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构成生命的主要成分,并非事实和事件,它主要的成分是思想的风暴,它一生一世都在人的脑中吹袭。
——马克·吐温
生命的路
——[中国鲁讯]
想到人类的灭亡是一件大寂寞大悲哀的事;然而若干人们的灭亡,却并非寂寞悲哀的事。
生命的路是进步的,总是沿着无限的精神三角形的斜面向上走,什么都阻止他不得。
自然赋与人们的不调和还很多,人们自己萎缩堕落退步的也还很多,然而生命决不因此回头。无论什么黑暗来防范思潮,什么悲惨来袭击社会,什么罪恶来亵渎人道,人类的渴仰完全的潜力,总是踏了这些铁蒺藜向前进。
生命不怕死,在死的面前笑着跳着,跨过了灭亡的人们向前进。
什么是路?就是从没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
以前早有路了,以后也该永远有路。
人类总不会寂寞,因为生命是进步的,是乐天的。
昨天,我对我的朋友L说,“一个人死了,在死者自身和他的眷属是悲惨的事,但在一村一镇的人看起来不算什么;就是一省一国一种……”
L很不高兴,说,“这是Natur(自然)的话,不是人们的话。你应该小心些。”
我想,他的话也不错。
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也不是永远痛苦,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
谈生命
——[中国]冰心
我不敢说生命是什么,我只能说生命像什么。
生命像向东流的一江春水,他从最高处发源,冰雪是他的前身。他聚集起许多细流,合成一股有力的洪涛,向下奔流。他曲折地穿过了悬崖峭壁,冲倒了层沙积土,挟卷着滚滚的沙石,快乐勇敢地流走,一路上他享受着他所遭遇的一切:有时候他遇到蚭岩前阻,他愤激地奔腾了起来,怒吼着,回旋着,前波后浪地起伏催逼,直到他过了,冲倒了这危崖他才心平气和地一泻千里;有时候他经过了细细的平沙,斜阳芳草里,看见了夹岸红艳的桃花,他快乐而又羞怯,静静地流着,低低地吟唱着,轻轻地渡过这一段浪漫的行程;有时候他遇到暴风雨,这激电,这迅雷,使他心魂惊骇,疾风吹卷起他,大雨击打着他,他暂时浑浊了,扰乱了,而雨过天晴,只加给他许多新生的力量;有时候他遇到了晚霞和新月,向他照耀,向他投影,清冷中带些幽幽的温暖:他只想憩息,只想睡眠,而那股前进的力量,仍催逼着他向前走……
终于有一天,他远远地望见了大海,啊!他已到了行程的终结。这大海,使他屏息,使他低头,她多么辽阔,多么伟大,多么光明,又多么黑暗!大海庄严地伸出臂儿来接引他,他一声不响地流入她的怀里。他消融了,归化了,说不上快乐,也没有悲哀!也许有一天,他再从海上蓬蓬的雨点中升起,飞向西来,再形成一道江流,再冲倒两旁的石壁,再来寻夹岸的桃花。然而我不敢说来生,也不敢信来生!
生命又像一棵小树,他从地底聚集起许多生力,在冰雪下延伸,在早春润湿的泥土中,勇敢快乐地破壳出来。他也许长在平原上,岩石上,城墙上,只要他抬头看见了天,啊!看见了天!他便伸出嫩叶来吸收空气,承受日光,在雨中吟唱,在风中跳舞。他也许受着大树的荫遮,也许受着大树的覆压,而他青春生长的力量,终使他穿枝拂叶地挣脱了出来,在烈日下挺立抬头!
他遇着骄奢的春天,他也许开出满树的繁花,蜂蝶围绕着他飘翔喧闹,小鸟在他枝头欣赏唱歌,他会听见黄莺清吟,杜鹃啼血,也许还听见枭鸟的怪鸣。他长到最茂盛的中年,他伸展出他如盖的浓荫,来荫庇树下的幽花芳草,他结出累累的果实,来呈现大地无尽的甜美与芳馨。秋风起了,将他的叶子由浓绿吹到绯红,秋阳下他再有一番的庄严灿烂,不是开花的骄傲,也不是结果的快乐,而是成功后的宁静和怡悦!
终于有一天,冬天的朔风,把他的黄叶干枝,卷落吹抖,他无力地在空中旋舞,在根下呻吟。大地庄严地伸出臂儿来接引他,他一声不响地落在她的怀里。他消融了,归化了,他说不上快乐,也没有悲哀!也许有一天,他再从地下的果仁中破裂了出来,又长成一棵小树,再穿过丛莽的严遮,再来听黄莺的歌唱,然而我不敢说来生,也不敢信来生。宇宙是一个大生命,我们是宇宙大气中之一息。江流入海,叶落归根,我们是大生命中之一滴,大生命中之一叶。在宇宙的大生命中,我们是多么卑微,多么渺小,而一滴一叶的活动生长合成了整个宇宙的进化运行。
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入海,不流动的便成了死湖;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成树,不生长的便成了空壳!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也不是永远痛苦,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等于水道要经过不同的两岸,树木要经过常变的四时。在快乐中我们要感谢生命,在痛苦中我们也要感谢生命。快乐固然兴奋,苦痛又何尝不美丽?
有些人我们应当嘲笑的,社会却常常给以尊敬,如阉寺。有些人我们应当赞美的,社会却认为罪恶,如诚实。多数人所表现的观念,照例是与真理相反的。多数人都乐于在一种虚伪中保持安全或自足心境。
生命
——[中国]沈从文
我好像为什么事情很悲哀,我想起“生命”。
每个活人都像是有一个生命,生命是什么,居多人是不曾想起的,就是“生活”也不常想起。我说的是离开自己生活来检视自己生活这样事情,活人中就很少那么作,因为这么作不是一个哲人,便是一个傻子了。“哲人”不是生物中的人的本性,与生物本性那点兽性离得太远了,数目稀少正见出自然的巧妙与庄严。因为自然需要的是人不离动物,方能传种。虽有苦乐,多由生活小小得失而来。也可望从小小得失得到补偿与调整。一个人若尽向抽象追究,结果纵不至于违反自然,亦不可免疏忽自然,观念将痛苦自己,混乱社会。因为追究生命“意义”时,即不可免与一切习惯秩序冲突。在同样情形下,这个人脑与手能相互为用,或可成为一思想家、艺术家,脑与行为能相互为用,或可成为一革命者。若不能相互为用,引起分裂现象,末了这个人就变成疯子。其实哲人或疯子,在违反生物原则,否认自然秩序上,将脑子向抽象思索,意义完全相同。
我正在发疯。为抽象而发疯。我看到一些符号,一片形,一把线,一种无声的音乐,无文字的诗歌。我看到生命一种最完整的形式,这一切都在抽象中好好存在,在事实前反而消灭。
有什么人能用绿竹作弓矢,射入云空,永不落下?我之想象,犹如长箭,向云空射去,去即不返。长箭所注,在碧蓝而明静之广大虚空。明智者若善用其明智,即可从此云空中,读示一小文,文中有微叹与沉默,色与香,爱和怨。无著者姓名。无年月。无故事。无……然而内容极柔美。虚空静寂,读者灵魂中如有音乐。虚空明蓝,读者灵魂上却光明净洁。
大门前石板路有一个斜坡,坡上有绿树成行,长干弱枝,翠叶积叠,如翠翼,如羽葆,如旗帜。常有山灵,秀腰白齿,往来其间。遇之者即喑哑。爱能使人喑哑——一种语言歌呼之死亡。“爱与死为邻”。
然抽象的爱,亦可使人超生。爱国也需要生命,生命力充溢者方能爱国。至如阉寺性的人,实无所爱,对国家,貌作热诚,对事,马马虎虎,对人,毫无情感,对理想,异常吓怕。也娶妻生子,治学问教书,做官开会,然而精神状态上始终是个阉人。与阉人说此,当然无从了解。
夜梦极可怪。见一淡绿百合花,颈弱而花柔,花身略有斑点青渍,倚立门边微微动摇。在不可知地方好像有极熟习的声音在招呼:
“你看看好,应当有一粒星子在花中。仔细看看。”
于是伸手触之。花微抖,如有所怯。亦复微笑,如有所恃。因轻轻摇触那个花柄,花蒂,花瓣。近花处几片叶子全落了。
如闻叹息,低而分明。
……
雷雨刚过,醒来后闻远处有狗吠。吠声如豹。半迷糊中卧床上默想,觉得惆怅之至。因百合花在门边动摇,被触时微抖或微笑,事实上均不可能!
起身时因将经过记下,用半浮雕手法,如玉工处理一片玉石,琢刻割磨。完成时犹如一壁炉上小装饰。精美如瓷器,素朴如竹器。
一般人喜用教育身分,来测量这个人道德程度。尤其是有关乎性的道德。事实上这方面的事情,正复难言。有些人我们应当嘲笑的,社会却常常给以尊敬,如阉寺。有些人我们应当赞美的,社会却认为罪恶,如诚实。多数人所表现的观念,照例是与真理相反的。多数人都乐于在一种虚伪中保持安全或自足心境。因此我焚了那个稿件。我并不畏惧社会,我厌恶社会,厌恶伪君子,不想将这个完美诗篇,被伪君子与无性感的女子眼目所污渎。
百合花极静。在意象中尤静。
山谷中应当有白中微带浅蓝色的百合花,弱颈长蒂,无语如语,香清而淡,躯干秀拔。花粉作黄色,小叶如翠王当。
法郎士曾写一《红百合》故事,述爱欲在生命中所占地位,所有形式,以及其细微变化。我想写一《绿百合》,用形式表现意象。
我常将生比之于水流,这股水流从生命的源头流下来,永远在动荡,在创造它的道路,通过乱山碎石中间,以达到那唯一的生命之海。
生
——[中国]巴金
死是迷。有人把生也看作一个迷。
许多人希望知道生,更甚于愿意知道死。而我则不然,我常常想了解死,却没有一次对于生起过疑惑。
世间有不少的人喜欢拿“生是什么”、“为什么生”的问题折磨自己,结果总是得不到解释而悒郁地死去。
真正知道生的人大概是有的,虽然有,也不会很多。人不了解生,但是人依旧活着。而且有不少的人贪恋生,甚至做着永生的大梦:有的乞灵于仙药与术士;有的求助于宗教与迷信;或则希望白日羽化;或则祷祝上登天堂。在活着的时候为非作歹,或者茹苦含辛以积来世之福——这样的人也是常常有的。
每个人都努力在建造“长生塔”,塔的样式自然不同,有大有小,有的有形,有的无形。有人想为子孙树立万世不灭的基业;有人愿去理想的天堂中做一位自由的神仙。然而用不了多久这一切都变成过去的陈迹而做了后人凭吊唏嘘的资料了。没有一座沙上建筑的楼阁能够稳立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一百四十几年前法国大革命中的启蒙学者让·龚多塞不顾死刑的威胁,躲在巴黎卢森堡附近的一间顶楼上忙碌地写他的最后的著作,这是历史和科学的著作。据他说历史和科学就是反对死的斗争,他的书也是为征服死而著述的。所以在写下最后两句话以后,他便离开了隐匿的地方。他那两句遗言是:“科学要征服死,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死了。”
他不梦想天堂,也不寻求个人的永生。他要用科学征服死,为人类带来长生的幸福。这样,他虽然吞下毒药,永离此世,他却比谁都更了解生了。
科学会征服死,这并不是梦想。龚多塞企图建造一座为大众享用的长生塔,他用的并不是平民的血肉,像我的童话里所描写的那样。他却用了科学,他没有成功,可是他给那座塔奠了基石。
这座塔到现在还只有那么几块零落的基石,不要想看见它的轮廓!没有人能够有把握地说定在什么时候会看见它的完成。但有一件事实则是十分确定的:有人在孜孜不倦地努力于这座高塔的建造,这些人是科学家。
生物是必死的,从没有人怀疑过这天经地义般的话。但是如今却有少数生物学者出来企图证明单细胞动物可以长生不死了。德国的怀司曼甚至宣言:“死亡并不是永远和生物相关联的。”因为单细胞动物在养料充足的适宜的环境里便能够继续营养和生存。它的身体长大到某一定限度无可再长的时候,便分裂为二,成了两个子体。它们又自己营养、生长,后来又能自己分裂以繁殖其族系,只要不受空间和营养的限制。它们可以永远继续繁殖,长生不死。在这样的情形下面当然没有死亡。
拿草履虫为例,两个生物学者美国的吴特拉夫和俄国的梅塔尼科夫对于草履虫的精密研究给我们证明:从前人以为分裂二百次,便出现衰老状态而逼近死亡的草履虫,如今却可以分裂到一万三千次以上,就是说它能够活到二十几年,这已经比它的平常的寿命多过七十倍了。有些人因此断定说这些草履虫经过这么多代不死,便不会死了。但这也只是一个假定,不过生命的延长却是无可否认的。
关于高等动物,也有学者作了研究,现在鸡的、别的一些动物的、甚至人的组织(tissue)已经可以用人工培养了。这证明:多细胞动物体的细胞可以离开个体,而在适当的环境里生活下去也许可以做到长生不死的地步。这研究的结果离真正的长生术还远得很,但是可以说朝这个方向前进了一步。在最近的将来,延长寿命这一层,大概是可以办到的。科学家居然在显微镜下的小小天地中看出了解决人间大问题——生之谜的一把钥匙。过去无数的人在冥想里把光阴白白地浪费了。
我并不是生物学者,不过偶尔从一位研究生物的朋友那里学得一点点那方面的常识,但这只是零碎地学来的,而且我时学时忘,所以我不能详征博引。然而单是这一点点零碎的知识已经使我相信龚多塞的遗言不是一句空话了。他的企图并不是梦想。将来有一天科学真正会把死征服,那时对于我们,生就不再是谜了。
然而在我们这一代(恐怕还有以后的几代)和我们的祖先一样,是没有这种幸运的。我们带着新的力量来到世间,我们又会发挥尽力量归于尘土。这个世界映在一个婴孩的眼里是五光十色:一切全是陌生。我们慢慢地活下去。我们举起一杯一杯的生之酒尽情地饮下。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我们全尝到了。新奇的变为平常,陌生的成为熟悉。但宇宙是这么广大,世界是这么复杂,一个人看不见、想不到的事太多了。我们仿佛走一条无尽长的路程,游一所无穷大的园林,对于我们就永无止境。“死”只是一个障碍,或者是疲乏时休息。有勇气、有精力的人是不需要休息的,尤其在胜景当前的时候,所以人应该憎恨“死”,不愿意跟“死”接近。贪恋“生”并不是一个罪过。每个生物有生的欲望。蚱蜢饥饿时甚至吃掉自己的腿以维持生存。这种愚蠢的举动是无可非笑的,因为这里有的是严肃。
俄罗斯民粹派革命家妃格念尔“感激以金色光芒洗浴田野的太阳,感激夜间照耀在花园天空的明星”,但是她终于让沙皇专制政府将她在席吕塞堡中活埋了二十年。为了革命思想而被烧死在美国电椅上的鞋匠萨珂还告诉他的六岁女儿:“夏天我们都在家里,我坐在橡树的浓荫下,你坐在我的膝上,我教你读书写字,或者看你在绿色的田野上跳荡、欢笑、唱歌,摘取树上的花朵,从这一株树跑到那一株,从清朗、活泼的溪流跑到你母亲的怀里。我梦想我们一家人能够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我也希望一切贫苦人家的小孩能够快乐地同他们的父母过这种生活。”
“生”的确是美丽的,乐“生”是人的本分。前面那些杀身成仁的志士勇敢地戴上荆棘的王冠,将生命视作敝履,他们并非对于生已感到厌倦,相反的,他们倒是乐生的人。所以奈司拉莫夫坦白地说:“我不愿意死。”但是当他被问到为什么去舍身就义时,他却昂然回答:“多半是因为我爱‘生’过于热烈,所以我不忍让别人将它摧残。”他们是为了保持“生”的美丽,维持多数人的生存而毅然献出自己的生命的。这样深的爱!甚至那躯壳化泥土,这爱也还笼罩世间,跟着太阳和明星永久闪耀,这是“生”的美丽之最高的体现。“长生塔”虽未建成,长生术虽未发现,但这些视死如归但求速死却也能长存在后代子孙的心里,这就是不朽,这就是永生。而那般含垢忍耻积来世福或者梦想死后天堂的“芸芸众生”却早已被人忘记,连埋骨之所也无人知道了。
我常将生比之于水流,这股水流从生命的源头流下来,永远在动荡,在创造它的道路,通过乱山碎石中间,以达到那唯一的生命之海。没有东西可以阻止它,在它的途中它还射出种种的水花,这就是我们生活里的爱和恨,欢乐和痛苦,这些都跟着那水流不停地向大海流去。我们每个人从小到老,到死,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这是生之目标,不管我们会不会走到,或者我们会在中途走入了迷径,看错了方向。
生之目标就是丰富的、满溢的生命。正如青年早逝的法国哲学家居友所说:“生命的一个条件就是消费。……个人的生命应该为他人放散,在必要的时候还应该为他人牺牲。……这牺牲就是真实生命的第一个条件。”我相信居友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有着更多的同情,更多的爱慕,更多的欢乐,更多的眼泪,比我们维持自己的生存所需要的多得多。所以我们必须把它们分散给别人,否则我们会感到内部的干枯,居友接着说:“我们的天性要我们这样做,就像植物不得不开花似的,纵然开花以后便会继之以死亡,它仍旧不得不开花。”
从在一滴水的小世界中怡然自得的草履虫到在地球上飞腾活跃的“芸芸众生”,没有一个生物是不乐生的,而且这中间有一个法则支配着,这就是生的法则。社会的进化,民族的盛衰,人类的繁荣都是依据这个法则而行的,这个法则是“互助”,是“团结”,人类靠了这个才能够不为大自然的力量所摧毁,反而把它征服,才建立了今日的文明:一个民族靠了这个才能够抵抗其他民族的侵略而维持自己的生存。
维持生存的权利是每个生物、每个人、每个民族都有的。这正是顺着生之法则。侵略是违反了生的法则的,所以我们说抗战是今日的中华民族的神圣的权利和义务,没有人可以否认。
这次的战争乃是一个民族维持生存的战争,民族的生存里包含着个人的生存,犹如人类的生存里包含着民族的生存一样。人类不会灭亡,民族也可以活得很久,个人的生命则是十分短促。所以每个人应该遵守生的法则,把个人的命运联系在民族的命运上,将个人的生存放在群体的生存里。群体绵延不绝,能够继续到永久,则个人亦何尝不可以说是永生。在科学还未能把“死”完全征服、真正的长生塔还未建立起来以前,这倒是唯一可靠的长生术了。
我觉得生并不是一个谜,至少不是一个难解的谜,我爱生,所以我愿像一个狂信者那样投身到生命的海里去。
生活的秋季,知道生命上的极限而感到满足。因为知道生命上的极限,在丰富的经验之下,才有色调儿的和谐,其丰富永不可及。
人生自然的节奏
——[中国]林语堂
在我们的生活里,有那么一段时光,个人如此,国家亦复如此,在此一段时光之中,我们充满了早秋精神,这时,翠绿与金黄相混,悲伤与喜悦相杂,希望与回忆相间。在我们的生活里,有一段时光,这时,青春的天真成了记忆,夏日茂盛的回音,在空中还隐约可闻,这时看人生,问题不是如何发展,而是如何真正生活;不是如何奋斗操劳,而是如何享受自己拥有的那宝贵的刹那;不是如何去虚掷精力,而是如何储存这股精力以备寒冬之用。这时,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一个地点,已经安定下来,已经找到自己心中向往的东西。这时,感觉到已经有所获得,和以往的堂皇茂盛相比,是可贵而微小,虽微小而毕竟不失为自己的收获,犹如秋日的树林里,虽然没有夏日的茂盛葱笼,但是所据有的却能经时而历久。
我爱春天,但是太年轻,我爱夏天,但是太气傲,所以我最爱秋天,因为秋天的叶子的颜色金黄、成熟、丰富,但是略带忧伤与死亡的预兆。其金黄色的丰富并不表示春季纯洁的无知,也不表示夏季强盛的威力,而是表示老年的成熟与蔼然可亲的智慧。生活的秋季,知道生命上的极限而感到满足。因为知道生命上的极限,在丰富的经验之下,才有色调儿的和谐,其丰富永不可及。其绿色表示生命与力量,其橘色表示金黄的满足,其紫色表示顺天知命与死亡。月光照上秋日的林木,其容貌枯白而沉思;落日的余晖照上初秋的林木,还开怀而欢笑。清晨山间的微风扫过,使颤动的树叶轻松愉快地飘落于大地,无人确知落叶之歌,究竟是欢笑的歌声,还是离别的眼泪。因为是早秋的精神之歌,所以有宁静,有智慧,有成熟的精神,向忧愁微笑,向欢乐爽快的微风赞美。
生命不像一件衬衫,当你发现它脏了破了的时候,你就可以脱下来洗涤,把它再补好。
永久的生命
——[中国]严文井
过去了的日子永不再回来。一个人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丢失了一些什么,一颗臼齿,一段盲肠,脑门上的一些头发,一点点和人开玩笑的兴味,或者就是你那整个的青春。那些东西和那消逝了的岁月一样只能一度为你所有。它们既已离开了你,就永不会再返回。即令你是一个智者又怎么办呢!你的力量是那样的小,对于生命上的事你丝毫不能作主。生命不像一件衬衫,当你发现它脏了破了的时候,你就可以脱下来洗涤,把它再补好。你如果曾经为什么事忧虑过,顶多你只能尽力忘却它,你却不能取消它存在过的迹印。在这件事上我们都是这样可怜!
然而,一切还都是乐观的。这是由于生命自身的伟大:生命能够不绝地创造新的生命。这是一件平常的事,也是一个奇妙的魔术。就像地面上的小草,它们是那样卑微,那样柔弱,每一个严寒的冬天过去后,它们依然一根根地从土壤里钻出来,欣喜地迎着春天的风,似乎对那过去的残酷一无所知一样。我们以着同样感动的眼光看着山坡上那些跳着蹦着的小牛犊,它那金黄色的茸毛像是刚从太阳里取得的。
我不得不想到永久不朽的意义。感谢生命的奇迹!它并不是一个暂时的东西。它仿佛一个不懂疲倦的旅客,也许只是暂时的在哪一个个体内住一会,便又离开前去了,但它是永远存在的。
它充满了希望,永不休止地繁殖着、蔓延着,随处宣示它的快乐同威势。这该是如何值得赞叹的一件事!
我的伙伴们,看起来我们应该更加勇敢了。我们了解了生命的真实的意义,我们的心就应该更加光明。让我们以全部的信心喊出我们所找到的真理吧:没有一种永久的、不朽的东西能被那些暴君杀害掉的!让我们赞美生命,赞美那永久的生命吧,我们将要以工作,以爱情来赞美它。它是一朵永不会凋谢的花,它将永远给世界以色彩,永远给世界以芬芳。
意义在于过程,幸福在于细节。那些撇开过程而只在结局中寻找意义的人找到的只是虚无。那些撇开细节而只在总体中寻找幸福的人,找到的只是荒谬。
人生寓言
——[中国]周国平
告别遗体的队伍
那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缓慢地、肃穆地超前移动着。我站在队伍里,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小白花正中嵌着我的照片。别人和我一样,也都佩戴着嵌有自己照片的小白花。
钟表奏着单调的哀乐。
这是记恒的仪式,我们排着队走向自己的遗体,同它作最后的告别。
我听见祈祷声:慢些,再慢些。
可等待的滋味是最难受的,哪怕是等待死亡。连最怕死的人也失去耐恼。女人们开始织毛衣,拉家常。男人们互相递烟,吹牛,评论队伍里的漂亮女人。那个小伙子伸手触了一下排在他前面的姑娘的肩膀,姑娘回头露齿一笑。一位画家打开了画夹。一位音乐家架起了提琴。现在这支队伍沉浸在一片生气勃勃的喧闹声里了。
可怜的人啊,你们在走向死亡!
我笑笑:我没有忘记。这又怎么样呢?生命害怕单调甚于害怕死亡。仅此就足以保证它不可战胜了。它为了逃避单调必须丰富自己,不在乎结局是否徒劳。
哲学家和他的妻子
哲学家爱流浪,他的妻子爱定居。不过,她更爱丈夫,所以毫无怨言地跟随哲学家浪迹天涯。每到一地,找到了临时住所,她就立刻精心布置,仿佛这是一个永久的家。
“住这里是暂时的,凑合过吧!”哲学家不以为然地说。
她朝丈夫笑笑,并不停下手中的活。不多会儿,哲学家已经舒坦地把身子埋进妻子安放停当的沙发里,吸着烟,沉思严肃的人生问题了。我忍不住打断哲学家的沉思,说道:“尊敬的先生,别想了,凑合过吧,因为你在这世界上的居住也是暂时的。”可是,哲学家的妻子此刻正幸福地望着丈夫,心里想:“他多么伟大呵……”
从一而终的女子
我听见许多人埋怨自己的人生,那口气就像埋怨死不肯离婚的结发妻子。他们埋怨命运的捉弄,错误的结合,失败的努力。如果可以,他们宁肯和别人交换人生。在他们眼里,人生如同老婆,也是别人的好。
我想起巴尔扎克笔下的一个女演员的话:“人生是件衣裳,脏了就洗洗,破了就补补,你好歹得穿上它!”
我说得稍微文雅些:人生是个对我们从一而终的女子,我们不妨尽自己的力量打扮她,塑造她,但是,不管她终于成个什么样子,我们好歹得爱她!
幸福的西绪弗斯
西绪弗斯被罚推巨石上山,每次快到山顶,巨石就滚回山脚,他不得不重新开始这徒劳的苦役。听说他悲观沮丧到了极点。
可是,有一天,我遇见正在下山的西绪弗斯,却发现他吹着口哨,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脸无忧无虑的神情。我生平最怕见到大不幸的人,譬如说,身患绝症的人,或刚死了亲人的人,因为对他们的不幸,我既不能有所表示,怕犯忌,又不能无所表示,怕显得我没心没肺。所以,看见西绪弗斯迎面走来,尽管不是传说的那副凄苦的模样,深知他的不幸身世的我仍感到局促不安。
没想到西绪弗斯先开口,他举起手,对我喊道:
“喂,你瞧,我逮了一只多漂亮的蝴蝶!”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思忖:总有些事情是宙斯的神威鞭长莫及的,那是一些太细小的事情,在那里便有了西绪弗斯(和我们整个人类)的幸福。
结论
我告诉你们:意义在于过程,幸福在于细节。那些撇开过程而只在结局中寻找意义的人找到的只是虚无。那些撇开细节而只在总体中寻找幸福的人,找到的只是荒谬。
现代人已经没有耐心流连过程,没有能力品味细节。他们活得匆忙而粗糙。他们活得既无意义,也不幸福。
应该说,爱过程的人是智慧的,爱细节的人是幸福的。
你们要借着光的照耀去奔忙,帮助别人,也得到别人的帮助而生存。你们可以在那光暂时隐去的时候歇息,容许你忘记日间的奔劳,在各样的梦境中,去缥缈虚无的地方游历。
生命之歌
——[台湾]罗兰
夜的告退
仿佛是很久以前,在某一次的病中,又仿佛是我刚刚从瞑茫中降生,地球不知为什么要用那么凄清的调子,艰难地转到黎明。
总觉得记忆中有一个声音,说:“天亮了!”但又一点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的这样一个声音。这声音,竟然也是那么凄清,像是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长夜,看到曙光渐渐浸透浓密的黑暗,纸窗上现出了几分淡白的清冷,倦旅的夜,叹息着生途的艰辛,那苍白的面容!黎明前的长夜,是如此的沉重与无奈,宇宙是漆黑一片的静场。一切无声,像是被一个庞然的巨灵掌遮住,压抑了一切。幸福的人可以闭上眼睛去寻梦,而醒着熬过长夜的人,一直听着夜的脚步,缓慢而狰狞,沉重又无声,直到鸡鸣,增加了破晓时分的寒冷,揭示出这宇宙第一个声音,你才感到,自己从一个不可知的世界,惶恐地张开眼睛,迎向黎明。是你的降生,也是一个日子的苏醒。
这时,才逐渐有管弦试探的、轻轻的起奏。天上的朝臣们已经端正了衣冠,准备迎接太阳这君王的升殿,天地间才霍然地亮了。
黑夜告退,你觉得世界像是沉静了千古的大海,忽然,波涛粼粼地展开了无边的活动。
人们欣喜着夜的告退,不知为了什么而彻夜未眠的人们,也松下了一口气——唉!终于见到了黎明!
清晨
清晨是一首明朗嘹亮的歌,伴奏着清越的双簧管。鸟鸣是短笛的跳音,弦乐部分是欣然的行板。
一切都现出了颜色。
被浓黑掩盖了一夜的世界,又一次展现了树群的婆娑浓绿,花朵的红紫缤纷。草叶上闪亮的露珠,是清晨带给世界的最佳献礼,鸟儿们欢唱着“黑夜远去,白日降临。”
人们开始活跃。那些摸黑赶早市的豆浆贩和鱼贩、菜贩们,也解除了一脸隔夜的慵倦,振作起来了。
做早操或做早课的人们为自己曾经不怕黑夜的尾声而自豪着,忘记了起床时,勉力奋起的心情。
宇宙换一个勤奋的调子,像那一队队如同麻雀一般跳跃着奔往校门的小孩,意气昂扬,齐步堂堂,告诉你,生命是何等的活跃又欢畅。
空气由夜的冷峻到晨的沁凉,在阳光的浸浴下,越来越温暖,天也越来越高、越蓝、越亮。
车辆与行人汇成了人间长河,尘沙渐渐飞扬起来的时候,阳光由清亮变为刺目,那就是中午来临了。
日午
日午是工作的稍歇。
尘沙在直射的阳光下,由奔逐变为凝聚。像那令你辨不清个体的群众,盲目地聚散着、旋转着。你不知道尘沙们是否也有事情在忙。你只觉得它们如此地浮游旋转,没有根,聚拢又流散,是一种不可解的奔逐,于是,你像置身在宇宙之外,冷眼旁观着另一个世界。“尘沙们也觉得自己被一个不得不奔忙的力量在催迫着吗?”你这样问。
于是,你羡慕菜贩们在收拾残梗断叶之后,来到了生之旅的中途站,他们一天的辛苦在这时可以略作结束——实在是很累了!收拾起那些箩筐,回到简陋的家里去赶个午睡,留下一点睡起的时间,和同一市场的竞争者们,放下恩怨,赌赌纸牌,或摆开象棋,认真地下它几盘。
卖便当的也忙过了,回去把这半日的辛劳,慢慢结算。
办公室的窗子开着或密闭着。一上午的电话与帐目,在短暂的闭目养神中,很快地变成了一些朦胧的梦。暂时推开那急于挤向前来的下午,在速成的梦里,去探寻那迢迢的生之旅途。唉!何等的缈远寥阔又荒凉!未知的旅途上,点缀着一些不可捉摸的假象,是海市蜃楼吧?是自己那不可解的脑波,在无意中接收到世界某一个陌生角落所传来的陌生讯息吧?别人也在接收我们吧?
人的灵心是如此的神奇又恍惚!说不定这才是另一个醒着的你,在冥茫之中漫游。
被上午的难题困扰着的你,或许正希望自己回到那在瞑茫之中漫游的本真。希望忽然间给你一个证明,证明那一上午在现实尘沙中奔劳的自己,是在一个梦境中暂时的登场。
午后
当然,你会被一个电话铃声,一位同事或同业的招呼,一阵脚步声响,一声英语,一串摩托车的马达而惊醒。你没有办法停留在那冥茫之中,你回到一个充满公事与私事,充满问题与答案的日常。于是,下午用闷恹恹的脚步,沉缓的开始,主调在低音大提琴上进行,管弦成为遥远的回应。
最好一切已在上午做了决定。
还有新的问题在发生吗?必须解决吗?留到明天,怎么样?让它是明天的课题吧!太阳已经有些倦意,浮尘在斜下去的阳光里开始慢慢地沉淀。它们倦了吧?还是那不知来自何处的无形之力渐渐放松了它们。你觉得有些浮尘已经离去,所以那还在游动着的就显得松散多了。阳光斜斜地照在西窗上,却预期着那窗外的鸟儿是在归巢。空气里剩下的,无论是春之慵懒或秋之凄清,是夏之闷热或冬之寂冷。办公桌上各式文件暂时的收敛,就是黄昏的前奏了。
昏夜
都市黄昏的街道上,车子汇成长河,马达声喧,夜迅速地把照明之责交给了各色的车灯、路灯、门灯与霓虹灯。家是每一个人急于回去的地方,却也是每一个人迎向另一串问题与负担的地方。你整日地奔忙与焦虑是因为有了它,而你却觉得你奔忙与焦虑可以因为有它而消失。都市的夜街并不因为有那么多的灯光而显得明亮。你看得见的只是你车灯照到的一小片、一小段,而夜已在你奔赴那另一串问题的时候,迅速地涂黑了每一个角落。
乡间的黄昏倒是广阔得多了。
太阳斜下去之后,是整个浅灰浅紫的宇宙暮落,归鸦点点,农夫荷锄走过田埂时,到处已经有了蛙鼓虫鸣。远处清冷的灯火,一个一个地亮起,点染出零星孤寂的人间村落。
有灯的地方写着温暖,也写着艰辛。
奔忙的白日过去,清点这一天奋战的伤痕,灶边有和这伤痕一起得来的饭菜,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是稚子无邪的笑闹,和家长苦乐交织着的、疲惫的心,与在温慰中,隐隐泛起的那一丝怜悯——“当你们也像我一样的长大成人……”
窗外迅速落下了夜的黑色大幕。星星们孤寂地在天上俯望这天黑之后的人间。灯火如此零落,不久便会暗去。人们在被褥的温暖中,卸下一天的风尘、叹息和着打鼾的声音。
海在黑暗中大幅的、悄悄的摆荡着、叹息着、宣叙着宇宙洪荒,生命的开始与终结,存在与凋落。悲欢如尘沙,得失如草芥。
造物者说:“你们要借着光的照耀去奔忙,帮助别人,也得到别人的帮助而生存。你们可以在那光暂时隐去的时候歇息,容许你忘记日间的奔劳,在各样的梦境中,去缥缈虚无的地方游历。白天的伤痕会在睡梦中消隐,而睡梦中的恐惧会在白天来临的时候褪去。你奉我的差遣,有三万多个这样的日子,给你生存。如果你记着白日的光华,这光华也会点亮你黑夜中的梦境。总会有星的寒光,伴你黑夜。你也不必害怕知道,有更长的黑夜是你人生的终站。它让你那长途奔劳,暂时止歇。而在这样的长夜之后,你将再从冥茫中苏醒,张开惶恐的眼睛,迎向冷冽的黎明,成为另一形态的生命。你会再度为自己可以奔波忙碌而感到快乐与欢腾。”
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但造物者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敬畏生命
——[台湾]张晓凤
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的一个湖边,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大团大团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飘到草地上,有些飞入湖水里。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只当是偶然风起所带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扭送那些小型的云朵,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整个下午,整个晚上,漫天漫地都是那种东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样,我感到诧异和震撼。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类种子是靠风力靠纤维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条测验题的答案而已。那几天真的看到了,满心所感到的是一种折服,一种无以名之的敬畏。我几乎是第一次遇见生命——虽然是植物的。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奢侈的、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也许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树,但造物者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不知湖畔那种子中有哪一颗种子成了小树?至少,我知道有一颗已经成长。那颗种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荫,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
是啊!就这样在这些熟悉的气氛与气味之间过完我的一生吧。让我们从复杂曲折的世界里脱身,一起把这样的夜晚献给那极明净又极单纯的绘画吧。
写给生命
——[台湾]席慕蓉
一
我站在月亮底下画铅笔速写。
月亮好亮,我就站在田野的中间用黑色和褐色的铅笔交替地描绘着。
最先要画下的是远处那一排参差的树影,用极重极深的墨来勾出它们浓密的枝叶。在树下是慢慢绵延过来的阡陌,田里种的是番薯,在月光下有着一种浅淡而又细致的光泽。整个天空没有一片云,只有月色和星斗。我能认出来的是猎人星座,就在我的前方,在月亮下面闪耀着,天空的颜色透明又洁净,一如这夜里整个田野的气息。
月亮在我的速写本上反映出一层柔白的光辉来,所有粗略和精密的线条都因此能看得更加清楚,我站在田里,慢慢地一笔一笔地画着,心里很安定也很安静。
家就在十几二十步之外,孩子们已经做完了功课就要睡觉了,丈夫正在他的灯下写他永远写不完的功课,而我呢?我决定我今天晚上的功课要在月亮底下做。
邻家的狗过来看一看,知道是我之后也就释然了,在周围了几圈之后,干脆在我的脚旁睡了下来。我家的小狗反倒很不安,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回家,所以它就一会儿跑回去一会儿又跑过来的,在蕃薯的茎叶间不停地拨弄出细细碎碎的声音。乡间的夜出奇的安静,邻居们都习惯早睡,偶尔有夜归的行人也只是从田野旁边那条小路远远经过,有时候会咳嗽一声,声音从月色里传过来也变得比较轻柔。
多好的月色啊!满月的光辉浸润着整块土地,土地上的一切的生命都有了一种在白昼时从来也想像不出的颜色。这样美丽的世界就在我的眼前,既不虚幻也非梦境,只是让人无法置信。所以,我想,等我把这些速写的稿子整理好,在画布上画出了这种月色之后,恐怕也有一些人认为我描绘的是一种虚无的美吧。
我一面画一面禁不住微笑了起来。风从田野那头吹过,在竹林间来回穿梭,月是更高更亮了,整个夜空澄澈无比。
生命里也应该有这样一种澄澈的时刻吧!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只是一笔一笔慢慢地描摹,在月亮底下,安静地做我自己该做的功课。
二
对着一班19~20岁,刚开始上油画课的学生,我喜欢告诉他们一个故事。
这是我大学同班同学的故事。我这个同学有很好的绘画基础,人又认真,进了大学以后发誓要沿着西方美术史一路画下来,对每一个画派的观念与技法都了解了并且实验了之后,再来开创他自己的风格。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画出真正扎实的作品来。
一年级的时候,他的风景都是时尚的,二年级的时候,他喜滋滋地向我宣布:
“我已经画到野兽派了!”
然后三年级、四年级,然后教书,然后出国,很多年都不通音讯,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终于得到博士学位,成为一个美术史与美术理论方面的专家了。
我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原来要成为一个搞创作的艺术家,除了要知道吸收许多知识之外,也要懂得排拒许多知识才行的啊!创作本身原来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排他性。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就是在某一方面的表现能够达到极至的人,而因为要走向极至,所以就不可能完全跟着别人的脚步去走,更不可能在自己的一生里走完所有别人曾经走过的路。在艺术的领域里,我们要找到自己的极致,就需要先明白自己的极限,需要先明白自己和别人不尽相同的那一点。
因为不尽相同,所以艺术品才会有这样多不同的面貌。像布朗库西能够把他的“空间之鸟”打磨得那样光滑,让青铜的雕像几乎变成了一种跃动的光与速度。而麦约却要把流动的“河流”停住,在铅质的女体雕像里显示出一种厚重的量感来。毕沙洛的光影世界永远安详平和,而一样的光影在孟克的笔触里却总是充满了战栗和不安。
每一个优秀的艺术家走到极致的时候,就好像在生命里为我们开了一扇窗户,我们在一扇又一扇不同的风景之前屏息静立,在感动的同时,也要学会选择我们所要的和我们不得不舍弃的。
三
当然,有些人是例外,就好像在生命里也常有些无法解释的例外一样。
在美术史里,有些例外的艺术家,就像天马行空一般地来去自如,在他们的一生里,几乎就没有所谓“极限”这一件事。
像对那个从天文、数学到物理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的达·芬奇,我们该怎么办呢?
也许只能够把他放在一旁,不和他比较了吧!不然,要怎样才能平息我们心中那如火一般燃烧着的羡慕与嫉妒呢?
四
我相信艺术家都是些善妒的人。
因为善妒,所以别人的长处才会刺痛了自己的心;因为善妒,所以才会努力用功,想要达到自己心中给自己拟定的远景。
因为善妒,所以才会用一生的时光来向自己证明——我也可以做得和他们一样好,甚至更好。
不然,美术史里那些伟大的感人的作品要怎样来解释呢?为什么会有人肯把生命里面最精华的时光与力量,放在那些好像并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东西上面去呢?
当然,你也可以说,创作的欲望来自人类内心的需求,是一种最原始也最自然的呼唤,我也完全同意。但是,我要强调的是,在创作的过程里,如果发现有人远远地超过了我们,在那一刹那,像是有火在心里燃烧的那种又痛又惊的感觉,对我们其实是并没有坏处的。
因为,只有在那种时刻里,我们才能猛然省悟,猛然发现自己的落后是因为没有尽到全力。
把海浪掀激起来的,不就是那种使海洋又痛又惊的疾风吗?
五
也喜欢那些安静地埋首努力着的艺术家。
在他们一生的创作过程里,其实就是一种自我的发现与自我的追寻。
一个艺术家也许可以欺骗所有的人,但是,他无法欺瞒他自己。因为,不管群众给他评价是什么,他最后所要面对的最严苛的评判者,其实是他自己。
所以,当一个艺术家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的面容自然会平和安详,谈话间的语气也自然地会缓慢和从容起来。
每次和他们在一起,我心里都有种羞愧不安的感觉,和这些人相比,我是怎样的无知和急躁啊!
喜欢和他们一起画画,有时候是在一个市场的三楼,小小的画室里有着温暖的灯光和温暖的关怀。有时候是在闹市狭窄的巷弄里的一间平房,光洁古老的地板上隐约看出一些油画颜料留下的色点。
在这些画室里的艺术家都早已进入中年,却仍然安静地在走一条从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了的路。我每次走进画室时就会有一种触动,有时候是因为他们迎接我时的天真的笑容,有时候是因为他们脸颊上深深的纹路,有时候是因为他们花白的鬓角,有时候是因为画室中央那一把春天的花束;而更多的时候是因为画室里那一处亲切熟悉的气氛,混合着画布和亚麻仁油以及颜料的淡淡气味,朝我迎来。
是啊!就这样,在这些熟悉的气氛与气味之间过完我的一生吧。让我们从复杂曲折的世界里脱身,一起把这样的夜晚献给那极明净又极单纯的绘画吧。让我们走入心灵的最深处,在茂密的森林里寻找各人自己原来该有的面貌。
然后,在这样一个共聚的夜晚之后,带着画完或者没画完的作品,带着一颗安静而又微醺的心,我们在星光或者月光之下彼此轻声道别。然后,再走进闹市的崎岖巷弄里,再开始重新面对另一个世界,另外一个在别人眼中也许是成功也许是失败的自己。
而一切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是吗?如果在我们心里有一座茂密的森林,如果我自己知道我正站在丛林中的那一个角落,那么,这人世即使是崎岖难行,又能影响了我多少呢!
人的自由,在认识了生命的本质之后,原该是无可限量的啊!
欢乐、爱情、名望、财富,都只是些暂时的伪装,它们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伤、羞辱、贫穷。
生命的恩赐
——[英国]马克·吐温
在生命的黎明时分,走来一位带着篮子的仁慈仙女,她对一个少年说:
“篮子里都是礼物,你挑一样吧,而且只能带走一样。小心些,作出明智的选择。哦,之所以要你作出明智的抉择,因为,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礼物有五种:名望,爱情,财富,欢乐,死亡。少年人迫不及待地说:“这根本没有必要考虑,我选择欢乐。”
他踏进社会,寻欢作乐,沉湎其中。可是,到头来,每一次欢乐都是短暂、沮丧、虚妄的。它们在行将消逝时都嘲笑他。最后,他颇为后悔地说:“这些年我都白过了。假如我能重新挑选,我一定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话音未落,仙女出现了,说:
“还剩四样礼物,再挑一次吧,哦,记住,光阴似箭,要作出明智的选择。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这个男人这次很慎重,沉思了良久,然后挑选了爱情。仙女见此,眼里涌出了泪花。但是,这个男人并没有觉察到。
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坐在一间空屋里,守着一口棺材。他神情沮丧,喃喃自语道:“她们一个个抛下我走了。如今,最后一个最亲密的人也躺在这儿了。一阵阵孤寂朝我袭来。爱情这个滑头的商人,每卖给我的一小时欢娱,我就需要付出一个小时的悲伤。我从心底里诅咒它呀。”
“重新挑吧,”仙女又出现了,说,“岁月无疑把你教聪明了。还剩三样礼物。记住,它们当中只有一样是有价值的,注意选择。”
这个男人沉吟良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挑了名望。仙女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很多很多年以后,仙女又回来了。此时,那个男人正独坐在暮色中冥想。她站在他的身后,她明白他的心思:
“我名扬全球,有口皆碑。我虽有一时之喜,但毕竟转瞬即逝!忌妒、诽谤、中伤、嫉恨、迫害却接踵而来,然后便是嘲笑,这是收场的开端,一切的末了,则是怜悯,它是名望的葬礼。哦,出名的辛酸的悲伤啊!声名卓著时,遭人唾骂;声名狼藉时,受人轻蔑和怜悯。”
“再挑吧。”仙女开口说,“别绝望,还剩两样礼物,记住我的礼物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而且你很幸运,它还在这儿呢。”
“财富,它就是权力!我真瞎了眼呀!”那个男人疯狂地叫喊着,“现在,我终于挑选到生命中最有价值的礼物了。我要挥金如土,大肆炫耀。那些惯于嘲笑和蔑视的人将匍匐在我的脚前的污泥中。我要用他们的忌妒来喂饱我饥饿的心魂。我要享受一切奢华,一切快乐,以及精神上的一切陶醉,肉体上的一切满足。我要买名望、买遵从、买崇敬——一个庸碌的人间商场所能提供的人生种种虚荣享受。在这之前,那些糊涂的选择让我失去了许多时间。那时我懵然无知,尽挑那些貌似最好的东西。”
短暂的三年过去了。一天,那个男人坐在一间简陋的顶楼里瑟瑟发抖。他衣衫褴褛,身体憔悴,脸色苍白,双眼凹陷。他一边咬嚼一块干面包皮,一边愤愤地嘀咕道:
“为了那种种卑劣的事端和镀金的谎言,我要诅咒人间的一切礼物,以及一切徒有虚名的东西!它们根本不是礼物,只是些暂借的东西罢了。欢乐、爱情、名望、财富,都只是些暂时的伪装,它们永恒的真相是痛苦、悲伤、羞辱、贫穷。仙女说得一点不错,她的礼物之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只有一样是有价值的。现在我知道,与那无价之宝相比,这些东西是多么可怜卑贱啊!那珍贵、甜蜜、仁厚的礼物呀!沉浸在无梦的永久酣睡之中,折磨肉体的痛苦和咬啮心灵的羞辱、悲伤便一了百了。给我吧!我疲倦了,我要安息。”
仙女又出现了,而且又带来了四样礼物,但却惟独没有死亡。她说:
“我把它给了一个母亲的爱儿——一个小孩子。他虽懵然无知,却信任我,求我代他挑选。你没要求我替你选择啊!”
“哦,我真惨啊!那么留给我的是什么呢?”
“侮辱,你只配遭受垂垂暮年的反复无常的侮辱。”
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
生命的召唤
——[英国]惠特曼
人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影响,就像阳光与寒霜对田野的影响一样。每个人都随时发出一种呼唤,促使别人荣辱毁誉,生死成败。
我们能成全他人,也能毁弃他人;互相帮助能使人奋发向上,互相抱怨会使人退缩不前。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影响,就像阳光与寒霜对田野的影响一样。每个人都随时发出一种呼唤,促使别人荣辱毁誉,生死成败。
一位作家曾把人生比做蛛网。他说:“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对他人的热爱、憎恨或冷漠,就像抖动一个大蜘蛛网。我影响他人,他人又影响他人。巨网振动,辗转波及,不知何处止,何时休。”
有些人专会鼓吹人生没有意义没有希望。他们的言行使人放弃、退缩或屈服。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或遇到不幸;但不论原因如何,他们孤僻冷淡,使梦想幻灭、希望成灰、欢乐失色。他们尖酸刻薄,使礼物失值、成绩无光、信心瓦解。留下来的只是恐惧。
这种人使人觉得没有办法应付人生,从而灰心丧气,自惭形秽,惊慌失措。而我们可能又会将这种情绪传染给别人。因为我们受了委屈,一定要向人诉苦。
但是那些生性爽朗,鼓励别人奋发,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又怎样呢?和这些人在一起,会感到朝气蓬勃,充满信心。他们使我们表现才能,发挥潜力,有所作为。
我们首先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去观望遥远的将来,而是去做手边的事。
改变人生
——[美国]戴尔·卡耐基
一八七一年春天,一位年轻人在一本书里看到了一句话,这句话帮助他度过了无忧无虑的一生,也正是这句话,对他的前途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他是蒙特瑞尔综合医院的一位医科学生,他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忧虑:担心怎样通过期末考试,担心该做些什么事情,担心到哪里去,担心怎样才能开业,担心怎样才能生活……
但是他看了那句话,在这句话的影响下,他成为同代人中最有名的医学家。他创建了世界知名的约翰斯霍金斯医学院,成为牛津大学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这是英国医学界的最高荣誉——他还被英国女王册封为爵士。在他去世以后,人们用两大卷书——厚达一千四百六十六页的篇幅——才能完整讲述他的一生。
这个人就是威廉·奥斯勒爵士。他在一八七一年春天所看到的那句话是由托马斯·卡莱里所写。这句话就是:我们首先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去观望遥远的将来,而是去做手边的事。
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要憧憬明天,不应该为明天而努力。相反,正如威廉·奥斯勒爵士所说,为明日作好准备的最好方法就是集中你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热诚,把今天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这就是成功迎接未来的惟一办法。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医院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床位都是留给神经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们都是被累积起来的昨天和令人担心的明天联合起来所压垮的。而那些病人中,大多数只要能奉行耶稣的这句话:“不要为明天忧虑。”或者是威廉·奥斯勒爵士的那句话:“生活在一个只有今天的密封舱里。”他们也就能走在街上,过着快乐而有益的生活了。
在现在这一刹那,你和我都站在两个永恒的交汇之点——已经永远永远地过去,以及延伸到无穷无尽的未来。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活在这两个永恒之中,甚至连一秒钟也不行。若想那样做的话,我们就会毁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所以,我们应该以能活在现在这一时刻而感到满足——从现在一直到我们上床。
罗勃特·史蒂文森写道:“不论担子有多重,每个人都能支持到夜晚的来临;不论工作多么辛苦,每个人都能做完一天的工作,每个人都能很甜美、很有耐心、很可爱、很纯洁地活到太阳下山,这就是生命的真谛。”
古罗马诗人霍勒斯写过这样一首诗:
这个人很快乐,也只有他能快乐,
因为他把今天称之为自己的一天。
他在今天感到安全,能够说:
“不管明天怎么糟,我已经过了今天。”
人生中最可怜的一件事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拖延着不去生活。我们都喜欢梦想天边的一座奇妙的玫瑰园,而不去欣赏今天就开放在我们窗前的一枝玫瑰。
你大概还记得白雪皇后所说的:“这里的规矩是,明天可以吃果酱,昨天可以吃果酱,但今天不准吃果酱。”我们大多数人也是这样——为昨天的果酱发愁,为明天的果酱发愁,却不会在我们今天吃的面包上涂上厚厚的果酱。
就连那位伟大的法国哲学家蒙坦格尼也犯过同样的错误,他说:“我的生活中,曾充满可怕的不幸,而那些不幸大部分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我的生活,你的生活,也都一样。
伟大的诗人但丁也说过:“想一想,这一天永远不会再来了。”生命正在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快地溜过,我们的时间以每秒十九英里的速度飞驰,但只有今天才是我们最值得珍惜的一段时间,也是我们惟一能够把握的时间。
所以,你对忧虑所应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你不希望忧虑侵入你的生活,就要像威廉·奥斯勒爵士那样去做,用铁门把过去和未来隔断,生活在只有今天的密封舱里。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美国]奥格·曼狄诺
从我出生到现在,从上帝创造了天地万物以来,没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我的头脑、心灵、眼睛、耳朵、双手、头发、嘴唇都是与众不同的。言谈举止和我完全一样的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虽然四海之内皆兄弟,但却人人各不相同。我是独一无二的造化。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可能像动物一样容易满足,我心中燃烧着代代相传的火焰,它激励我超越自己,我要使这团火燃得更旺,向世界宣布我的出类拔萃。
没有人能模仿我的笔迹,我的商标,我的成果,我的推销能力。从今往后,我要使自己的个性充分发展,因为这是我得以成功的一大资本。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再徒劳地模仿别人,而要展示自己的个性。我不但要宣扬它,还要推销它。我要学会求同存异,强调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回避人所共有的通性,并且要把这种原则运用到商品上。推销员和货物,两者皆独树一帜,我自豪不已。
我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奇迹。
物以稀为贵。我独行特立,因而身价百倍。我是千万年进化的终端产物,头脑和身体都超过以往的帝王与智者。
但是,我的技艺,我的头脑,我的心灵,我的身体,若不善加利用,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迟钝、腐朽,甚至死亡。我的潜力无穷无尽,脑力、体能稍加开发,就能超过以往的任何成就。从今天起,我要开发潜力。
我不再因昨日的成绩沾沾自喜,也无须为微不足道的成绩自吹自擂。我能做到比现在完成的更好。我的出生并非最后一样奇迹,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创奇迹呢?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不是随意来到这个世上的。我生来应为高山,而非草芥。从今天开始,我要竭尽全力成为群峰之巅,将我的潜能发挥到最大限度。
我要吸取前人的经验,了解自己以及手中的货物,这样才能成倍地增加销量。我要字斟句酌,反复推敲推销时用的语言,因为这是成就事业的关键。我绝不忘记,许多成功的商人,其实只有一套说词,却能使他们无往不利。我也要不断改进自己的仪态和风度,因为这是吸引别人的美德。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要专心致志对抗眼前的挑战,我的行动会使我忘却其他一切,不让家事缠身。身在商场,不可恋家,否则它将使我思想混沌。同时,我在与家人共处时,必须把工作留在门外,否则家人会因此而遭受冷落。
商场上没有一块属于家人的地方,同样,家中也没有谈论商务的地方,这两者必须截然分开,否则就会顾此失彼,这是很多人难以走出的误区。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我有双眼,可以观察;我有头脑,可以思考。现在我已洞悉了一个人生中最伟大的奥秘。我发现,一切问题、沮丧、悲伤,都是乔装打扮的机遇之神。我不再被他们的外表所蒙骗,我已睁开双眼,看破了他们的伪装。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飞禽走兽、花草树木、风雨山石、河流湖泊,都没有像我一样的起源,我孕育在爱中,肩负使命而生。过去我忽略了这个事实,从今天开始,它将塑造我的性格,引导我的人生。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自然界不知何谓失败,终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我也应当如此,因为成功一旦降临,就会再度光顾。
我会成功,我会成为伟大的推销员,因为我举世无双。
我是自然界最伟大的奇迹。
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不过是时间的累积。我若让今天的时光白白流逝,就等于毁掉人生最后一页。
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美国]奥格·曼狄诺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我要如何利用这最后、最宝贵的一天呢?首先,我要把一天的时间珍藏好,不让一分一秒的时间无端浪费。我不为昨日的不幸叹息,过去的已够不幸,不要再赔上今日的运道。
时光会倒流吗?太阳会西升东落吗?我可以纠正昨天的错误吗?我能抚平昨日的创伤吗?我能比昨天年轻吗?一句出口的恶言,一记挥出的拳头,一切造成的伤痛,能收回吗?
不能!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我不再去想它。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该怎么办?忘记昨天,也不要痴想明天。想着明天的种种,今天的时光也将白白流逝了。明天是一个未知数,为什么要把今天的精力浪费在未知的事情上?
企盼今早的太阳再次升起,太阳已经落山。走在今天的路上,能做明天的事吗?我能把明天的金币放进今天的钱袋里吗?
明日瓜熟,今日能蒂落吗?明天的死亡能将今天的欢乐蒙上阴影吗?我何必担心未知的东西呢?明天和昨天一样被我埋葬。我不再想它,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这是我仅有的一天,是现实的永恒。我像被赦免死刑的囚犯,用喜悦的泪水拥抱新生的太阳。我举起双手,感谢这无与伦比的一天。
当我想到昨天和我一起迎接日出的朋友,今天已不复存在时,我为自己今天的幸存而感激上苍。我是无比幸运的人,今天的时光是额外的奖赏。
许多强者都先我而去,为什么我得到这额外的一天?是不是因为他们已大功告成,而我尚在途中跋涉?如果这样,这是不是成就我的一次机会,让我功德圆满?造物主的安排是否别具匠心?今天是不是我超越他人的时机?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生命只有一次,而人生也不过是时间的累积。我若让今天的时光白白流逝,就等于毁掉人生最后一页。因此,我珍惜今天的一分一秒,因为它们将一去不复返。我无法把今天的时间存入银行,明天再来取用。时间像风一样不可捕捉。每一分一秒,我要用双手捧住,用爱心抚摸,因为它们如此宝贵。垂死的人用毕生的钱财都无法换得一口生气。时间无法计算价值,它们是无价之宝!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憎恨那些浪费时间的行为。我要摧毁拖延的坏习惯。我要以真诚埋葬怀疑,用信心驱赶恐惧。我不听闲话、不游手好闲,不与不务正业的人来往。我终于醒悟到,若是懒惰,无异于从我所爱之人手中窃取食物和衣裳。我不是贼,我有爱心,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证明我的爱心和伟大。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今日事今日毕。今天我要趁孩子还小的时候,多加爱护,明天他们将离我而去,我也会离开。今天我要深情地拥抱我的妻子,给她甜蜜的热吻,明天她会离去,我也是。今天我要帮助落难的朋友,明天他不再求援,我也听不到他的哀求。我要乐于奉献,因为明天我无法给予,也没有人来领受了。
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如果这是我的末日,那么它就是不朽的纪念日,我把它当成最美好的日子。我要把每分每秒都化为甘露,一口一口,细细品尝,而且满怀感激。我要每一分钟都有价值。我要加倍努力,直到精疲力竭。即使这样,我还要继续努力。我要拜访更多的顾客,销售更多的货物,赚取更多的财富。今天的每一分钟都胜过昨天的每一小时,最后的也是最好的。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如果不是的话,我要跪倒在造物主面前,深深致谢。
热忱是一股力量,它和信心一起将逆境、失败和暂时的挫折转变成为行动。
生命的热忱
——[美国]拿破仑·希尔
热忱和积极心态以及你成功过程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汽油和汽车引擎之间的关系一样:热忱是行动的动力。
你可运用积极心态来控制你的思想,同样,你也可以运用积极心态来控制你的热忱,以使它能不断地注入你心灵引擎的气缸中,并在气缸内被明确目标发出的火花点燃且爆炸,继而推动信心和个人进取心的活塞。
热忱是一股力量,它和信心一起将逆境、失败和暂时的挫折转变成为行动。然而此一变化的关键,在于你控制思维的能力,因为稍有不慎,你的思绪就会从积极转变成消极。借着控制热忱,你可以将任何消极表现和经验转变成积极表现和经验。
热忱对你潜意识的激励程度和积极心态的激励程度是一样的。当你的意识中充满热忱时,你的潜意识也同时烙上一个印象,那么你的强烈欲望和为达到欲望所拟定的计划是坚定不移的;当你对热忱的认识变得模糊不清,你的潜意识中仍然留存着对成功的丰富想像,并会再次点燃残存在意识中的热忱火花。
没有热忱的人,就好像没有发条的手表一样缺乏动力。一位神学教授说:“成功、效率和能力的一项绝对必要条件就是热忱。”热忱这个字源于希腊文,是“神在你心中”的意思,一个缺乏热忱的人别想赢得任何胜利。
为了使你对目标产生热忱,你应该每天都将思想集中在这个目标上,如此日复一日,你就会对目标产生高度的热忱,并愿意为它奉献。詹姆士说:“情绪未必会受理性的控制,但是必然会受到行动的控制。”积极心态和积极的行动可升高热忱的程度,你必须为你的热忱制订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一旦你将你的热忱导向成功的方向,它便会使你朝着目标前进。
真正的热忱是发自内心的热忱,发掘热忱就好像是从井中取水一样,你必须操作抽水机才能使水流出来,接着水便不断地自动流出。你可以对于你所知道或所做的任何事情付出热忱,它是积极心态的一种象征,会自然地从思想、感情和情绪中发展出来,但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从内心唤起热忱。
热忱的力量真的很大!当这股力量被释放出来支持明确目标,并不断用信心补充它的能量时,它便会形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并足以克服一切贫穷和不如意,你可以将这股力量传给任何需要它的人。这恐怕是你能够动用热忱所做的伟大工作了,激发他人的想像力,激励他们的创造力,帮助他们和无穷智慧发生联系。
一生的资本
——[美国]奥里森·马登
衡量一个人事业的成功与否,并不以其在银行中存款的多少而定,而全在于他怎样利用身体内在的所有资本,以及他做事的能力。一个身体柔弱,或者因嗜好烟酒而精力不佳的人,其成功的机会要比那些体格强壮精神旺盛的人少很多。任何一个冷静的人、执著的人、有为的人,都会保持自己所具有的种种力量,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他们对生命中最宝贵的资产,也决不轻易消耗。
每个人都应该把任何方式的精力耗损、把一丝一毫的精力浪费,当做一种不可宽恕的浪费,甚至是一种不可宽恕的犯罪行为。
体力和精力是我们成功的资本,我们应该阻止这一成功资本的白白消耗,要汇集全副的精神,对体力和精力作最经济、最有效的利用。
如果能始终在精力最为旺盛的状态下发挥才能,那么在做事的时候,自然能有极大的成效。
如果在工作的时候,不能发挥自己出色卓越的才能,那么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小。最可怜的就是那些早晨一开始工作,就精神萎靡、毫无生气的人。这样的人去从事工作,怎么可能得到出色的业绩呢?
最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并且愉快地工作,那么你就不至于感到工作的畏难和痛苦。在接手工作的时候,应该有着浓厚的兴趣、必胜的决心。这样,工作起来才会浑身有劲。体格健壮、精力充沛地工作一小时,甚至比体力羸弱的人终日工作,其业绩都来得高。
一个年轻人如果想要以不健康的体格,或者未受训练的才能,去获得很高的地位,这是不可能的。但更可悲的是,一些头脑聪明、才华横溢的青年,由于不知道善用他们所具有的才能,便埋没了一生。
欲成大业,身体是最大的资本。而个人成功的秘诀,就藏在自己的脑海里、神经里、肌肉里、志向里、决心里。作为一个人,体力和智力是最紧要的东西,因为体力和智力决定了人的精神状态、生命力和做事的才能。
有些人在工作时间以外所耗的精力,要多于在职务上所费的精力。如果有人去提醒他们、劝戒他们,他们或许还会发怒。在他们看来,只有体力的消耗才会使人的精神受损。但他们不知道,精力也会有种种消耗,比如烦恼、发怒、恐惧,以及其他种种不良的思想。另外,把职务上的工作带到家里,利用应该休息的时间来工作,其实也是一种精力损耗。
如果有着充沛的体力和智力,也就是有着丰厚的成功资本,但却不加以合理地利用,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有弱点,因为小小的弱点,可能足以破坏全部的事业和前程。比如种种不检点的行为、错误的行为都可能在你生命资本的宝库上打开一个漏洞,使你生命的资本在悄无声息中流走。
大自然是无情的,即便贵为君王,如果违反了大自然的法则,也要受到惩罚。在大自然的眼里,君王和乞丐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她不会接受任何的借口或推委,她要求人们保持精力旺盛的状态,去努力不息地做事。
大自然淘汰一切无自助能力的孩子,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
有用的只是生命
——[美国]爱默生
我们必须知道,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有用的只是生命,而不是已经过去的生活。一旦静止,力量便无影无踪;因为,他永远存在于从一种旧的状态向新的状态过渡的时刻,存在于海湾的汹涌澎湃之中,存在于向目标的投射之中……这是一个令世人讨厌的事实,可却也是灵魂形成的事实,因为,它永远贬低过去,把所有的财富化为灰烬,把所有的荣誉化为耻辱,把圣徒与恶棍混为一谈,把耶稣和犹大都推到一边……
既然这样,我们唠叨自助还有什么意义呢?因为,只要有灵魂存在,就有力量存在,它不是自信力,而是作用力。谈论他助,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只能坐失良机,因为,那不过是一种肤浅的说话方式而已。还是让我们现实点吧,让我们回到有依赖作用的事情上来吧,因为它存在着,作用着。当我充当了自我的主宰时,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服从。除了自己,谁还能做到这一点呢?尽管他不费吹灰之力。我必须借助于精神的引力围着他转。当我们谈论突出的美德的时候,我们认为它华而不实,那是因为,我们看不到美德就是“顶峰”,也看不到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只要对原理有适应能力或渗透能力,就肯定会因势利导,借助自然规律,征服和驾御所有的城市、国家、国王、富人和诗人,因为,他们没有这种自助的能力。
如同我们在所有其他的论题上所做的一样,这就是我们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在这一论题上所得到的终极观点:别无选择,一切都将转变为永远神圣的“一”。自我的生存就是这个宇宙中最根本的属性,它进入了所有比较低级的生命形式,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且它还根据这种程度制定了衡量善的标准。万物的真实程度取决于它们所包含的优点。商务、农牧、狩猎、捕鲸、战争、雄辩、个人影响等,都是重要的东西,并且作为自我生存的存在和不纯行动的实例赢得了我的敬仰。
同样,我看到同一个规律在自然界中为保护和发展而发挥作用。在自然界中,能力是最基本的标准,有能力者就是正义的化身。大自然淘汰一切无自助能力的孩子,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事物停留在她的世界之中。一颗行星的起源和成熟,它的平衡和轨道,狂风过后,弯倒的树木又挺身直立,每一个动植物的生命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种自给自足的、因而也是自助的灵魂的表现。
就这样,一切都集中起来:让我们不再四处漂流了,让我们和这万能的动因一起呆在家里吧!让我们仅仅宣布这个神圣的事实,让那些如强盗一般破门而入的一堆乱哄哄的人、书和制度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吧!让入侵者把鞋子脱下来,因为上帝就在这里!让我们的简单和纯粹裁判它们吧!让我们对自己规律的顺从在我们天生的财富旁边演示自然的贫困和财富吧!
把重大的责任搁在一个人的肩头,并驱使他陷于绝境,那么,在情势的要求下,这个人自然能把自己内在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
生命的炸药
——[美国]马尔腾
一个人总不能对自己最大的才能、最高的力量有个清楚的认识,除非有大责任、大变化的呼唤或生命中大危难的磨炼时,它们才能真正释发出来。
在田地里耕种,在制革工厂中工作,转运木材,做店员,在市镇上做短工,这种种境遇都不足以把格兰特将军酣睡着的“伟大性”唤起,甚至连西点军校和墨西哥战争都不能唤起它。如果美国历史上没有爆发南北战争,则世人必然不会知晓格兰特将军的名字,这个人只能是默默无闻,一生平庸。
在格兰特将军的生命中,蕴藏着大量的动力,然而在寻常的境遇中,他的酣睡着的力量不能被触发,他的生命炸药也不能燃起,惟有南北战争的大“撞击”,才能使它被激发、燃起。
耕田、砍木、做铁路员、做测量员、做州议员、做律师,甚至连做国会议员,这种种境遇,都不足以燃起林肯的生命炸药,爆发林肯的生命动力。直至他肩负国家危急存亡的重任时,才爆发出来。
伟人是在“需要”的学校中训练出来的!
有人认为,如果一个青年人生来就有些大本领,那么,这种本领迟早总会显露出来。这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观念。本领虽有,可以显露出来,也可以不显露出来,这全视环境,全视足以唤起的自愿,唤起力量的环境之有无。一个人生来就有大本领,这个人未必生来就有大的志愿、大的自信力。
把重大的责任搁在一个人的肩头,并驱使他陷于绝境,那么,在情势的要求下,这个人自然能把自己内在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也只有这样,他的创造智力、他的自恃、自信力及解决困难的力量,才能全部都被唤发出来。假使在他的生命中,有些做大人物做领袖的成分,那么“责任”可以把它唤发出来。所以,朋友,假使有重大的责任搁上你肩头,你应当很高兴地欢迎它,它可以预言你的成功!
真正的生命始终存在于人的内部,就像存在于沃土中的种子一样,一旦时机成熟,这生命就显露出来。
人真正生命的诞生
——[俄国]托尔斯泰
在时间上观察人的生命的显现时,我们会看到,真正的生命始终存在于人的内部,就像它存在于种子中一样,一旦时机成熟,这生命就显露出来。真正生命的显露在于:动物人把人诱向人身的幸福,而理性意识却向人指出人身幸福的不可能性,并指出另一种幸福。人朝着在远方向他指出的那种幸福张望,却看不到它,起初不相信那种幸福,于是又退回去追求人身的幸福。然而如此含糊地指出自己的幸福的理性意识,却如此有说服力地、毫无疑义地指出人身幸福的不可能,以至人重又放弃人身的幸福,重又注视着向他指出的那个新的幸福。理性的幸福看不到,而人身的幸福已无疑被毁灭,以至人身的生存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在人内部开始形成一种动物人对待理性意识的新的态度。人开始为着人的真正生命而诞生。
发生了某种类似物质世界中一切生命诞生时的情况。胎儿生下来,不是因为他想出生,不是因为他生下来更好些,也不是因为他知道生下来能过好日子,而是因为他成熟了,他不能继续原来的生存状态,他必须投入新的生活。这与其说是因为新生活在呼唤他,还不如说是因为像原来那样生存的可能性已经被消泯了。
理性意识在人身中悄悄地增长,一直增长到人身生命不可能继续下去的时候。
发生了与萌芽现象完全一样的情况。种子消失了,原先的生命形式消失了,新的幼芽出现了。分解中的种子的原先形式像是在进行抗争,幼芽不断长大,从分解中的种子里得到营养。对我们来说,理性意识的诞生与我们看得见的肉体诞生的不同之处在于,在肉体的诞生过程中,我们可以从时间和空间上看到,胚胎由什么东西,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产生了什么。我们知道种子就是果实,知道在一定的条件下从种子里会长出植物来,还会开花,然后结果,结出像种子一样的果实(整个生命演化过程在我们眼前完成)。而理性意识的生长我们不能从时间上看到,也不能看到它的演化过程。我们看不见理性意识的生长及其演化过程是因为我们自己在完成这一过程,我们的生命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我们看不见的诞生在我们自身的诞生,因此我们无论如何看不到它。
我们看不到这一新人的诞生,看不到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正如种子看不到自己的幼苗生长一样。当理性意识脱离它的隐秘状态而向我们显现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在经历矛盾,而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矛盾,就像它不存在于分解中的种子里一样。我们在分解的种子里只看到,从前曾经在苞皮里存在的生命,现在已经存在于它的幼芽里了。同样,在具有醒悟了的理性意识的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矛盾,有的仅仅是新人的诞生,理性意识对待动物人的新态度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