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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轩记

这篇题记反映了曾巩的心志和思想。在他看来自己的脾气秉性不适合受到朝廷的约束,他更希望归隐田园,与书为伴,体悟人生。

本文语言朴实生动,思想醇和冲淡,反映了曾巩的人生观、世界观,向人们展示了他特有的儒生气质。欧阳修曾经多次在文章中盛赞曾巩的言语和行为堪当儒生的典范,由此文可见一斑。

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

得邻之茀地 蕃之,树竹木灌蔬于其间,结茅以自休,嚣然 而乐。世固有处廊庙之贵,抗万乘 之富,吾不愿易也。

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闲隐隩 ,吾性所最宜。驱之就烦,非其器所长,况使之争于势利、爱恶、毁誉之间邪?然吾亲之养无以修,吾之昆弟饭菽藿羹之无以继,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处也,其能无焰然于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拂性苦形而役于物者,有以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识,其皆受之于天而顺之,则吾亦无处而非其乐,独何必休于是邪?顾吾之所好者远,无与处于是也。然而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疏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远、山镵 冢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历法、星官、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皆伏羲以来,下更秦汉至今,圣人贤者魁杰之材,殚岁月,惫精思,日夜各推所长,分辨万事之说,其于天地万物,小大之际,修身理人,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之致,罔不毕载。处与吾俱,可当所谓益者之友非邪?

吾窥圣人旨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贤人智者所称事引类,始终之概以自广,养吾心以忠,约守而恕者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内者。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义,或爱而誉之者,过也。吾之足于义,或恶而毁之者,亦过也。彼何与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与人者。然则吾之所学者虽博,而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谓重也。

书之南轩之壁间,蚤夜觉观焉,以自进也。南丰曾巩记。

得到邻近杂草丛生的一块地,围上篱笆,栽上竹木,在其中浇水种蔬菜,搭建茅草屋供自己休息,悠然而快乐。世上固有身处朝廷的显贵们,又财富可与国家相匹敌的富人,但是我不愿意去做那些人。

人的性情各不相同,因此知道了处于闲散的生活状态中,隐居在僻静的处所,是最适合我的性情的。强迫我去做繁杂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的强项所在,况且还要与那势利、爱憎、毁誉之间去争斗呢?我的至亲难以赡养,我兄弟们的粗食淡饭也没办法顿顿吃得上,我被这些问题所驱迫,有时在田间吃饭,有时候在野外住宿,不能够经常呆在这茅草屋中,哪能在心里不焦躁呢?不过冷静一下再想想,像我这样违背自己的性情,劳苦自己的身体,被生活问题所驱迫的情况,也是有原因的。读书人本来就应该刻苦勤劳,也该有快乐的事情,明白这些都是从上天那里承受过来的,进而顺从它,那么也就没有任何觉得不快乐的事情了,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在这茅草房里休息才能感觉良好呢?回想我所喜好的东西很深奥,和这间茅草屋没什么关系。然而六经、诸子百家、史家的著述,注解之类的书籍,以及上面谈论的美好事物、讽刺的丑恶现象,对细微东西的感触以及寄托深远的感情,凿于山崖、刻于墓碑,浮夸又诡谲怪异的文章,下到用兵谋略、历法星象、乐舞音律、农作物种植、方言和地理书,佛教道教所传授的教义法术,都能在这间茅草屋中找到。它们都属于从伏羲以来,历经秦朝、汉朝直至当代,圣人、贤人和突出的奇才经年累月,经过精密思索推究出来的学问,分析辨明各种事物的论断。这些论断对于天地万物,小事与大道的关系,修养好自身,治理民众,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的最高表现,没有不详细记载的。这样一来,茅屋与我在一起,可以称得上是人们所说的充实自己的好友吧?

我窥探圣人主旨用意的出发点,用它来去除疑惑,解开迷惑。贤人和智者所说的事物,连同相类属的东西,勾勒出大概的知识轮廓,用它们来扩充自己的知识面。用忠诚来培养自己的心志,紧紧地坚持住操守,宽容地对待别人,有了过错就加以改正,凭勇敢去对待所要奔赴的事业,靠永不止息来实现最高的目标,这些都是我要从内心来加以索求的东西。有了适当的时机就应该去实行,如果一直守在深山长谷而不出去,是不对的。得不到适当的时机就作罢,如果这时还要不辞劳苦地去谋求践行自己的主张,显然也是不对的。我在“义”问题的处理上做得还不够,有人喜爱并称赞我,这有些抬举我了。我在“义”问题的处理上做得太过,有人因此厌恶我、诋毁我,这也是不对的。他们的这两种态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进退适宜,正是我对上天和世人所应承担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么我所研究的学问虽然很广博,但所持的操守却可以很简单,所谈论的东西尽管很肤浅,很容易理解,但是所承担的责任却很重大。

我把以上这些话写在南轩的墙壁上,早晨和晚上都看一遍,用来勉励自己上进。南丰曾巩记。 ol2DvHhKDehSCWykSjY+CePSasX9BDvQ5pkOhP3m1+wUqlIE6ms015IrDl7tzI3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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