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最活跃的三公有些垂头丧气。
每天都出去劳动,但既不去澡堂,也不去摊边吃寿司,只是叼着烟管,独自郁闷着。
“喂,你怎么了?”
阿丑和由造问他时,三公才道明了缘由。
“说实话,我被摆了一道啊。”
“被摆了一道?怎么回事??”
“和传公赌喝酱油赌输了,之前预支的钱全没了。”
“你这家伙!”
有人从背后打了三公一拳说道。
帮工兄弟们笑道:“谁让你瞒着我们,一个人跑去赌,遭报应了吧。活该。”遂合伙为三公凑了点小钱。
于是,当场就凑齐了烟草钱。三公马上就精神了起来。那天晚上大家闲聊着,睡觉前三公讲到了赌酱油的事。
“前天,我在深川的工地做工,那个传公也在。要是没赌就好了。午休的时候,有人说,‘喂,传公,你能喝个一升五合的话,我就赌二两’。但阿传那家伙,爱理不理地说,‘喝一升五合的话就得赌五两’。最后折中赌喝一升三合,这赌局算是成了。可二两也不是小数目,提出要赌的这边,人数不够凑不足钱。于是,我也被拉去凑份子了。”
“那后来传公喝得怎么样?”
“碗里倒了比平常多三合的酱油,传公很漂亮地一口喝干了。还说‘今天二两已到手,我先走了’之类的风凉话,只干了半天活便走了。”
“真是可怕的家伙。”
“光是听听就觉得恐怖啊。真是的,也为我想想啊。真是咽不下这口气,今晚算是睡不着了。”
“算了吧,就当个教训,以后别赌了。”
“我还就杠上了,下次要赌个一升五合,不让那家伙喝吐血我不解气。”
“但是,好奇怪啊。”
还以为由造已经睡着了,但他冷不丁在背后嘀咕了一句。
“先不说输赢,他那样喝还能活着才不可思议呢。不管怎么说,他只是个普通人啊。”
打那之后,左次郎经常听到大家谈论赌喝酱油的话题。久而久之,他几乎每次出去帮工时,都会搜寻传公的身影。但尚未见到过一次。
这天轮到左次郎去滨町的沙场帮工。
因为这些劳动都是粗活,帮工们多是身强体壮。
因此龟老板在派活时总是袒护着左次郎,有意不将他分配到这儿来。但这次暂时没有其他的出工地,就让左次郎稍微将就将就。
用于修葺外城郭的玉川沙是从这个河岸打捞起来的。
负责修葺的工头在河岸边支了张折叠椅监视着整个工地。
沙场帮工们的工作就是每人挑二百担沙石。从船上向河岸每挑一担,就能从工头那儿取到一根竹片,作为日终领薪的依据。
体力好的人可以干一人半的活儿。
因为按工计费,大家都自顾不暇。
工人们拧汗水如柱的样子,砂石的声音,脚步声,号子声,所有的一切形成了一种律动。
“蠢货!你在搞什么!”
陆地上的沙堆处突然传出了粗暴的喊声。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我前面摇摇晃晃,都挡到后面的人了!”
“对不起,我还没适应。”
左次郎喘着气,脸色变得苍白。
“笨蛋!知道不适应,就别厚着脸皮来这儿赚钱了。你这没骨气的是哪里来的啊?”
“铜锣店的龟老板家。”
“铜锣店的帮工屋里也有你这么没出息的家伙啊?明天给我好好地吃饱了再来!”
早上还只过了二刻
,左次郎的肩膀就脱皮了,并感到火辣辣的。他装作是在擦汗,其实一直不停地在抹着眼泪。
虽然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连续四小时的劳动,早就让他腰上的骨头超过负荷。这次又咚地一声把扁担掉在了不知谁的脚下。
刚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吼道,“你这瘦蛤蟆!”
随即左次郎就被人从沙场的箱斗上踢了下去。
一个男人看到了这一幕,朝着踢完左次郎就走了的帮工背后叱喝道。
“喂!喂!别这么不成熟。他还只是个孩子呢。多少包容一下啊。”
这个男子果然也是沙场的帮工。
他来到正在揉着腰、神情有些恍惚的左次郎身边。“这位小兄弟,我会帮你的,别泄气啊,继续干。你把竹篮的绳子这么绑着不好迈开步子,拿过来,我帮你重新系。”
说着,他将自己肩上的担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