谋害岳飞的秦桧、秦桧妻(王氏)、张俊、万俟呙。这几个铁像也是几铸几毁。明弘治年间,参政周木修岳飞墓,先铸秦桧夫妇二跪像,不久被游人击碎。明正德八年(1531),都指挥李隆用铜重铸,增加了万俟呙,成为三铜像。不到10年被人抛入西湖,传说西湖为之水臭。明万历二十二年(1594),按察副使范涞再次铸像,又增加了张俊,遂成四铁像。到了清代,阮元知杭州,又重铸了4铁像,这些铁像后来被毁。现在墓前四铁像是1979年根据河南汤阴岳飞纪念馆的有关铁像重铸的。

据资料介绍,岳飞坟墓原先并不在栖霞岭上,而是在前面说的狱卒隗顺负尸埋葬处,即今杭州昭庆寺以北地带。后来为岳飞平反昭雪,才迁葬于此。这样说来,栖霞岭上的岳坟就是岳飞遗骸的埋葬地吗?有人认为难以说清。

岳飞遇害以后,朝野一致要求为其平反昭雪。宋高宗不能自打嘴巴,对此置之不理。宋孝宗上台后,有志恢复旧土,鼓舞抗金士气,遂顺应民心民意,下诏平反岳飞冤案,追复其原官。又以五百贯的高价购求岳飞遗体,“以礼改葬”,并访寻岳飞后人,用其孙六人为官。又在岳飞旧宅(此时已改为太学)之左,立庙奉祀,时称“右佑庙”。乾道六年(1170)七月,朝廷下诏于鄂州(今湖北武昌)建岳飞祠,庙额书写忠烈;淳熙五年(1178)九月,朝廷谥岳飞为“武穆”。淳熙六年(1179),岳飞之子岳霖等上《赐谥谢表》,感谢皇帝为其父亲恢复官爵与名誉,并赐谥号,其中有“葬以孤仪,起枯骨于九泉之下”等语。在古代,少师、少傅、少保称为“三孤”,宋高宗绍兴十年(1140),岳飞在堰城大捷之后,朝廷特授其为少保,故岳霖称之为“葬以孤仪”。如这一说法可信,岳飞的遗骨是从初葬地起出后,再按少保的葬礼仪式改葬,其改葬地点为“西湖覆泰山剑门岭”,即现今栖霞岭。这里的岳飞墓则为改葬地,墓中埋葬的一定是岳飞的遗骸了。

既然如此,清道光年间的杭州府司狱吴廷康,为什么又确定众安桥下十七号处为岳飞的初葬地呢?他又为何重建岳飞墓呢?难道他与胡兴仁等人不知道栖霞岭为岳飞遗体的改葬地吗?还有,吴廷康等人既然认定众安桥下十七号为“岳王初瘗处”,也一定有岳飞遗体葬于此,那么,当初隗顺负尸葬于“北山之渭”的又是谁呢?岳飞平反后,“以礼改葬”的是谁的遗骸呢?持“北山之渭”说与持“众安桥下十七号”之说者,都说把岳飞的遗骸迁葬栖霞岭,那么,现在栖霞岭岳飞墓一定是改葬地,而墓内所葬是否为岳飞的忠骨,还真有些说不清呢!

元世祖为何兵败日本

忽必烈像

元世祖忽必烈(1215~1294),成吉思汗孙,拖雷子,蒙语尊称薛禅皇帝,公元1260—1294年在位,是我国历史上颇有作为的一位皇帝。他在位期间,迁都燕京(后称大都,即今北京),定国号为元,在汉族地主协助下大力采用”汉法”,制定典章制度,加强中央集权,注意农桑,兴修水利,使元初社会经济得以恢复和发展。与此同时,他又四处用兵,于至元十六年(1279)灭宋,后又进攻安南、占城、爪哇等国,可谓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但元世祖万万没有想到,在进攻日本时他却屡屡受挫,无功而返,使这位大元帝国的皇帝伤透了脑筋。

元世祖为何兵败日本?曾经引起中日两国学者的重视,并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探讨和研究,然而至今仍是疑云重重,看法不一,成为中外战争史上的一大疑案。

关于日本的情况,元世祖忽必烈当初并不了解,只是听高丽人讲过。忽必烈知道水道迢迢,跨海作战胜利把握不大,同时也为了摸清日本国王的底牌,遂于至元三年(1266)、至元七年、至元十年,先后五次派兵部侍郎黑的、礼部侍郎殷弘、参议陕西省事赵良弼等人出使日本,欲行说服。可是,日本国王六条上皇竟不买账,甚至拒绝接见元朝来使。他们这种夜郎自大的态度激起了忽必烈的满腔怒火,决定进行武力征服。

为了做好征日的充分准备,至元十一年(1274)三月,忽必烈命令凤州(今吉林怀德县一带)经略使忻都、高丽军民总管洪茶丘等,将屯田军、女真军、水军组建了一万五千多人的水陆联军,又筹集了战船九百多艘,由元帅忽敦率领,浩浩荡荡直趋日本。此时,日本后宇多天皇上台,改元建治,很想有番作为。八月,元军至对马岛,日本将领允宗助国率八千骑兵防御,元军连下三岛,日军头目助国丧命,天皇急调藩属兵十万两千人支援,两军战于博多,忽敦凭借有利地形,以铁炮轰击日军,日军大败。元兵又进至今津,大将刘复享被日军射下马来。由于战斗频繁,元兵所剩箭矢有限,有人建议不可再行深入。忽敦认为言之有理,决定让刘复享先归。是夜风大浪高,元兵船只多被崖石撞坏,连夜无功而返。这是元军的首次征日,日本人领教了元军的招数,只是有惊无险,称之为“永文之役”。

对于这种消耗性的征讨忽必烈很不满意,第二年他又派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文著再次出使日本,不想杜世忠一时不慎,竟被日本国王杀死,忽必烈闻之大怒,决定再次武力征讨。至元十六年(1279)二月,敕命扬州、湖南、赣州、泉州四省建造战船六百多艘,不仅扩大了舰队规模,也提高了战船的质量。至元十八年正月,忽必烈宣召阿剌罕、范文虎、囊加带到大都研究征日策略,决定以拔都、张弘、李庭负责后勤保障,听从范文武的建议,增加汉军万名,提升阿剌罕为光禄大夫和左丞相,统一指挥征日大军。二月,大将军忻都率蒙、汉、高丽联军十余万人由高丽合浦出发,大将军范文虎率领南宋新附军十万人由江南出发,携带充足的给养,两路合击日本。忽必烈和阿刺罕都认为,如此规模的大军(两路合计实为十四万人)对付海中一个小国,如同瓮中捉鳖,只待胜利消息。

岂料战事又出意外,此次征日元军招致更大惨败。十人仅存一二,船只丧失殆尽,战败的元军被掠为奴,狼狈逃回大陆者仅有三人!日本人不仅再次避免了元军的洗劫,还获得大量战俘,可谓千年难逢之幸,他们高兴地称这次战事为“宏安之役”,举国上下欢庆胜利。元帝国的常胜统帅忽必烈坐不住了,想想几年的辛苦准备,居然全部付之东流,两次征日,两次失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是人算失利还是天意如此?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说明白。

从《元史》《新元史》有关记载看,元军第一次征讨日本可以说连战皆捷,形势很好,只是由于兵力太少,部队又很疲劳,不敢长驱深入,不得不悄悄撤退,所以才有了忽必烈的第二次征日。那么,第二次的行动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兵力不可谓不充足,给养不可谓不充实,为什么失败得更彻底?《元史·日本传》借一名逃兵于阊之口是这样说的:官兵六月人海,七月船队行至平壶岛,随即又向五龙山转移。八月一日,忽然刮起了大风,船只彼此相撞,损失十分惨重。挨到五日这天,范文虎等将领各自乘好船逃跑,把十多万士兵抛于五龙山下。大家推选张百户为主帅,号曰张总管。他与众人商议伐木做船返回大陆,正欲行动,不料被日本人窥知。八月七日这天,日军一齐杀来,准备不足的元军大部战死,所剩二三万人被其虏去。八月九日,至八角岛,日军开始大规模屠杀蒙古、高丽、汉人。因为于阊属新降元的“唐人”,日军给予优待,留下性命当了奴隶。《元史》总结这次失败的原因是:“盖行省官议事不相下,故皆弃军归……十万之众,得还者三入耳。”

元军的这次失败在《癸辛杂识》等古籍中也有记载,情节基本相似,故不重复。

元军两次征日,两次均告失败,而失败的主要原因,无不与遭遇大风雨有关。第一次征日虽然也告失败,但是人员伤亡不算太大;第二次征日,暴雨坏舟,船只互撞,又逢日军袭击,结果“十万之众,得还者三人耳”。把元军两次惨败归结于恶劣天气确有一定道理,就连《东国通鉴》和《高丽史》这类古籍也清清楚楚写明了这点,因此这种说法在中日史学界很有市场,已经形成了传统观点。

不能否认,元军两次征日的失败,恶劣天气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倘作深层分析,感到又不尽然。

先看元军第一次征日的败因。

《元史·日本传》载:“冬十月,入其国,败之。而官军不整,又矢尽,惟掳掠四境而归。”《新元史·日本传》提到了元军撤退之夜遭遇大风雨,“官军战船触崖石多破坏”也确是事实。再就是由于元军士气不振,加之箭矢又快用完,只好匆匆捞上一把,不得不被迫退兵。只是在退兵的夜里遇了恶劣天气,船只撞了崖石才被损坏。这样看来,天气并非元军失败的主要原因。

关于这点,日本气象学家荒川秀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的研究结果表明,日本西部的台风季节为旧历七月到九月之间,元军第一次征日,发生在旧历十月下旬,当时的台风季节已经过去,不可能如《东国通鉴》和《高丽史》所说,元军是在攻日途中遇到台风,无法前进而撤回的。至于《新元史·日本传》提到撤退之夜风大浪高,官军的船只撞崖极有可能,但也不会损失太大。

那么,导致元军失败撤退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日本当代历史学家纲野善彦提出了这样一种观点:元军第一次征日,舰队由蒙古军和高丽军联合组成,蒙古军元帅为忽敦,右副元帅洪茶丘,左副元帅刘复亨,他们先行抵高丽。高丽早已为元军所征服,设为东征行省,建立起攻日基地。被封为左丞相的高丽国王不敢怠慢,派出都督使金方庆等率八千人作助攻。亡国的高丽兵帮着别人打别人,自然没有多少积极性。加之右副元帅洪茶丘又是高丽的军民总管,这样,他率领的蒙古军与金方庆指挥的高丽军实际上成了主仆关系。这样貌合神离的征日联军不可能齐心协力,甚至还会产生矛盾,“官军不整”的表现正是这种情况的真实反映。所以联军元帅忽敦不敢恋战,只好无奈地撤军了。这种说法有其一定道理,从《新元史·日本传》记载看也说明了这个问题。此次战役后期,金方庆不顾兵少马乏的实际,要求背水决战,忽敦一口否决了他的意见:“策疲兵入敌境,非完计也,不若班师。”如果按照金方庆的意见一味蛮干,元军一定会失败得更惨。

再看元军第二次征日的败因。

这次战事发生在当年旧历闰七月,正是日本西部台风旺盛季节。根据日本史料记载,其时确有暴风雨侵袭九州和近畿一带,许多房屋树木被毁,造成很大损失。元军第二次征日极有可能遭遇台风,由此带来意外灾难,这种结论是可信的。

但是,元军的这场惨败仅仅归结于一场台风吗?台风可以毁掉千百艘战船,能吞噬十多万条生命吗?真是这样,能征善战的元军岂不全是木偶?再说,元军上次征日已经吃了台风的苦头,富有实战经验的将军还愿意再蹈履辙吗?回答显然是否定的。那么,元军二次征日惨败的原因还有哪些?从《元史》、《新元史》等有关史料看,有以下五点值得注意:

其一,临阵易帅,犯了大忌。这次远征由中书省左丞相阿剌罕挂帅,统一指挥蒙古、高丽联军和新归附的南军。然而,到了六月,部队行至中途,阿剌罕突然病逝,忽必烈临阵易帅,由左丞相阿塔海代总指挥,想不到他拖拖拉拉还没上任,南军大将范文虎、李庭等却已擅自行动,部队统一控制不力,怎会有取胜把握?

其二,将领不合,军心难聚。这次征日大军由三个山头组成,其中两个山头(高丽与南宋)俱是亡国之兵,将领同床异梦,兵士南北不同,怎会彼此一心?大军出发之前,忽必烈就看出了这一要害,他曾忧虑地说过:“又有一事,朕实忧之:恐卿等不合耳。”事实证明元世祖的这种担心并非多余。按照战前部署,两路大军应在壹歧岛按时会师,但南路军失期,引起了高丽军大将金方庆的不满。东路军首领忻都和洪茶丘不得不率所部与南军会合,“舳舻相衔而进,屡为日本人所却”,导致连连失利,大将忽都、哈思等也因此丧命。后来,征日元军损失惨重,范文虎想要掉转船头退却,平章政事张禧反对,范文虎竟拍着胸脯说:“朝廷问罪我来承当,与你们毫无关系!”强行带兵撤退。如此各行其是,导致力量分散,结果不战自败。

其三,贻误战机,当断不断。《元史》和黄遵宪的《日本国志》都说,元军二次征日抱定战无不胜的决心,船上带了农具,打算长期占领。两军会合之后,将战船联为园营,外面围有大船,设有石弩硬弓。日本人的船小,前后来攻均被打退。当时日本国内人心不稳,市场竟然没有米粜,日本天皇跑到八幡祠祈祷;形势十分危机,可谓一触即溃。然而元军“全将多苦航海,议政议守,迟疑不决”,当断不断,自寻其乱,结果丧失良机,舟师遭遇大风,由胜转为惨败。

其四,战术错误,处置不当。在征日大军之中不乏精明有识之士,如平章政事张禧就是一位善治水军、智勇双全的大将。他率军到日本肥前之后,不再单纯依靠战船,而是舍舟上岸,筑起堡垒,同时他又严格约束战舰,“相去各五十步,以避风涛撞击”。结果台风袭来,“故禧所部独完”。如果征日将领都像张禧这样,及时舍舟筑垒,又注意保护战舰,何惧什么台风?可惜他的这种正确战术不被其他将领理睬,他们舍不得离开战舰,又未拉开适当距离,台风一来,自我撞击,战舰岂有不坏之理?还有,范文虎强行撤退,张禧又分了许多好船给他,严重削弱了元军的实力,这种错误的战术、错误的举动必然导致惨败的结局。

其五,贪生怕死,军无斗志。这次征日所需的水手、海船几乎全部来自江南,而当时的江南被元廷征服不久,人心没有完全归服,自然不肯冒死作战。如范文虎等都是降元高级将领,很会为自己打算,所以八月一日那天台风一来,“诸将各择坚好船乘之,弃军士十余万人于山下”,庞大的部队失去首领如同一盘散沙,遇到日本人来战只顾各自逃命,形不成抵抗力量,自然是“尽败没”了。

由此看来,第二次征日元军的失败,遭遇台风、暴雨坏舟,只是一种外因,而真正致败的症结是以上五点。如果能够克服这些内症,即使有大自然魔力的干扰,元军能败得如此彻底吗?令人遗憾的是,长期以来有人不愿意承认这种失败,总是认为天意如此,没有看到人为如此。《内蒙风鹤》还说日人诈降,设宴犒劳元军,席间把大将军布禄华等灌醉杀死,然后焚烧元军船只,以致元军全军覆没。这种说法颇类神话,不知所据何来?

元军两次征日惨败,据说元世祖发了脾气,他曾折箭为誓,要报此仇。可是没有听说他能好好总结经验教训,依然重用贪生怕死、欺上瞒下的范文虎等人。后来,元世祖又在至元二十年(1283)、二十二年三次备征日本,皆因内外条件所限,大臣们又屡屡谏止,晚年的忽必烈只好放弃了攻日打算。至元三十一年(1294)忽必烈在大都紫檀殿去世,终年80岁。后来,忽必烈的后代又进行过攻日尝试,皆以失败告终,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元世祖征日的失败再次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要想打赢任何一场战争,都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诸多因素,如果仅凭个人意志,不顾主客观条件,就是占有很大优势,也难逃脱失败的命运。

朱元璋陵墓疑点多

在明朝的十六个皇帝中,除去建文帝和明代宗无陵墓外(代宗原建寿陵被毁),有十三座陵墓建在北京昌平燕山脚下,即著名的十三陵。只有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陵墓建在金陵(今南京),这就是广为人知的明孝陵。

明孝陵坐落在南京市东郊钟山南麓的独龙阜。它以钟山为屏,钟山又有东、中、西三峰(中峰为主峰),合于“华盖三台,尊极帝位”的传统说法。独龙阜的东西分别是龙山和虎山,向南偏西为前湖,北部有位于钟山主峰之下的玩珠峰,这种并不多见的自然地形,分别象征着古老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真可谓巧夺天工。在孝陵的正前方,有梅花山作为“前案”,再远处有天印山,似呈俯伏朝拜之状,象征“远朝”而来的“贡臣”。在陵宫东、南两面,有由东北向西南源源流淌的“冠带水”,以保王气聚而不散。审气脉,别生气,分阴阳,明孝陵可谓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更让人称奇的是,明孝陵同其他皇陵一样,陵宫平面十分规整,中轴对称,气势恢宏,然而它的神道蜿蜒曲折,一改历代帝王陵墓平铺直叙的庸常格局,显示出不拘成式、依山抱水、顺乎自然的理念。陵寝位于京城城墙和外廓之间,成为大明都城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在设计中大胆突破了唐宋帝陵为上下宫的传统模式,实行了“前朝后寝”和阳间三进院落制度,既突出了皇权观念,又合于儒家的礼制秩序,同时又给这些地理地形特征赋予了很深的传统文化内涵。明孝陵在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帝陵制度上具有开创性的意义,是中国帝陵发展史上一座重要的里程碑。

据史料记载,明孝陵自洪武九年(1376年)筹建,十三年正式选定陵址,十四年开始动工修建,征用10万民夫和数不清的能工巧匠。工程进行不到一年,也就是洪武十五年(1382)八月,马皇后病死,即葬于此。因其谥号孝慈,九月,朱元璋便“命所葬山陵为孝陵”。也有人认为,朱元璋定其阴宅为“孝陵”,主要是“以孝治天下”之意。洪武三十一年(1398)闰五月,朱元璋驾崩,与马皇后合葬一处。永乐三年(1405),明成祖朱棣为他父亲在此建立“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至此,明孝陵的所有工程才算告竣,历时长达25年之久。

一代英主朱元璋和他的大脚马皇后,还有那些殉葬的嫔妃宫女,在这座皇陵内已静静地躺了六百多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少沧桑变故,他们永远也不知道了。同时,朱元璋还不知道的是,他所长眠的这座陵墓,还留下了几大谜团,后人为此各抒己见,有些至今还在争论不休。

明孝陵疑冢

孝陵不论是在规模、气势,还是在布局设计等方面,在明代诸陵中皆居其首。朱元璋死后落葬何处,按说这不是什么问题。然而在南京一带,流传着好几种说法:一说朱元璋认为自己一生杀人过多,死后怕遭仇家侮辱,也怕有人盗墓,便在南京十三个城门同时出殡,至今也不知他究竟葬在哪里。二说朱元璋临终秘嘱,把自己葬在朝天宫的三清殿下,埋入明孝陵的只是一口空棺材。三说明成祖迁都北京的第二年,也把乃父的灵柩移至北京,葬在万寿山下。这些传说虽然不见史书,可是在民间颇有市场,而且还编排出相关故事,说得头头是道。由于孝陵在文献上没有更详细的记载,也没有留下有关的工程档案资料,对于这些已历很久的传说,不能不抱谨慎的态度,对此要做全面分析。

第一,朱元璋不会舍弃孝陵这一风水佳壤。

明代风水术盛行,朱元璋很迷信这套东西。传说他的祖父葬在泗洲(治所在今江苏盱眙县西北淮水西岸)杨家墩。据说当初朱元璋祖父为自己在这里选墓地时,一个老道士说,“若葬此,出天子”,便在墩上插了一根枯柳枝。想不到朱元璋祖父随手把它拔掉了,老道士说这下子泄了气,只能是他的孙子做天子了。后来朱元璋果然荣登大宝,遂对风水术深信不疑。他之所以定都南京,就是被龙蟠虎踞的王气风水所吸引。他在选择陵址时,命刘基、徐达、汤和各寻吉地,再把他们集合起来秘写展示,朱元璋一看,三人选的都是钟山独龙阜。

这可能只是传说。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为了选择陵址朱元璋的确费了很大气力。北宋王洙等人撰写的《地理新术》,是专讲风水术之书,对阴宅的选择这样写道:“白虎缘山,青龙入泉,朱雀鼓翼,真武登天,大吉。”朱。元璋及其谋士们看中的独龙阜,恰好符合“真武登天”的所有条件,可是这里有一座建于南朝时期的蒋山寺和宝塔,是梁武帝和永定公主为纪念神僧宝志而建的。朱元璋为了侵占这块宝地,施舍了建太庙的材料,动用了五万名禁军,把蒋山寺和宝塔搬迁到紫霞洞南面。就在新寺快完工的时候,一个有名的风水先生又说寺址不利于皇陵,朱元璋只好忍气吞声再将寺、塔迁至今中山陵以东,朱元璋将其改为“灵谷寺”。

只迁了蒋山寺和宝塔还不行,在梅花山还有六朝陵墓群。据文献记载,三国时吴大帝孙权和夫人步氏就葬在这里,宣明太子孙登的墓也在附近。不把他们的坟墓迁走,显然于礼制不合,主持工程的中军都督府佥事术新,奉命辽走了几处坟墓。朱元璋特意留下了孙权之墓,他说:“孙权也”是一条好汉,留他给我守门吧。”

显而易见,朱元璋的这些做法都是要争这块风水宝地,绝不是为了只设一处疑冢。明成祖在“神功圣德碑”中说得明白:“天作钟山,永奠玄宫。世万世亿,福禄攸同。”选择这种风水佳壤,就是为了“保我子孙,为王为君”,朱元璋能轻易葬在别的地方吗?明崇祯朝礼部侍郎蒋德璟在《察堪皇陵记》里也说:“中国有三大干龙,中干旺气在中都,结为凤(阳)、泗(州)祖陵;南干旺气在南京,结为中山孝陵;北干旺气在北京,结为天寿山诸陵。这三大干龙本朝独会其全,真是帝王万世灵长之福。”朱元璋及其谋士们看中这块地方,且不惜任何代价一定据为己有,就是为了保佑他的子孙万代永为帝王。朱元璋难道不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会悄悄埋葬在别的地方吗?再说受其福荫的众多儿孙,还有那些主政大臣,能看着朱元璋干这种傻事吗?当然,风水之事,在今天看来只是笑谈,但在封建社会却被认为是关系自身祸福和子孙命运的大事,只要选定了吉地佳壤,一般是不会轻易变更的。

第二,朱元璋没有必要再搞“疑冢”。

可以想见,作为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去世后的治丧是隆重的。是不是十三个城门同时出殡,不见权威史料记载,但《明史·礼志》之“山陵”条下,有明太祖驾崩后的有关记载:“(洪武)三十一年,太祖崩。礼部定议,京官闻丧次日,素服、乌纱帽、黑角带,赴内府听遗诏。于本署斋宿,朝晡诣几筵哭,越三日成服,朝晡哭临,至葬乃止。自成服日始,二十七日除。……孝陵设神宫监并孝陵卫及祠祭署。”从这段记载看,朱元璋治丧的规格完全符合帝王驾崩后的礼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真是十三个城门同时出殡,史书当有记载。史书不载,当时的职官札记、笔记或轶闻野史等也会有所述录,可是这方面的材料至今难寻,怀疑只是传说而已。

朱元璋一生南征北战,直接或间接杀人甚多,尤其是他到了晚年,制造了一系列血腥大案,动辄杀人愈万,犯了镇压扩大化的错误,与数不清的人结怨。然而即使有这么多人与其结怨,朱元璋也无必要再搞“疑冢”(假坟)。且不说孝陵构建复杂,结构坚固,棺椁落座于深深的地下,要盗掘此陵谈何容易?就算是盗墓人完全有能力打开朱元璋的地宫,又岂能轻松办到?当时守护孝陵的军士多达五千余人,日夜巡逻在陵墓内外,负责看护孝陵的一草一木,神烈山以东的“孝陵卫”,就是守陵将士的驻地,与陵园共同组成一个特殊禁区,常人不准涉足此地。陵园内植有十万株青松,还有一千多头颈挂银牌的长生鹿在陵园内出没,大睁着特别警惕的眼睛,一有动静即穿林渡水,引发阵阵旋风,带来串串震撼,不用说盗墓,想靠近陵园都很困难。再说,真要13个城门出殡,理应有十三处陵墓,除孝陵之外,朱元璋的“疑冢”在什么地方,谁又能说得清楚?还有,要搞这么多“疑冢”,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浪费很多钱财,以朱元璋俭约的性格,也不允许做此无益之举。更何况他的江山是正大光明打出来的,生居皇宫,死眠孝陵,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去设什么“疑冢”。果真设“疑冢”,朱元璋就有可能孤守一坟,甚至连其后代也不知他埋进哪座“疑冢”,形同无主野坟,无论如何朱元璋也不会去干这种蠢事。

第三,朱元璋不会遗弃孝陵而栖身朝天宫。

传说这位开国皇帝自知江山得来不易,生前眷恋皇位,死后也不愿离开皇城,选择了朝天宫作为永久栖身之地。朝天宫为南京市著名道观,为五代时吴国国君杨溥所建。原名“紫极宫”,后又改为“祥符宫”“天庆观”“玄妙观”“永寿宫”等。因其位置很好,朱元璋命人在洪武十七年(1384)拆掉重建,始改名为“朝天宫”,成为当时举行朝贺演习礼仪的场所。朱元璋十分喜欢朝天宫内的三清殿,临终前嘱人一定要葬在殿下面。

这种传说也属无垠游谈,看一看明孝陵的规模和布局就很难相信这种传说了。明孝陵红墙长达45里,纵深5里,陵园内享殿耸立,楼阁巍峨,入口处在卫岗东坡的“下马坊”,由此向西行一里半,是孝陵的大门,名曰“大金门”。过此门便是四方城,这里本是一座碑亭,矗立着明成祖为其父歌功颂德的“圣德碑”。出碑亭,过石桥,进入平坦开阔的孝陵“神道”(墓道),两侧依次排列着石像十二对,由南往北计有石狮、石骆驼、石麒麟、石象、石马等,体形高大,相对而峙,每只约需八十吨重的整块石料才能雕成。神道尽头是棂星门,也置有大型石雕。过棂星门,经梅花山北麓,再过御河桥,即是孝陵主体部分建筑。陵寝建筑有文武方门、中门、孝陵殿、方城、明楼、宝顶等。方城是孝陵中最大建筑,东西长二十三丈,南北宽九丈余,高约五丈,高大雄伟,坚固无比。方城正中为圆拱形的南北向斜坡隧道,有五十四级台阶,出隧道即面对宝顶南墙。宝顶后圆形土丘即有名的独龙阜,为孝陵地宫所在,是整个陵园的“心脏”。登明楼,放眼南望,方山形如一珠,东西各有一山,活似两条巨龙,构成天下罕见的“二龙戏珠”奇景。朱元璋独霸钟山之阳。在山之阴,则是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文忠等十几座功臣墓,拱卫着这位开国皇帝。前面已经说过,朱元璋精心选择了这块风水佳壤,为此迁寺、移塔、掘坟,前后经营二十多年,花费人力、物力、钱财无算,他怎会轻易抛开这么气派的皇陵,而屈就于朝天宫的三清殿下呢?众所周知,明太祖少小曾做僧人,而朝天宫是著名的道观,他在登基之后又热心提倡佛教,怎会弃佛就道而长眠在三清殿呢?再说,朱元璋与马氏属于患难夫妻,终生厮守相爱,大富大贵之后仍然相敬如宾,朱元璋怎会轻易丢下亲爱的皇后而栖身别处?清代学者甘熙在《白下琐言》中驳斥明太祖葬于朝天宫,而孝陵只有马皇后的胡言时就说:“相度地势,起造山陵,动帑数百万,经画十数年,岂第(只)为马后而计?”这一看法很有见地。

此外,关于永乐帝朱棣迁都北京时,将朱元璋灵柩移至北京万寿山的传说,也属无稽之谈。第一,南京乃龙兴之地,孝陵是朱元璋亲自选定,且花了很大代价才建成的,他和马皇后已经入土为安,朱棣没有必要再惊动长眠中的父母。第二,朱元璋的灵柩如迁北京,势必重建新的皇陵,且规模气势要超过朱棣的长陵,事实上万寿山没有朱元璋的陵墓。第三,前面说过,永乐三年明成祖为乃父立了“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此碑通高8.78米,碑额碑身高6.7米,龟趺2.08米,碑文长达二千七百多字,是南京地区最大古碑,无论立碑或移灵都不会是临时动议,如果朱棣打算将乃父灵柩迁到北京,他不会费力劳神再立此碑。

朱元璋究竟落葬何处?看起来非明孝陵莫属。也就是说,这位垂之不朽的开国之君既不会葬于疑冢,也没有栖身朝天宫的三清殿下,更没有移灵于北京的万寿山。传说终归是传说,没有事实根据。

朱元璋陵寝位置之谜

回答了朱元璋落葬在孝陵后,他的陵寝在陵园中的哪个位置又引起了人们的争论。因为有关专家经过研究发现,明孝陵在当初设计时很讲究“天人合一”的传统哲学思想,其布局与天象有关,整体呈北斗七星形状。最突出的是,明孝陵神道不像其他帝王陵那样笔直,拐来拐去,很有学问。从地形上看,神道的弯曲是因为绕过梅花山所致,实则是暗合北斗,“取象于天”,这是明孝陵设计中的神来之笔。也有人认为,这只是人们仰观天象所看到的北斗七星形状,实际上明孝陵的布局应是北斗七星投影到地上的图形,即陵园中的下马坊、大金门、碑亭、外御河桥、望柱、棂星门、金水桥这7处突出的建筑物。而在金水桥以北的全部建筑,如寝宫、享殿、宝顶等均不在“北斗”之列。

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了,既然朱元璋的寝宫、享殿、宝顶等均不在“北斗”之列,这位开国皇帝真正的陵寝应该在何处?是不是孝陵内还有一处寝宫和宝顶呢?有的专家学者认为,朱元璋称雄一世,气魄非凡,他决不愿意葬在地点处于相对次要位置的“第七星”宝顶下面,只有在北极星这一位置,才能充分体现其至高无上的帝王地位。那么,这颗“北极星”相应的地下投影在哪里呢?应从棂星门向金水桥作连线并延长至两者间距的五倍处,才是朱元璋的真正陵寝所在地。

也有人认为,朱元璋的陵寝处就在宝顶下,属于北斗七星范围内,这是符合其生前愿望的。当朱元璋未贵时,曾写过一首气魄很大的诗:“天为帐幕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间不敢伸长腿,恐把山河一脚穿。”从中明显看出他对天象的崇拜,因而在其身后事上,也会追求一种“魂归北斗”的超凡境界,朱元璋的真正陵寝处,绝不会跑出孝陵内“北斗七星”的范围。

这两种说法也仅是推测,难以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查明朱元璋陵寝的准确位置,并非仅仅解开这一个谜团,在史学、建筑和文化等方面,都有重要意义。有关专家认为,利用现代探查技术,完全有可能解决这个历来有争论的问题。南京的考古人员利用磁测(GMP)技术,在经过选择的核心区方圆两万多平方米的区域内,再细分了上万个一米见方的方格点,通过磁测仪取得地下一万多个反馈数据,再经过精密的技术处理,终于有了科学的结论:朱元璋真正的陵寝处就在玩珠峰地下数十米处,也就是宝顶下面。其地宫规模宏大,构建复杂,仅甬道部分就超过了一百二十多米。至此可以肯定地说:朱元璋的真正落葬处已经真相大白,从前的种种传说不辩自明,有关的争论也可以到此了结了。磁测的结论准不准呢?有人信,有人疑,只有等候将来发掘的结果来证实。

宝顶南墙的“明”字之谜

孝陵的宝顶南墙粗粗一看并无特别之处,墙用大条石垒筑而成,共十三层,正中横刻“此山明太祖之墓”7个楷书大字。如果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此处的“明”字并非由“日”“月”两字组成,而是写成“眀”。在这种地方写字,容不得半点差错,为何把“明”字写走样了?显然这不是用“差错”“疏忽”之类的原因能解释的。那么,这个“眀”字是不是古体字呢?查“明”之古体字也不这么写。这就有必要追根溯源说一说了。

明,《易·系辞下》解释为:“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由此来看,“明”字应由“日”“月”组成。朱元璋的国号为什么相中“明”字?一般认为元末农民组织起义时,曾宣称“明王出世”,即“弥勒佛下生”(弥勒佛即未来佛)。朱元璋曾建黄旗“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日月即“明”。《明史·太祖二》载:“洪武元年春正月乙亥,祀天地于南郊,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明。”遍查明代官府文书、碑刻题字、书籍文簿、信函手札等,凡涉及明朝的“明”字均不作“眀”。

那么,“眀”字用在明朝国号上始于何时呢?至少在《康熙字典》颁行之前没有使用过这个字。比如,康熙四十七年(1708)七月十五日,时任通政使的曹寅在给康熙皇帝的《再奏洪武陵冢塌陷折》中说:“洪武冢陷下深广十余丈,扬州、镇江各处传闻略同。有疑看守不谨,盗发岁久致陷者,有说明朝气数已尽天陷者,有疑前明初起工程不坚者。小人之谈,纷纷不一……”这个奏折提到孝陵塌陷的严重情况,其中提到“明朝”“前明”时,均系正常写法,“明”字不作“眀”写。

可是到了康熙五十五年(1716),《康熙字典》成书,首次出现了这个“眀”字。凡提到明朝国号,按照避讳,“明”字作添笔处理。这年闰三月十九日,在翰林院学士陈邦彦奉敕写的《御制康熙字典序》里,有“眀则洪武正韵”“汉晋唐宋元眀以来”等句,其中凡涉明朝,“眀”字皆作“明”写法。

值得一提的是,康熙皇帝本人对明孝陵倒没有什么避讳,他六次南巡,五次亲谒孝陵。他没有按照清代祭陵礼仪,行二跪八拜之礼,而是同祭禹陵一样,“行三跪九拜礼”。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他第三次拜谒明孝陵时,还题写了“治隆唐宋”御碑,赞扬朱元璋的政绩超过唐太宗李世民和宋太祖赵匡胤。当时的“江宁织造内务府三品郎中加五级曹寅”监刻了御碑,其后又加立了两块卧碑,记载了康熙皇帝两次谒陵的盛况。在“治隆唐宋”碑的两侧,还有乾隆皇帝题写的诗碑,可是在写到“明太祖”的“明”字时,仍照习惯写法,没有写成“眀”字,可见他也没有避讳。

以上情况,看出了“明”字改写的大体时间。可以推知,改写“明”字,是在整修孝陵时才有的。明孝陵在清初时期已受到严重毁坏,这不仅在曹寅的奏折中写得很清楚,戏曲作家孔尚任的笔下也描绘得很明白。就在康熙第三次拜谒明孝陵的那一年,孔尚任写成了名作《桃花扇》,在《驻马听》中他这样写孝陵:“野火频烧,护墓长楸多半焦。山羊群跑,守陵阿监几时逃?鸽翎蝠粪满堂抛,枯枝败叶当阶罩,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江山易代后的明孝陵已经荒芜破败到了让人哀痛的地步。面对旧江山“宫墙断缺迷青琐”的既成事实,清廷采取了“斜阳衰草系情多”的明智态度,对遭到严重损坏的明孝陵进行了修缮,其时间当在《康熙字典》颁行之后。填补了下陷之处,整修了部分建筑,“此山眀太祖之墓”七个楷体大字,就是在修理宝城南墙后增刻的。康熙皇帝承认朱元璋治国超过唐宗宋祖,但他和他的属下不承认已灭亡的明朝“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这样循环往复,所以把“明”字中的“日、月”,改为“目、月”。明王朝并没有周而复始,但清王朝照样垮台了。

历尽沧桑的明孝陵是一份厚重和宝贵的历史遗产,需要好好加以考证和研究。在它的身上还有一些未解之谜,比如:明孝陵地面上的主要建筑物(如配殿、明楼等)是何时、何人毁坏的?陵寝处下陷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明孝陵是否有盗墓者光顾过?等等。人们期待着这些谜团能够一一破解,以对这座古陵墓有更加全面、准确、透彻的了解和认识。 REm3hz4ycP83cHlCe2QfSMF3R0mPjqr1ytp+HHi0tto1R82UQ3pE8g2MLCfjGQ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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