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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赋》写于宋仁宗嘉佑四年（1059年），时作者五十三岁。晚年作者虽身居高位，但是回首往日屡次遭贬，内心隐痛难消，再加上如今朝廷内外的污浊、黑暗，国家日益衰微，改革又无望，不免产生郁闷心情。在这种情绪的推动下，创作了这首赋。
《秋声赋》是欧阳修的辞赋作品，骈散结合，铺陈渲染，词采讲究，是宋代文赋的典范。此赋以“悲秋”为主题，抒发人生的苦闷与；以“秋声”为引子，从万物凋零到人生易老，抒发了“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的感慨。
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廖。
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
百犹感其心，万事劳其形。
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
欧阳子方
夜读书，闻有声自西南来者，悚然而听之，曰：“异哉！”初淅沥
以萧飒
，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
，金铁皆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
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余谓童子：“此何声也？汝出视之。”童子曰：“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余曰：“噫嘻，悲哉！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
，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愤发。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其所以摧败零落者，乃其一气之余烈。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嗟呼！草木无情，有时飘零。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物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能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
然黑者为星星
。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念谁为之戕
贼，亦何恨乎秋声！”
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如助余之叹息。
我正在夜里读书，听到有声音从西南方向传来，恐惧地侧耳倾听，惊道：“奇怪啊！这声音初听时像淅淅沥沥的雨声般凄凉，然后忽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像是波涛在黑夜中翻滚，风雨骤然而至。碰到物体上发出铿锵之声，又好像金属撞击的声音。再仔细听，又像衔枚奔奔赴战场的士兵，听不到任何号令声，只听见人马疾走的声音。”
我对书童说：“这是什么声音？你出去看看。”童子回答说：“星月皎白明亮，银河高挂空中，四下里没有人的声音，那声音是从树林间传来的。”
我叹道：“唉，可悲啊！这就是秋声呀，它为何而来呢？大概是那秋天的样子：它的色调忧郁，烟雾蒙蒙云气聚；它的形貌清新明净，天空高远、日色明亮；它的气候寒冷、刺人肌骨；它的意境寂寞冷落，山川寂静冷落。所以它发出的声音，凄凄切切，时而呼啸，时而激昂。秋风未起之时，绿草浓密繁茂，树木青翠茂盛而使人快乐；一旦秋风吹起，拂过草地，草就要变色；掠过森林，树就要落叶。造成一切景色衰败零落的原因，是秋气的余威。秋天是刑官执法的季节，它在季节上说属于阴；秋天又是兵器和用兵的象征，在五行上属于金。这就是所谓天地之间的义气，它常常以肃杀为核心。自然对于万物，是春天生长，秋天结果。所以，秋天在音乐的五声中又属商声，商声是西方之声；夷则是七月的曲律之名。商，也就是伤的意思，万物衰老了，都会悲伤；夷，是杀戮的意思，万物过盛就杀戮。唉！草木没有情感，季节一到尚有衰败零落之时，人为动物，在万物中又最有灵性，无穷无尽的忧虑煎熬他的心绪，无数琐碎烦恼的事来劳累他的身体。只要费心劳神，就必定会损伤他的精力，更何况要常常思考自己能力所办不到的事情，忧虑自己的智慧所不能解决的问题。这自然会使他红润的面色变得苍老枯槁，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既然这样，为什么却要用不是金石的肌体，去像草木那样争一时的荣盛呢？应当仔细想想是谁在残害我们，又何必去怨恨那不相关的秋声呢？”
书童没有应答，低头沉沉睡去。只听得四壁虫鸣唧唧，像在附和我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