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女人,她天生就无法感知到爱情之美。诸如吕雉,仿佛血雨腥风的政治生活,使她麻木了内心对爱情的向往和渴望。其实,如果要理解吕雉为什么把一个痴情绝望的刘恢骂成一个神经病,我们还必须深入她的灵魂,和她进行一场隐秘的心灵对话。
在此,我不得不穿越千年的烟雨蒙蒙,提着话筒走进汉朝的长乐宫,独家采访吕雉。还好,吕雉对一切与权力无争的人都是客气的。于是,我们的采访就从她的功绩谈起。
月望东山:吕后您好,恕我直言,自从您专权以来,滥杀无辜,排斥异己。请问,作为一个女政治家,您有没有考虑过千年以后的人对您的评价?
吕雉:地球人都知道,不流血的政治未必是好的;流血的政治未必就是坏的。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就可知道,如果我不杀人,别人会杀我。宁可我错杀别人,也不可别人伤害我半根毫毛。你作为接受过达尔文进化论思想熏陶的现代人,应该深切明白这一点。这就叫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当然,我并非一个完全好杀嗜血的人。你在你的书里把我描写成一个狠毒变态的女人,这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一叶障目,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只见水滴,不见海洋。你应该学学人家《万历十五年》的作者黄仁宇的大历史观,从宏观角度考证我的存在价值,而不是像狗仔队整天就抓住我和审食其的绯闻及杀人的把柄说事。
月望东山:您说的没错。关于这点,我必须检讨。其实,司马迁在《史记·吕太后本纪》里对您的评价还是挺高的。司马先生的原话就是: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滋殖。从司马迁先生这番话来看,生活在您主政专权时代里的人民,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您就是宫廷斗争打得太激烈,扶持吕氏本家势力做得太嚣张,所以,您也必须为您的另一半非人性的恶绩负责到底,不要怪我替您贴上狠毒和变态的标签了。
吕雉:你说的有一定道理。狠毒这个标签我能接受,但是你凭什么说我变态?你知不知道这个称呼会让读者误解我的一生,有可能使我永世不得翻身。
月望东山:我曾考证过“变态”一词。准确地说,变态原先属于生物学范畴。它指的是在有些动物的个体发育中,其形态和构造上经历阶段性剧烈变化。比如,有些器官退化消失,有些得到改造,有些新发生出来,从而结束幼虫期,生成成体结构。这些现象,统称变态。从这个生物学概念来看,变态是生物个体对生存环境的自我调整,未必是一件坏事。
从宏观角度出发,您是为了扫除内心的恐惧,为了满足个人私欲,为了专权天下,从而不择手段,全面打击政敌。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您这是对当时政治环境的一种自我调整,这不也属于变态的范畴吗?
吕雉:可是,在你这本书里所说的变态,是从狭义上的人类心理学来说的。在你这里,我似乎完全被妖魔化了。比如什么更年期发作,什么心态不平衡。是的,我是因为心态不平衡,更年期经常发作。但是你只是站在男性角度来说明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要考证我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像我这样不易的女人的内心世界?
月望东山:其实,我今天采访您完全是冲着您的内心世界来的。我们刚刚谈的那些不过是开场白。既然您都把话挑明了,就让我们进行一场推心置腹的讨论吧。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请问您所有心态不平衡的起源是什么呢?
吕雉:你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狠,叫我不知从哪里说起。因为,要说到根本起源,我是无法说清的。在这里,我应该把你的问题改为心态不平衡的起源之一是什么。如果就这个问题的话,我可以结合我生命中不可避免的悲剧来回答你的问题。
在别人看来,我当时杀戚姬,完全可以一刀了之,不必制造那个耸人听闻的“人彘”吓唬我儿刘盈,还有后来饿杀刘友。因为那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但是我偏偏喜欢那样做,就算是背着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因为,我所做的这些,完全是冲着一个人来的,这个人就是你熟悉的流氓刘邦。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首先问你一个问题,在我和刘邦相处的一生当中,你有看过我们俩恩爱的镜头出现吗?
月望东山:老实说,我还的确没见过。
吕雉:本来就是,我和刘邦从来就没恩爱过。你别以为我骂刘恢为爱而死是神经病,就以为我走火入魔,对爱情麻木不仁。其实,我对刘恢的态度完全出自政治权术的需要。在我的内心里,我曾有过渴求爱与被爱的冲动和欲望。因为,我首先是一个女人,是一个感性动物;其次才是女政客,冷血动物吕太后。
然而,自从我和刘邦结合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的人生悲剧。君不见,刘邦彭城逃亡,三番两次踢我儿女刘盈和鲁元公主下车;君不见,我年老色衰,刘邦不让我随伍出行,相伴左右,弄得戚姬全把我的风光抢尽无留;君不见,母子连体,母因子贵,然而,戚姬一哭二闹三上吊,刘邦就想废掉刘盈,扶上刘如意。
行为,完全是思想的外部表现。从以上诸多行为中,你看出刘邦对我好过吗?从来没有。爱到最后,爱不是最后的解脱,而是恨,所以我选择了报复。报复是一项艺术。所以当我有机会杀戚姬时,我不会一刀了之,让她痛快离去。我要她在承受无尽的痛苦当中,体验我曾经的痛苦;我要让她在无尽的绝望当中,感受我曾经无度的绝望。
总之,爱得越是绝望,痛得亦是入骨,报复打击起来肯定是越加恶狠。这不仅仅是我吕雉的本性,推而广之,这是人类所有报复心理的共同写照。
月望东山:那么您饿杀刘友呢?您当时持的是一种什么心态?
吕雉:其实,饿杀刘友,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机。刘友、刘恢、刘建等人,他们和刘如意一样,迟早都是要死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恨他们是刘邦和小老婆的产物,而且是政治资源抢夺和斗争的必然结果。汉朝的王位有限,而我又必须培养吕氏之王,那就不得不把他们清理出局。
月望东山:还有一个问题,现代很多读者对您和审食其的地下情很感兴趣,您能不能透露一点内情,或是让我们刊登一下你们的私房日记?
吕雉:你就绝了这个念头吧。审食其不过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个小小的情感抚慰品,但他永远不能补偿我曾经在刘邦那里受到的委屈和冷遇。曾经,我多么渴望和刘邦拥有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就像虞姬之于项羽。没想到刘三那衰人竟把机会让给了戚姬,你说叫我心里怎么不恨之入骨?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点,审食其这家伙很会讨好人,可是我们的地下情,犹如空气中的泡沫,永远经不住阳光的考验。所以说,就算我们彼此幸福终身,但是仍然抹不去我内心永恒的阴影。
月望东山:那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您内心阴影未消一天,您还将继续变态,继续更年期?
吕雉:得了,你别再损我了。告诉你,我的忍耐度相当有限!
月望东山:您先别生气。接下来,我会把您真实的一面好好写出来的。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干掉刘友三兄弟后,您下一个目标是谁,可否向读者预告一下?
吕雉: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