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寿星山九号别墅在丽日当空的上午突然响起敲门声,老陶在阁楼里望见一个背工具兜子的男人走来。他手中拎着的东西老陶没有确定是什么,但是那个人向别墅走来是毫无疑问的。
哐哐的敲门声在老陶到门口时,声音更响。来者似乎认定别墅里一定有人,于是一直在敲,也不叫人。
老陶开起门中门的一个小窗口,望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我是天然气公司的。”装扮天然气公司安检人员的于成举了举手中专门用来检查是天然气管线、灶具是否有漏气点的器材,说,“检查天然气。”
老陶见过那个器材,一个月前有人手持它进别墅检查过。但是他没立刻开门,昨晚刘海蓉的叮嘱他牢记在心,不能轻易放陌生人进来。
“检查一下天然气。”于成说,“为了你家的安全……”
老陶知道阻挡天然气公司人员做安全检查没道理,决定放人进来时,他以去取钥匙为名进别墅去,那一时刻小保姆阿霞正带着蓬蓬在一楼的客厅里玩耍。
“带蓬蓬到楼上去。”老陶对阿霞下了命令。
“为吗?”
“带蓬蓬上楼,我不叫你不准出来。”老陶口气不容违抗。
阿霞带着蓬蓬去了楼上,老陶拾起地板上的一只毛毛熊玩具,藏进柜子里。
于成进来后直奔厨房,甚至都不朝两边看一眼,到厨房里,用那个器材做检查。
老陶在一旁望着,于成熟练地操作他没看出任何破绽。
从阀门到炊具,于成未发现漏气点,需要拖延时间,他的主意打在高高的天然气表箱子上。
“表箱子的接头最不安全,师傅找个凳子来,我蹬着检查检查。”于成想利用始终盯着自己的老陶离开的时机,观察一下室内情况。
餐桌旁一色高档红木椅子不能用,老陶只好去楼外去取一只杌凳。
于成野猫一样灵捷,窜入客厅,空旷中没见一个人。由此来看,居住这里的人不会多。当然,楼上还有什么人尚不清楚。
老陶拎着杌凳进来,于成踩着它去检查与天然气表箱子相连接的管线。
这时,客厅的电话响起。
于成迅速扫一眼客厅,见一张女孩的脸在楼梯一闪即逝,腰间淡粉色的衣物最后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老陶去接电话。
“这是别墅里的第二个人。”于成心里说。
老陶显然不想让外人听到他接打电话的内容,声音很低,不时地瞥眼于成,左臂空空的袖管微微抖动……
于成不能把虚假的检查做样子太久,他在老陶走回厨房前从杌凳上下来。
“没问题吧?”老陶问。
“没问题,但公司要求必须经常检查。”于成开始收起器材,说,“发现问题及时给我们打电话。”
于成没理由滞留下去,意外的收获在他即要离开别墅时获得。二楼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他断定是一个女孩的哭声。
半个小时后,于成在巨眼水业大厦向崔振海报告自己进入九号别墅的情况。
“别墅由一个独臂男人看护着,他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我。”于成说。
“哪一只胳膊?”
“左臂。”于成比划自己的胳膊,接着补充一句:“虽然只有一只胳膊,但是他行动相当灵活,绝不比四肢健全的人差。”
崔振海问:“他的胳膊伤到……”
“肘部。”
崔振海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说:“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展现在于成面前的是一张老照片,颜色斑驳,他一眼便从三人的合影中找出现在的独臂男人:“是他。”
崔振海收起老照片,喃喃自语地:“他还在这里转悠。”
于成不解的目光望着崔振海,猜测他说的他肯定指的就是独臂男人。
“崔总,您认得他?”
“何止认得他!先不说他,你说说九号别墅还有什么情况。”
“我一晃看见一个姑娘,她的脸只在楼梯上一闪,人没下楼。”
“你看她是房子的主人,还是佣人?”
“她没大大方方地下楼,像似躲避生人,从这一点上看,她可能是下人保姆什么的,她扎着围裙。嗯,我还听见楼上有婴儿的哭声。”
“婴儿?”崔振海对此很感兴趣,“你听见婴儿哭声?”
“女婴,尖尖细细的声音。”
“工夫不负有心人哪,我们终于见到了狐狸的尾巴。”崔振海兴奋起来,心里说,“我说过,刘海蓉不是无懈可击嘛。”
于成脑袋快速旋转,琢磨崔振海为何如此兴高采烈,只是没想出所以然来。
此刻,崔振海确实很高兴。他对刘海蓉的了解要比于成多得多,对她的生活包括家庭、婚姻等等了如指掌,他盯她许久了。发现刘海蓉进九号别墅,他开始揣测她的婚外生活……一个婴儿的出现,更加坚定了他的推测:刘海蓉与这个婴儿有关系。
“崔总,我下一步怎么做?”
崔振海寻思片刻,说:“千方百计弄清楚那个婴儿的身世……”
2
“刘主任,”秘书进来,说,“市委政研室主任带两位科长来咱们开发区搞调研,我安排他们在小会议里等你们。”
“他们说没说调研的内容?”刘海蓉问秘书。
“有关长寿湖开发。”
“哦,你通知韩主任参加,过会儿我去东方宾馆见外商。”刘海蓉安排韩副主任去接待市委政研室的人。
“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你,我挡在楼下,您看?”秘书请示。
“采访哪儿方面?”
“他们没说。”
刘海蓉看下表,说:“还有一点时间,你叫他们来我办公室。”
秘书走了出去。
电视台的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扛着摄像机,他们年纪都很轻。
“我是《感动》栏目小卉。”女的是记者递上名片。
刘海蓉没细看名片便认出这位叫小卉的女记者,《感动》栏目是辽河市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小卉是该栏目的大牌记者。
“刘主任,我来采访您救助白血病患儿袁亮……”小卉说。
“这没有什么,我只是力所能及地在经济上资助他们,真的没什么。”刘海蓉谦逊道。
刘海蓉推托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记者的采访。
“刘主任,您准备出资三万元救助袁亮,请问这笔钱是单位赞助的,还是号召您单位职工的捐款?”
刘海蓉答:“是我个人的积蓄。”
“您爱人对您捐资救助袁亮怎么看?”
刘海蓉答:“他很支持。”
“您为什么要出资救袁亮?”
刘海蓉答:“良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幼小的生命的殒灭而无动于衷。”
摄像机抓拍到刘海蓉最动情最动容最感人的表情瞬间,她眼含泪水,说:“一个不谙人世的孩子渴望生命的目光是那样的无助,父亲为延续儿子的生命宁愿去卖掉自己的肾……”
“刘主任您有孩子吗?”
刘海蓉答:“没有。”
“那您是如何体验做母亲的心情呢?”
“我想起我的母亲,她从少女时代就留下长发,嫁给我父亲后仍然未剪掉,我上中学的时候,母亲的长发已经拖到地面,我们也为她的长发自豪。有一次母亲为我去外地参加夏令营竟剪掉了自己心爱的长发……”
“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我永志不忘母亲对我的爱,从她的身上我真正理解了无私的含意。”刘海蓉擦湿润的眼角……
采访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结束后刘海蓉动身去宾馆。
红旗轿车在街道上行驶,刘海蓉靠在座椅上,看得出她的心情很不平静,尚未从某种情感的漩涡里挣脱出来。
司机王晖尽量把车子开得稳当些,尽量不打扰刘海蓉。
“喂,有电话啦。”手机的提示声音响起,刘海蓉的手机铃声是一个小女孩的呼叫,和弦音乐鸟鸣什么的她不喜欢。
刘海蓉接听:“是我,哦,你说。”
电话是老陶打来的,他向刘海蓉报告了于成进别墅检查天然气的事。
老陶说:“那人走后我觉得不对劲儿……”
“事后诸葛亮。”刘海蓉责备一句,说,“过会儿我打电话给你。”说完关机。
车到东方宾馆,刘海蓉对司机王晖说:“车开回去吧,市委政研室领导到开发区搞调研,韩主任他们可能用车去长寿湖。”
“什么时候来接您?”王晖问。
“听我电话。”刘海蓉走进宾馆。
与外商的谈话进行得时间很短,她离开宾馆时还不到十点钟,叫了辆出租车。
“您去哪儿?”
刘海蓉回答出租车司机:“西红柿咖啡屋。”
“西红柿咖啡屋?”出租车司机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
“知道爱民社区吗?”
“爱民社区,国家安居工程示范小区。”
“对,去那个方向。”
西红柿咖啡屋在一条小巷里,店面也不大,刘海蓉选择这样的地方,恰是避开熟人的眼睛。她打算与一个人见面,被约的人也熟悉这个咖啡屋,他们不止一次在此喝咖啡。
咖啡屋的环境十分幽雅,白桦树皮装饰的墙壁,尽管人为的痕迹明显,但在远离大林莽莽的喧嚣都市,总让人觉着贴近自然的亲切。每个包厢都以名山来命名:黄山、庐山、泰山、五台山、云台山……咖啡屋主很会经营,也很有文化,包厢里有名人的诗或画或条幅。
“黄山。”刘海蓉说。
服务员送刘海蓉进了紧靠里边的黄山包厢。
“您来点什么?”
“一壶铁观音,一壶咖啡。”刘海蓉照老习惯,为被邀请的人点壶咖啡,自己要壶茶。
“一壶铁观音,一壶咖啡是吧。”
“等人到了再上,到时候我叫你。”她特意叮嘱。
服务员为她轻轻带上门,离开。
“喂,我到了,”刘海蓉打手机:“你忙完没?哦,好,我等你。”她接着又拨了一号码,接通:“阿霞是你,蓬蓬没闹吧?没闹就好,你叫老陶听电话。”
3
一辆桑塔纳驶入寿星山庄别墅区,悄悄停在对着八号和九号别墅之间的街道上。
“申队,昨晚奇瑞QQ停在往前一点儿。”黄大桐指下前边黑色的街灯杆。
申同辉顺着黄大桐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棵街灯杆。他透过车窗仰望,见到九号别墅。
申同辉问:“弄清楚这是谁的别墅?”
“房地产公司拒绝透露房主姓名。”黄大桐说,“公司经理说他们与房主有约……不向任何人说出房子主人是谁。”
“噢,这倒有些蹊跷。”申同辉说。
“或许是外省外地人买的,客居本市。”黄大桐猜想。
“看来这九号别墅不简单啊。”申同辉说,“大桐你去找保安谈,深挖夜间进出别墅区的车子线索,包括案发前经常在这儿存放的车辆情况,我在车里等你。”
黄大桐下车,去了别墅区的保安大队办公室。
点燃一支烟,申同辉边抽边思考,他没去想正在侦破之中的那桩女尸案,而是想妻子刘海蓉夜晚来九号别墅干什么?
在没弄清九号别墅里的秘密前,他只能从妻子身上寻找蛛丝马迹。桑塔纳车里的申同辉此时此刻,全神贯注地寻找妻子进九号别墅的理由。
打开申同辉和刘海蓉婚姻这本书,翻到首页,男女结合平平淡淡,无故事。就那么的市妇联的女干部和北沟派出所的户籍警恋爱、结婚。自然而然地进行天底下阴阳相结合所进行的一切,只是自然而然的进行中,出现了不自然的情况。
“我们去医院检查吧。”刘海蓉说。
“再等等。”
“三年了,还没有,不正常啦。”刘海蓉想有一个孩子的愿望在那个夏天里同绿色植物一样茁壮成长。
“你感觉我……”申同辉讲那件美好的事,自己的角色不是演得很棒,他问:“对我不满意?”
“不!你很行。”刘海蓉说,“大概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可能我有毛病。”
专门治疗不育不孕症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两人都惊呆了:单从制造人的角度来讲,工艺流程没问题,没造出产品的原因,材料的质量有些问题。
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治疗开始。
十几年两人虽说没放弃治疗,还是没效果。
“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刘海蓉说。
“你那样喜欢小孩子就领养一个。”申同辉赞同。
领养一个孩子的计划实施过程中,刘海蓉的仕途出现重大的转折,她先作为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列入县处级后备干部,参加了市委组织部举办的第十二期青干班,三个月后毕业提拔当上了市妇联副主任,一年后任主任,再后来调任寿星山开发区主任,去年又任市长助理,成为副市长候选人。
搁浅,领养孩子的计划搁浅几年,谁也没再提起此事。
申同辉现在是市刑警支队长,整日忙于破案,也没精力去想领养孩子的事。
昨夜,刘海蓉雨夜去九号别墅,被在此蹲坑破女尸案的黄大桐意外撞见,申同辉听说后,才把注意力拽到妻子身上。
“她与女尸案没关系,却与九号别墅有着关系。”申同辉这样想,他的目光没离开九号别墅的铁大门,那片青藤爬过门框垂落下来,两只麻雀落在青藤间叽叽地嬉戏。
突然,麻雀被惊飞。
老陶走出大门,空袖管在风中一飘一飘地走下来。
申同辉决定开着车跟踪独臂人,他打电话告诉黄大桐:“我去跟一个人……”
老陶在别墅区前打到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区驶去。
申同辉盯住那辆车,一直跟到一条背静的街巷。
老陶在巷口下车,步行朝巷子里走去。
申同辉将车停放好,悄然地跟上目标。
老陶在街头一个烟摊买盒烟,转身朝后看了看,然后走进西红柿咖啡屋。
进不进去呢?申同辉犹豫不决。
“不进去。”他认为进去万一碰到熟人,暴露了自己不行。西红柿咖啡屋的对过有一烧烤棚子,申同辉觉得它是较理想的观察点,他进棚子。
“老板来点什么?”服务员很会说,见男人就叫老板。时下老板的称呼最易被人接受。
“十串牛筋。”
“我店有特色烤鸽子,现杀现烤。”
“再来十串蚕蛹。”
“要什么酒水吗?”
“茶水。”
“有冰红茶,枣茶。”
“普通的茶水。”
申同辉边吃边注视对面。
4
老陶走进西红柿咖啡屋,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与他擦肩而过。由于素不相识,谁也没注意到谁。
刘海蓉约见就是这个人,而且在叫老陶赶过来之前他们已经在黄山包厢谈了近一个小时。
先前,这个中年男人走进西红柿咖啡屋,直奔黄山包厢。
那一刻,刘海蓉置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背衬是“明·徐霞客‘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的巨大条幅。
服务员随着进来送咖啡:“对不起打扰。”
中年男人坐下来,问,“出什么事了海蓉,这么急火叫我来。”
“林松。”刘海蓉给他的杯子加块糖,她说,“这几天有些不对劲儿,有人跟踪我。”
“跟踪你?”
“昨天我去看蓬蓬,老陶发现一辆奇瑞QQ轿车一直跟随我到别墅前。”
林松搅动咖啡的勺子停下来,望着刘海蓉。
“今天上午,有人装扮成天然气公司的检修人员,以安全检查为名,进入别墅。”
“你不是说老陶人很精明,又可靠吗?”
“老陶没问题,我亲自选的人绝对没问题。”刘海蓉说,“林松你帮我分析分析,会是什么人盯上我?”
林松喝口咖啡,神情坦然,他说:“先说说你的看法。”
“不外乎两条,一是来自政敌,市政府班子改选日期迫近,我的几个竞争对手,他们在寻找扳倒我的证据,盯上别墅,认为我受贿;二是为蓬蓬而来,那个女人来找蓬蓬……林松,我觉得还是奔别墅来的。”
林松喝进口里的咖啡停留一会儿,然后慢慢咽下去,自负地笑笑:“别墅没问题。”
九号别墅不会出问题,林松有绝对把握。
林松在辽河市,也是一个名人,至少是一个公众人物。因为他是市人防办主任,现年三十六岁,在人防办一把手的位置上已经连任两届。他毕业一所有名的财经大学,取得博士生学位,现兼一所财校的客座教授。除此之外,他很有背景,父亲是市政府的“前主要”……别墅九号的来路微妙,决定了不会出刘海蓉担心出的问题。
若干年前,一位温州商人来找林松,要承包火车站前的人防地下工程,建服装大世界,林松让温州商人如愿以偿。不久,这个温州商人又做起房地产生意,开发寿星山庄,林松又从中帮忙……最后,林松得到一套别墅的酬谢。
“九号别墅用的是南方一个朋友的名字,房管部门即使提供出房主名字,也不是你我。”林松说,“房子的事你尽管放心。”
“干部提拔经济是敏感问题,这方面我还是尽量闪开身子,房子没问题就好。”刘海蓉心里敞亮了许多。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林松问起一个人来。
“丁晓琴。”
“你说她可能跟踪你,为找到蓬蓬,她想看看蓬蓬?”
“何止是看,我担心这个女人和我们没完没了地纠缠。”刘海蓉忧心忡忡。
“四万元钱给了她……”
“她太爱蓬蓬。”
“还想怎么样,按合约我们兑了现,两清啦。”林松说。
刘海蓉叹一口气,感慨道:“母爱,带有兽性的成分……我想丁晓琴对蓬蓬就是如此。”
“可她不是蓬蓬的母亲啊。”
“蓬蓬毕竟……林松,”刘海蓉抓他的手,“我很担心。”
林松握了握她的手,说:“一个农村的女人你怕她什么,大不了我们再给她一些钱。”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丁晓琴。”
“那是什么?”
“跟踪我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刘海蓉说出她的忧虑。
“管他是谁,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怕。”林松出谋说,“海蓉,近一个时期你别去九号别墅,不管他们是些什么人,不能把他们的目光引向那里。”
刘海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赞同。
“我叫铁子去查一查跟踪你的人……”
刘海蓉在西红柿咖啡屋里给老陶打电话,约他过来。
时间差经过精确计算,林松站起身:“不能让老陶认识我。”
“好吧,有结果马上告诉我。”
“当然。”
林松离开,刘海蓉坐着没动。
老陶走进咖啡屋。
“老陶。”刘海蓉从黄山包厢探出半张脸,叫他。
老陶坐在刘海蓉对面。
“咖啡还是茶?”刘海蓉问。
“茶吧。”
刘海蓉叫服务员上茶,她知道老陶爱喝红茶,特要了滇红。
“怕有人跟踪,我绕道走外环过来的。”老陶说。
“你做得对,警惕性高点好哇。”刘海蓉说,“天然气公司的检修人员到家里是咋回事?详细说说。”
“开始他说他是检修人员,查查管线什么的,穿着天然气公司的服装,手拎检修器械,我也就相信了他……他进楼直奔厨房,目不斜视地专心地做检查。”
“很像?”
“以前来做安全检查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你对他哪儿产生怀疑?”
“眼神。”
刘海蓉探询的目光望着他。
“蓬蓬的哭声传来,他……哦,我形容不好,反正眼神很特别,绝对不是毫不在意的那种。”
刘海蓉略微惊讶:“他听见了蓬蓬的哭声。”
“是的,那人临走时蓬蓬哭的。”
刘海蓉若有所思。
“我仔细想了想,上个月来检查天然气是个年龄较大的人,这次不是。”
“昨晚有人跟踪我,今天上午又出现不明身份的人来家里,由此来看有人盯上咱们家。老陶,这几天你要特别小心。”
“哎!”
“你一周买几次菜?”
“两次。”
“改成一周出去买一次吧,眼下深居简出的好。”
“是。”
“老陶,我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去,家里的事靠你操心喽。”刘海蓉给老陶倒水。
老陶受宠若惊,急忙用手遮杯,以示尊敬。
“看好家,照顾好蓬蓬。”……
烧烤棚子里,申同辉盯着西红柿咖啡屋。
“独臂人一定去和什么人会面。”他在冥思苦想。
在那个接近正午时刻,申同辉把——九号别墅——独臂人——刘海蓉三者肉片似地穿在一起,再慢慢地吞下去,仔仔细细地咀嚼。
“九号别墅里的独臂人,他……”申同辉的思绪琴弦似地突然绷断,他见刘海蓉走出西红柿咖啡屋。
“她?”申同辉推测可能出现的情形果真出现,独臂人紧跟在刘海蓉身后也出来。
刘海蓉在门口打一辆车走了。
独臂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到巷口,在那站了一会儿,四周看看,然后打车离开。
申同辉愣怔在那里。
5
巨眼水业大厦总经理室有关独臂人的话题仍在继续着,人比先前多了一位,高昂从障子边屯赶回来,实际是崔振海电话催他赶回来的。
“查那个婴儿也好,还是查刘海蓉与九号别墅里人的关系也好,我认为最简单且有效的方法是弄出里边一个人来。”高昂做了一个绑架的动作,使在场的崔振海和于成一看便知道他的意思。
于成对这种行当轻车熟路,听此建议令他兴致:“一问便可知道。”
崔振海问高昂:“你认为弄谁合适?”
高昂说:“独臂人。”
“就弄他。”于成附和。
“那儿是别墅区,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崔振海总是想的周密、全面。
几年前,崔振海曾经成功地指挥一次绑架。
一个外地商人看上辽河市水资源——寿星山的泉眼,准备投资生产矿泉水。
“竟敢从我嘴巴里往出抠肉!”崔振海暴跳如雷。
当时崔振海的巨眼水业刚刚起步,忽然来个争食者,他岂能容他。
“轰他出辽河市!”崔振海下达命令。
首当其冲的是高昂,他在外省因参于绑架进过宫,逃到辽河市被崔振海收在麾下,成为心腹干将。高昂策划了绑架的细节,只带上于成,两个人就把事给做了。
那个外地商人夜晚在一家按摩室享受异性服务时,被穿着警服自称是警察的两个人带走的。冰凉的铁器抵着后背,他乖乖地跟着走了。
汽车把他拉进山里,冷嗖嗖的空气使外地商人醒过腔来,明白自己被绑架了。
“你眼前是什么?”高昂指着月光下的长寿湖问。
“水……水。”外地商人瑟瑟发抖。
高昂忽然冷笑,声音里充斥着杀气。
“饶命啊!”外地商人扑通跪地,“我给你们钱。”
“钱?你的命值多少钱哪?”高昂长咧咧的声音,问。
“我这次带来十万元,都给你们。”外地商人哀求地,“我家还有老母亲……”
“妈的,要保命都这么说。”高昂打断他的话。
“我家真有七……”外地商人已经泪流满面。
“我们怎么能拿到钱?”高昂问。
外地商人交出了金穗卡,并说出了密码。
于成看押着外地商人在山里等待一天一夜,高昂提出钱后,回到山里,外地商人的命运便可想而知啦。
“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用这种方法。”那次事情后,崔振海对他的手下下了死命令。
绑架杀人,风险太大。
崔振海今天开戒多少有些狗急跳墙的味道。
“请出独臂人不难。”于成把一件最残暴的事用文明的词汇表达出来。
崔振海相信高昂的做这方面事的才能。
“什么时候做活儿?”高昂见崔振海决心已下,问。
“尽快。”崔振海说。
高昂从障子边屯带回来的消息无疑加快了崔振海弄清九号别墅的步伐,冒这么大的风险是他灵敏的嗅觉,闻出刘海蓉的秘密全在九号别墅里。
高昂到障子边屯,刘屯长接待他。
“给我们屯里的老人修长寿院,又提供生活费用,生病又给就医,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哟。”刘屯长说。
“那我们就谈谈具体的……”
“可但是。”刘屯长吞吞吐吐。
高昂见刘屯长有难言之隐,问:“怎么?”
“但可是。”刘屯长烙饼似的把那可但是翻过来,就变成了但可是。
“到底怎么啦?”
“开发区成立后,障子边屯划归开发区管理,权力上缴,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要经区上批准。”
“修长寿院……”
“是好事也要经开发区领导批准。”刘屯长说。
“你的意思我们得先同开发区打招呼?”
“其实你们想法是好,我们敲锣打鼓地欢迎,只是你们晚了一步。”
“晚了?”高昂一愣。
“上回我们一家子刘主任来渺渺地露出口风,重新规划障子边屯,是什么单位要出资……她说给我们盖楼房。”
“你的一家子刘主任,是不是刘海蓉?”高昂问。
“是她。”
障子边屯的消息令崔振海感到不安,刘海蓉究竟要答应哪一家开发长寿湖不得知,但是说明有人走在前面了。
“二弟,你们去弄独臂人。记住,要百之百地成功,不能招惹警方。”崔振海叮咛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