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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现在的你,是否做过从前的梦

那么温柔的时光,像淬炼的精华,陪伴她一点点地成长,烫平那不堪岁月的伤痕。

1.

在大雨过后看到天空挂着一道彩虹,不知道是不是吉兆。

它斜斜地形成一个弧度挂在天边,转瞬即逝,却光彩照人,闪得秦漫月双眼迷离。

此时她浑身湿透,站在大雨过后的解放西路,湖水蓝的短裙一点点地晕染在彩虹下。深深的黑眼圈,不施妆容的脸。拿着没沾染到一点儿雨水的传单,一张一张地递给过路的行人。

不算漂亮的短裙下露出白皙修长的腿,即使没有好看的容貌,也很容易让人驻足片刻。

婉珍从对面的金金商场出来,拎着大袋的东西走到秦漫月的身边。

“下雨也不知道躲一下,生病了还得要我送你上医院。”婉珍心疼地拿纸巾给秦漫月擦。

秦漫月推开她的手:“大小姐你购完物赶紧回家,我在上班呢。一会儿被督导看到扣我工资我找你索赔。”

“一小时六块钱你也干得津津有味,他们这根本就是在欺压学生劳动力。”婉珍站在好友兼闺密的角度上为秦漫月抱不平。她像是想起什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罐子,“给你。”

“什么?”

“珍珠罐子,上次看你在商店看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送你啦。”

秦漫月一时间有些错愕。她想起有一回她和婉珍逛商场,看到一个水晶罐子里装满了珍珠,她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婉珍倒是记住了。

“别感动哦,千万别说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最怕别人和我玩煽情。就当提前送你生日礼物吧。我先回家了,还有,下周我生日那天记得早点儿到。我介绍青年才俊给你认识。”婉珍捏了捏秦漫月的脸。

“知道啦,你一个暑假都和我说了八百遍了,也不换个新鲜词。”秦漫月抱着珍珠罐子,微微地笑,像一株清雅的百合立在雨后的空气里。

婉珍招了招手,一辆红色法拉利开了过来,司机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帅哥,婉珍冲秦漫月眨了眨眼,坐上新买的跑车。

秦漫月看着婉珍的法拉利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留下一股青烟,在这条热闹非凡的解放西路上一点点地消散。

婉珍不知道这罐珍珠对她的意义,那是一段她永远不敢触碰的记忆。她没有勇气面对,她宁愿把自己藏起来,埋到土里。

她坐在婚纱店门口的椅子上,吹着夏日里的微微暖风,对面商场新开的珠宝店里金光闪闪,很快就让她恍了神。

这是她来到清榕城的第二个暑假,她选择暑假外出打工,顶着四十多度的高温在马路上派发传单或者穿上厚重的衣服扮吉祥物,她不觉得这是艰苦的事情,她只有在辛劳了一天之后坐在这座城市的夜空下,才似乎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月光倾泻在她的身上,那些奶白的如同珍珠一般的光泽一下子就成了她生命里最充裕的养分。让她稍稍增加了动力和氧气。

眼看着西边天上的晚霞渐渐地隐去,黄昏悄悄地降落下来。街道上如数亮起的广告牌,目不暇接的人群,一切的一切都让秦漫月感觉陌生。

哪怕她已经来到这座城市两年,哪怕她花了许多时间去熟悉这座城市的一切,可是这座城市带给她的陌生和疏离总是无法排除。

她喜欢这座城市的夏天,有暴雨和暴热,可以把人烤晕也可以把人浇清醒,像是最清新的良药,是她最需要的清醒剂。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清醒,特别是在遇到小七之后。

2.

“均璨,一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吧。新上映的《海角七号》听说浪漫极了。”一个美丽的大眼睛女孩嘟着粉嫩的嘴,用甜甜的声音向身边的男孩撒娇,任是谁看了都会立刻点头。

可是她身旁的男孩,只是紧紧地看着前方,眼睛略微狭长,露出贝壳般白净的牙齿不为所动地笑着回答:“我一会儿要回家吃饭,出来的时候和母亲说好了。”

车外的风拂过男孩微弯的眼睛,沁出一丝丝的柔波,他穿着干净的黑色条纹半长T恤,窄边牛仔裤,手腕上戴着白色方形瑞士表,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富贵飘逸的学院气质。

“不要不要。”女孩摇着男孩的手臂有些生气,“你每次都说没空。”

“蓉蓉乖,听话哦。”男孩哄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像春天里清晨的雾气,清新,转瞬即逝。

“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陪我,我给干妈打电话,干妈那么疼我,肯定会同意的。”说完就拿起电话要拨。女孩口中的干妈,是男孩的母亲。

“蓉蓉,别闹。”男孩急了,收起笑容,伸手去抢女孩的手机,他不希望母亲为难。

“我不。”女孩的任性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男孩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过来抢手机,车子一个不稳,转了一个弯,一下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啊……”车子刹住了,车上的两个人都慌了神,急急忙忙地下车。

秦漫月下班之后,抱着婉珍送的珍珠罐子,徒步走在霓虹闪烁的解放西路上。

突然一辆白色的车从街角冲出来,撞向她,她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手里抱着的珍珠罐子掉在地上,瞬间珍珠撒落一地。

脚崴到了,她的眉头皱起来,第一时间蹲下去捡地上的珍珠。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男孩问她,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清新,似乎是熟悉的音律,秦漫月抬头看去,他眉宇间尽是担忧的神色,棱角分明的脸上,清秀的五官在微风吹过的梧桐树下,散发着幽静的光芒。

秦漫月仿佛回到了十七岁时校园的夜晚,小七就是这样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担忧的目光,干净的脸庞。

是小七吗?他回来了,他来履行他未完成的诺言吗?

秦漫月抬头的瞬间,映入男孩眼帘的是一张素净的脸,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膀上,水雾般的瞳孔像山野里的精灵,迷住了他的视线。

她握住他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半晌,她幽幽地说了一句:“小七,是你吗?”

“你这个女人要不要脸啊,我们只不过撞了你你干吗抓住均璨不放手?”旁边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孩推开秦漫月的手转过身来对男孩说,“均璨,现在很多这种骗医药费的,老把戏了,千万别上当。”

秦漫月这才缓过神来,他不是小七,他全身的名牌,昂贵的跑车,以及身边这个美丽的女孩子都足以证明他不是小七。

他只是一个和小七长得很像的人。

当秦漫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收起了刚才的表情,瞬间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淡淡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了。”

说完,又低下身去捡地上的珍珠。

陆均璨看着秦漫月,精致的五官中掩藏了无限的冷漠,黑黑的大眼睛,长长的鬈发,冷漠却不乏令人心动的恬静,一袭湖水蓝短裙,耳坠是两颗白色珍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刚才握住他的手,用一种哀伤眷恋的目光看着他,她喊他,小七。

陆均璨的心,竟然在她的声音里,泛起了说不出的苦涩。

“你真的没事吗?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陆均璨蹲下来,对着认真捡珍珠的秦漫月说道,声音是温柔的。

“没事,无须费心。”她头也不抬。

“均璨,我们走啦,她都说她没事了。”江蓉蓉在一旁催促道。

秦漫月捡完珍珠,摇晃着站起来,歪歪斜斜地朝前面走去,脚骨的疼痛让她走路有些吃力,陆均璨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那样苍白孤独的一个背影,突然心生怜惜。

3.

秦漫月回过头,像是贪婪地望了他一眼,惊鸿一瞥,似灯火阑珊处拢出的一簇萤火,她转头的样子在夜晚闪耀的人群里漫开了一片天青色,陆均璨的眼里看不到别人,满目都是她的哀愁。

秦漫月转回头,幽幽地想,那男孩,真的和小七很像呢,都是清澈的目光,温和的眉目。她叹了一口气,可惜,他毕竟不是小七。

怀揣着满腔苦楚,秦漫月一步一步地行走,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原因,头有些眩晕,眼前出现了小七的幻影,又像曾经的月色下,小七抱着她,温柔地说:“小月,我一直在你身边。”

“小七,我想你,小七。”她伸出手,跌入一片无尽的荒芜之中。

在梦里她看到了小七,那个笑容无限美好的小男孩。小七站在学校的阅兵台上冲她招手:“小月,我在这里,小月。”

她坐在很远很远的角落,却不知怎的,竟能看到小七眼中自己的影子,那是十七岁的自己,鲜红色的雪纺裙子,黑色的袜子,手臂上刺了一个秃鹰的刺青,目光里有倨傲的光线。她分明是不在乎小七的,可是她却又如此清晰地记得小七的脸——那是她十七岁的年华里见过的最天真的面孔,吹弹可破的肌肤,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眸子,拉她手的时候,害羞得不敢抬头。

4.

秦漫月没有晚起的习惯,每天天一亮就睁开眼睛,喝大杯的温水,然后看着水杯发十分钟呆。

今天她醒来的时候,眼前刺眼的白色让她有些不自在,手背上插着管子,吊瓶里的水正一点点地滴入她的身体。病房里空无一人,她正疑惑,昨天那个男孩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牙齿在早晨微弱的光线里泛出珍珠般的光泽,四肢略显肌肉,笑容里都泛着单纯的水光。

她好像又看到了小七,那样熟悉的笑容,在阳光下单纯美好。

“你醒了。”他摸了摸秦漫月的额头,担忧的神情松了下来,“退烧了。”

他手指的温度冰凉舒服,和小七的一样。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明明记得她看见了小七。原来还是幻觉。

“不能走还逞强,发烧脚又肿,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秦漫月记得昨天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

“别看了,我让蓉蓉回家了。”说完停了一下,“那是我一个妹妹,不是女朋友。”男孩把刚洗好的毛巾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秦漫月警惕地避开。厉害的男孩绝对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通常说成妹妹的总有点儿暧昧不清,这点秦漫月还是懂的。

“你烧得太厉害了,差点儿烧成傻子。”男孩在一旁给秦漫月舀米粥。动作是娴熟的,光线衬得他脖颈洁白,侧脸俊逸。

“我不会感激你的。”秦漫月冷声冷气地说。

男孩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把粥舀起来,递到秦漫月的眼前,轻轻地吹了几下:“自己拿着吧,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别人。”他并不生气。

秦漫月急急地喝,边喝边看着男孩,男孩的目光就这样生生地望过来,一刻也不离开,秦漫月被他看得心里都发毛了,他也只是抿着嘴笑,眼睛里柔光似水,像是笑她的提防和敌意。

他和小七不一样,小七的眼神清澈干净,像一只温驯的绵羊。而他喜欢抿嘴,似笑非笑,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我和小七很像?”男孩突然问。

“无可奉告。”秦漫月放下碗,拔了针用手压住血管,急急忙忙地要下床。

“我让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男孩在她身后追。

“不用了,我很好。”秦漫月继续下楼。

“你慢点儿,烧刚退,别又烧起来了。”他的话语里透出一股担心。

秦漫月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清晨的街道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氛围,她发现自己的脚还是肿着的,疼痛让她有种酣畅淋漓的清醒。她沿着街道上那一排排的梧桐树,目光呆滞地向前走,道路通幽,似有人在前方等待她的到来。

她想起了高二会考前的一次发烧,家里的用人在几日前都被她如数骂走,新用人还没来,父亲在国外谈生意,只有她一个人待在家里。那天她觉得自己像一根孤苦无依的稻草,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游荡。

她躺在床上,觉得一切都很平静,静静地等待黎明,静静地等待死亡,直到她看到小七顺着她家的水管爬到她房间外面。

她真的吓了一跳,小七真像电影里的蜘蛛侠,扒着外面的窗口,拼命地敲窗户,秦漫月很缓慢地给他打开了窗户,他跳了进来,紧紧地搂住秦漫月的肩膀。

“小月,小月,我按你家门铃怎么没人应,我担心你有事就爬进来了。”

“我快死了。”秦漫月推开小七躺回床上。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不会让你死的。”小七一把抱起秦漫月朝楼下跑去。

小七并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孩子,他虽然有一米七八,可是身体看上去非常虚弱,他抱起秦漫月的时候秦漫月也吓了一跳,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小七,小七非常白,目光是天使的单纯颜色,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眼角旁边有一颗痣,含着淡淡的忧伤。

小七把她顺利送到医院之后,还回家拿了会考的复习资料到医院去给她,晚上帮她画重点,秦漫月那时候本来没打算考会考,但是她看到小七认真的样子,还是决定要好好儿考试,第二天考试结束之后,小七站在考场大楼的外面等她。

他给她买了C记最有名的猪脚面线,放了两个卤蛋,秦漫月真的饿了,在校园里边捧着塑料碗边吃,小七就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目光里还带着宠溺的笑。

秦漫月吃完之后,小七给她擦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水晶罐子,里面放着一颗珍珠。他说:“小月,以后我每天都送你一颗珍珠,等这个罐子满了的时候我们就离开安海,我们去另一座城市上大学,我会好好儿地照顾你的。”

那一年的夏天,秦漫月第一次有了感动的感觉,学校旁边的喷水池,教学楼上的大时钟,一遍遍地敲出悦耳的声音,秦漫月握着水晶罐子的手有一点点潮湿,水晶罐子的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喉咙发涩,闷闷地说不出话。

最后她对小七说:“对不起,小七,我不适合你,我也不喜欢你。”

声音像珍珠在地上滚动,一颗一颗坠落在校园的炎炎夏日里,坠落在小七受伤的瞳孔里,坠落在她十七岁的感动时光里,一点点疼痛,一点点甜蜜。

5.

暑假快结束了,已经有学生陆续返校,秦漫月习惯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宿舍,住的是四人间的公主楼,阳台外面有一个荷花池,再远处就是宽阔的马路和公交车站,每天睡觉都能听到微弱的车鸣声。

因为身体不舒服,秦漫月给婚纱店的督导打电话,说最近生病加上马上要开学,所以婚纱店那边的兼职就不去了。

“好好儿休息。”督导温暾的声音传来。这是秦漫月见过的最好的督导,不像其他那些步入社会的男人争强好胜,颐指气使。

宿舍门孔发出一阵钥匙旋转的声音,是下铺那个整天装柔弱的桑柔柔,还是对铺那个喝酒很爽气的北方女孩谢蕾?这些秦漫月都没有兴趣猜测。

“哎哟,我亲爱的秦漫月同学,你为什么生病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秦漫月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婉珍,一进房门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奈儿邂逅的味道,像花朵一样甜蜜的气息。

婉珍噔噔两下,以超快的速度爬上秦漫月的床:“我的小美人,快让大爷看看你怎么样了?”

秦漫月瞪着她:“你能不能别用嫖妓一样的口吻和我说话?”

婉珍双眼皮一眨,简直就是秋眸剪水:“你见过这么美丽的嫖客吗?”婉珍凑近她指指眼睛,“暑假去了一趟韩国割了双眼皮,怎么样?”

“我觉得你需要去缝一下裂开的大脑。”秦漫月上次在商场门口没仔细看,今天一看才发现婉珍的眼睛变得水灵通透,不化妆也像漫画人物。原来去割了双眼皮。

“嘘,不许和别人说哦。”婉珍的笑容那么美丽,她那张美丽的脸在阳光下动人地闪耀着,虽然她不知道她曾经长什么样子,但在她的心里她永远都是最美丽的。

“听说你生病了,我特意从家里拿了好多补品给你。”婉珍边说边从她的LV包包里掏出当归、人参、灵芝、枸杞……秦漫月想起了电视里那些身患重病的人,好像少了一样就会气血不顺而死。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秦漫月问。

“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接到陆均璨的电话说你生病了,我就箭步如飞地连妆都顾不上化就跑来了。”

“陆均璨?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

“他是我父亲一个朋友的儿子,我们两家在生意场上也有往来,他家里经营电子数码,餐饮酒店等等,活生生一个富二代,你怎么认识他的啊?他又怎么会知道你和我一间宿舍?我看他肯定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不认识。”秦漫月靠在上铺的墙壁上用冷冷的三个字打断了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婉珍。

“骗谁啊?你没听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说,‘珍珍啊,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秦漫月?她生病了,你什么时候回宿舍去看看她?’那焦虑的口气,我还没见过他对谁是这样,以前只知道有女孩为他哭哭啼啼,还没听说他关心过谁。”

秦漫月静静的,脑海里浮出一张和小七极为相似的脸。

原来他叫陆均璨,很适合他的名字,阳光灿烂的少年。

他调查了她,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清榕城,一个富商的儿子想要调查一个人,随便动用点儿关系就绰绰有余。

秦漫月认识婉珍两年,只知道她家背景庞大,身后盘根错节连带不知道多少盘生意,但是她从来对婉珍社交圈里认识的富二代富三代没有一点儿认识的兴趣。

婉珍看秦漫月不说话,知道她没有心思继续这个话题,所以转了个话题问:“想吃什么?”

“学校门口的猪脚面线。”秦漫月一生病就想吃这个。

“你等等。”婉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小张,帮我买一碗猪脚面线,两个卤蛋,还有一碗花生汤。”

“我给你泡蜂蜜珍珠水去,等你喝完差不多东西也该送来了。”

婉珍爬梯子下去的动作那么灵活,秦漫月记得婉珍刚睡上铺的时候,经常会从梯子上摔下去,她从小到大没爬过梯子,学校的梯子是那种铁质的特别容易摇晃又狭窄的梯子,一踏上去就摇晃得厉害,平衡不好的人很容易摔倒。婉珍不知道这样上下摔了多少次,但是她一次也不喊疼,又很快速地爬了上来,时间长了,婉珍什么都没学会,梯子倒爬得很好。

秦漫月知道婉珍这么做只是不想她一个人孤单,婉珍用心良苦,秦漫月都懂。

大一入学的时候她们俩来校来得晚,别人都军训三天了她们才来,婉珍到的那天太阳非常毒辣,司机刚走,她就因为中暑晕倒在一旁。

是秦漫月带她去的医院,后来还在宿舍里帮她刮了好几次痧,所以婉珍好了之后就和秦漫月关系铁了起来,她说起当初她想体验一下一个人的生活,想假装独立,没想到独立还没开始就先晕倒了,还好遇到了秦漫月,秦漫月不仅是她的福星更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本来只是想来宿舍住两天就搬回家的想法在遇到秦漫月之后彻底改变了。她觉得秦漫月是那种表面上很坚强其实比谁都害怕孤独的人,所以她就忍受睡上铺爬梯子的恐惧陪着秦漫月。

外人都不能理解秦漫月和婉珍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她们完全不相同。秦漫月在学校是好学生,规矩老实,成绩优异,年年都拿奖学金;婉珍生活得奢侈,贪玩,招摇过市,坐名跑车上下学,成绩勉强过关,她们像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却很神奇地连接在一起。

只有秦漫月的心里才知道她为什么能和婉珍靠得这么近,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女孩,娇惯任性,其实只不过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6.

秦漫月所在的大学在前年合并了清榕另外四所学院晋升成清榕城规模最大的综合类大学。秦漫月所读的数学系,属于这所学校里最不起眼的数理学院,只有一个应用数学系和一个信息与计算科学系,说穿了一个专业是专门学数学,一个专业是专门学电脑。

秦漫月所学的是信息与计算科学,可以学很多电脑知识,搞软件开发。她起初选这个专业是因为小七很喜欢电脑,而她很喜欢数学,这个专业可以让她觉得自己和小七还依然在一起,密不可分。

而婉珍选这个专业,纯属和她家老头子赌气,以她这样钢琴十级,中国舞八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在国外读完中学才回来的小海归,怎么的都应该上一个音乐系或者英语系,但是婉珍就是喜欢逆大家思维,越是让别人跌破眼镜她就越要选。但她这次这样做,纯属为了气她那个有钱的父亲。

关于婉珍的事迹,秦漫月多少也听过一些,流传最广的是说婉珍早年在国外读书,她父亲觉得中国人还是应当回国学习中文,于是将其强押回国,这便造成婉珍和老头子对抗的导火索,终究演变成了今天的局面。

所有的人都觉得婉珍任性,但是秦漫月一直相信事实绝对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秦漫月并无太大的兴趣。

秦漫月在学校网站上选了几门选修课,然后就在学校网站的“QQ农场”里种了几个苹果,她的生活不是在学习,就是在种菜,她很感谢开发软件的人做了这个让人能打发时间又不辛苦的游戏。她也很期望自己有一天能研究一个软件,让大家都使用到。

正当秦漫月种完苹果准备睡午觉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小美人,人到哪儿啦?别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聚会。”

秦漫月没有忘记婉珍的生日,可是她不想参加婉珍的生日聚会,她太熟悉上流社会的聚会场面,势利冷漠,虚言假笑,人人都戴着面具。所以婉珍这两年来时不时地要拖秦漫月去参加,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我能不能不去啊?你生日礼物开学的时候补送好不好?”

“不行!你上次就没来,这次绝对不能推托了!”婉珍的声音急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让司机去接你。马上给我换礼服化妆,衣服配饰和化妆品我已经摆在你的柜子里了。”

秦漫月还没有辩驳,已经被婉珍挂了电话。

推托了两年,这次再不去好像真的不太好,婉珍平日就特别迁就她,从来不逼迫她,十九岁生日时婉珍也没强迫她参加,这次二十岁,算是大生日,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她参加。

想到这里,秦漫月起身,去柜子里拿衣服。

婉珍为秦漫月准备得很妥当,明黄色的蕾丝公主裙,上面还绣着几朵可爱的蝴蝶结,首饰是一套金光闪闪的仿钻,八厘米高跟的金色翻边鞋和一套韩国化妆品。

她知道她不能丢婉珍的脸,虽然她已经有两年没有化妆了,上妆的过程还是很熟练,她笑她自己并没有生疏这门技艺。

她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化完妆的样子,天生微卷的、自然偏黄的头发妥帖地顺着耳鬓搭落在肩膀两端,掩去了疲惫的眼圈和脸上的雀斑,长久没有化妆而保养得水嫩的凝脂肌肤更显得像洋娃娃一样瓷白动人,扑过腮红的脸蛋儿,像剥了壳的鲜鸡蛋,隐约透着一点儿嫩红。假面的天使依然是美丽动人的。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有个帅气的男孩对她恭敬地说:“秦小姐,我家小姐让我来接你。”

眼前的小张已经不再是她一周前看见的小张了,婉珍雇佣的司机从未有一个超过三十天,他们都是千篇一律的帅哥,他们都叫小张,婉珍给他们编排了号码,小张一号,小张二号,这已经不知道是小张几号了,婉珍对张姓男子似乎有莫名的情结,这些她不想过问,却习以为常。

跑车一路开到全城最华丽的“帝国花园饭店”,这是一家以酒店、餐饮、婚礼、聚会、会议为一体的五星级花园式饭店,光是一个院子里就种植了上千种欧美热带的植物,偶尔还会放逐一些可爱听话的小动物来增加风趣。

7.

秦漫月刚走到饭店门口,迎面扑来一只灰色动物,吓得她大退三步,那动物蹭了她一身的白粉,连脸上都沾到了一些。

她一怒之下把那动物一甩,动物就摔到了地上,还好是草地,它只是痛苦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也不走,一直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漫月。

秦漫月对动物没什么认知,可是这只动物她一眼就认出来,是一只龙猫,灰色的刚在洗澡粉里滚过几圈的龙猫。圆形的大耳朵,明亮的红色眼睛,像黑夜闪烁的灯泡,透明光亮,干干净净又带着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秦漫月觉得眼熟,再一细想,简直和小七养的那只“千岁”长得一模一样。

秦漫月正想俯下身去抱它的时候,另一个女孩跑过来用力地推开她:“不要动‘小雕’。”

女孩的衣着非常华丽,一袭宝蓝色的可爱小礼服,缀上几颗闪到逼人眼球的钻石,脚上一双LV的鞋子,怒目圆瞪的样子都不能掩盖她艳丽的容貌。浑身散发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强势气焰。

秦漫月认得她,那天和陆均璨站在一起的女孩,骄傲蛮横的大小姐。可惜,大小姐没认出她来,谁让她今天的打扮这么不一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宠物。”秦漫月诚心地道歉。

女孩把龙猫紧紧地抱在怀里,龙猫很不安地挣扎着,秦漫月很想上前去摸摸它的头,安抚它,可是婉珍已经走过来了。

“小月,我都等得急死了。”婉珍看到秦漫月紧紧地盯着女孩走远的方向回不过神来,拍了拍她,“你是个女人,还能被江蓉蓉那个小妖精勾去了魂魄啊?”

“胡说什么。”秦漫月回过神,“我在看她怀里的那只龙猫,好特别。”

“你还认得龙猫?那不是她的啦。她抱那只龙猫是为了在陆均璨面前投其所好,可惜陆均璨看不上她,看上了你,呵呵,这下我看气不死她。”

富家女之间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敌对和攀比。

“我和你说的那个陆公子没一点儿关系,你等下别乱说话。”秦漫月赶紧解释,她怕婉珍一高兴就乱说话,她可不想惹祸上身。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女人,特别是忌妒心强的女人。

“没关系就没关系啦,走吧,我们今天的场地在东花园。”婉珍热络地拉着秦漫月的手。

东花园在花园饭店的某一隅,半包围独立的小花园,种植了一大片奇花异草,晃人眼球的是各种颜色的玫瑰,看得秦漫月大呼:“你今天是请我来参加你的婚礼还是你的生日啊?”

“你不知道今天这家饭店被一个富豪包下来了吗?我爸动用了各种关系才让我占得婚礼花园,已经感谢上帝了。”

“还有比你爸更富有的人啊?”秦漫月一直以为婉珍的父亲已经是这清榕城的首富了。没想到人家一出手就包下一整家帝国饭店,不知道够她交几年学费了!

“听说这个老板是刚从香港回来的,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暂时以清榕为基地向东南亚发展新业务。估计又是一个老头儿,等我摸清楚他家的小开,到时候再介绍给你认识。”

秦漫月在婉珍提到小开的时候,已经兴致乏乏地走到了一枝红色玫瑰花前,一下子思绪又恍惚了,小七送过她“红色玫瑰”,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他那时候刚学会唱张学友的《你最珍贵》。他鲜血淋漓的手握着一朵“红玫瑰”,天真烂漫地唱,唱得秦漫月心都疼了,周围的人都吓得跑光了,整个旋转木马上只有小七的歌声和秦漫月的目光,血一滴一滴地流淌,像是把时光都染红了。

那天她在游乐场里抽了两支烟,淡淡的,有点儿苦涩,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给小七打了个电话,小七来的时候,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猪脚面线,一直哄她,她都没笑,最后小七问她:“小月,你到底要怎样才会高兴?”

她随口胡诌:“我要红玫瑰。”

小七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张纸折了一朵玫瑰给她,她说:“这不是红色的。”

小七又拿了红色的水笔把玫瑰涂红了,她说:“这一点儿也不鲜艳,一点儿也不真实。”

小七真的没有办法了,他看着秦漫月歇斯底里的表情,他知道她只是找一个发泄的方式,可是她还是这么痛苦,小七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美工刀。

他说:“小月,我会让它变得很鲜艳。”

小七拿美工刀在手上重重地一划,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一滴滴地落到“玫瑰花”上,染红了秦漫月的眼睛。

秦漫月按住小七的伤口,丢掉他的美工刀,抱着他放声大哭,她只有在小七面前才能这样痛快地哭出来,父母从小教育她要坚强,从不许她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从她母亲疯傻起,她就开始叛逆,刺青、喝酒、抽烟、跷课、谈恋爱,成为不良少女,甚至和大了她十岁的男人在一起,她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关爱和温暖。

这些温暖只有小七能给她,那么温柔的时光,像淬炼的精华,陪伴她一点点地成长,烫平那不堪岁月的伤痕。

8.

“欢迎大家来参加我二十岁的生日聚会,我今年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每一个人都能上来给我送一句祝福。”婉珍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秦漫月折下一朵玫瑰放在手里,微笑着看着婉珍动人的脸庞,她今天非常漂亮,粉红色的长裙在她身上一点儿不显俗气,微微透露出一点儿小女人的娇羞让人目不转睛。

“陆均璨同学,你作为我的绯闻男友,应该第一个上来吧。”婉珍点了陆均璨,秦漫月这才知道原来陆均璨是婉珍的绯闻男友,不过这并不奇怪,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配上流社会的才俊公子,是千古流传的佳话。

陆均璨的穿着非常简单朴素,没有一点儿贵公子的奢华,他的帅气是从自身散发出来的,和衣着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简单的一件墨兰色衬衫和一条破洞牛仔裤就已经让他充满了阳光,浓密的头发上还泛着温柔的光圈,他的笑容就是一片温柔的海域,让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地驻足停留。

这是他的无限魅力,书生意气,翩翩少年。

他抱着刚才扑到秦漫月身上的龙猫,此刻它正温驯地窝在他的怀抱。

陆均璨走到三角话筒前微笑着说:“我祝福婉珍同学永远美丽漂亮,结识更多的帅哥。”

祝福语句虽然很简单,但都是婉珍最爱听的话儿,婉珍这个人一生只追求两件事,一是美丽,二是帅哥,一切不美的东西都会遭受她的鄙视。

“下面请谁,你自己指一个吧。”婉珍说。

陆均璨的目光在人群中扫射,像是在寻找什么。江蓉蓉在不远处喊:“均璨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秦漫月低下头来看手中的红玫瑰,花瓣开始有一点点萎谢的姿态,缺乏养分的植物,很快就会面临凋谢。

“秦漫月。”陆均璨叫出秦漫月的名字,掷地有声,音响扩散在整家帝国花园饭店,像是中学时代校长开会时的声音,一声一声,回荡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帝国花园饭店的门口,一辆黑色林肯车徐徐开入,车里面的人只不过刚把车窗摇下来,就听到有人在喊秦漫月。

车内的男子寻声望去,下午的阳光照出他阴沉的俊脸,他的瞳孔里有幽幽的光,似深潭,望不到头,亦看不见底,身上是范思哲的套装,深黑色,套在他身上妥帖又有王者气派,像鹰一样锐利的眸子瞬间有了一丝光泽。他把手搭在车窗上,看到远处一个飘摇的明黄色身影,那个身影的笑容很干,已经和两年前离开他的时候不一样了。

“老板,那好像是秦小姐。”跟随了男子多年的助理说道。

男子闭上眼,并没有搭话,他仰着头,思绪陷入无边无际的星河之中——这个名字好久都不再听见了,今天猛然听见,心里像是漫开了一片温柔,只是,那真的是她吗?那个时常像慵懒的猫儿,把脸埋在他脖颈间的小公主?她冰凉的嘴唇和小脸贴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小脑袋不停地晃啊晃,手指上的温度,身上馥郁的芳香,把他的心都晃柔软了。他抱着她,像抱着一个乖巧的孩子。

她连吻都是笨拙的,可是那么香甜。在他离开大陆的这两年,那阵香甜的气味在他梦里出现了千万次。

“老板,LEO经理还要十五分钟到。”贴心的助理似乎看出了男子内心的挣扎,他想见秦漫月,却又不敢见。

男子从记忆中睁开眼睛,慢声道:“在这等我。”随即拉开车门,步履缓慢地走向欢腾的一角。

9.

生日会那头,秦漫月拿着话筒显得有些紧张,她很久没有面对这么多人,很久没有让自己鲜活的脸孔被几十双眼睛同时注视,她握着话筒,旁边站着婉珍和陆均璨,他们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喉咙感到一阵紧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情绪到了一个极点,她的喉咙就会有一阵阵紧涩,像是某个细胞被压制住,让她发声困难。

“婉珍,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秦漫月由衷地说,声音是快乐的。

婉珍搂住秦漫月的肩膀在她耳边说:“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

秦漫月看着婉珍真挚的眼神,眼睛突然就红了,原来婉珍知道她并不快乐。

陆均璨手里的龙猫突然从他的怀里跳到了秦漫月的身上,秦漫月这次没有惊恐地甩开它,而是一把将它抱住。

龙猫像是和秦漫月非常熟悉,在她怀里不挣扎不抵抗,秦漫月摸它的头,它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很享受这种安抚。

“看来‘小雕’很喜欢你。”陆均璨说。

“龙猫是这世界上最贴心的动物,听话懂事,只要给它百分百的爱它就会很满足。”秦漫月微微地笑了,她好久没有这种温暖在怀的感觉,久违的熟悉。

“你的脚好了吗?”陆均璨轻声问。

每次他用这种温柔的声音和秦漫月说话,秦漫月都会恍神。

“这个,还你。”陆均璨递给秦漫月一个罐子,“上次你从医院走得匆忙,我把它们放到新罐子里了。”

秦漫月想起陆均璨撞倒她那天,她掉落在地上的罐子,她心怀感激地抱着罐子说:“谢谢。”

“小月,你点下一个人。”婉珍在旁边催促。

秦漫月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江蓉蓉说:“江蓉蓉。”

“谁要你点我的名字,哼。”江蓉蓉本来就很生气陆均璨叫秦漫月没叫她,现在秦漫月又点了她的名字,她更加不高兴。话一说完就转头向外走去。

“不说拉倒,如果不是我爸非让我请她,我才懒得找她来,就是个大花痴。”婉珍像是报复江蓉蓉对秦漫月无礼,秦漫月也不生气,抱着龙猫走离了话筒的方向。

突然,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她非常熟悉的气味,是圣罗兰的鸦片香水,它有淡淡的辛辣,像她小时候闻到的姜味。那股味道的后面,是一个如恶魔般的男人,他低下身来,把她抱起。

这是美梦,亦是噩梦。

她记得这股气味的主人,是占据她整个童年的美好又摧毁她美丽梦境的人。

是他。他的味道。

她在饭店的花园中寻找,寻找那股味道的来源,她边走边发抖,不知道为何,她一闻到这股味道浑身就开始颤抖,那些恐怖的曾经,排山倒海地浇灌到她的脑子里。

不,不,她不想再看到他,他带来的永远都是噩梦,可怕的噩梦。

怀里的龙猫在不安地挣扎,秦漫月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小雕”紧紧扣住了,陆均璨来到她身边,有些担心地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浑身都在发抖,又生病了吗?”

突然间,她好像在陆均璨的脸上看到了小七的影子,都是阳光的男孩,珍珠白的皮肤,蹙眉的样子泛着淡淡的忧伤。

“老板,秦小姐好像瘦多了。”助理阿Ken在一旁说。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金边构建的窗户旁,花园饭店会议室的窗户被一把推开。

风簌簌地吹入他的瞳孔,面颊,他没有丝毫的动摇,潭一样深的双眸深深地看着站在花园中间的秦漫月,她消瘦了许多,水嫩的脸蛋儿依然像个娃娃一般可人,只是目光再也没有往日的欢喜和童真,自然卷的长发落在她白皙的两鬓,风把发丝吹乱在她的眼角,瞳孔里有着苍茫的寂寞。似一颗惹人怜爱的水晶,精致小巧的妆容下是一张有些疲惫的脸。

她不开心,不快乐。这都是他给予的。

她旁边的男生是谁?他拍她的肩膀,她冲他微笑。

男子握紧了拳头,这个画面那么像她和小七站在一起的时光,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单纯到他觉得自己是猥琐的。

他愤怒,四年前他就不喜欢这样的画面,他可爱的小公主离他越来越遥远,她忤逆他,不再眷恋他的怀抱。

他痛恨背叛,痛恨离去。所以他要让她后悔,悔恨一辈子。

秦漫月好不容易从暗无天日的痛苦中爬起来,那么努力又小心翼翼地开始重新生活。

谁又让她遇到了他? qfYKVQPi/dLazK4ewgMb6xjelHXUTsLAfx9Gu6/aVtiI7EkaRu4VHZsN8hjw5a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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