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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
徐大辉

第一章 杀手谜团

女市长头颅被子弹击穿——

血案现场突出失窃枪支——

地毯似的排查寻找杀手——

冰冷的铁器抵在太阳穴上,女市长谭韶芬从瞌睡中猛醒过来,她惊愕的目光望着杀手:“你……”

砰!枪响。

杀手将咕嘟朝外冒血女市长谭韶芬的头颅摆靠在椅背上,并向死者深鞠一躬,便急遽离开。

被杀者就同平素工作劳累稍稍休息的姿势差不多,作为三百多万人口的蓝河市的市长,51岁的谭韶芬到任三年时钟一样不停地运转着,大到蓝河经济发展,小到百姓生活琐事都要找市长,她实在太累太累。昨夜市政府五楼的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两点才散,这是一次未果的会议,在棕榈步行街由谁来改造的问题上,意见分歧很大,谭韶芬力主用信誉很高的一支外地施工队,而主管城建的副市长韩鹏则坚持让本市的世纪实业集团承建,理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后决定周二继续开会研究,明天即8月18日,蓝河商贸大厦举行落成典礼,省政府领导、港商、邻市来宾参加。散会后谭韶芬没有回家,直接到二楼自己办公室,秘书卫思慧出差前已将讲话稿打印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案头,她要熟悉一下这份蓝河商贸大厦落成典礼上的讲话稿,她既是主持人,又要代表市政府讲话。坐在椅子上看讲稿,身体尽量放松,颈椎骨质增生部位隐隐疼痛,她自言自语地说:“思慧在家就好了。”是呵,秘书卫思慧不管多晚都陪她,给她按摩颈部,疼痛能大大减轻。

谭韶芬市长是在天亮后依偎椅背睡着的,很沉。以致杀手掏出枪前犹豫的二十几分钟里,直直地看着她,甚至还轻唤了她的名字,她全然未觉。倘若她醒来,杀手或许突然改变主意,那么,其结果她就不是饮弹身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当然,这仅仅是一种推测。事实上,她已被杀害。

市政府大楼里所发生的一切,此时尚无人知晓。在本市正常作息时间早8点钟前,公务员们陆续鱼贯进入市政府大楼,也就是说,一切照常。

参加蓝河商贸大厦落成典礼的有关人员陆续到达会场。

蓝河商贸大厦地处市中心,与世纪实业集团大楼只隔一条马路,两座大楼造型、高层比肩齐名,是蓝河的标志性建筑。

此时,蓝河商贸大厦落成典礼现场热闹非常,巨大彩球空中飘荡……参加庆典的领导、来宾人员到位落座,蓝河市委董化天书记和省领导交谈,他瞥眼主持人——谭韶芬的座位,空荡荡没见她的人影。

“德才,”董书记叫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赵德才,问:“典礼什么时间开始?”

“原定9点18分。”他抬腕看下表,“喔,过啦,谭市长还没到。”

数双目光投向主持人的位置,人们疑惑:原定的9点18分的庆典迟迟未开始,甚至连主持人谭韶芬市长也始终未露面。

“去看谭……”董书记催促道。

市政府办公室主任赵德才驱车急速赶回市政府,到二楼市长办公室前,敲门。

“谭市长,我是德才。”

无人应答。

哐!哐!再敲。

“谭市长……”赵德才提高嗓音,仍然未有应声,他扭转下门把手,门便开了。他朝市长的座椅望去,她像似在打盹,于是就轻步向前走去,当接近市长时,“啊呀!”惊叫一声。

或许这声啊呀尖刺而响亮,整个三楼都听见了。保卫科詹科长闻声第一个跑过来,冲刺般地跨进市长办公室,问:“怎么啦?”

“市长出、出事了!”尚未从惊骇中缓过神来的赵德才,有些口吃。

女市长谭韶芬半偎半躺着,很像在睡觉,双手交叉腹部上。赵德才曾多次见到疲惫不堪的谭市长就是这个姿势,与平常不同的是她的太阳穴已被子弹洞穿,几乎凝固的血液中掺合着粉白色的脑浆……女市长谭韶芬被杀死已成事实。

“报案,快报案!”赵德才急催詹科长,“直接给冯局长打电话!噢,不,不,我来打,你给120打电话,派救护车来,快!”

市公安局长冯国强此时正在蓝河商贸大厦落成典礼的现场,他接听电话,脸色一下就异常严肃起来,他说:“请你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到。”

案情重大,冯国强局长立即向在场的董书记汇报:“我刚接到赵主任电话,谭市长……”

“弄清情况你立刻向我汇报。”董书记指示道,“典礼完,我就过去。”

突发事件使蓝河商贸大厦落成典礼的程序做了些调整,改由副市长韩鹏主持。

“韩市长,你主持典礼,谭市长来不了了。”董书记宣布他的临时决定,没说明原因。

“董书记,这不合适吧?”尚不知内情的韩鹏说,“市长办公会定的,由谭市长主持,何况讲稿在她的手里。”

“蓝河商贸大厦是你亲手抓的工程,情况熟悉,临场发挥吧。”董书记望眼主席台下,说:“典礼不能再拖延了。”

“好吧。”韩鹏十分不解地走向主持人席。

市政府大楼三楼完全被封锁,因是上班时间,加之8月18日是周一,各部门人员很齐。市长谭韶芬被枪杀身亡的消息闪电似的传遍大楼,人们惊愕之后,便议论纷纷。

“昨夜开完会,她没回家,今早发现被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边。”

“说是枪杀的呢。”

“一枪毙命,准是职业杀手干的。”

“敢杀市长,又在有保卫人员值班的市政府大楼,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人所为?”

“官场……”

“黑道也说不定。”

“谭市长那刚直不阿的劲儿,容易得罪人。”

……

蓝河警方紧张有序地勘查命案现场。

谭市长办公室门窗完好,没有破坏的迹象。被害人坐在椅子上,姿势自然,没一点反抗,似乎坦然自若地让人杀死。

“冯局你看!”市局刑警支队长胡凤鸣突然有了新发现,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墙角摆放的落地钟停了,钟摆里嵌枚子弹头,时间停止在三点三十六分。

这一发现无疑是重大的,后来法医现场勘查确定:这颗子弹在贯穿谭市长的头颅后,击中了钟摆,使它骤停下来;她的死亡的时间,正是凌晨三点至四点钟之间。

命案现场勘查还在进行,冯国强局长到市委书记办公室,向董书记汇报。

“……现场初步勘查就是这样。”冯国强局长详细讲了现场勘查的情况。

“我们分别汇报吧。”董书记说。

几分钟后,W省委和公安厅分别得到蓝河市委、市公安局的报告:蓝河市长谭韶芬今晨被人枪杀!

谭韶芬之死是W省有史以来第一例被杀害级别最高的党政领导干部。省委决定派省政法委书记周毅率公安厅副厅长袁成罡到蓝河指挥破案。

按照惯例以谭韶芬被杀时间命名的“8·18”大案指挥部在蓝河成立,指挥部设在公安大厦5楼。周毅任总指挥,袁成罡、冯国强任副总指挥。下设两个专案组:市公安局副局长纪刚任第一专案组组长;市刑警支队长胡凤鸣任第二专案组组长。

第一次案情分析之前,周毅向董书记了解蓝河的一些情况,侧重市政府领导班子。他说:“化天书记,你比谭韶芬早来蓝河一年吧?”

“七个月。”

“过去你们在江口市搭过班子……”

三年前,董化天在江口市当市长,谭韶芬任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她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入清华大学土木建筑系的,在江口城建工作多年,从普普通通的技术员干起,后提拔为副局长、局长、市长助理、副市长。也就是在这一时期,董化天和她一起工作三年,直到董化天调任蓝河市长,他们才分开。去年,W省委调整蓝河市党政领导班子,董化天任市委书记,谭韶芬任市委副书记兼市长,他们又重新搭班子。

“应该说我对她比较了解,”董化天公正地评价了谭韶芬的业绩,他说,“江口历来就是一个落后的地方,有人编了一套顺口溜:‘没高山峻岭,有沙丘土包子;没参天大树,有柳条蒿子;没江河湖泊,有臭水泡子;没珍禽野兽,有山兔猫子;没靓妞美女,有弯弯腰子。’谭韶芬当江口市长后,大抓小城镇建设,加快了农村城市化的进程,使江口农村经济有了飞跃的发展。到了蓝河后,她提出让城市亮起来,绿起来,美起来……”

“蓝河的确变化很大。”周毅赞同道。

“去年批的省级卫生城市,今年已申请国家级卫生城市。唉!”董化天书记长叹一声,“蓝河的发展变化,她功不可没。”

“也因此冲击一些人的利益,是吧?”周毅直奔主题,“她好像同韩鹏有矛盾。”

“是的。”董化天说,“年初是我向省委提出调出韩鹏的。”

“为什么?”

“当然,我是从有利工作考虑。”

“你认为他们的矛盾很尖锐,甚至激化……”

“不,我认为他们还不至于用枪口说话。”董化天表明自己的看法,“虽说他们分歧很大,但大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出事的前天晚上,还因棕榈步行街由谁来改造的问题争议起来,韩鹏气愤地摔了茶杯。”

“噢?她次日早上被杀。”

“时间上说是这样的,但我始终觉得韩鹏不能杀谭韶芬。”

“这要调查结果来证明了。”周毅说。

就在周毅和董化天谈话的同一时刻,公安厅袁成罡副厅长正在一房间里和冯国强局长进行一次密谈,其内容只限极小范围内的几个人知晓。

现在暂不叙述两人谈话的机密部分。这次谈话另一重要内容是:蓝河的黑恶团伙是否杀害了谭韶芬?

“其是所谓的蓝河黑社会还未形成气候,我们先后打掉许氏三兄弟家族犯罪团伙和李老拐流氓恶势力。最近我们又发现带有黑社会倾向的人物朱大赖子。”

“也就是先前你提到的那个人。”

“他是康健药材公司经理,也是全市惟一的一家私人经营中药材的企业。”

蓝河地区产一种草本状灌木,枝丛生的麻黄(Ephedrasinica),当地人称为麻黄草的中草药材。众所周知的原因,麻黄草含麻黄碱,麻黄碱又可做某种毒品的原料。故此,种植必须由有关部门批准。蓝河市种植麻黄草是经过批准的,每年都由市药材公司独家收购,后来市药材公司经营不善而破产倒闭,公司副经理朱宝贵即朱大赖子购买了市药材公司,改制为私人企业。他垄断了蓝河市麻黄草的收购与销售。

“如果他守法经营便无可厚非,我们怀疑他与永康制药厂有猫腻。”冯国强说。

“永康制药厂?”

“该药厂隶属世纪实业集团……”

“噢,这又回到我们先前谈的主题上了,如果是那样,这个朱大赖子很不简单。谭韶芬是否得罪过他?”

“蓝河地产多种中草药材,桔梗、猫爪草、甜草、列当……当地人又有种植中草药材的传统,采挖中草药材成为家庭一大经济收入,预测全市的中草药销售额逾亿元。谭韶芬任市长后,提出重建国有药材公司。”

“这样显然触及了朱大赖子的利益,因此他有理由杀害谭韶芬。选择蓝河商贸大厦落成典礼的当口行凶令人费解,这又不像他。”

“尽管如此,朱大赖子仍然十分可疑。我们掌握他曾经给谭韶芬市长打过恐吓电话……她没理睬他,敦促医药局十月一日前药材公司挂牌开张。也许这就惹怒了朱大赖子。”

他们的谈话进行了一个上午,最后他俩一致认为朱大赖子这条线索要紧紧抓住,至少现在还不能排除他行凶作案的嫌疑。

“胡凤鸣他们的第二专案组进展很顺利,冯局,明天召开首次案情分析会怎么样?”袁成罡征询冯国强的竟见。

“明天董书记听我汇报,明天下午吧!”

“好,明天下午。”

“同志们,现在开始开会。”袁成罡主持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议,“首先请纪刚介绍第一专案组对‘8·18’大案的侦查情况。”

“我们第一专案组负责对市政府大楼内的全体工作人员的摸底调查,”纪刚副局长向大家介绍道:“八月二十日,即血案发生的第三天,我们开始……”

按照‘8·18’大案指挥部的统一部署,纪刚率第一专案组到市政府,调查从第一个发现谭韶芬被杀的办公室主任赵德才开始。

以下是纪刚和赵德才的对话:

“赵主任,你说门没锁?”

“是,谭市长没有锁门的习惯。”

“夜间也不锁?”

“不锁,她经常工作到深夜。”

“那你们是怎样为她服务的呢?”

“我没听懂您的意思,纪局长。”

“呃,有工作人员陪着她吗?”

“一般的情况下,秘书科……如果时间太晚,就由她的秘书陪伴。”

“谭市长的秘书叫什么名字?”

“卫思慧。”

“写《上海宝贝》的作家,叫这个名字。”

“人家叫卫慧,谭市长的秘书叫卫思慧。”

“那夜又是她陪伴谭市长的?”

“不是!”

第一专案组对市政府楼上班的412人逐一进行了排查,觉得疑点突出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保卫科长,他是那夜惟一同谭韶芬住在二楼的人,他有便利的条件和充足的时间作案;第二人是随便出入市长办公室的卫思慧。

“但暂可排除她。”

“怎么?”

“她在谭市长遇害前三天就出差去了山北市。至今未回来,按原计划今天下午回来。”

“平常夜里市政府大楼都有什么人滞留?”

“大院门卫第一道岗,各部门轮流值班人员也睡在门卫室里。办公大楼还设一道内岗,保卫科还有人值班。可以说外来人员夜间很难进到楼里来的。”

“保卫科那夜谁值班?”

“詹科长。”

“叫詹科长来。”

詹科长以军人的步伐跨进来,“纪局。”

“坐吧。”纪刚掏出盒黄山牌香烟,扔给詹科长一枝,自己叼上一枝,顿时,烟雾弥漫了他的脸。

“你还是抽一个牌子,硬包黄山。”詹科长在说些废话。

“8·18日凌晨两点到四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谁证明?”纪刚目光严峻,盯得詹科长有些不自然。

“2点10分左右,我在市政府二楼走廊里见到谭市长,我问:‘这么晚还没休息?’她说,‘才散会,今晚不回家了。’我说给你弄些吃的吧,她说早备好了方便面。她的消化性溃疡很严重,胃排空了就一定要吃些东西。”

“你确定她再没出楼?”

“是的。”

“这一夜你再没到别处去吗?”

“见到谭市长后,我到楼下去巡视。”

“你什么时候回楼上的?”

“大约四点三十分左右,然后睡觉,一直到上班时间。”……

“卫思慧她虽然外出未归,因疑点太大,还需对她进行细致的调查。”纪刚说,“我先说到这里吧。”

“凤鸣,”袁成罡目光落在刑警支队长胡凤鸣脸上,说:“讲讲你们第二组的现场勘查情况。”

“我们第二专案组对命案现场——市长办公室进行了详细勘查,谭韶芬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被近距离枪击致死,右侧太阳穴弹孔处烧焦明显,现场没有搏斗的迹象,在钟摆中取出的子弹头系击中被害人那颗,综合分析系他杀无疑。凶手具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故此没留下任何痕迹。”胡凤鸣说,“法医确定她的死亡时间为凌晨三点至四点之间。还有一重要情况:从钟摆里取下的子弹头,是警用枪支的弹头,可以确定凶手持警用枪支杀害了谭韶芬。”

“方才两个专案组介绍了情况,大家议一议。”袁成罡说。他点将道:“纪局,你可是刑侦专家,给开个头。”

纪刚谦恭地笑笑,说:“袁厅长折煞我也!好,就先放一炮吧,权当抛砖引玉。”他捋下光秃秃的头顶间稀疏的头发,开始讲道:“很显然,枪杀市长非同一般,从容地进入市长办公室,又在警卫加强的夜间,可见凶手非同寻常,行凶后悄然离开,其行踪人不知,鬼不觉。两道门岗竟无人发现可疑的人出入,难道凶手是隐身人?”他略略停顿一下,“由此可见杀手事先潜入,或是大楼里的人。”

沿着纪刚副局长的思路,专案组的干警们深入地分析下去——

“市长办公室的门平常应该锁着的吧?”

“当然。我们发现谭市长办公室与秘书科对门,和保卫科斜对着,这两个科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而且对市长的服务都很到位,换句话说市长的行踪他们必须时时掌握,尤其是夜晚,进出市长办公室的人,自然被这两个科室的人发现。奇怪的是在谭市长遇害的那夜,根本没有发现外人进入市长办公室。”

“是呵,假若杀手不是事先潜入市长办公室,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血案的现场可以做如下推测,凶手是市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他(她)轻而易举地进入市长办公室,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掏枪将她打死。”

“事实上经常近距离地接触市长的人寥寥无几,能够随便出入市长办公室的只三两个人,政府办公室主任,秘书科长,还有市长的秘书。”

“谁有市长办公室的钥匙呢?”

“尚不清楚,按道理说有人有。”

“拥有市长办公室的钥匙还经常出入的人,疑点最大。”

“纪局,你们发现谁最具备这样的条件?”冯国强局长问纪刚。

“嗯,”纪刚沉思片刻,说:“倒有这么个人,卫思慧,她是谭市长的秘书,有钥匙,经常出入。只是在案发前三天就出差山北了,现在还没回到本市。会前我打电话询问,她仍没回来。”

“别人呢?”

“别人?”纪刚不解地望了一眼提问的刑警,问。

“纪局,我的意思是还有谁和卫思慧具备同样的条件。”

“目前我们尚未掌握。”

傍晚,案情分析会仍在进行中。

“警用枪支这条线索十分重大,”冯国强局长说,“使用警用枪支杀害市长,问题严重了,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还是我们的枪支……”

“两年前,市局的枪械库被盗,能否与此有关?”胡凤鸣提出新的看法。他说的是两年前蓝河市公安局枪械库发生的枪支被盗的那桩悬案。

提到这起案子,会场一下沉默起来,干警们的心像被蜂子蛰了,火辣辣的疼痛。说是一块石头压在蓝河警方心头一块石头不为过,三枝手枪被窃,至今未追回。大家不约而同地想道:“假若杀害市长的枪即是我们丢失的呢?”

“是否使用了我们失窃的枪支,待鉴定结果出来确定。”冯国强心情很沉重,皱着眉头。

专案指挥部对下一步行动作出了具体的部署:纪刚率领第一专案组继续摸排谭韶芬身边工作人员,重点是两个人——保卫科詹科长和市长秘书卫思慧;胡凤鸣带第二专案组追查枪支线索。

一枝烟接一枝烟地抽,这是冯国强局长思考时的习惯。

他在想谭绍芬命案,心里说:“光天化日之下,进市政府大楼去杀死市长,可见罪犯多么疯狂呵!何人如此大胆?”

蓝河的社会情况他不敢说了如指掌,公正地说知其八九。三年前他从另一个地级市公安局长位置,交流到蓝河任局长。上任不到半年时,发生了枪械库被盗案,失窃三枝五四式手枪和一百多发子弹。此枪支弹药流入社会,其后果不堪设想。省公安厅挂牌督办此案,最终并未破获,成为悬案。

市公安局枪械库被窃案发生在春天的夜晚,一位晨练的老者来刑警队报案:“你们的后楼窗户大敞四开,好像不对劲儿。”

老者说的后楼是指公安局大院的后一栋楼,即面对公园的小红楼,枪械库就在那个楼里。

刑警跟老者进入公园,穿过一片丁香树丛,迅速赶到现场——高高围墙内的那栋楼后身,只见一个粗铁栅栏防护罩从二楼的一个窗户上掉下来,明显是被撬烂的。

“这正是枪库!”胡凤鸣惊道,“快到正面楼去,昨晚赵泽明值班。”

枪械库的正面是公安局的大院,与办公楼公安大厦相对,进入该楼必须从大院正门进来。

枪械库的值班室在一楼,胡凤鸣见值班室撂着窗户帘,他叫门:“泽明!”

室内无动静,他接着又喊了两遍。

有人凑到窗前,向里边看,说:“他在床上睡觉呢。”

“泽明,赵泽明!”胡凤鸣使劲敲门,大声地喊。

床上那团东西蠕动了一下,很快又不动了。

“他怎么了?”

“可能出了问题,”胡凤鸣命在场的刑警,“把门砸开!”

哐啷的砸门声都没使赵泽明醒来,他仍然酣睡不醒。破门进来的胡凤鸣直奔赵泽明的床前,一股浓烈的酒味刺鼻子,他拨弄他同时叫他的名字,赵泽明哼哼叽叽地答应,眼皮沉沉地睁不开。

“我们上楼去!”胡凤鸣决定先撇下赵泽明不管,带人上楼去枪械库。

他们遇到了难题,库门牢牢地锁着,厚厚的大铁门破不了,也不能破。现在需要钥匙打开它,可钥匙在楼下那个沉睡不醒的人手里。

胡凤鸣对身边的刑警卢涛说:“把钥匙取来!”

“哎!”卢涛没怠慢,迅速下楼。

取枪械库的钥匙却费了一番周折,赵泽明将钥匙掖藏在贴身的口袋里,当卢涛找遍他的全身,最后发现放钥匙地方,伸手去摘时遇到那个酒醉不醒人的阻止,他死死护着那串钥匙,眼睛没有睁开,意识似乎醒着,口里喊着:“不!不行!”

“赵泽明,枪械库可能被盗了。你听明白没?”

“枪,盗?枪……”他像突遭冷水浇淋,激凌一下坐起来,惊怔的一双大眼睛,他人已经清醒过来,“小卢,你……说什么?枪库怎么了?”

“胡队他们都在楼上,等你打开,枪械库的后窗户被人撬开了。”卢涛说,“你到底能行不?不行就把钥匙给我。”

库管员赵泽明挣扎着下床,眼前阵阵发黑,他以最大的力气坚持着,在卢涛的半搀半扶下趔趄地爬上二楼,迎面射来一道严厉的光,他一接触便胆虚了,支吾道:“胡队,我……”

“咋喝成这个熊样?”胡凤鸣呵斥一句,催道:“赶紧开门!”

连开三道锁枪械库的门打开了,胡凤鸣让赵泽明走在前面,说:“认真看看。”

“这!”库管员赵泽明发现装手枪的铁箱子被撬开,“胡队,子弹箱子也被撬了。”

“保护好现场!卢涛,马上通知技术科。”胡凤鸣下了命令。卢涛走后,他给冯国强打电话,“冯局……”

很快,相关人员赶到,现场勘查开始。

盗枪者从公园来到枪械库的后墙处,用老虎钳子类的作案工具,剪断窗户铁栅栏的钢筋,撬开窗户扇,进入库房。现场勘查确定是两个人作案,一个人潜入库房,另一个人在外接应,共盗走五四式手枪三枝,子弹一百零六发。

这是蓝河自建国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枪械库被盗案,省公安厅督办此案,派刑侦总队长袁成罡到蓝河坐阵指挥破案,市局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纪刚副局长,由他率精干警力协助省厅破案。破案进行中,省城发生“4·12”银行被抢劫大案,袁成罡紧急被召回,破盗枪案交给了蓝河警方。纪刚挂帅破案,一个月后,以库管员赵泽明自杀身亡线索中断,使此案成为悬案。

“难道说丢失的枪支真的出现了?”冯国强自言自语地说。

前天案情分析会后,冯国强叫住胡凤鸣,说:“到我办公室来。”

走进局长办公室,胡凤鸣笔直地站在局长面前,听候指示。

“坐,我有一件事情问你。”冯国强示意他坐到沙发上,他端水杯子坐过来,突然问道:“假如杀手使用的就是我们丢失的枪支,你怎样想?”

“说明盗枪者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他们可能是一个强大的黑恶团伙。”胡凤鸣说。

“两年前你就持这种观点,”冯国强咽净口中的水,说:“你认为蓝河存在这样一个黑恶团伙?”

“我始终认为,肯定存在。”胡凤鸣说,“黑恶团伙在一地存在,它必须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与政府官员暗中勾结,甚至还需警方的庇护……”他见局长盯着手中的水杯,没看自己,便停顿一下。

“说,你怎么不说啦?”

“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只能是猜测。”

“但愿我们只是一种猜测、猜想、猜疑。”冯国强望着胡凤鸣,殷切的目光投射过去,说:“我希望你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凤鸣,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袁副厅长已向我透了口风,打算派你去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这几天,你带第二专案组,抓紧追查枪支线索……”

“是,冯局。”……

丁铃铃!电话铃响起。

“是我,冯国强。噢,枪支鉴定结果出来了?好。”冯国强放下话筒,脸上浮现轻松的笑容。他重新抄起电话,拨了一号,等待接通,“凤鸣你在哪里,马上到我这里来!哦,你猜到了,过来我详细告诉你。”

胡凤鸣接冯局长电话时正在驾车,他刚从丰产路回来,专案组的女刑警郁冬冬听到他手机响,不得不打住话头,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待他接完电话,接续上先前的话题:“那女人对我们仇恨满胸膛。”

“没那么严重吧!”胡凤鸣说。

“虎目圆睁,鼻翼扇动……”郁冬冬有板有眼说感受,“万丈怒火心头起!”

“小说情节嘛!”胡凤鸣半开玩笑道:“描写的不错,只是固定、现成的词用得太多,欠生动。”

“有目无珠!”她抢白他一句。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胡凤鸣说。

一小时前他们驱车来到丰产路,找到赵泽明的妻子王锦萍。丈夫死后她一直未嫁,领着小儿子过,她开家游戏厅,生意还不错,警察的突然来访,她十分反感,显然就谈不上配合。

“我们来……”胡凤鸣的话被打断了。

“有话你们找赵泽明说去!”王锦萍态度十分生硬,昔日的朋友如同陌路,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喊:“枪!枪!该死的枪!”

“别忘了你曾是警察的妻子,我没记错的话,你被评为‘好警嫂’,”胡凤鸣试图说服她。“你儿子叫立警吧,泽明说你给起的名子,意思是长大立志当一名警察。”

“他的名字早改了!他不当什么警察!”王锦萍恨恨地说,“我只要有一口气就不让儿子当警察。”

“警察怎么啦?”郁冬冬忍不住了,要与她理论,被胡凤鸣制止,他仍耐心地说,“谭市长被杀害,我们初步认定凶手使用的枪支是泽明保管的……他在家自杀,你是惟一知情人,我们想请你回忆一下……”

“我不想回忆!”王锦萍愤怒地喊,这就出现了郁冬冬说的虎目圆睁、怒火满胸膛的情形。

这次调查便无获而归。

“她咋恁恨警察?”郁冬冬不解地问。

“这个问题我也不解,从赵泽明自杀后我就一直疑惑不解。”胡凤鸣说。的确,赵泽明自杀他始终觉得发雾,就他的性格而言,开开朗朗,怎么会走极端呢?王锦萍在丈夫死后突然变成另个人似的。她原本有一个好工作——在建设银行作稽核员,赵泽明从乡下接来父母亲,一个偏瘫在床,一个双目失明,二老生活不能自理。当时赵泽明在刑警队任侦查员,没白没夜的忙,无暇顾及侍奉老人,王锦萍为支持丈夫的工作,伺候两位老人,毅然辞职回家,在警界一时传为佳话。赵泽明一心无挂,全部精力投到刑侦工作上,成绩斐然,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警察,王锦萍也被蓝河市妇联授予“好警嫂”光荣称号。他说,“本来夫唱妇合……枪械被盗案发生后,一切都变了。”

车已到公安大厦门前,他们的谈话中断。胡凤鸣吩咐郁冬冬,说:“冯局找我,你回警队一趟,找出赵泽明的案卷,再回专案组等我。”

“yes!”郁冬冬下车,身体蝴蝶般地轻盈飞去。

詹科长被请到“8·18”大案第一专案组。

在此之前,纪刚找他谈了两次话,他一口咬定谭市长被杀的夜晚他一直在保卫科睡觉。

“谁能证明?”纪刚问。

“门卫的葛老花,他那天值夜班,他能证明。”

刑警找到詹科长说的葛老花。他首先声明道:“我不叫葛老花。”

“那你叫什么?”刑警问。

“葛学军,学生的学,解放军的军。”

“詹科长为啥管你叫老花?”刑警怕找错人,才认真核对名字。

“他埋汰我,说我越老越花,花你们懂。”

“噢,明白啦。”刑警想到男女方面的事,问:“八月十七日你值什么班?”

“晚班。”

“几点到几点?”

“晚七点至第二天早七点。”

“请你好好回忆一下,那天晚上有什么特别?”

“特别?”

“都有哪些人进出?尤其是陌生人。”

葛学军认真地回忆,一周前的夜晚里的事情他清楚地记得,那夜很静,甚至连一辆车都没有进出,电控的大门一夜未开,只留靠近门卫室的一扇小脚门,进出的人必须从窗前经过,因此可看得一清二楚。他说:“十点钟前宣传部的小白下基层回来取自行车,他到车棚子取车后便走了,没上楼。还有工会的……”他记性很好,把那夜进出市政府大院的人一一说出。

“你看见詹科长在哪里?”

“在院子里,我和他说了话。”

“然后呢?”

“他出去了。”

“你是说詹科长出院子了?”

“对的。”

“他当晚几点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六点五十分,也就在我交班的前十分钟回来的。”葛学军说到此,联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说我花呢,其实他比谁都花。”

刑警从他的表情里猜到詹科长干什么去了。但总要问清楚的,刑警问:“没记错,是早上?”

“怎么会错呢?他每次从小朵那儿回来,脸都白白的。”葛学军诡秘地一笑,“不露是好手。”

“脸白白的?啥意思?”刑警不明白他说的脸白白的是咋回事。

“你没结婚吧,”葛学军打量下询问他的刑警,见对方很年轻,“等你结婚了就明白了。小朵很漂亮,她来过大院一次,我见过她。”

“这么说谭市长遇害的那天晚上他没在保卫科睡觉?”

“他在小朵那里。”

第一专案组认真分析门卫葛学军的证词,觉得很可信,这样一来,詹科长就不具备作案时间。

“排除他前再找他谈一次。”纪刚说。

詹科长到第二专案组,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说:“纪局你们盯住我不放,怀疑我杀了市长?”

“我们没那么说。”纪刚态度和蔼地说。

“可你们三番五次地找我,请你给解释一下。”

“因为你不说真话,始终撒谎。”纪刚一针见血了,“你该实话实说。”

“我没撒谎。”詹科长仍嘴硬,“葛老花可以证明。”

“他证明你当夜没在大楼里,”纪刚揭穿他了,说,“还是说说小朵吧,你讲,还是我们请她到专案组来讲?”

一听小朵两字,詹科长像遭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啦。纪刚的口气已表明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自然知道了小朵。与其隐瞒下去,还不如早点交代。假若真的把小朵找来,自己偷养情人的事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那夜我的确不在办公大楼里……”詹科长讲了实情。

小朵是乡下女孩,詹科长在一家歌厅认识她的,同天下所有男欢女爱的故事一样,他们就相遇相处,身体部位上说,先小面积接触,然后大面积,循序渐进全接触,水乳交融,彼此难分。他出资帮她在最繁华的步行街开家精品鞋屋。他们偷偷摸摸地来往,詹科长经常利用工作之便——保卫科值夜班,与情人小朵幽会。谭市长遇害那天夜里,他半夜溜出市政府大院……

“你早该讲实话,浪费我们多少时间。”纪刚责备道。

“对不起,纪局!”詹科长连连道歉。

“走吧,没你的事啦。”纪刚轰走他。

詹科长走后,卢涛说:“这样也太便宜了他,该将他的劣迹告诉他的领导,公务员,保卫科长就这么干?德性!”

“我们哪里有闲工夫搭理他,”纪刚说:“詹科长解除了,现在剩下卫思慧,卢涛,你去机关问一问,她回来没有。”

“没有。”卢涛说,“办公室赵主任说她早该回来了,不知怎的,不见她的人影。”

已列入公安侦查重点对象的卫思慧迟迟没有回蓝河,引起专案组的注意。市政府在八月十五日派她去山北市政府,取一办公软件,计划4天回来,现已近10天。今天上午,纪刚派卢涛去市政府,打听卫思慧的消息,办公室主任赵德才接待了他。

“她还没回来?”卢涛问。

“还没有。”

“能和她联系上吗?”

“我打她手机,关机。”赵德才说,他今天早上打通了山北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他们说卫思慧来过,但没取走办公软件。

“几号?”

“八月十六日,她说有些事情要在山北滞留几天,走时再来拿软件,让我们为她准备好。直到今天她也没来拿。”山北方面回答。

“如此说来她十六日最后出现,再也没她的消息。”卢涛问:“您估计她会在什么地方?”

“道理是在山北市。”赵德才说。

“她在山北有亲戚朋友吗?”

“据我所知没有,她的老家在江口,她和谭市长同乡呢。”赵德才递给卢涛一瓶矿泉水,忽然想起什么,说,“她当过兵,也许山北有她的战友。”

专案组的干警听到卢涛讲的这一情况后,一致认为有必要派人去山北寻找卫思慧。

“待我请示专案指挥部后,再定夺。” WL6Hy2ZVz9P+wdbjFu/HKexknXWlJZM847nRW4qXFNWnWjMMfK4YuZcvq5qF1zk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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