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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场景一——伊希斯 [1] 的神殿

谢拉皮翁和米瑞斯两位伊希斯的祭司入场

谢拉皮翁:预兆和奇事出现的如此频繁,人们都已见怪不怪。

还未到季节,我们富饶的尼罗河就开始泛滥,激流意外地凶猛。

狂暴的洪水甚至吞没了在后方观望的人们;

人和野兽都爬上树梢,即使这里,也仅比比水面。

接着,洪水从那些有鳞的生灵身下飞速退去:

留下那些巨大的水生动物在岸上喘息;

遗留下来的海豚用宽大的尾鳍拍打着退去的波浪:

在它们近处,海象在黏糊糊的泥浆中挣扎,甩着头,溅起四周的淤泥。

亚历克萨从他们的后面入场

米瑞斯:天呐!但愿这些预兆不要成真!

谢拉皮翁:昨晚,在十二点至一点之间,

我正走在神殿里一条人迹罕至的走廊上,

突然之间,一阵狂风骤起,

撼动了所有穹顶;我周围的门都啪啪作响;

保护托勒密王室陵寝的铁门猛然打开,露出其中伟大的死者。

从排列整齐的每座墓碑中都走出一名武装的亡灵;

少年国王最后昂起他那不光彩的头颅。

随后传来一阵呻吟,一个哀伤的声音哭诉道:埃及完了!

我气血翻腾,双膝颤抖;

随即昏倒在那冰冷的路上,

也因此没有看到之后的恐怖情景。

亚历克萨:这是你梦见的?还是你编造出来的,

【亚历克萨现出身形】

吓唬我们埃及的男孩,以使他们敬畏祭司的吧?

谢拉皮翁:大人在上,我没看见您,

也不是有意让您听到我刚才的这番话,但我刚才所言千真万确。

亚历克萨:从未消化的盛宴和神圣的奢华中滋生出的一个愚蠢的梦。

谢拉皮翁:我知道我的职责;

这话不会再说了。

亚历克萨: 你说这些不合时宜;即使是真的。

远处山的南面,罗马的军队就在我们头顶之上,

像暴风乌云一样笼罩着、威胁着我们。

谢拉皮翁: 我们孱弱的埃及人为安东尼祈祷;

但他们奴性的心中已经接纳了屋大维。

米瑞斯: 那为什么安东尼却在虚度时光,

而非破釜沉舟,

以挽回在亚克兴的损失呢?

亚历克萨: 他认为已经无法挽回了。

谢拉皮翁: 但敌人似乎没有缩紧包围。

亚历克萨: 哦,这是让人有点疑惑。

凯撒面前最有分量的米西奈斯和阿古利巴是他的敌人。

被他赶走的妻子奥克塔维亚寻求着复仇;

他曾经的朋友多拉贝拉,由于私人恩怨,现在也想毁灭他;

但为什么战局还是处于僵持状态?

谢拉皮翁: 过去这几天安东尼有点奇怪,

一直都没见过克莱奥帕特拉;

却待在伊希斯的神殿中,

折磨着他的心,陷入深深地绝望。

亚历克萨: 没错。我们非常害怕他希望通过拒不见面来消除心中之爱。

谢拉皮翁: 如果他被打败或是乞求和平,埃及则注定要成为罗马的一个省;

我们丰富的物产则必然被用于救济他们贫瘠的土地。

然而,只要安东尼立场坚定并奋战斗底,我们可以与骄傲的罗马匹敌(与之分庭抗礼),

并且日益昌荣的,像一个阿波罗巨像 [2] 一样的亚历山大城,就能在这里建立起我们帝国的支撑。

亚历克萨: 如果天随我愿,这些统治万物的暴君,都应该灭亡——自相残杀而灭亡;

但既然我们力不从心,我们就必须依靠一名暴君,与之共进退。

谢拉皮翁: 女王怎么样了?

亚历克萨: 哦,谢拉皮翁,

她依然沉浸在对那个失败的男人的爱中,

把自己和那个男人巨大的失败纠缠在一起;

如果她愿意放弃他,

把这个猎物献至猎人的手上,

她就能保护我们所有人;但这是徒劳的——

这破坏了我的想法,我不得不改变计划,

用尽各种办法把他留在这儿。

我真希望有人能让他离开她的怀抱,

越远越好。好了,

你已知道了事态如何;别再管你那凶兆恶兆了,

把精力花在稳定人心上吧。

文提狄斯入场,与安东尼的一名侍卫在一旁交谈

谢拉皮翁: 这两个罗马人会听到我们的谈话。

那个陌生人是谁?

他看起来骁勇善战、威风凛凛、身姿挺拔,

他应该不是凡人。

亚历克萨: 哦,那是文提狄斯,

我们皇帝在东方最好的将军,

是他让罗马知道,帕提亚 [3] 是能被征服的。

安东尼上次从叙利亚回来的时候,

他让这个人镇守罗马的边防。

谢拉皮翁: 你似乎很了解他。

亚历克萨: 非常了解。

当时克莱奥帕特拉和安东尼在吉里吉亚 [4] 相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是我们埃及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我不得不承认——

没有比他更勇敢的罗马人;

忠于君主,但并不是他的奴隶,而是朋友,

他从不和安东尼一起寻欢作乐,

但他能在安东尼冷静的时候给出建议;

简而言之,他就是个真正的老罗马人:

率直、凶猛、粗鲁。

他的到来不知对我们的事会不会不利。

我们退后点,更好的观察他一下;

我还要告诉你们为什么在这里会面,

还有我们目前要做些什么工作。

【他们退到舞台的一角;文提狄斯和侍卫走到台前。】

文提狄斯: 你说什么,见不到他?

我说,我必须见到他。

侍卫: 他下的令,谁也不见,违令者斩。

文提狄斯: 我带了能让他振奋的消息,

能带给他新生。

侍卫: 他连克莱奥帕特拉都不见。

文提狄斯: 他从来没见过她才好!

侍卫: 他不吃、不喝也不睡,什么也不做,就是思考;

就是说话,也是自言自语,都是疯话:

他向世界挑战,并企图实施,

有时他咬着嘴唇,大声咒骂屋大维;

然后又会露出轻蔑的笑容,喊道,“都拿走吧,这个世界不值得我在乎。”

文提狄斯: 这就是他的天性。

他遵循着他的道德,

但有时对他伟大的灵魂来说,他的道德太狭窄了。

而后他跳出障碍,开始胡作非为,

这让他远离初衷,由此陷入不幸:

但当危险让他发现自己的错误时,

他会很快意识到,充满强烈的悔恨,

他急切地谴责自己的罪行,

狠狠地批判自己,

无法原谅自己像凡人那样的所作所为,

因为他其他方面远超凡人——

他绝不能因此迷失。

【亚历克萨和两名祭司走上前。】

亚历克萨: 你现在知道所有指令了,那么,上前吧,

大声宣布你的命令吧。

谢拉皮翁: 罗马人民、埃及人民,聆听女王的旨意吧,

克莱奥帕特拉命令:停止劳作;

让我们盛大地欢庆这一快乐的日子,

世界的主人,安东尼的诞辰之日。

万岁,安东尼;克莱奥帕特拉万岁!

让我们欢庆的声音响彻云霄,

所有的公共场所都回荡着庆贺之声。

文提狄斯: 【旁白】好华丽的辞藻!

谢拉皮翁: 把戴着桂冠的你们的先辈的画像拿出来,挂在门前,

给柱子缠上月桂花枝,

路面撒上鲜花,让祭司们开始祭祀,

让我们斟满美酒,让众神与你们同乐。

文提狄斯: 诅咒这普天同庆!

在安东尼处于危险中时狂欢,

他们也能算是安东尼的朋友?

你们这些罗马人,真丢脸!

把先辈的画像收起来吧,

你们的先辈们泉下有知,

连他们的雕像的脸都会羞愧的变红。

亚历克萨: 出于对安东尼无尽的爱戴,

我们带着敬意庆祝这一天,

苍穹都为他效劳,

吉星在他头上高照,

为他散布好运。

而女王对自己的生日,

只是像平常的日子那样悄然度过。

文提狄斯: 她最好沉睡过去,

离他越远越好,

直到遥远未来的某天,

去毁灭其他王子,而不是安东尼!

亚历克萨: 你们的皇帝,纵然变得不够仁慈,

我们的皇后也不应因为太爱他而受到责备。

文提狄斯: 不能说话的祭品会责备祭司么!

他不知道他是他的刽子手。

哦,她用爱情来粉饰他的灭亡,

在金色的缎带中引领他进行大屠杀,

还粉饰太平:她让他变得徒有其表。

我跟你说,太监,她让他失去了男子汉气概。

现在还有罗马人认识他知道他么?

他从半个人类的主人变得无精打采,

成了女人的玩物,

从巨大荣誉中退缩出来,

蜷缩在世界的一个小角落里?

哦,安东尼!

你是最勇敢的战士,你是最好的朋友!

你慷慨大方;几近于自然之神!

你创造新的世界,又把它们送出,

你真是慷慨!

你战斗时象最初的罗马人那样勇猛,

而胜利后却又比他们那在家中祈祷的处女还要可怜!

亚历克萨: 你还可以在他那些光辉的美德中加上一条,

他真心对待那个爱他的人。

文提狄斯: 我真希望我不能!

我为什么在这跟你一起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你是她的心腹,是她的左膀右臂,是安东尼的厄运。

去吧,去告诉你们的女王,

就说文提狄斯回来了,来终结她的媚惑了。

躲一边敲你们的埃及小手鼓去吧,

别把那柔弱的声音混进我们罗马的号声中,

你们不敢为安东尼作战,那就去祈祷,

躲在神庙里过你们的懦夫之节去吧。

【亚历克萨和谢拉皮翁退场】

安东尼的侍卫再次上场。

侍卫二: 皇上驾到,任何人不准停留,违者处死。

侍卫一: 我不敢违令。

【与另一名侍卫一同退场】

文提狄斯: 我敢违令。

但我要先躲在一旁,察颜观色一番,

看他情绪如何;再见机行事。

【后退】

安东尼入场,不安地走动着,接着说道

安东尼: 他们告诉我,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要用双倍的悲伤来纪念今天。

我诞生的日子只值这些。

为什么我像颗流星,

高挂在天空,熊熊燃烧着划过天空,

直到我的火光熄灭;而后坠落尘埃,

被凯撒踩灭?

文提狄斯: 【旁白】以我的灵魂发誓,

这真让人悲伤,极度让人悲伤!

安东尼: 算算你的收获吧。

就现在,安东尼,你就是为此而生?

你年轻时挥霍无度,贪敛财富

风烛残年时则忍饥挨饿。

文提狄斯: 悲伤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旁白】

暴风雨彻底摧毁了他,

将他击倒在地。

【安东尼倒在地上。】

躺在那儿吧,皇帝的影子;

你所躺的大地就是你现有帝国的全部了;它现在容纳着你;

再过些天;当你变成一堆灰烬,被装入狭小的骨灰盒中;

这块地对你来说也太大了;

接着奥克塔维亚(克莱奥帕特拉不会活着见到这些),

奥克塔维亚会完全地拥有你,

你会被这新寡之人亲手交给凯撒;

凯撒会流出鳄鱼的眼泪,

看着他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宿敌,

静静的安详的躺在那儿。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安东尼: 给我点音乐,要听起来悲伤的。

我要舒缓一下忧愁,直到我缓过来,

把它化为长叹——

【轻柔的音乐】

这有点对我的胃口;继续,我感到

我现在变得狂野了,成为大自然的一份子;

被一切所抛弃,也抛弃了一切;

生活在枝繁叶茂树林荫翳的森林中,

躺在橡树的枯木之上,舒展四肢,

头斜靠在长满青苔的树皮上,

看起来我就像是从中生长而来;

我蓬乱的头发,象寄生植物似的纠结在一起,

笼罩在我苍白的脸上;

一条小溪在我脚下潺潺流过。

文提狄斯: 我似乎也如临其境。

安东尼: 牧群从我身旁越过,

我在一旁看着,它们喝着水,一点也不怕,

把我视为它们的同类。

再多些这样的想象吧,这使我的脑海一片平静。

【轻柔的音乐再起】

文提狄斯: 我必须打断他;不能再等了。

【站到他面前。】

安东尼: 【突然站起】你是文提狄斯?

文提狄斯: 你是安东尼?

我还是原来的我,你却与我们上回分开时不同了。

安东尼: 我很生气。

文提狄斯: 我也是。

安东尼: 我想独处,你走吧。

文提狄斯: 陛下,我敬爱你,

因此我不会离开你。

安东尼: 不会离开我!

你从哪儿学来这样的回答?我是谁?

文提狄斯: 我的皇帝;除上帝外我最敬爱的人。

如果我说的过了,我想也不算是罪过;

你就是那么了不起,如神一般。

安东尼: 若全非如此。

你还会不离开我么?

文提狄斯: 若我说不,就太冒昧了;

但我不敢离开你。

而且,我从大老远的跑来见你,

才见到你这么会儿就责骂我,你太无情了。

安东尼: 你已经见到我了,满意了么?

因为,如果你是我的朋友,你已经看到的足够多了;

如果你是我的敌人,你看到的就太多了。

文提狄斯: 瞧,陛下,这不是普通的泪水。

【哭泣】

我有四十年没有哭过了;但现在我仿佛见到我母亲在眼前,

我情不自禁啊。

安东尼: 天啊,他哭了!可怜的好老人,他哭了!

又大又圆的泪珠一滴又一滴从

他脸颊的皱纹上滑下——别哭了,文提狄斯,

不然,我都要羞愧死了,

你的眼泪让我感到羞耻,使你流泪的一切,又都浮现在我眼前。

文提狄斯: 我尽力忍住。

安东尼: 朋友的眼泪会传染;

看,我也流泪了。相信我,

不是为我自己悲伤,是为你——不,将军!

文提狄斯: 皇帝。

安东尼: 皇帝!为什么,那是胜利时的称呼;

身带鲜红的伤口而不自知的胜利的战士,

向他的将军致意时的称呼;但我绝不会再听到这种称呼了。

文提狄斯: 我向你保证。

安东尼: 亚克兴,亚克兴!哦!——

文提狄斯: 它总是纠缠着你。

安东尼: 这儿,白天它像铅块一样压在这儿,

在我每夜短暂的、恍惚的睡眠时,

像老巫婆那样侵入我的梦中——

文提狄斯: 说出来;渲泄一下。

安东尼: 别逼我说出我的耻辱。

我打了一次败仗——

文提狄斯: 朱利叶斯 [5] 也打过败仗

安东尼: 你太偏袒我了,你说出来的还不到你所想的一半;

朱利叶斯战斗到底,输得光明正大。

但安东尼——

文提狄斯: 说吧,别停下。

安东尼: 安东尼——

好吧,你非要我说的话,——像个懦夫,逃走了,

在他的士兵还在战斗时逃走了;最先逃走了,文提狄斯。

你想咒骂我吧,我准许你咒骂我。

我知道你来就是准备责骂我的。

文提狄斯: 没错。

安东尼: 我来帮你。——我也曾是个男子汉,文提狄斯。

文提狄斯: 是的,勇敢的男子汉!但——

安东尼: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但我失去了理性,轻易无耻地玷污了军人之名。

在我荣誉源源不绝的时期,

静静地坐着,看着它被他人之手挤压。

命运向我的青春微笑,向我求爱,

我在成年后黄袍 [6] 加身。

当我大业初定时,我被欢庆我胜利的人们所围绕;

国家的希望和世界的意志都把我视作未来和平的保证。

我是如此伟大、如此快乐、如此受爱戴,

命运也无法毁灭我;直到我吃到苦头,

开始与我的命运作对,轻视她,

让她走开,而她仍然再次回来。

我日日漫不经心、夜夜穷奢极侈,

最终,她厌倦了,现在她走了,

走了,走了,永远地离开了。帮帮我,士兵,

咒骂这个疯子,咒骂我这个自讨苦吃的傻瓜吧:

请你咒骂我吧。

文提狄斯: 不。

安东尼: 为什么?

文提狄斯: 你清醒地看待你的所作所为,

过于在意自己的失败;

你像只蝎子,先被他人鞭打至愤怒,

又在疯狂复仇中刺伤了自己。

我带来了香膏,可以涂抹在你的伤处,

来治愈你混乱的意识,挽救你的命运。

安东尼: 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文提狄斯: 是的。

安东尼: 哈,哈,哈,哈!

文提狄斯: 你笑了。

安东尼: 是的,笑你多管闲事。

给死人喝甜酒。

文提狄斯: 那你就愿意这样陷入迷失?

安东尼: 是的。

文提狄斯: 我觉得你不是。试试运气吧。

安东尼: 我已经到了极限了。

你觉得我会没有缘由就绝望了么?

不,当我一切都已无可挽回,我就会从这世界逃离,并学着嘲笑这世界;

这就是我现在尽情所做之事,我认为这世界不值得去占有。

文提狄斯: 凯撒可不这么想;

他会谢谢你让他得到他本得不到的礼物。

你会向塔利 [7] 那样被杀死,不是吗?

你就向着凯撒引颈受戳吧,就这么没骨气的死去。

安东尼: 不,我会自尽;我意已决。

文提狄斯: 若到那时,我愿与你共死;

但命运现在让我们活下去、战斗下去、征服下去。

安东尼: 无疑是你在做梦,文提狄斯。

文提狄斯: 不是,这是你在做梦;

你在绝望的、怠惰的、错误的哲学中,睡过你的时光。

醒醒吧,为了荣誉;十二个军团在等着你,

等着称你为主帅;我引领他们经过痛苦的历程,

忍耐酷热和饥饿,从帕提亚的边境来到了尼罗河。

看看他们晒黑的脸庞,带有伤痕的脸颊,被砍伤的手,

这会对你有好处的;他们身具美德。

他们残缺的身体远比那些四肢健全的军队更珍贵。

安东尼: 你把他们安置在哪儿?

文提狄斯: 我说过,在叙利亚郊区。

安东尼: 带他们到这儿来;

这儿或许还有生路。

文提狄斯: 他们不会来。

安东尼: 你为什么要用承诺的援助来愚弄我的希望,

让我加倍绝望吗?他们造反了。

文提狄斯: 他们最可靠且最忠诚。

安东尼: 而他们却不愿来救援我。

哦,戏弄我!

文提狄斯: 他们恳求你快去领导他们。

安东尼: 我被包围了。

文提狄斯: 只有一条路被封了;我是怎么进来的?

安东尼: 我不去。

文提狄斯: 他们或许想要一个更好的理由。

安东尼: 我绝不会让我的士兵询问我行动的理由。他们为什么拒绝行军?

文提狄斯: 他们说他们不愿为克莱奥帕特拉战斗。

安东尼: 他们说什么?

文提狄斯: 他们说他们不愿为克莱奥帕特拉战斗。

真的,他们为什么要战斗,让她得胜,

让你更成为奴隶?为了获得你的王国,

而你会在下一个午夜的宴会上,

为了一个吻就把王国卖给她?

接着,她会新命名她的珠宝,

称这颗钻石为这个或那个税;

她耳朵上的每样饰物都会以一个省命名。

安东尼: 文提狄斯,我允许你任意斥责我的其他错误;

但,你绝对不能责骂克莱奥帕特拉一个字;

她应得的世界远比我能失去的更多。

文提狄斯: 看,天呐,把人类交托给什么人啊!

把欧洲、非洲和亚洲放在天平的一端,

还不如另一端的一名轻浮的毫无价值的女人!

我想天神也是安东尼家族的,

把这世界交给大手大脚的败家子。

安东尼: 你越来越放肆了。

文提狄斯: 我觉得我对你质朴的爱让我有发言的特权。

安东尼: 质朴的爱!质朴的傲慢,质朴的无礼!

你这个人是懦夫;你是个嫉妒的叛徒;

看上去挺正直,却在这儿大发雷霆,宣泄你的压力。

哦,要是你与我相同;

有第一位凯撒那么多兵力,

我也许会杀了你而不会玷污荣誉!

文提狄斯: 你可以杀了我;

你已为之更甚——你称我为叛徒。

安东尼: 你不是吗?

文提狄斯: 因为我让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

而没人敢这么做?

可如果我真是那样,我没法再次说出那个词,

我不会来找处境悲惨的你,

与你共命运、同生死。

是什么阻挡了我带着我战无不胜的雄鹰

去投靠屋大维?

那样我就是个叛徒了,

一名荣耀的、快乐的叛徒,而且不会被称为叛徒。

安东尼: 原谅我吧,士兵;

我太暴躁了。

文提狄斯: 你认为我欺骗你,认为我一把年纪背叛你:

杀了我吧,陛下,请你杀了我;

然而你不需要这么做了,

你的无情已经让你的刀无用武之地。

安东尼: 我不是这么想的;

我是在气头上才那么说;请你原谅我。

你为什么说些我不想听的来惹我生气呢?

文提狄斯: 除你之外没有哪个君王值得我的真诚,

也没人敢像我一样冒这样的风险;

而你,在你那徘徊的双眼被爱引入歧途之前,

你是领袖,是最优秀的人,

非常值得大自然去骄傲和自夸;

你是如此完美,连创造你的众神都为自己的技艺所惊叹、尖叫——这一下幸运的改进了我们的设计。

要不是他们出于嫉妒,你会是长生不老的。

当天神想要炫耀时,

就以你为模型复制一个人出来。

安东尼: 但克莱奥帕特拉——

继续吧;我现在能承受了。

文提狄斯: 没了。

安东尼: 你不再敢相信我的激情,但你可以相信的;

只有你是爱我的,其他人都是在奉承我。

文提狄斯: 上天会因为这个字而祝福你的!

我可以相信你是爱我的吗?再说一次。

安东尼: 真的,我是爱你的。我说了,再说一次,再说一次。

【拥抱文提狄斯】

你的赞美太过了,但我会配的上这些赞美的,

我要全部改正。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引领我走向胜利!你知道怎么做。

文提狄斯: 你愿意离开这个——

安东尼: 求你了,别再咒骂她,

我会离开她,上天知道,

我爱她胜过生命、胜利、帝国,胜过所有,除了荣誉;

但我会离开她。

文提狄斯: 这才是我的圣上;

我们战斗吧?

安东尼: 我向你保证,年长的战士。

你会再次看到我身披铁甲;

站在我们打败了帕提亚人的老部队前面,大声呼喊——

冲啊,跟我来!

文提狄斯: 哦,现在我听到了我皇帝的声音!在这声音中屋大维毁灭了。神啊,让我看到那一天吧,

如果我还有十年寿命,都拿走:我愿用这十年来换那一天。

安东尼: 哦,克莱奥帕特拉!

文提狄斯: 又来了?

安东尼: 完了;在刚才那最后一声叹息中,她走了。

凯撒会知道强迫一个人离开他最心爱的人时会做出什么。

文提狄斯: 在我看来,你另一个灵魂在呼吸:

你看起来神圣非凡;你说话像英雄,行动像天神。

安东尼: 哦,你让我热血沸腾,我的灵魂已经全副武装,

让我浑身充满斗志;

再一次,高贵的战斗激情已经充满全身,

这战斗的激情曾让我冲向卡修斯的营地;崇山峻岭也无法阻挡我;

长矛在我头周围乱响,插满了我的盾牌,

我的先锋杀至下面的平原时,我已经夺下了战壕。

文提狄斯: 神啊,神啊,

再来一次这样的荣耀吧!

安东尼: 来吧,我的战士!

我们的心和臂膀仍是一样的:

我渴望再次遇到我们的敌人;

你和我,就像时间和死亡,走在我们军队的前面,

让他们尝尝他们的命运;割草般杀出一条通路,

杀得他们的先锋军举手投降,

然后开始收获胜利的战果。

【退场】

注 释

[1] 伊希斯是死者的守护神,生育之神(译注)

[2] Colossus,指Colossus of Rhodes,太阳神的巨大雕像。雕像两腿横跨港口两侧,船只从雕像胯下穿过。古代七大奇迹之一。(译注)

[3] 帕提亚,亚洲西部古国,在伊朗东北部(译注)

[4] 吉里吉亚,古小亚细亚东南部地区,濒地中海(译注)

[5] Julius Caesar 朱利叶斯·凯撒(译注)

[6] 原文为紫色(purple),古代罗马皇帝身着紫袍(译注)

[7] 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 公元前106—43年),英文名“Tully”,古罗马著名政治家、演说家、雄辩家、法学家和哲学家。出身于古罗马Arpinum的奴隶主骑士家庭,以善于雄辩而成为罗马政治舞台的显要人物。从事过律师工作,后进入政界。开始时期倾向平民派,以后成为贵族派。公元前63年当选为执政官,在后三头政治联盟成立后被三头之一的政敌马克·安东尼(Marcus Antonius,公元前82年—前30年)派人杀害于Formia。(译注) /Y06R5egApHE2w7ky/PGT0pc/XI89pXv21cUneVRtGmQN2g1QpzNgzikaln4/2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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