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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的故事(2)

第三章

随着年龄增长,我想表达的内容也是愈来愈多,光凭几种手势根本就不够用。每当手语表达不了我的意思时,我总是会大发脾气。我感觉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魔爪正紧箍着我,我发疯似的试图挣脱束缚。我挣扎着,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效用,而是因为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反抗精神。我一般都会大哭一场,精神疲惫。这时母亲若在旁边,我就会扑进她的怀里痛不欲生,甚至连发脾气的缘由都记不起来。不久,我渴望交流的心情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每天都要发脾气,有时候每个小时都要闹一次。

父母非常伤心却又束手无策。当时,我们居住在偏远的塔斯坎比亚小镇,附近根本没有聋盲学校,而且有谁愿意到这种地区来教一个又聋又盲的孩子呢?事实上,亲戚和朋友们都怀疑我是否可教。母亲却在狄更斯[6]的《美国札记》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她读过书中劳拉·布里奇曼的故事,隐约记得她是一个聋盲少女,但是受到了教育。但她也记得,发明教育聋盲人方法的豪博士已去世多年,这使她感到了无望的痛苦。他的教育方法多半已经失传,即便他还有传人,像我这样一个身在偏远小镇的小姑娘又怎能从中获益呢?

我六岁那年,父亲听说巴尔的摩有一位著名的眼科医生,曾成功治好过很多人看上去毫无希望的眼睛,父母立刻决定带我去那里治疗,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治好我眼睛的方法。

至今我仍记得那次愉快的旅行。在火车上我交了很多朋友。一位女士送给我一盒贝壳,父亲在上面钻出小孔,这样我就可以用线把它们穿起来。我兴致勃勃地玩了很久,觉得既快乐又满足。列车员也很和蔼可亲,他在车上来回检票,我常常拉着他的衣角跟着跑。他还让我玩他检票用的打孔器,那东西实在是太好玩了!我一连几小时蜷缩在座位的一角,在一些零碎的硬卡片上打孔,乐此不疲。

姑姑用毛巾给我做了一个大布娃娃。这个即兴而做的玩具看起来滑稽可笑而且不成形状,没有鼻子、嘴巴、耳朵和眼睛——甚至凭小孩子的想象力,也没法拼凑出这个娃娃的脸孔。奇怪的是,其他所有毛病都没什么,我就是受不了它没有眼睛。我不厌其烦地向大家指出这个毛病,可是,好像谁也没有办法为这个娃娃安上眼睛。我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我滑下座位,在下面摸索着,最后找到了姑姑缀有大珠子的披肩。我从上面扯下两颗珠子,示意姑姑帮我缝到娃娃的脸上。姑姑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眼睛上来确认我的用意,我一个劲地点头。姑姑把珠子缝到了娃娃脸上,我兴奋不已。但没多久,我就对娃娃失去了兴趣。整个旅途中,我一次脾气都没发过。新鲜事物太多,我忙个不停,无暇他顾。

在巴尔的摩,奇泽姆医生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可他对我的眼睛无能为力。不过,他告诉父亲,我可以接受教育,并且建议父亲向华盛顿的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博士进行咨询,也许他能帮忙提供关于聋盲儿童学校以及老师的资料。听了医生的话,我们立即赶往华盛顿去见贝尔博士。父亲一路上郁郁寡欢、疑虑重重,而我对他的苦恼毫不知情,只觉得旅途上来来往往好不有趣。尽管我还是个孩子,但初次见到贝尔博士便感受到了他的慈爱与同情心。正是这些品德使许多人对他爱戴备至,如同他的高超医术为他赢得钦佩一样。他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膝头,而我则玩起了他的表,他让我感受手表报时的震动。他看得懂我的手势,我知道后很快就喜欢上了他。可我做梦也没想到,这次会面会使我摆脱黑暗,走向光明,摆脱孤独,走向友谊,获得同伴,获得知识,获得友爱。

贝尔博士建议我父亲给波士顿珀金斯学校的校长阿纳格诺斯先生写一封信,看看他能否为我物色一位合适的启蒙老师。这所学校正是豪博士致力于盲人教育的地方。父亲立即照办,仅过了几个星期,阿纳格诺斯先生充满热情的回信便传来佳音:我的启蒙教师已经找到了。那是1886年的夏天。但等到沙利文小姐到我们家时,已经是次年三月了。

就这样,我走出埃及,站在了西奈山[7]前。一股神力触及我的灵魂,让我眼前出现许多奇景。圣山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知识即爱,知识即光明,知识即远见。”

第四章

我的老师安妮·曼斯菲尔德·沙利文小姐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我在思考这一天连接的两种生活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时,不禁惊叹不已。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887年的3月3日,我刚六岁零九个月。

在那重要的一天的下午,我默默地站在门廊里,充满了期盼。从母亲的手势和房间里人们忙前忙后的情景,我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就要发生了。于是,我走出房门,在台阶上等着。午后的阳光穿过阳台上茂盛的金银花叶,洒在我扬起的脸庞上。我的手指不知不觉地轻抚那些每日相伴的叶子和花儿,那些为迎接可爱的南方春天而绽开的花草。我无从知晓未来会发生怎样的奇迹,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之前数个星期,愤怒与辛酸一直在折磨我,我在奋力抗争之后感到无尽的倦怠。

你可曾在茫茫大雾中到过海上,浓密的雾霾仿佛将你吞噬其中,大船在铅锤和测深绳的帮助下,紧张而急切地寻找海岸,你的心怦怦乱跳,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在接受教育之前,我就像那艘大船,只是没有罗盘或测深绳,茫然不觉港口的远近。我常常在心底发出无言的呼唤:“光明!给我光明!”就在那一刻,爱的光辉拥抱了我的身心。

我感觉到有脚步过来。我以为是母亲,便伸出了双手。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接着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她就是来向我启示世间真理、给我深切关爱的安妮·沙利文老师。第二天早晨,沙利文老师带我来到她的房间,给了我一个布娃娃。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娃娃是珀金斯学校的盲童们给沙利文小姐的礼物,劳拉·布里奇曼为她穿上了衣服,不过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抱着娃娃玩了一会儿,沙利文小姐在我手上慢慢地拼写出“洋娃娃”这个词。我对这种手指游戏立即产生了兴趣,并且努力模仿她。当我最终正确地拼写出这个词时,我感到无比自豪,兴奋得涨红了脸。我跑下楼,找到母亲,写给她看。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写字,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文字,我只是用手指机械地模仿而已。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在这种懵懵懂懂的游戏中学会了很多单词,如别针、帽子、杯子这样的名词,还有一些如坐、站、走这样的动词。好几个星期后我才领悟到,原来世间万物都有名称。

有一天,我正在玩我的新布娃娃,沙利文小姐把我原来那个大破娃娃也拿来放在我的膝盖上,然后又在我手上拼写出“洋娃娃”这个词,试图让我明白,这两个都叫“洋娃娃”。这天早上,我们在单词“水”和“杯”之间发生了争执。沙利文小姐努力向我解释,杯是杯,水是水;而我却把两者混为一谈,固执地认为,杯就是水,水就是杯。失望之余,她暂时撇下这个话题不谈,后来一有机会她又提了起来。我听着她来回重复,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烦闷,一把抓过新娃娃,猛地摔在了地上。我感觉到娃娃在我脚下破裂,心里痛快极了。这样发脾气后,我既不会感到伤心,也不会感到愧疚。我没有爱过这个洋娃娃。我生活的这个寂静而黑暗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柔情可言。我感觉到,沙利文老师把娃娃的残骸扫到壁炉旁边。我心满意足,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她把我的帽子递给我,我知道可以去外面享受和煦的阳光了。这种想法——如果无言的感受可以被称作想法的话,使我心中雀跃不已。

水井房上的金银花散发着芳香,吸引我们沿着小路向它走去。有人正在打水,沙利文老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了出水口。当清冽的水流抚过我的手背时,她在我的另一只手上拼写出“水”这个词,起初写得很慢,后来就快写。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全神贯注地感受她手指的移动。蓦然间,我产生了一种朦胧意识,一种觉醒的战栗,仿佛记起了遗忘的东西。语言的奥秘通过某种方式向我显现出来,我知道了“水”就是正在从我手上流过的奇妙而凉爽的东西。“水”这个生动有趣的词语唤醒了我的灵魂,带给了我光明、希望、快乐与自由。确实,那些障碍依然存在,但是它们一定会被及时克服。离开水井房后,我的求知欲油然而起。世间万物都有名称,而每个名称都能启发新的思想。回到屋里,我觉得自己触摸的一切东西仿佛都动了起来。那是因为我开始以全新的观点和新奇的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一切。进门后,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摔破的娃娃,便摸索着来到壁炉前拾起了娃娃的碎片,想把它们拼凑起来,可是并没有成功。想起自己做的事情,我流下了泪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悔恨与伤心。那天我学会了不少新单词,现在已记不得全部,但我记得有“母亲”、“父亲”、“姐妹”、“老师”等单词。这些词把我的生活装点得美丽异常,“像亚伦之杖开花那样美妙”[8]。那个重要的一天结束后,我躺在小床上,回味着一天下来的开心事,欣喜无比。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幸福的孩子吗?我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期望新的一天快点到来。

第五章

灵魂顿悟后的1887年夏天发生的许多事情,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我整天用双手去探索,记住触摸到的每一样物体的名称。我接触的东西越多,对它们的名称和用途了解得越多,我就越高兴、越自信,也就越发感觉自己与外界联系紧密。

雏菊和毛茛的开花时节到来了,沙利文小姐牵着我的手穿过田野,向田纳西河边走去。人们正在田间耕地,准备播种。坐在温暖的草地上,我首次感受到大自然的恩惠。我懂得了阳光和雨露如何让树木成长,既使人悦目又为人提供食物;我明白了鸟儿们如何搭建巢穴生存繁衍,如何经迁徙而壮大;我也知道了松鼠、鹿和狮子等各种动物如何觅食,如何栖息。随着我对事物的了解日益增多,我越来越感到世界的美好。沙利文小姐教会我在芬芳的树林里、在每一片草叶上、在妹妹小手的凹痕和曲线中发现美,然后教我算术,教我勾画地球的形状。她将我的启蒙教育与大自然相联系,使我感到“花儿、鸟儿和我是快乐的伙伴”。

但这期间的另一次经历让我感觉到,大自然并不总是那么友善。一天,我和老师在长距离散步后往回走。早上天气还不错,后来渐渐热起来,最后竟闷热难当。我们在路旁的树荫下小憩了两三次。最后一次停留是在离家不远的一棵野樱桃树下。此树枝叶茂密且易攀爬,在沙利文小姐的帮助下,我爬上树,坐在树枝上。树上很凉爽,沙利文小姐提议在那里吃午餐。我答应坐在树杈上不动,等她回家拿午饭。

忽然之间,树的上方发生了突变。天空中太阳不再温暖,我知道天色变暗了,因为所有的热度——对我而言意味着光,已经从周围消失。大地上升起一股怪味,我知道这通常是暴风雨来临的先兆,我感到莫名的恐惧。一种与朋友隔绝、同坚实大地分离的孤独感油然而生。我陷入了浩瀚而未知的自然之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内心充满了恐惧。我盼望着老师回来,可首先,我想从树上下来。

一阵不祥的沉寂之后,树叶哗啦啦地响了起来。野樱桃树开始剧烈摇动,要不是我用尽力气紧抱住树枝,一阵狂风差点就把我刮下树来。树在摇晃,在变形。折断的小树枝雨点般向我飞来。我有一种往下跳的强烈冲动,但是惊骇又使我不敢有丝毫动弹。我蜷缩在树的桠杈之中,树枝击打着我。我不时感到断断续续的震动,像是什么重物坠落似的,震波从地面一直传到我身下的树干。正当我惊恐至极,以为自己会和树一起倒下时,沙利文小姐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抱了下来。我紧紧抱住她,因为双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大地而兴奋得浑身战栗。从此,我对大自然又多了一层了解:“她会向儿女们开战,在最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充满危险的利爪。”

这次经历过去后许久我都没有再爬树,甚至一想到爬树就浑身发抖。直到有一天,金合欢盛开的芬芳让我难以抵挡诱惑,最终克服了恐惧心理。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我正独自坐在凉亭里读书。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如同春之精灵掠风穿亭而过,我站起身来,本能地伸出了双手。“这是什么?”我问道,但马上就分辨出这是金合欢的香味。我摸索着来到园子尽头,知道那株金合欢树就在篱笆附近小路的拐角处。确实,它就在那里!那缀满繁花的枝条在和煦的阳光下轻轻颤动,几乎触到地面上长长的绿草。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景色吗?那些娇柔的花儿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收缩,如同是天堂之树移植到了人间。我在落英缤纷中穿过,摸索着走近树干,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然后,一只脚踏到树杈上,我爬上了树。由于树干粗大,我无法抓牢,手被树皮擦破了。不过,我灵敏地感到自己在做一件妙不可言的非凡之事!我不断地往上爬,越爬越高,最后找到一个舒适的座位。那是很久前别人弄的座位,现在竟然长成了大树的一部分。我在上面待了很久很久,好像空中凌云的仙女一样。从那以后,我便常常来到我的天堂之树神思遐想,陶醉在自己美妙的梦境之中,度过了许多快乐时光。

第六章

如今,我已经掌握了语言,便急于学会运用。听力正常的孩子学起语言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别人说的话他们能够轻松愉快地理解并模仿出来。而小小的聋孩子们要想掌握一门语言,必须要经过一番缓慢的训练,过程往往很痛苦。不过尽管过程艰辛,结果却是令人欣喜的。我从周围每一件东西的名字学起,由最初含混不清的发音,终于进展到可以抒发出自己对莎士比亚诗篇的种种遐想。

起初,当老师告诉我一些新事物的时候,我很少发问,因为我了解的事物有限,脑子里没有清晰的概念,掌握的词汇也很少;但是,随着我对外界的了解逐渐增多,掌握的词汇越来越多,问题也多了起来。我常常就一件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根问底,想了解得更多更细。有时候学到一个新词,便会想到从前发生的相关事情。

我还记得第一次向沙利文老师问起“爱”这个词的清晨,那时我认识的字还不多。那天我在花园里摘了几朵初绽的紫罗兰送给沙利文老师,她高兴地想吻我的额头,可那时除了母亲之外,我不习惯其他任何人吻我。于是,她把我轻轻搂在怀里,在我手里拼写出“我爱海伦”这几个字。“爱是什么?”我问道。她把我搂得更紧,用手指着我心脏的地方告诉我:“爱在这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的跳动。她的话使我感到困惑不解,因为当时我还无法理解摸不着的事物。

我闻了闻她手里的紫罗兰,半是拼写半是打手势地问:“爱是花儿的甜美芬芳吗?”

“不是呀。”她答道。

我又想了想。这时,温暖和煦的阳光正照耀着我们。

“那这个是爱吗?”我指着阳光射来的方向问,“太阳是不是爱?”

在我看来,世上再没有比太阳更美好的东西了,它的温暖使万物生长。可沙利文小姐还是连连摇头。我既迷惑又失望,真是奇怪,老师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爱究竟是什么呢?

大约过了一两天,我坐在那里用细线穿珠子玩。珠子大小不一,我摸索着按照两大三小的次序把它们穿起来,可总是出错。沙利文老师便不厌其烦地反复为我纠正错误。最后,我发现前面穿好的部分里还是出现了明显的错误,于是,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些珠子按次序穿好。正在这时,沙利文小姐轻轻摸摸我的额头,然后用力在我掌心拼写出了“想”这个单词。

我刹那间如同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想”指的就是我头脑中正在发生的这个过程。这是我第一次领悟到抽象的概念。

我静静地坐了很久,不是在想搁在膝头的珠子们该如何排列,而是在用刚刚意识到的思维方式来思考爱的含义。那天,太阳一直躲在云层后面,时不时还飘着零星小雨,可是顷刻间云破日出,阳光倾泻而下。

我又问老师:“爱是阳光吗?”

“爱啊,有点像太阳出来之前天空中的云彩。”也许老师意识到我仍然无法理解,便改用更加浅显直白的话继续解释说,“你虽然没法摸到云彩,可你能感受到雨水。你也知道,在经过一整天酷日暴晒后,花草树木和干旱的大地得到雨水的滋润时该有多快乐啊。爱也是这样,你摸不到它,但是你能感受到它带来的甜蜜与快乐,要是没有爱,你就再也不会开心,日子过得也没意思啦。”

那一秒我似乎从她的话中悟出了什么。明白了其中含义之后,我感觉到无数看不见的细丝正穿梭连接在我和别人的心灵之间。

从教育我的第一天开始,沙利文老师就像对待听力正常的孩子一样跟我说话,唯一不同的是,她是将要说的话逐字逐句拼写在我的手上,而不是直接口头说出来。我如果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字句表达思想,她就会提醒我;与别人对话出现沟通障碍时,她也会在一边给我提示。

这种学习过程延续了好几年,一个聋孩子根本无法在一个月甚至两三年间掌握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语。正常的孩子学说话是靠不断的重复和模仿,也可以在听别人讲话的同时开动脑筋,展开丰富的联想,从而发掘话题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但这一切对于聋孩子们却是可望而不可及。沙利文老师意识到了这一点,决心弥补我生理上的缺陷。她以极大的耐心把她听到的话一字一句重复给我,告诉我如何与人交谈。但过了很久,我才鼓起勇气主动和别人说话,又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渐渐学会了在不同的时机说恰当的话。

单是聋人或是盲人要想掌握对话的技巧已经是困难重重了,而对于既盲又聋的人来说,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不知道要大多少倍。一方面,他们听不见,无法辨别对方说话的语气与腔调,从而也无法领会其中微妙的含义;另一方面,他们看不见说话者的面部表情,而神色却恰恰正是说话者心灵的自然流露啊。 fZYmkaWoq0RS3er7/A8r1jSvLOglZ0CkiSQvXxPdoD4Ugk6RRNuRqC+X6iw00f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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